[五代十國] 五代夢 作者:寶慶十三郎(連載中)

 
Babcorn 2019-7-13 18:44: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21350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八十章 定天下

        「道尊不愧為世間高人,倒真真是好雅興啊!居然時時都不忘修行哩!」

        那個負劍的道人有著士子一般的氣質,看去風度翩翩超凡脫俗,雙眼帶笑慢慢的走了過來。施真人慢慢也回身過來,看到這個負劍道人士子,一雙鳳眼也微微含笑,朝他施禮道:「洞賓兄多年未見,風采更勝往昔啊!」他又朝這裡其餘四人看看說道:「諸位道兄隨老道先去草廬看看且說!」

        說罷只見他走到一邊崖邊,居然縱身便朝這崖下跳了下去,衣闕飄飄令人驚訝。如果是旁人看到,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因為這崖下雲霧繚繞,簡直看去就是深不見底。

        看到施真人這出奇的行為,大家似乎都沒有在意,也紛紛走了過來這邊,看著那深崖神色平靜。

        便聽到崖下傳來一聲清脆的鶴鳴聲,由遠而近。轉眼間,只見一隻巨大的白羽黑翅仙鶴,自崖下衝天而起,打散了漫天的雲霧,在空中一個瀟灑的盤旋,回身長鳴便落在了諸人身邊突出的岩石上。

        看去這只仙鶴足有一個成年人般高矮,體積比一般的仙鶴看去也要大上一半,想必當是化外仙境異種。它那閉上足有尺餘長的深黑鐵嘴,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尖鑽,張開的時候可見嘴裂,恍若一把嚇人的大鐵剪。它一雙烏黑有神的大眼,烏溜溜的轉動看著大家,似乎精通人語一般對大家點點頭。

        「仙鶴問語,乃是老道幾十年故友,極為精通人意,諸位道友可隨它開路,和小徒混元一起下來草廬一聚!」居然從崖下傳來施真人清晰的聲音,聲音平淡恍若在耳邊細語一般。

        便只見施真人那個弟子混元子,率先開路從一旁的崖邊躍下。這些人都是當世不世出的高手,都紛紛隨著這個清癯的老道,在施真人口裡的小徒混元子而行。而那個圓臉道人居然一手抱了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輕鬆的也大袖飄飄跟了上去。

        大家向下落下不過七八米,都各自凝神聚氣,居然都可以讓身體在空中懸浮一般,靜止著慢慢看清四周形態,然後緩緩的依次和混元子一般落下。先在一處不過米餘寬的窄崖邊落下,四周崖壁居然便有藤蔓生長,不像上面一樣光禿禿的。便看到一處尺餘寬的石崖邊,慢慢順著這邊的崖邊通往下去,下面雲霧茫茫又是漫無邊際。

        清癯老道混元子率先,也是大袖飄飄仙風道骨,一旁的仙鶴展翅在側,宛若仙境臨世。混元子沿著那石崖邊,卻是如履平地一般。

        大家隨著他行走了一段,崖壁越發就是古怪嶙峋。有些地方不足一尺寬,所過之處不是跳躍就是下降,落腳處都是崖壁上極難發現的突出之處,普通之人根本想不敢想。

        大概往下行了近百米,霧氣便更顯得重了,舉目居然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了。這些人都是當世修行的高人,哪個不是藝高人膽大。再走了大概有十來米距離,居然在前方一個斜壁上,看到一株長在石縫裡的古松。

        這株千姿百態的古松,也不知道根生往何處,卻是穩穩的長在了崖壁上,看去竟然有兩人合抱大小。清癯老道混元子徑直走到一支下垂的松枝旁,先是幾步縱躍,從樹根粗干處起步。靈活如猿猴一般,便站在一支三指粗細的枝頭,這枝頭已經伸往崖下雲霧中,根本看不清下面的去處。

        誰知道混元子沒有遲疑,回頭看著諸人示意了下,居然便順著枝梢往下輕輕一躍落了下去。而那隻奇異的巨鶴也一聲長鳴,一頭往雲霧下紮了進去。

        「諸位真人,墨餘子不才,先走一步為大家探路如何!」那位一直站在混元子身邊的文士,忽然對大家拱手,客氣的示意。他開始一直沒有顯眼,但是此時站在崖邊,看他衣炔飄飄,倒是氣宇軒昂大是不凡。

        「如此當得,道友請先行!」那個施真人稱為洞賓兄的負劍道人,客氣的朝這個文士回禮。

        那個圓臉,抱著小孩的道人卻呵呵笑道:「如此倒是大幸!還是五十年前在雲夢山,見過尊師鬼谷先生施展過《星落術》,據說此術乃是貴派《陰符七術》中最高深的絕技,今日老道可是大飽眼福,幾十年未見,道友編撰的《名人奇藝榜》在江湖上那是聲名赫赫,想必道友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真人謬讚!」這個文士淡淡的回道,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對自己的稱讚而有所動容。反而朝大家拱拱手,也隨身上前,晃眼間,便也躍入了那茫茫雲霧中去了。

        原來此人居然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墨餘子,幾十年來在江湖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上的豪客,都為了能得到他的一句點評稱讚,不惜四處挑戰爭鬥。世人對他口評不一,但是見過他的人,卻是沒有幾個。如今就是他的弟子磨鏡老人,那也已經是聲名赫赫,想不到他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文士。

        沒有想到,就是以他的聲名,在這些人面前,他依舊是客客氣氣的,想必這些人更不是俗人。

        待得諸人紛紛依次落下,才發現入得雲霧後,所落之處不過四五米而已,下面便已經是豁然開朗。入目便可見,這裡是個幾米寬窄的岩石小平台,雖然也有一些植物,不過是一些小小的灌木。

        而這裡平台往下不過十來米高度,下面居然便是另外一個,大概兩畝多範圍的平台。下面那個平台上居然青草淒淒,古樹茵茵,更有那珍禽走獸出沒,看得諸人也不由暗暗讚賞,好一個微縮小世界!

        這個平台靠崖邊,人工鑿出了一條石階,窄窄的不過一尺,掩映在藤蔓灌木中,蜿蜒的伸展下到下面的平台。

        在那平台諸人落下的左手側,還有一株幾人合圍的古松,巨大的古松幾乎覆蓋了下面四分之一的平台,巍巍矗立令人神往。松樹卻有一小半,靠著平台的這邊已經枯萎,露出了灰白的光禿禿的樹枝。一側有兩個人合圍粗細的樹枝卻生意盎然,斜斜的平平的四處伸展往下遮蓋,就像一把碩大的傘一般。而古松還有一個飄枝,蜿蜒曲折的伸往崖下雲霧裡。

        而此時在那古松樹枝覆蓋下,有兩顆不高的小松樹,曲折伸展宛若迎客。松樹邊有幾塊不高的石頭,一汪溪泉繞樹石而過,施真人站在一塊平石邊,石頭上放著一把茶壺幾個茶杯。

        兩隻可愛的仙鹿大小不過羊羔,似乎完全不畏人,正在施真人身邊悠閒的吃草嬉鬧。那隻碩大的仙鶴,也正站在施真人身邊,不時展頸張望,好像對仙鹿的神態格外親近。看到大家從那條石階慢慢走下,不由張翅長鳴,似乎在歡迎大家一般。而令人歡愉的是,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鳥兒,甚至許多都叫不出名來。

        施真人負手站在那古松下,麻布道衣衣炔輕揚,說不出的古拙和逸氣。身邊那隻巨大的鐵嘴仙鶴極通人意,不時展翅挨著他,揚翅輕拂他的後背,似乎在和施真人唱和一般。

        大家走了過來,那個鬍鬚黑白相間的老道,看到古松下矮松旁有塊大石頭平整,便也不理施真人和諸人,模模糊糊一般的,倒在上面又睡了起來,好像永遠沒有睡醒一般。

        施真人卻鳳眼微微含笑不語,看著石頭上臥躺在那,似乎似醒未醒的老道,眼神中沒有一絲迫切的見責,卻多了幾許微微的笑意。

        一條細細的山泉,從一處崖邊石壁流下,在這下面平台匯聚,釀出一個幾米的小池,小池的山泉彎彎曲曲的,在平台上宛轉延伸,繞過古松石間,最後居然落向一旁崖下。

        山泉潺潺,古松鳴鶴,雲霞仙鶴,好一番仙人古修勝景。

        「圖南的蟄龍功卻是越發的精深了!同樣傳承道門一脈,只怕圖南在此功的修為,已經超越昔日的麻衣道兄和道尊你呢!」負劍的洞賓道人眼裡多了幾分讚許,看著這個睡意綿綿的老道,又對施真人示意。

        「圖南乃是道門千年難遇的奇才!」施真人肯定的說道,又看向自己那個徒弟,清癯的老道混元子,看他走向一旁崖壁上那個人工鑿出的石洞,點了點頭便朝諸人拱手道:「洞賓兄、景升兄,還有墨餘子道友老道有禮了!」他也不看那個睡下的道人,就當他真的睡了一般,只朝這幾個人見禮。

        「不敢!」這邊負劍洞賓道人,和抱著小孩的那個圓臉道人,兩個人居然都回禮,而墨餘子卻側身了半步,沒有和施真人見禮,反而朝施真人施了一禮。

        圓臉道人手裡的小女孩,卻緊緊的看著施真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個圓臉道人卻看小女孩要下來,不由輕輕的放下她,連施真人都好奇的看了過來,含笑的看著這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誰知道那個小女孩居然跑了過來,對著施真人客氣的說道:「老爺爺,你的小鹿好漂亮,我可以和它們聊天嗎!」看她神色顯然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怎麼跟隨圓臉道人來了。

        施真人看看自己身邊兩隻小鹿,它們並沒有因為大家的到來而跑開,看著小女孩認真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道:「當然,你當然可以和它們一起說話聊天,不過,你得告訴爺爺,你叫什麼名字!」

        「五娘,爺爺,我叫衛五娘!」她看著施真人和藹可親的樣子,不由又看向圓臉道人,認真的道:「爺爺要教五娘道法,以後讓天下像五娘家的這種人家,都不會餓肚子,都有飯吃!」她奶聲奶氣的認真說著。

        不知道忽然記起了什麼,一下眼睛居然便濕了,她眼眶裡雖然有淚,卻居然沒有流出來。因為施真人已經親自,把那兩隻小鹿帶了過來,一隻小鹿居然在小女孩臉上舔了一下,小女孩咯咯的笑了起來,高興的跟著兩隻仙鹿,一路玩耍去了。

        這個圓臉道人淡淡的看著施真人和小女孩,他顯然就是那個渝州城外,和地獄門門主鬼帝秦缺邂逅的道人。他更是聲名赫赫的當代修士,表字景升人稱紫霄真人,乃是當代創立五雷正法派宗主,乃是道家不世出的高人,人稱醉仙譚峭。

        「不餓肚子,不餓肚子!」施真人居然負手望天,頭頂是雲霧遠處可見陽光。他喃喃自語一般念叨,然後看向正看著自己的洞賓道人道:「洞賓兄世人皆稱神仙呂洞賓,如今這世間諸事,可有良策!」

        原來,這個負劍的道人,居然是後世聲名赫赫的神仙呂洞賓。這個時候,他和施真人還有那個鐘離權,合稱當世三大散仙,是真正的現世神仙。

        「世人言吾可御劍取人頭,吾甚曬之,不足道也。於世間觀之百態,今吾有三劍,比得當日火龍真君所授《天遁劍法》,猶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可言及諸君。一劍可斷無明煩惱,二劍去無明嗔怒,三劍可奪無明貪慾矣!」呂洞賓淡淡的含笑看著施真人:「唯此三種,方可助世人醒悟,得太平天下矣!」

        施真人居然微閉了雙眼,似乎在沉思呂洞賓的話。

        而一旁譚峭卻道:「純陽真人所言大善!不過不知道真人所言三劍,在這世間如今如何去揮斬,何時去揮斬呢!」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呂洞賓:「不會像海蟾道人一般,親自上陣殺敵除魔吧!」

        他說的海蟾子就是九陽派的宗師,當天為了弘揚大道,居然做了燕國的宰相,意圖一統山河,後來因為偏安一偶,終為中原所滅。而這海蟾子為鐘離權所渡,就是呂洞賓也授過他丹道,和呂洞賓可以說亦師亦友。

        譚峭雖然出身閩地,但是卻受到南唐禮遇,就是如今的正法派主壇,還是在南唐廬山。一南一北,譚峭和海蟾子雖然沒有什麼衝突,但是顯然為了各自的道法,還是有所分歧的。

        呂洞賓卻是沒有在意,他的修行時間不比施真人短。但是施真人天縱奇才,在後樑時,便已經被公推為道門至尊。呂洞賓不由看向施真人,微笑道:「想必道尊已有良策!」

        「圖南不但蟄龍功無人能比,就是《龜鑑》之術,也不比老道的《鑑天術》差。老道當天因天道循環,錯失羅浮山飛昇後,四處雲遊天下,所見之處,民心盼歸,民心向歸。然老道豈敢一人妄語斷言,故而召集諸位道友前來,各抒己見提出建言,為這紛亂的天下做出引導!也讓道門重振道綱。如今海蟾子和仙姑未至,不知道圖南夢中所見如何!」

        他看著那個一直在石頭上睡覺的道人,這個道人字圖南,人稱扶搖子,乃亳州真源人士。江湖上人稱睡仙陳摶,更是當代華山派宗主和創派人,和醉仙譚峭齊名的所在,也是唐末地仙何昌一的弟子。

        陳摶臥坐在那裡,聽了施真人的話,卻也沒有吱聲。神情悠閒的眼睛半閉半開,靜靜的似乎看著天際。透過鬆枝和古樹,可以看到那裡浮雲幾朵,天色爛漫。他卻仍然紋絲不動的,半臥坐在那青色石頭上,看去恍如一尊石像一般。

        這裡的幾個人,那都是當代修行的高人,每個人在修行一途,都是經歷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修行。靜候的耐心自然是有的,何況施真人說出來這件事情,似乎肯定還關係到天下的未來。

        雖然說這裡每個人,都可以說獨立能有主宰天下的能力,但是誰都也知道,天下的未來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即使陳摶自認卜算相面之術是天下第一,但是在這些人裡面,哪一個都不會比自己差。

        如果提到施真人,陳摶知道他雖然所學諸多,並且身兼三家道門學說,當年也曾經和陳摶、譚峭的師傅何昌一、麻衣道士是師兄弟。但是,後來施真人得到了道隱白雲子的衣缽,承襲上清派茅山宗宗師的位置,成為了天下道門至尊。

        就是指點過施真人的鐘離權,那可是唐末道門三聖之一的人物,都不得不尊施真人為道門至尊。因為天下道門,唯《太上升玄經》乃是指導修行的法門,《道德經》衍上清諸法,皆在上清派。

        就是同樣得《上清思真煉神妙旨》的唐末道門三聖之一的閭丘方遠,得知施真人承襲白雲子的道脈後,都不得不推掉自己當日道尊的名頭,從餘杭大滌洞,跑去朝見施真人的法系。

        雖然後來諸脈各有緣法,但是施真人終究乃是當代道門至尊,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因緣。

        但是施真人自己反倒是沒有在意,當年諸脈不和分離,各自去發展自己的修行。初始施真人還是各家調停,後來天下大亂更甚,施真人更是分散了自己的專長,據說這幾十年他一直專注於飛升一途。如果由他來深研卜算,只怕遠遠在自己之上,所以陳摶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和疏忽。

        雖然似乎沒有在意,但是對於施真人的話,陳摶聽得清清楚楚。

        何況修行上百年的施真人,可不是普通道家修士,這可是個已經超越生死的異士,陳摶自然早就看出來,自己這個師長道友,早就超脫了世俗修行的框架。

        同為修真人士,尤其是修行頗有心得的人來說,任誰在施真人面前都要慎重。不論身份地位的關係,達者為先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大家才更會慎重,更會對施真人的話語持慎重態度。

        即使像陳摶的身份顯赫,一開始便在武當山出名,甚至成為南方有名的大修士,只怕此時在世俗人眼裡,他比施真人還要出名,但是陳摶知道虛名對於修真無用。

        他後來主動跑到華山去,在雲台觀創立了華山派,有很多人懷疑他是看中了蜀地孟昶,故而不少有識之士都跑到蜀國,認為蜀國是極有希望一統天下的,可見陳摶如今在天下的影響力。

        因為睡仙陳摶的卜算之術《龜鑑》天下聞名,他的意向自然會決定著天下的大勢,所以哪怕陳摶自己不吱聲,他也不會輕易露面。因為有著這個技能和神術,更要對天下負責。但是,在他心裡明白,施真人在這方面的研究,只怕還要遠勝自己。

        因為修行的人一般都會到處參訪,他的身份已經光怪陸離。但是當代華山派祖師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在修真界流芳百世。大家靜靜的看著陳摶的身形,等待著他的回答。

        霞光真蔚。

        仙鶴昂頸幾聲長鳴!

        山間天際似乎傳來和鳴!

        在那朝霞滿天,天邊涂紅的盡頭,諸人眼力過人,只見幾隻仙禽遠遠的飛了過來。初始恍如畫上的點綴,逐漸清晰起來,慢慢可以看到了仙禽展翅的韻動和美姿。

        這裡的人哪一個不是眼力過人之輩,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那飛過來的居然是一隻巨大的禿鷲,和一隻幾乎渾身雪白,只有些許黑色翅翼的巨大仙鶴。

        讓大家驚異的是,這兩隻巨大的仙禽背上都坐了兩個人。

        「哈哈,海蟾子和仙姑他們來了!有了諸位道友一起盤算大勢,道尊,天下自此定矣!」

        陳摶似乎突然醒了一般,眼睛半開半閉的忽然說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8
第八十一章 北伐

        行宮

        天色微亮,俯豃整個建築群,猶如一頭匍匐待食的巨獸!

        天邊已經露紅,各處的明燈逐漸的熄滅,遠遠的看去天空有些蔚藍,空氣中散發著清新的氣息,晨曦透著希望!一個極好的天氣。

        沉重巨大的大木門緩緩的打開,通宵議事的官員們魚貫而出。

        張永德一臉平靜的走出來,因為是備戰征伐時期,身為大周高級武將,張永德外穿武將的戰甲,裡面是一身武將便服朝裝。

        前後左右的身邊也沒有跟著旁人,張永德已經在這幾個月逐漸習慣了這種感覺。因為現在自己身份的敏感,以前還是有著不少人跟隨在身邊,他們還抱有一絲幻想。後來自己徹底當面臣服郭榮後,身邊的人便逐漸的少了。再說這裡是戰場前方,很多朝裡的文官大臣沒有隨行。

        說句心裡話,張永德更喜歡這種乾脆的感覺,回頭看看身後不斷出來的官員武將,張永德似乎鬆了口氣。

        身邊沒有人追捧,自然也不會有那些暗暗跟隨的人,哪個皇帝不會忌諱,身邊會給自己帶來壓力的人。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但是也不會那麼放心,也是不能張揚的,自己心裡更是心安理得的自由自在。

        當然,張永德也不希望郭榮會懂得自己多少,至少張永德自己不想公主傷心,至於郭榮懂不懂,張永德都不是太計較了。

        畢竟,如今這個天下還是郭家的,郭榮雖然繼承大業,雖然只是先帝的妻侄,那他也得姓郭!公主和他變成了親兄妹,而不是以前的表親,何況單從血統來說,公主才是郭家真正的血脈。

        張永德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給郭威好好守住天下,給公主守住娘家的基業。張永德知道郭榮的殺伐決斷比自己果敢,顯然更適合做這基業的繼承人,所以張永德當天沒有去爭,郭威也正是看中了張永德這一點。

        當初郭榮似乎是明白張永德的想法,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也漸漸不再相信,張永德會這麼一心一意。試問坐在那個高位,身邊有個能夠威脅自己地位的人,誰會心安理得誰會坦然處之?

        張永德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至少目前還沒有。因為他知道即使再回來一次抉擇,自己就是坐上了這個位置,也不一定比郭榮更好。而且,因為自己的性子,可能把郭威留下的基業,早就弄的四分五裂。

        郭威身後留下的臣子,都是當天隨著他身經百戰的,而且都是有著雄心壯志的人物。張永德自問自己的性子,根本無法去駕馭這些想著飛黃騰達的人,因為自己不可能像郭榮一樣果決。

        而且這兩年的形勢,事實證明中原在郭榮的領導下,周國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挾持住蜀中不能往西發展,地域侷限控制了它極難往南下,自然讓中原沒有太大的後顧之憂;更是連連吞掉南唐十多個州府,使得長江以北再無江南勢力;更是頂住了北偽漢的發展,讓小小的劉偽北漢再無退路。

        即使是割據各地的勢力紛起,但是如今江南各國,大多數仍然對周國俯首稱臣,吳越的錢氏、荊南的高氏,使得蜀中和南唐不敢放手一搏。就是歸附南唐的閩地,都偷偷的派人前來,想要歸附中原,這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駕馭的了。

        張永德一直還是很欣賞郭榮的!所以,今天郭榮號令隨征官員議事的時候,郭榮說要繼續北征,張永德毫不質疑的全力支持。張永德不是想證明什麼,只不過想直接給郭榮一個簡單的信息,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需要征戰我也隨駕。

        郭榮果然對張永德重新認識一般,竟然親自加升張永德,這是把張永德卸任殿前都點檢後,首次升為大周檢校太尉,並且偕行一同繼續征剿遼國。

        作為一個剛到而立之年的人來說,已經做到了歷朝武將最高的榮譽,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人生最得意的事情。張永德高興,張家也高興!畢竟可以從卸任都點檢的陰影裡走出來了。

        皇帝郭榮北征前,就隱隱的聽到了謠言,到了路上居然得到了一個皮口袋,裡面有塊木板,上面寫了一行字,說是點檢做天子。於是,沒有太多疑心病的皇帝,臨陣把駐守京城的張永德點檢撤了。這一舉動不但讓張永德心裡隱隱不安,就是張家人也恐慌起來,畢竟張家這段時間出的事故太多了。

        四月底,本來留守京師的張永德,接到了郭榮的傳召,說是讓張永德隨駕親征。張永德明白這是皇帝對自己還是不放心,為了消除皇帝的疑慮,張永德甚至沒有考慮,便匆匆趕往前線。

        皇帝郭榮看到張永德的到來,心裡顯然舒暢了許多,若無其事的讓張永德做了自己的親衛,卻提升了水陸都部署趙匡胤做了都點檢。張永德心裡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的話,心裡又是驚奇又是期待。

        然後便看到益津關和瓦橋關不戰而降,周軍的行動大大的鼓舞了北征將士的士氣。張永德心裡也很是欣慰,雖然心裡對自己的處境有些擔憂,畢竟這天下還是郭家的天下,把遼人趕出中原,是任何人的心願。皇帝郭榮的行動,無疑證明了朝廷的心願。

        這兩個關口的歸降,意味著離遼國稱謂的南京,中原的幽州城,已經是擺在周國最前沿了。當然能夠不費一兵一卒就收復兩大邊關,對於誰來說都是好事,對於投誠的將士,當是可以名垂青史的,故而守將姚內斌受到了皇帝郭榮隆重的禮遇。

        作為瓦橋關的守將,姚內斌率領五百精卒歸降,自然引領郭榮等人入駐瓦橋關。瓦橋關不但是邊陲有名的關隘,更是北行重要的貿易交換區,故而關內的建築不在少數,足夠作為皇帝的行宮入住。

        皇帝郭榮對於姚內斌的招呼,還是極為滿意。當時決定把姚內斌升職為汝州刺史,更是下表全國,號召表揚姚內斌。但是因為姚內斌的妻兒還在幽州城,故而不建議全民皆知。

        張永德對這個勇猛威武的姚內斌,還是極為尊敬和欣賞的,雖然身為遼國武將,但是面對民族大義,毅然選擇了脫離遼國,把瓦橋關納入了周國的版圖。雖然是欣賞,但是張永德知道自己不可能會和他有交集,因為自己敏感的身份,注定不能和這些人來往。

        雖然升任為汝州刺史,而且這可是緊挨東都洛陽的好地方,但是北伐沒有結束,可能像姚內斌這種猛將,皇帝郭榮是不會放他離開身邊。畢竟像姚內斌這種人,把他用在戰場,那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著人潮慢慢少了,張永德止住了思緒,往自己戰馬停放的地方走去,那裡自己的親衛牙將張鎮一直守在那裡。

        「張太尉!」一把渾厚的聲音響起。

        只見一個健壯的男子,穿著一身合體的黃金鎖甲,氣宇軒昂的站在自己身旁。這個人長眉鳳目,看去儀表堂堂。正客氣的朝著自己施禮,他身後還跟隨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武將。正是接替自己出任點檢的趙匡胤,而他身後那人正是皇帝身邊的茶酒使曹彬。

        「趙點檢!幸會!」張永德客氣的回禮,也朝一旁恭敬朝自己施禮的曹彬回禮。

        看著趙匡胤那赤誠的目光,張永德忽然輕輕的舒了口氣,想起自己剛剛想到他,沒有想到馬上就見到了。不由淡淡的說道:「趙點檢剛剛從滄州趕過來,為了國家不辭辛勞,又參加清早朝會,想必有些乏了吧!」

        「哪裡!哪裡!難得遇到太尉,某家卻是知道這瓦橋關裡有家酒肆極是有名,望太尉不嫌簡陋,一同前往進食如何!」趙匡胤面不改色,又指著曹彬道:「國華乃是真定人,對這瓦橋關可以說是半個主人哩!」

        「如此甚好,既然點檢盛情相約,某家如若推辭,倒顯得失了親近,就由國華領路,一同前往領略一番!」張永德看趙匡胤言辭親和自然,又不似朝堂稱謂他自己,便也含笑答應。

        畢竟出來了行宮,張永德倒是沒有了那份顧忌。何況如今瓦橋關都是大周的官兵,張永德堂堂正正,又是大白天的相約,便沒有推辭趙匡胤的好意。

        自己那個親衛牙將張鎮,看到自己和趙匡胤、曹彬一起,便牽了那匹有名的汗血寶馬過來。

        雄州第一!

        迎風飄揚的酒沽旗杆,黑牌金字,邊上綵帶飄飄。

        好霸氣的名字!招牌黑亮,顯然不是掛上去一年兩年!

        能夠掛這麼久的招牌,說明它一定很牛!

        這就是一家酒肆,最出名的自然就是遠近聞名的烤全羊!那滋滋冒油的香味,饞的人垂涎欲滴。

        二樓臨窗,因為還早,居然便只有這一桌客人。

        曹彬熟練的給兩人備好蘸料,一邊拿片刀在面前那條架好的全羊身上,給兩個人片下幾塊肉。中間有個兩尺長,尺餘寬的火膛,裡面有著通亮的炭火。鐵架上的羊肉滋滋冒油,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看著擺在面前的肉,卻是讓人食慾大開。

        張永德自幼家境殷實,雖然也時常有烤肉上桌,但是哪裡吃過這種方式的烤法。尤其羊肉的那種香味,卻是尋常家廚哪裡能調製出來的。就是沒有任何配料,都是味道誘人了。

        酒是有名的烈酒頭曲!

        據說這種酒是大名府望族鄭家所經營,黃河以北地區都只有鄭家有賣,可以說是獨家生意,就是如今大周皇宮,也是鄭家獨家提供,真正把這酒當成了皇家貢酒。

        此酒在中原地方,流出世間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以酒烈醇厚價高出名,對於北方寒冷地區的人來說,是必備的好物事。就是張永德雖然買的起,但是平時很少飲酒,居然都沒有見過這酒。

        只不過這酒售價昂貴,不是普通人能夠喝得起的,如今卻已經是連遼國都大肆進購的產品。據說遼國封鎖邊境,但是只要是鄭家運酒的商隊,一律方便放行。

        當天這益津關和瓦橋關,卻是遼國進購這頭曲的主要關隘。如今自然瓦橋關還是保留了這種風氣,只不過對於這種昂貴的烈酒,許多人還只能聞聞而已。

        張鎮在一旁斟滿三碗頭曲,整個二樓已經是酒香滿室。

        「這家老字號的烤肉,在前朝時便已經享譽中原,某家還是十餘年前,隨家叔有幸來吃過一次,那美妙的味道一直不能忘懷!」曹彬端酒道:「軍中備戰征伐不能飲酒,此次陛下下令修整,軍民不忌諸行。今日倒能沾光兩位大人,以償所願啊!」只感覺口水流了出來一般,看樣子他平時也是飲酒之人。

        「客官請慢飲!」大家聞聲便看到一個十多歲的小二,端著一個托盤過來,看到三人要飲酒,居然開口制止了。他手裡托盤上有幾樣蘸料,卻是不曾見過的一些東西,大家也不知道他要幹嘛,不由看向這個正笑吟吟的小二。

        「客官大人想必以前是來過老字號的,不過如今老字號的特色有些變化了!」這個小兒看著三個人一身戎裝,顯然就是如今這佔據瓦橋關的大周軍隊的將官,不由恭敬的說道:「大人們請看這酒的不同之處!」

        他小心又有些得意的,把張鎮手裡拿著的小酒罈的酒接過,小心的倒出了一點點,在自己托盤裡那個空碟裡,卻是自懷裡拿出了一個火捻子,呼的一下吹著了,火捻子著了後,他湊近了那個空碟。

        呼的一聲!烈焰騰空。

        空碟裡的那一點點酒卻是點燃了,火勢透明泛藍。

        「好烈的酒!」張永德訝然,看著空碟裡的酒慢慢燃燒,慢慢的就減少了。

        「是啊!」小兒得意的應到,他做這個實驗不下於上百次,用他自己的話說,可是燒了不知道多少白花花的銀子。看到三人驚訝的神情,他心裡一副果然如此的感覺,得意的說道:「如此極好烈酒,三位大人在這個季節,當需慎飲,好酒可不要貪杯喲!」

        「哈哈!好酒!斷不可貪杯啊!」趙匡胤舉碗朝張永德道:「某家敬太尉!」

        飲勝!

        「不知道小二,這羊肉可還有不同之處!」只感覺烈酒入喉,似一股火燙的熱流,襲喉順暢而下,到得了胃裡,張永德便只感覺渾身暖洋洋的,一晚的疲憊一掃而空,忍不住也讚道:「好酒!」

        「大人卻是識貨!」小二兩眼冒光,恭敬的笑道:「老字號這些年在如今的店主手裡,那更是名聲大揚。因為咱們老字號如今的店主鄭東,不但傳承了家傳的手藝,而且不斷的推陳出新,如今更是研製了獨家的蘸料,短短幾個月時間,就連遼國那些蠻子,如今對老字號也是唸唸不忘呢!」這個滔滔不絕的小兒有些得意,看著大家聽的津津有味,不由繪聲繪色的講著。

        張永德不以為這個小二在吹噓,在嘗過他說的獨家蘸料枯茗粉和將油後,果然感覺這羊肉味道和以往大不相同。隨手賞賜了他一些散碎的銀子後,小二乖巧的退了下去。

        「點檢不會是想請某家吃飯這麼簡單吧!」張永德感覺自己鼻子有些冒火,臉頰有些發燙起來,雖然還只喝了半碗,倒是比平時喝一罈酒的力度還要大很多。酒過三巡,張永德便也不想拐彎抹角,直接對著了趙匡胤。

        對於趙匡胤這個人,他以前不是太熟悉,只知道他父親趙弘殷,原來是洛陽夾馬營的指揮使。後來在太祖手裡,他才補東西班行首,拜滑州副指揮使,那時候張永德還只是聽過,知道大週年青一代將領裡,趙匡胤是個人物。

        後來直到郭榮做開封府尹的時候,他轉到開封府做了馬直軍使,張永德才認識這個年紀和自己沒差多大的人物。再後來他一直便在自己屬下就職,雖然他一直以外職為主,但是他自顯德元年開始,職務就掛在自己禁軍下。

        趙匡胤從殿前都虞侯、嚴州刺史到後來的殿前都指揮使、定國軍節度使,職務遠遠的高過了他的父親趙弘殷。他雖然外任職務一直步步高陞,但是也一直兼職禁軍的職務,一直在自己管轄之內。就是到現在他替代自己,做了敏感的殿前都點檢,也是在世人的意料之中,因為它本身就是殿前都指揮使的上司。

        因為他的禁軍職務,一直都是在正確自然的提升,所以接替張永德的位置就很自然。就是張永德也是認為很正常,因為不同機構部門的提升,都是依次遞進高昇。不過張永德此時腦海裡,忽然的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對自己說的一些話。

        那是在不久前,一個人對他說了一番古怪的話!那個人沒有叫他注意皇帝郭榮的動向,而是讓他關注一個人,一個在大周不是很顯眼的人物,那就是趙匡胤。

        張永德很是奇怪,可是這個人幫他查清了幾個親人的死因,而且預料了這幾個月事情的發展,那就是姬鴻仲。

        他調查發現了自己叔叔張鈞滅門慘案,和江湖上一個有名的門派分不開,那就是盤踞中原的九陽派。自己堂兄張永恆更是被人以利劍穿心,一劍奪命,對方的手法顯然正是九陽派《地裂劍法》所殺。還有自己的母舅陸榭,更是死得冤枉,但是看蛛絲馬跡,卻也是和江湖上的劍客分不開關係。

        自己和九陽派從無交集,是什麼人讓九陽派對自己的親人下手?無外乎就是感覺自己身份有威脅的人!

        張永德一直這麼認為,對象自然就是皇帝郭榮,可是一向光明正大的郭榮,現在又是皇帝,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對付自己,想到這裡張永德後來也產生了懷疑。但是姬鴻仲給了自己一個提示,就是自己如果下台,受益最大的會是誰?

        張永德一直沒有想過這一點,現在他忽然有種開悟!難道?

        「某家是來向太尉請教的!」趙匡胤居然起身抱拳,慎重的向張永德施禮。

        靜靜的看著趙匡胤,這個有著一身功夫的青年,據說少年時,得到佛門新章宗律主澄楚大師的青睞,傳授佛門無上大法《金剛伏魔拳法》和《伏魔棍法》,他自己年紀輕輕,一身修為突破到了很高的境界,而且創造了一套有名的拳法《九重長拳》。不但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如今在軍中也是很有威望了。

        「點檢卻是客氣了!雖然是一殿為臣,而且一直都在禁軍!但是點檢一直也身負外職,是大周真正的開拓之臣,某家一向是極為佩服的!」張永德誠懇的說道,雖然腦海裡姬鴻仲的話,還在不斷的迴蕩著,但是他實在想不出來,郭榮雄才大略志向高遠,趙匡胤怎麼可能興風作浪呢!

        「受到陛下賞識,某家自然是無比榮幸,為了大周鞠躬盡瘁在所不辭。可是看到太尉如今的境地,某家突然體會到太尉的心境!」他看到張永德沒有吱聲,臉色平靜自然,不由誠懇的說道:「陛下志向高遠,又是正在盛年,想必此後自會成為一代統一天下的明主。某家雖然一直在為國家建功,歷次出兵也頗有小勝,思及卻更是常自惶恐不已!」

        「功高震主!」張永德聽到這話,心裡想到了一個詞,便知道趙匡胤找自己的顧慮了。

        自己是皇帝的妹夫,都被皇帝所猜忌。而趙匡胤還是個外人,對於一個青年來說,坐到了禁軍最高職務,是人生最高的榮耀。更是成為大周手握重兵的節度使,手底下統領的兵力,足夠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雖然榮耀,換個角度來說,是不是他更會被皇帝忌諱呢!

        「點檢做天子!不會錯,不過不會是你這個點檢!」

        姬鴻仲的話突然炸雷一般,在張永德的耳邊想起!自己沒有這個心思!而趙匡胤現在不就是點檢嗎?而且,他現在掌握的兵力,可是比自己當初,還要多很多,寬很多!

        怎麼可能!趙匡胤沒有這個資歷,也無法駕馭朝中的人才,更不要說各軍的節度使了!

        但是,誰敢說呢!

        郭榮年富力強,在他手下,基本上沒有可能!

        趙匡胤也年青,也有魄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8
第八十二章 九陽派

        瓦橋關

        關外是連綿幾十里的軍營,這些都是大周隨皇帝親征的官兵將士,統帥紮營以一字長蛇陣排開,延綿不絕。大陣前後呼應,氣勢宏偉而且壯觀,顯然就是為了應對遼國的騎兵,和展示大周國威所在了。

        皇帝郭榮親自出征,在瓦橋關設立行宮,一眾官員都要迴避的。雖然平時沒有行宮的時候,那郭榮的中軍大帳也是需要圍在中間。率軍歸降的瓦橋關守將自有安排,除了皇帝郭榮住在瓦橋關裡,其餘的官員除了值夜的親衛禁軍,都要在軍營裡面安扎的。這次隨行的官員可不在少數,但是能夠隨駕在行宮一側的,居然是沒有一個人。

        這是什麼原因,就只能各人去揣測了。上位者的想法,歷來是需要人去揣摩和思度的。

        此時已經是申時剛過一刻左右,按照平時的慣例,軍營裡面正是士卒分批休息的時候了。征伐時期極少有鍛鍊,除非是有新兵的加入,故而一般將領都會合理安排。雖然有不少例行巡邏的士卒在軍營裡行走,整體來說軍營還是比較安靜。

        皇帝一連征戰三十來天,居然沒有打過一仗,每到一地,都是迎刃而解的投降,看樣子身在異國的漢人,都在急切的盼望回歸,郭榮的這次北伐的策略,現在看起來顯然是成功的了。皇帝進駐瓦橋關下令全軍休整一日,因為皇帝要決策下一步的行動。

        是決定先打幽州,還是先收復莫州、瀛洲,如果攻打幽州,將是直接對敵遼國精銳騎兵,勢必會有不知道多少士卒,葬身邊關為國捐軀;如果攻打莫州和瀛洲,那麼意味著關南以內諸州國土,有可能盡歸大周所有。如果莫州、瀛洲可以和前面城池一樣,這種不費一兵一卒的和平歸降,有這種收復國土的戰爭,當真乃是不世之功。就是郭榮不得意,手下諸將自然也有人追捧。

        作為中堅回歸的瓦橋關,地理位置特殊,靠海臨湖可退可守。大家跟著皇帝不著急的是,侍衛親軍都指揮、兼職天平軍節度使的李重進,正也率領大軍趕來支援皇帝。據探子回報,當是不出兩三日便可到達,一眾將領都是信心十足。

        此時,在關外一個較大的軍帳內,趙匡胤正坐在案几前,身邊有五個人坐在兩側,個個都是臉色嚴肅,大家都看著他沉默不語。

        趙匡胤神色也凝重,也是沉思不語的看著大家,腦海裡似乎在思索什麼一樣,眼神不住的浮游。

        「使尊,今日會那張永德,他究竟是作何反應!」他左手邊一個面色沉穩的中年,卻只是穿著普通士卒的裝束,看他氣勢完全內斂,偏偏坐在那裡穩若泰山,當不是普通人物。

        想不到趙匡胤身邊各色人物都有,帳外還有士卒把守,顯然是有些事情不想讓別人知曉。看這個人雖然也氣定神閒的率先詢問,卻居然是普通的裝束。說話刻意的壓低了聲音,想必在這裡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一般。面對這些人,他一個普通士卒裝扮的人,居然坐在趙匡胤左手第一位,想必在趙匡胤眼裡,不是一般份量的人物。

        他看著趙匡胤沒有出聲,不由看了對面一個精瘦的士卒一眼,這個士卒和他一般,也是普通士卒的裝束,可是眼睛流轉之間,精光暗閃攝人心魂。對方和他一對眼,眼神便有了交流。

        「這些兄弟可是都在看著使尊,本派能夠讓某家和褚威師弟來使尊處聽命,促成這次行動的圓滿,就是希望使尊能夠快速行動!」他朝趙匡胤出言問詢道,言語間卻是沒有絲毫的客氣。

        他的話讓在座的另外三人都眉頭一皺,這三個人顯然和他們不是一系。兩個穿著盔甲,一個卻是文士勁裝。其中左邊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青年將軍,聽了他的話正要發作。他身邊那個文士勁裝打扮的青年,卻擺手示意他不要著急。

        趙匡胤眼皮一顫,收斂了一縷不易察覺的精光,看向這個一臉渴望的中年士卒,對他微微的點頭。目光卻落在了他身邊,那個剛剛有些主動制止,絡腮鬍子青年將領的勁裝文士身上,淡淡的說道:「則平兄,某家這次尋找張永德,雖然是個行動的策略!如今看來是不是個錯誤呢!」

        這個和趙匡胤看起來差不多年紀的文士,正是他的幕僚趙普,幽州薊縣人,後世赫赫有名的大宋宰相。這個時候,他還默默無聞,只是趙匡胤身邊一個無人知曉的掌書記。

        但是,顯然趙匡胤對他能力的倚重,似乎比在座的旁人絲毫不差。不然也不會開始就詢問他的意見了。要知道一旁另外兩個,一個是坐在趙普身邊的青年,就是大周殿前都虞侯韓令坤,而另外一個就是剛剛升任殿前都指揮使的石守信。

        韓令坤是趙匡胤的朋友,如今也是禁軍的老大,趙匡胤的副手;石守信卻是趙匡胤義社十兄弟之一,真正的結拜生死兄弟,可以說都是心腹之人。

        趙普自然知道這一點,但是聽了趙匡胤的話,還是沉吟道:「將軍當聽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不管對他張永德說過什麼,咱們要的就是讓他心裡產生一種怨氣,或者說一種對皇帝的不滿。張家在朝中的勢力和威望,不是普通留後節度可以比擬,如果他動作起來的話,朝中自然會大亂,到那時候,將軍就可以岸上觀火、渾水摸魚了!」

        「就是不知道卿紹明長老和褚威長老,貴派能夠在瓦橋關,弄出多大的動靜來!」韓令坤靜靜的說道,看著兩個人似乎有些詢問:「咱們對他百般施壓,而且不惜針對他的家人,造成他對皇帝的怨氣,如今趙大哥更是不惜以身犯險的提示,只怕他只要一查探,必定會對貴派產生懷疑!到時候大人就會被人懷疑!」

        「此事韓將軍倒是不必擔心,本派既然敢相助使尊,就是有足夠信心來應付此事!何況本派祖師乃是當今不世出的奇人高士,以遠非俗人可以理解。祖師爺曾經示下,只要中原戰局不斷,本派在中原的地位才會屹立不倒。然後在關鍵時刻,尋覓一個當世的明主輔佐他成事。」這個中年士卒卿紹明有些自傲的看著趙匡胤。

        看大家都不吱聲,便又接著說道:「如今不知道使尊有沒有這個信心呢,只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就如當初承諾我家祖師的一樣,在這中原大地上,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趙匡胤的眉頭居然有些皺了,和這個略顯自大的傢伙所在的門派合作,當初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自己才會去拜訪他們的祖師爺,當初自己最後才會這麼決定。但是派來的這個傢伙,似乎頭腦比較簡單,趙匡胤有些鄙視他,但是臉上沒有表露什麼。

        任何事情能夠成功,哪有那麼容易的。皇帝郭榮確實雄才大略,是趙匡胤行走江湖以來,極少見過的奇才。何況先帝給他留下的底子並不淺,他的地位在大周目前可以說,當真是穩如泰山。自己在他手下能夠走到今天,可以說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有卿、褚兩位長老相助,某家自是信心十足,不管中原時局如何發展,有貴派作為堅強的後盾,某家腰桿都粗了許多!這次張永德聽了某家一番話,勢必回去盤劃思考以後決策。只是不知道貴派如今在瓦橋關,會如何動靜和計畫,可否讓某家知道一些!」趙匡胤微微笑道。

        「皇帝似乎知道本派四處的行動,據宮裡的探子回報,皇帝似乎對本派近期會有行動,具體在什麼時候發動,就不是我們可以揣度的。所以,本派決定在瓦橋關先發制人!」這個卿紹明長老得意洋洋。「那時候,即使他對本派出手,也是沒有多大作用!」

        聽到卿紹明長老的話,趙匡胤心中一動,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居然舒眉看向韓令坤和石守信。這兩個人可是都是禁軍大佬,又是自己的兄弟,要接近皇帝的話,還是很簡單的,不由說道:「既然如此,某家可以讓韓將軍輪值時,帶兩位長老入宮!」

        趙普沉言不語。

        「如此再好不過!」卿紹明長老輕輕笑道,他那個褚威師弟居然難得也露出一絲微笑。

        瓦橋關,行宮。

        酉時,天色還沒有太暗。

        所謂的行宮,不過是把當初駐軍守將的府邸修飾,然後肅清了閒雜人員,只讓皇帝一個人住而已。因為是出征的非常時期,就連個隨行的嬪妃都沒有,倒是讓行宮顯得更是安靜冷清。

        郭榮負手站在大廳,這裡以前是瓦橋關守將聚眾議事的地方,雖然沒有富麗堂皇,倒也寬敞大氣。郭榮喜歡這種簡單的感覺,他自幼便行走天下,早已經習慣了簡單。

        身旁還站著一個青衣人,這是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漢子,看去不過三四十年紀。雖然似乎看去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而且雙眼也似乎無神一般,可是居然給人一種飄渺不定的感覺。

        尤其他一雙眼睛似開未開的閉合,眼神卻給人感覺攝人心魄一般。他留著三縷清須,一頭長發隨意的束在後背,卻是夾雜著幾根白髮,既給人感覺他挺年輕,又讓人感覺他眼神飽含滄桑。他雙手也負在背後,而且籠在長袖裡面。這個人整個人給人感覺莫測高深,隱隱約約的難以捕捉。

        「咳咳咳!」看似健康正常的郭榮,忽然咳嗽了起來,身子劇烈的抖動了起來。而且隨著咳嗽,臉色居然變得赤紅可怕起來。

        「陛下還是嚴重了!不過能反應,至少是發於體表了!」這個青衣人淡淡的說道:「好厲害的奪魂散啊!」他居然嘆了口氣,看著郭榮痛苦的神情,不由右手搭在了郭榮的後頸大椎穴,郭榮居然沒有絲毫的動彈。果然不到幾分鐘,郭榮的神色緩和,人也慢慢的恢復了氣勢。

        「這藥卻真正極是厲害,如若沒有洞真先生相助,只怕朕是很難堅持到如今的!」郭榮長長的舒了口氣,似乎經歷了漫長的折磨一般。眉心居然有絲灰暗凝聚不散,想起自己受的這個折磨,他眼神居然多了幾分戾氣。

        卻見青衣人右手掌心發力,一下拍在大椎穴上,噗的一聲,一口黑血從郭榮嘴裡噴了出來。郭榮也不擦拭,待第二口出來時,鮮血已經變成了紅色。

        郭榮不但沒有動彈,反而看起來整個人更輕鬆了。青衣人緩緩的收手,一股淡淡的輕煙居然從他頭頂飄起,他額頭都有些見汗了。而郭榮眉間的那股灰暗,似乎看起來清淡了許多。

        「他們可能想不到陛下身邊有老道在!」青衣人淡淡的出聲,雖然一身常服,卻居然自稱修真。

        他眼神中居然更是有些自傲說道:「因為律虎一直是宮裡的常客,倒讓人不能防備。他可是佛門高德,又是你屬下那趙匡胤的師傅。故而他們不敢藥性太強,太明顯來對付陛下。」

        這個青衣人眉頭緊皺,淡淡的說道:「但是,如若不是老道發現的早,只怕陛下早就難以倖免。如今這種治療,雖然會損傷陛下聖體和壽元,但是老道卻有把握,就是拼著損耗一些修為,這幾日便根除陛下體內餘毒。不過陛下切記這幾日不可動武,自然那北征之事便是要緩一緩了。還有老道倒是很想揪出此人看看,是誰還會用這世上最毒的藥!」

        郭榮默默不語,閉目沉思了一下,驀地睜開眼睛,看著身邊這青衣人說道:「洞真先生斷定非是萬聖教所為,那這世間還有誰對這藥使用如此嫻熟呢!尤其是想要朕這條命的,會是哪些人!」他語氣已經冷了下來,對於想要自己生命的人,料想誰都會有怨恨。

        「天下用毒法門無數,要說手段自然首推萬聖教,老道對那萬聖仙子頗為瞭解,不宵為之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出手,所以她雖然以用毒出名,還是在江湖上被人冠名仙子!」

        他細細道來:「她在雲貴一帶,身份超然物外,對中原之事不會參與,應該可以排除!何況以她如今的身手,就是潛進陛下內宮去,就是老道只怕也極難發現!」青衣人似乎憶起往事,試想以萬聖仙子的手段和身手,要毒殺這世間的普通人不輕而易舉。

        看著大廳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他雙眼靈動,忽然道:「陛下剛剛的提醒,倒是讓老道想起一件事情!」

        「哦!」看這青衣人如此驚訝,郭榮倒是有些動容,要知道這個人乃是昔日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曾經在閩地翻雲覆雨,人稱洞真先生陳守元。

        是閩主王延鈞和王繼鵬父子最為推崇的修真,當年和同樣是聲名鵲起的醉仙譚峭極為不和,後來因為閩地滅亡失蹤,沒有人知道他的去處了。

        不意現身中原後,偶爾的際遇下為郭榮自己所助,自此在自己身邊修行跟隨。自己可以得登周國大寶,他也是出過不少力的,實在是自己一枚好棋子和助力。

        「昔日嶺南南漢國劉岩逝世,他兒子先後繼位大寶,逆行無道引發嶺南動亂。老道對羅浮山那造反的中天八國的四大天王極為好奇,想去會會他們,誰知道他們被劉家趕出了嶺南。」

        「後來才知道他們跑去了南唐,隨後還被殲滅在南唐,老道當時掃興之下正好路過興王府,誰知道居然碰到劉岩兩個兒子為了皇位相爭,一時好奇便進宮去探視。」陳守元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

        「居然看到那個搶了位置的劉晟有些異樣,後來因為當時嶺南宮裡內鬥複雜,又有不少劉岩當天親自培養的高手在側保護他,幾家勢力在宮裡較力生存,老道便退了出來。卻是清晰記得那個劉晟有一身不俗的功夫,試想他老子劉岩可是在奇藝榜上排第一的。但是陛下你想不到,他居然和陛下一般也是中了劇毒!」

        「難道他也中了這個奪魂散?」郭榮面色動容的說道。

        「差不多吧!!」青衣人陳守元靜靜的說道:「那也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老道後來思索過此事!因為這種劇毒平時並沒有毒性,一般都要和某種物事一起遇上,才會產生反應!可想而知,施毒的人對天下諸毒掌握的必然是爐火純青!」

        他盯著郭榮驚訝的神色,忽然逐字逐句的說道:「故而老道突然間想到,此人施毒別具一格,不一定平時就是以毒出名的人!」

        郭榮忽然感覺後背涼涼的,看著陳守元也輕聲道:「朕雖然心中有幾個人,如今有人說朕懷疑張永德,但是他是朕的妹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忽然也偏頭看向廳外,悠然的說道:「既然他付出了代價,朕就為他做出一些補償!九陽派一直在中原要風得風,李繼勳作為九陽派弟子,在朝中也算要風得風,如今是朕親自任命的駐軍留後,不但不約束門中弟子,反而變本加厲的公開行動。這次朕就當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吧!」

        「陛下此舉一箭三雕!」陳守元靜靜的說道。

        九陽派

        三個斗大的金字,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趙州府,最大的一處府邸所在,比趙州刺史府大上好幾倍。卻沒有人敢質疑它的存在,更沒有人未經邀請敢隨便進入這裡。

        可能都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九陽派是干什麼的,就是江湖上的劍俠修士們,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九陽派真正的底細。可是它在中原地區的威名,乃是來自於當初的創派祖師。

        中原地區歷來便是中央集權所在,就是現在天下割據眾多,但是仍然有不少勢力承認中央集權,如荊南、楚地那都是奉中原朝廷為正朔的勢力。所以,挑戰中原政府的權利,就是和作死一般。

        但是,它就是這麼威風的存在了,而且是在中原地區,不管是當天的後樑乃至到如今的後漢,過渡到郭威手裡的後周,它依然屹立不倒在趙州。不但是獨樹一幟,而且離著開封府不是太遠的地方。

        九陽派有名,因為它的開派祖師有名!

        海蟾子,道門北宗道子劉海蟾!他就是九陽派的開派祖師!

        當天在燕國呼風喚雨的人物,最終還是沒有扶上做了皇帝的劉守光長久,卻是在中原道門和江湖上大名鼎鼎。

        雖然,他現在隱身終南山歡樂谷修道,根本就不再問世事。但是如今執掌九陽派的,乃是跟隨他多年的入室弟子崔少陽。

        這可是一個近二十年,統管北方道門的人物。九陽派真正的掌門崔少陽,不但是北方第一大派的掌門,還是博陵崔氏的子孫,所以沒有人敢去動九陽派。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8
第八十三章 九陽九陰

        趙州橋千古聞名!

        自隋末李春建造這座舉世聞名的石拱橋,全國各地都有人來觀瞻,到得後來,就是外國來中原學習的各地學子,也有不少人特意前來趙州觀看。希望可以從這裡學到神奇的技術,到自己的國家建造同樣神奇的建築。

        自唐以來,因為趙州橋的建立,整個華夏各地風行,逐漸模仿的建造了許多,類似於趙州橋一樣的石拱橋。可是,即使再多再好的模仿和學習改進,但是誰也無法替代,趙州橋在中原的地位。

        九陽派就建立在趙州橋旁,而且把趙州橋整個建築,當成了九陽派自己建築的一部分。因為當時唐末時勢紛亂,也不知道九陽派是什麼時候佔了趙州橋,反正是沒有人敢站出來提出異議。

        從後樑到後唐,從後唐到後晉,從後晉到後漢,如今從後漢改到大周,皇帝換了一代又一代,趙州也隨著朝代變換。但是大家都計較著天下,誰會有功夫去計較,這趙州橋的歸屬,所以九陽派一直心安理得的佔有這歷史古蹟。

        當然,這個時候趙州橋還不過幾百年,也沒有人上升到什麼格外的高度,不像後世的至高推崇。在這個時候的趙州,大家還只感覺它是趙州一景而已。

        河水潺潺,細水長流,文人墨客站在橋上,搖頭晃腦回憶往昔大唐的輝煌,大隋的傷逝。

        平時遊人一多,自然帶動了周邊許多生計,不少人便還靠趙州橋生計。九陽派也不制止這些行為,因為雖然把趙州橋納入了建築,還是自己莊園真觀的一部分,其實還是在九陽派的外圍。九陽派還特意的在內外之間,修建了兩米高的圍牆隔開。

        平時遊人不但可以遊玩,站在橋上欣賞河岸兩邊的風景,還可以站在橋上看到九陽派弟子活動,在內院修行生活的場景。當然九陽派是以修真為主,自然吸引了無數百姓的眼球,甚至有許多人幻想,可以進入這裡修真,以後可以列入仙班。

        這裡是許多人的聖地!趙州橋便也成了許多人幻想的至高點。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對了,一向熱鬧的趙州橋被封鎖了。許多百姓都被趕離了附近,還有那些膽大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走的太遠,還在附近游離,看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向環境優雅,清靜的趙州橋附近,今天人聲鼎沸,馬嘶長鳴!

        趙州刺史符昭駒親自帶隊,兩百將士守了趙州橋兩邊,還有一千精銳站在一旁候命,大家氣勢洶洶的,對著二十多個九陽派的弟子,大眼瞪小眼的對峙。

        二十多個人對兩百多個人,九陽派的弟子沒有絲毫的氣弱,反而站在哪裡,冷冷的看著大家。臉上沒有絲毫的驕橫,反而是沉著的冷靜自若。就是有人臉上有表情,那也是飢餓般的野狼,噬人般的冷靜目光。

        九陽派二十多個人領頭的,是一個一身飄飄紅色長衫的三十來歲的青年,他背負長劍氣宇軒昂的站在那裡,當真大有修真神仙風采。他乃是九陽派掌門崔少陽坐下,九大傑出弟子裡面的佼佼者,江湖人稱斷金劍客陳無極。

        如今崔少陽也是很少露面,門中許多事務都交給了他的大弟子謝無塵,以及這個斷金劍客陳無極來管理。所以陳無極不但赫赫有名,而且極有凝聚力。

        「不知道符大人氣勢洶洶的,率領這麼多士卒,突然間來到本派山門,還想強拆本派山門和圍牆,這究竟是意欲何為?不知道本門犯了符大人哪一條律法,還是符大人仗著世代爵門,看本門不順眼,想給本派一個下馬威呢!」一通質問,陳無極不卑不亢的盯著趙州刺史符昭駒。

        出奇的是,這個看去三十多歲的符昭駒,居然似乎絲毫沒有因為陳無極的質問生氣,也是很平靜的看著九陽派這邊的人。他神色平淡的等陳無極說完,方淡淡的說道:「趙州橋乃是趙州有名的標誌,趙州乃是朝廷重鎮,朝廷委託本官堅守!」

        他居然笑了起來,陳無極看著他的笑容,隱隱感覺不妥,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卻看他接著又說道:「當今陛下志向高遠,立志一統天下。征外必定先肅內,你九陽派一向在趙州無視朝廷,居然把朝廷疆土佔為私有!本官代表朝廷和趙州百姓,來對你們說不!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出家修行你們要分心,干預諸多俗務幹嘛!今日本官就要拆除這兩邊的圍牆和山門,讓名聞天下的趙州橋,重新成為天下人的趙州橋!成為趙州城的標誌!」

        原來如此!這卻是大周官家要打壓九陽派了,陳無極霎時間便明白了過來。沒有想到官家這麼著急,想著大師兄謝無塵的囑咐,不要給九陽派招惹麻煩,他心裡快速的計較著該如何應付。

        陳無極認為符昭駒自己沒有這個膽,雖然他父親符彥超曾經是安遠軍節度使,但是他自己基本上是他叔叔符彥卿帶大。

        符彥卿現在雖然是重臣,大周外姓王中排第一的淮陽王,但是作為軍馬起家的大周皇朝,應該對這個駐邊大臣頗多懷疑。所以,作為一州刺史的侄子符昭駒,自己應該不會更加不敢有什麼他自己的想法,去給家族和叔叔惹麻煩。

        符昭駒是沒有這個膽!但是有人有這個膽!

        皇帝!

        而且皇帝給了符昭駒這個膽!兩個妹妹是皇帝的女人!雖然符家從不炫耀,但是符家有這個資本。

        作為皇帝郭榮,自然不會允許有人或者勢力,在自己勢力範圍謀算自己。

        郭榮是提防張永德,不允許張永德的實際權利過大,影響面擴大到各個方面。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把自己也攝入局裡,把自己和張永德都當作了棋子。

        不但讓自己威望盡失,而且讓張永德以為自己對他的家人動手。張永德現在在朝裡的威望,那是毋庸置疑的存在。張家是自唐末以來,有名的武將世家,故舊親眷諸多。最重要的他乃是太祖皇帝郭威的女婿,公主是太祖皇帝唯一親生的血脈。

        不用說都知道,朝中忠於太祖皇帝的臣子,是不在少數的。如果知道自己對張永德下手,而張永德沒有絲毫錯誤,這將是對自己最大的損失。郭榮毫不懷疑,有人可能會借題發揮。

        查探到九陽派的搞風搞雨,郭榮便想對這個毒瘤出手。也想看看是誰在背後支持九陽派的行動,郭榮懷疑李繼勳,因為李繼勳不但是崔少陽的弟子,還是自己手下的節度使。

        李繼勳這幾年雖然平步青雲的,但是郭榮也知道他根基不夠,可能背後有更大的存在。但是為了安慰張永德,和防止周國以後內亂,必須要對九陽派出手懲治,用來警告李繼勳和他身後的人。

        哪怕是御駕親征遼國,郭榮還是抽時間親自密令。但是他更知道九陽派作為中原第一大派的存在,不是普通士卒可以撼動。所以才在出征前,調任符家的符昭駒到任趙州。

        符昭駒不但是自己的大舅子,還是符家秦王的這代長孫。果然,自己和符彥卿說起要根除九陽派,符彥卿為了保護自己的侄子,居然調來了自己牙軍冠侯都一千勇士。

        郭榮相信,符彥卿的這個舉動,明面是為了保護符昭駒,其實就是表明對自己的忠心,贊成自己的一切行動。郭榮欣然的接受符彥卿的好意,期待符昭駒對九陽派做出徹底的清剿。

        霍!

        兩千把橫刀出鞘!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睛睜不開,兩千個全副武裝的人,站成有力的三列。五百精騎在前拱衛,一千五步卒在後殿後,成品字形隊列。只要一聲令下,應該馬上可以衝入九陽派。

        作為一個修真門派,雖然有大量的莊院和真觀,更有無數的修真門徒,但是沒有高大的院牆和堅實的大門。

        陳無極眼皮抽動起來,一雙眼睛似乎要噴出怒火,他知道朝廷這是要動真格的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顯然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菩薩都有三分火氣,何況大家還都只是凡人。盯著一臉平靜的符昭駒,陳無極不由回首看了下身後的師兄弟,雖然不是師傅坐下最有名的九大弟子,那也是九陽派門下佼佼者。

        這些師兄弟個個沉靜,陳無極心中多了幾分淡定。雖然被兩百來個士卒阻擋,作為修真內家的高手,大家還是沒有把這些士卒放在心裡和眼裡的。

        得到師兄弟們的支持,陳無極驀地又盯著符昭駒說道:「符大人的意思,朝廷想拆掉本派山門!」

        「本官清早便下涵給貴派,轉達朝廷的意思。全體九陽派弟子半個時辰之內出來九陽宮,即日起搬出這座九陽宮真觀!如今時間早已經過了!請貴派管事真人三思!道人能否代表少陽真人出面,如若不能,又不見少陽真人出來,本官現在想率這些將士進入貴派!親自把諸位真人都請出來!」

        極為冷靜的回答,也是極為令人刺激的回答,更是極為有力的回答。

        符昭駒自然知道九陽派的名聲,想著自己居然要踏平這裡,符昭駒自然激動了起來。

        他自然衡量過自己行動的後果,不過皇帝郭榮的特使就在身邊。符昭駒身邊是十個普通士卒,但是顯然個個都是身手敏捷的高手,站在不同方位,微妙的保護著符昭駒。他們都是皇帝親自派過來的特使,不但執行命令,更是保護著符昭駒。

        「狗官爾敢放肆!」一聲爆喝,陳無極身後一個絡腮須道士已經忍不住,噹的一聲,便抽出了背後的長劍,就要越眾出來。

        「曲師弟不可!」陳無極想出手制止他,但是已經晚了半步。只見那個絡腮鬍子道士,已經縱步而出衝向了符昭駒,手中長劍抖成一團劍花,居然朝符昭駒這邊刺了過來。

        不說中間隔著的距離多遠,就是符昭駒身邊的士卒,也不會讓他靠近。看著自己師弟的突然出手,陳無極幾乎想一掌拍死他,這不是公開宣戰嗎?

        符昭駒之所以和自己囉嗦,顯然還沒有到非戰不可的地步,他肯定還在衡量,或者等待自己大師兄或者師傅出來。可是自己這個曲師弟的出手,無疑把這最後的可能撲滅,把最後的屏障捅破了。

        符昭駒笑了,等的就是對方先出手,把不是太充足的理由,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擺出來。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導火索吧!

        只要點燃就能著了。

        不用符昭駒號令,他身邊那十多把明晃晃的斬馬刀就出擊。

        噹噹噹!一陣激烈的對撞聲。

        這個曲姓的絡腮鬍子道士身手不錯,絲毫沒有落得下風,而是腳和劍交替和這斬馬刀相擊,眼力和功夫絕對都是高手。

        身在空中的曲姓絡腮鬍子道士,眼角居然有絲笑意,對於這種攻擊並不在意。幾乎是拳腳劍尖,依次對準那不斷攻擊的斬馬刀,次次重擊在每個巧妙的位置。

        大開大合一派名家氣象,旁人沒有看到他的臉色,更搞不懂他笑容的意思。

        符昭駒看向身邊一個中年士卒,這個中年士卒面容普通,冷冷的看著對面的陳無極,他眼神裡似乎沒有什麼感情,看到陳無極的神色,充滿了冷酷的無情。

        這個人一定是一個心志堅定,歷經諸多殺戮的果斷人物。他對著符昭駒低聲說道:「符大人,此時乃是最佳良機,還不下令攻擊,更待何時啊!」

        「好!賴大人,此戰就要多依賴於賴大人和諸位勇士了!」符昭駒的左手終於高舉了起來,臉上多了幾分堅定的自信,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當年可是叱咤中原。

        當然更想到了自己那些,同樣叱咤風雲的叔叔們,不由大手驀然一揮手,吼了出來道:「九陽派上下修真,一向忤逆朝廷,雖然身在大周境內,卻從無臣民的意識!本官今日負責傳達朝廷的命令,對於拒絕不加配合的九陽派上下修真,予以全力驅逐!將士們!衝進前面的真觀莊院,把九陽弟子都趕出真觀來,如若違抗者!格殺勿論!」

        符昭駒說話極為有意思,明明是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卻是以朝廷的名義在做事。

        因為不遠的地方,還有一些好事的百姓在看著,他們也許萬萬想不到,威風八面的神仙修真九陽派,會被朝廷突然下旨驅逐,而看架勢顯然是要來真的了。一些膽子稍小的百姓,不敢再看下去,紛紛遠遠的逃避起來。

        「符昭駒,你和你們符家會為你的命令後悔的!」看著被士卒圍著保護的符昭駒,陳無極不由青筋畢露暴跳如雷,再也無法隱藏心中的憤怒,也憤怒的吼道,英俊的臉龐都有些變形了。

        他實在想不到,符昭駒會真的下令攻擊九陽派。在他的想法裡面來說,符昭駒最多像以往別的人一樣,在九陽派門前溜一圈完事,就會帶隊走人了。

        畢竟自己那個師兄李繼勳,可是和符昭駒的叔叔符彥卿,同在一殿為臣,如今更是和符彥卿一般,成為了一鎮節度。雖然遠遠沒有符彥卿的影響和威力,但是據說符彥卿對自己那師兄,平時也是極為欣賞和重視的。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符昭駒居然不吃這一套,而且完全的出乎意料之外。

        雖說明面上,九陽派確實是在大周的管轄範圍,但是歷朝歷代的政權,誰會幹預九陽派這個修真門派在趙州的存在。

        何況自己的師祖海蟾子,如今可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就是自己師傅少陽真人,那也是中原鼎鼎大名的修真。還有他那強勁的高門大閥的崔家,誰會去得罪呢!

        這一年來,自己師傅因為修煉本門絕技《陰符真經》,正在緊要突破關頭,自然極少理會這些俗事。

        幾天前,更是傳音給自己師兄弟,大師兄率領七個師兄守在師傅丹房外,隨時接受師傅的命令。因為修行必然會有風險,師兄們為了師傅的精進,當真是寸步不敢離。而把九陽派的日常事務,都交給了自己來打理。

        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碰到這種事情,九陽派會碰到這種事情,這可以說是九陽派創派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看著一臉堅毅發號施令的符昭駒,陳無極知道已經沒有了迴旋,看向身邊的師兄弟,還有那拚命想要攻擊符昭駒的那個曲姓師弟。

        看到這邊的士卒,已經圍向了九陽派的九陽宮大門,一直在空中折騰的曲姓絡腮鬍子,眼中卻儘是一絲得意的笑容。

        看去他似乎竭盡全力的,和符昭駒身邊的親衛搏鬥,其實他都是一些取巧的花招,顯然就是希望符昭駒攻打九陽派一般。手中的劍借力打力,和對方一碰繼而盪開。

        陳無極自然想不到這個曲姓師弟的想法,他只知道這個師弟乃是帶藝投師,當天在江湖上人稱左手刀曲無傷,卻是不知道後來怎麼就投在了師門,改修九陽派的《九陽劍法》。

        一場戰爭,可以由一件小事引發!一個決定,可能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看著潮水般湧過來的士卒,陳無極腦袋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第一步失敗了,明明知道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的決定,此刻在他心裡卻難以釋懷。

        九陽派九陽宮莊院,一處真觀屋頂。

        一個面若白玉,神態俊逸的男子,穿著一身月白的袈裟,光光的頭顱讓他看起來充滿了聖潔的味道,看去不過三十來歲,可是那對飽含智慧的眼睛,卻讓人感覺他一定是得道高僧。

        他身邊是一個同樣氣質高雅的人,負手而立飄逸出塵,看去面容古拙的滿是仙風道骨,年紀不過五十來歲的道士。他那雙烏黑的眼睛,卻似老鷹一般尖銳,似乎是什麼都無法改變他的意志一般。

        兩個人都看著趙州橋邊,頃刻間發生的混戰,一時間就劍拔弩張起來。而一直在橋兩頭的兩百多個士卒,快速的行動起來,把陳無極二十多個人包圍了起來。

        而九陽派九陽宮的莊院裡,大量的九陽派弟子湧了出來,想加入這場人數懸殊的戰爭。可是看到黑壓壓撲過來的士卒,許多持劍的弟子還是臉色變了。

        「真人以為如何!」這個面色雍容的僧人,說話淡淡的透露著無盡的優雅,似乎感覺面前的行動,只是一場遊戲一般。他也不看身邊的這個道士,一雙眼睛卻看著趙州橋這邊的爭鬥。

        因為發出了宣戰,符昭駒這邊得令的五百精騎,直接往九陽宮莊院大門衝了過來。本來離著只有不到兩百米距離,捋韁策馬都不用跑動。但是一起跑動的馬蹄聲,似乎震的連地面都在顫動。

        第一輪前排騎士個個手持長槍,腰胯橫刀抵馬直衝,起步便鞭馬直衝。而在後面的二排騎士個個手持弓箭,側蒡鋒利斬馬刀,緩緩的前行幾步準備衝鋒。待得第一排一百騎士衝到了莊院前,第二排的一百騎士張弓前衝,口中喊叫了起來。

        「棄械投降不殺!」

        「有備而來!深謀遠慮!」這個古拙的道士淡淡的說道:「九陽派乃是修真之地,平時雖然有幾分自保之力,也僅限於強身健體之術。但是為了門下弟子和修真,沒有必要和他爭這閒氣!只是可惜了祖師的心血!」

        「真人卻是悟了!」看著衝出大門的九陽派弟子,這些大多數還是九陽派招收的一些外門弟子,平時在外行走的就大部分是這些人。他們看到急衝而來的馬陣,本來持劍還想要反抗,但是先到的長槍已經透體而入,霎時間鮮血橫流。

        「阿彌陀佛!」這個面色雍容的僧人,看到殷紅的鮮血,不由慈悲的唸誦,一雙白嫩的雙手合十。

        「曲無傷!」古拙道士輕輕念叨,似乎心中在思索著什麼,眼中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即使看著大門前的流血,和倒地受傷的弟子哀嚎,他卻也沒有做出反應,嘴巴裡卻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

        目光卻一直看著這邊,還在符昭駒面前跳躍作秀的曲無傷。因為士卒長槍不斷圍攏靠近,他的動作終於慢慢停了下來,看樣子一會兒要不棄械,要不被斬馬刀放倒。

        陳無極沒有拔劍,自己雖然可以脫身而出,但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呢!

        就是拿下符昭駒,陳無極知道這些士卒也不會停手,因為這種殺戮已經不是符昭駒可以控制的場面。

        靜靜的看著符昭駒,門前已經流血成河,這是要不死不休,還是主動退讓?

        陳無極迷茫了,想到大師兄對自己的囑託,陳無極渾身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殺氣。

        「這是決定要反抗了麼!」符昭駒身邊那個中年賴姓男子,冷冷的看著陳無極說道。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九陽宮屋頂,雍容僧人和古拙道士站著的這邊,好似他的眼力可以穿透實質一般,鎖定了兩個人的位置。

        原來他不但已經看到兩個人在這邊,而且似乎知道了是什麼樣的存在,這種對神識的鎖定,許多先天境界的高手都具備。

        「咦!」雍容的僧人顯然有些意外,似乎也感應到了這邊這個賴姓男子,不由也遙遙的看向這邊,口中輕輕說道:「有意思!有意思啊!果然郭榮這次是來真的了,想動搖真人你的根基啊,居然有人能發現咱們兩人的存在!」

        「昔日門下弟子干預政事,自然便知道會有今日之結果!只是貧道沒有想到的是,郭榮的勢力居然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下面已經傳來了更加猛烈的嘶喊和殺戮,士卒和九陽派弟子看去各有損傷。

        這個古拙的道人面色仍舊不變,言語淡淡的說道:「大師執掌柏林寺古佛道場幾十載,乃是中原佛門公認領袖,今日所見,當可知在天下大業面前,任何信仰和修行都是其次罷了!」

        「尊師當日必有感悟!」雍容的僧人原來竟然是趙州古剎,中原人尊稱古佛道場的柏林寺住持原因大師。沒有想到成名幾十年的原因大師當面,居然恍如一個青年比丘。

        「而真人自己能夠在大劫來臨前,突然感悟突破至另外一個境界,能夠以神識召喚貧僧前來,當是因緣!想這世上之事,有因有果,真人既然立志修行,此後自當和那世俗崔家,再無瓜葛才是修真大道!」

        「九陰濟生九陽,九陽和化九陰!此乃是道門《陰符真經》之精髓所在,原來昔日收取這個曲無傷,倒不是完全為了某人。今日倒真正應了此劫!」古拙道士自然就是九陽派如今的掌門崔少陽。

        看著下面嘶喊聲一片,他神色平靜的看向原因大師:「下面那人當也是道門修真,大師慧眼精通佛門諸法神通,又是中原修煉《韋陀八法》第一人,倒是不必當真計較了!」

        「善哉!善哉!」

        原因合十。

        殺戮、血腥,混合了蒼茫天際的迷茫。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8
第八十四章 巴山夜雨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什麼時候才是我的歸期,

        反反覆覆的詢問卻無法回答你,

        遠方是一個夢,

        明天是一個迷,

        我只知道遠方沒有,

        巴山的雨!

        藉著燭光把你的臉捧起,

        隱隱約約的笑容已成千年的古蹟!

        傷心是一壺酒,

        迷茫是一盤棋,

        我不知道今夜該不該,

        為我哭泣!

        許多年修成的棧道在心中延續,

        許多年都把家想成一種永遠的美麗!

        推不開的西窗,

        漲不滿的秋池!

        剪不斷的全都是你柔情萬縷,

        什麼時候才是我的歸期!

        反反覆覆的詢問卻無法回答你,

        遠方是一個夢,

        明天是一個迷!

        我只知道遠方沒有,

        巴山的雨!

        許多年修成的棧道在心中延續,

        許多年都把家想成一種永遠的美麗!

        推不開的西窗,

        漲不滿的秋池!

        剪不斷的全都是你柔情萬縷,

        許多年修成的棧道在心中延續,

        許多年把家想成一種永遠的美麗!

        推不開的西窗,

        漲不滿的秋池,

        剪不斷的全都是你柔情萬縷!

        ,,,,,,

        餘音裊裊,悠揚不絕,在這雨後卻格外的淒涼婉轉。似詞非詞的歌詞,抑揚頓挫的韻律,讓人聽了既感新奇,又感覺別有一番滋味。

        萬重樓閣,千轉百回。

        一個身形窈窕,梳著罕見朝天高髻的宮裝女子,正輕輕把扶著宮欄香木,俯身看向聲音的來處。一雙迷人的鳳眼,正痴痴的看著樓閣下,一個放喉歌唱的緋衣少年。

        這個緋衣少年尚未及冠,紅唇粉面意氣風發,正被一堆內侍和宮娥恭維的圍著。面前百花萬重爭相怒放,宮樂齊備百音齊鳴,花蕊夫人正盈盈笑意的嬌面,一雙迷人的大眼睛,正忽閃忽閃的看著緋衣少年,躺坐在一張香檀木羅漢榻上,雍容慵懶得誘人。

        顯然,這歌正是這個少年郎所唱,得到了大家的讚揚。

        「昭容娘娘!」一旁的宮娥似乎看出這個麗人的疑慮,機智的在一旁啟齒道:「這位就是最近在宮裡行走,深得陛下和慧妃娘娘寵愛的少年郎。乃是王大人府上的九郎,名喚王慎!」

        這個漂亮的麗人乃是蜀帝孟昶的昭容李豔娘,真正是在蜀宮和花蕊夫人一樣得寵的人物。只不過花蕊夫人平時擅長作詞譜曲,而且都是不錯的佳作,故而得到大臣和皇帝的讚揚,平時孟昶和花蕊夫人在一起的時間畢竟多一些。而李豔娘卻好盛裝美髻,一直是蜀中女流潮流的風向標,也是深得皇帝寵愛。

        這個時辰,難得親自臨朝的孟昶,還在前廷沒有回到宮裡來,想必是積累的事情比較多。李豔娘因為挺長時間沒有見到孟昶,有些想念皇帝的恩寵,便帶了身邊的宮娥麗兒,想在這看似無意的樓閣間等候,以期遇到孟昶一行,這份心思只怕在宮裡的人不在少數,只是有許多人不敢像李豔娘這般邀寵罷了。

        誰知道卻在這裡的樓閣下,碰到了王九郎王慎站在百花叢中,在花蕊夫人面前放聲而唱。看宮樂齊備,眾人和音歡暢盡興,顯然是有備而來,故意在這裡享樂。只怕花蕊夫人也有這個心思,怕別人半道劫走皇帝的恩寵和憐愛。

        「王家也凴地太大膽!宮闈重地皇宮大內,居然容許一個少年郎如此放肆?」李豔娘有些驚訝和不解,看著花蕊夫人的盈盈笑意,心裡卻泛起一股無法消磨的妒意。她雖然得到孟昶寵愛,但是終究出身舞姬,很難得到花蕊一般的身份。心裡不由道:「難道她花蕊已經被陛下寵到了如此地步?這宮裡除了皇帝,還允許別人進來?」

        「娘娘寬心!想必這裡的動靜,陛下是不知道的!」宮娥麗兒機靈的會意,一邊替皇帝開脫,無疑也就是貶低了花蕊。她伶牙俐齒的接著道:「據說這王九郎馬球是玩得極好,幾日前受到過陛下嘉獎的,如今宮裡的人都在議論著呢!上次陛下得到的那煙花,據說他也有份近御前觀看呢!看看,也不知道這唱的是哪般,卻看慧妃娘娘一臉喜氣,想必這俗詞是她所做罷!」

        「此詞斷非女子手筆!俚語俗言罷了!」李豔娘雖然不擅長作詞,卻是以舞姿舞技出身,免不了接觸音律詞曲,但是還是有幾分眼力的,不然一般人空有容貌,哪會被孟昶這個自負的才子看上呢!

        她靜靜的看著花蕊夫人,似乎在著人賞賜那王九郎,而那九郎居然上前,就坐在了花蕊一旁的矮幾邊,也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些什麼,花蕊卻是坐了起來,笑顏如花。

        李豔娘不由說道:「陛下但凡平時寵著王大人,自然便眷顧王家的子孫。但是,王大人能得到今日的恩寵,顯然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看這王九郎卻一臉得意,當是自己瞞著王大人,自己只顧一時得意在宮裡放肆!」她冷靜了下來,看著下面的情形,忽然想起了什麼。

        「娘娘倒是提醒了麗兒,看他們這般高興,又是在這邊靠近前廷的宮苑,想必太后娘娘是不知道!」麗兒忽然思索著喜道,看向李豔娘的時候,看到李豔娘臉上也是一喜。

        不謀而合,兩個人想到了一起。

        「陛下!」

        孟仁贄一臉尷尬的看著皇帝孟昶,本想因為自己得到了一些可靠消息,乘著早朝的時候,可以對皇帝說說。誰知道這些事情皇帝居然從來不知道,孟仁贄看著一旁事不關己的幾個大臣,他身後是匍匐在地上的渝州刺史李奉孝,他平時引為自己黨羽而自豪。便知道自己太自負了,剛剛的奏報,無疑已經對大家的利益造成了損害,可能自己因為李奉孝的話,而要和這群蜀中的老臣對立了。

        偏殿裡氣氛壓抑,幾個大臣低頭好像沒有聽到孟仁贄的訴說,和皇帝孟昶的脾氣一般,裝聾作啞的站在孟昶面前,個個一本正經。肅身而立,眼觀鼻鼻觀心的似乎修行,好像從來就不懂這些東西。

        孟昶臉色鐵青,他不傻,而且極為聰明,他自然知道蜀中在自己治下,一直都很太平。但是天下間百姓和官家的差距,是自古以來就無法調和的,百姓就要有百姓的自覺。他從來不認為自己的臣子不知道這一切,反而他們應該是最清楚的。只不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利益,在自己面前,這種利益只要不損害蜀國的存在,自己就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相,雅王方才所言,你如何看!」孟昶一字一句的盯著老態龍鍾的李昊,這位仕蜀近五十年的老臣,如今還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蜀中的財務和政事,大多數還是要依靠他,孟昶雖然寵愛王昭遠,但是王昭遠一向還是對李昊持半師禮的,他自負軍事自比孔明,但是這財、政還是遠遠不及李昊的。

        聽到孟昶的聲音,本來像要睡著了,一直裝聾作啞的李昊,心裡恨不得想給那趴在地下的,雅王孟仁贄帶進來的李奉孝幾腳。他一手操管蜀中的經濟,自然知道今歲蜀中各地上來的稅額和去年比較,已經差了許多,為了這個缺口縮小,李昊可是嚴命附近幾個富庶的州府加重了賦稅。因為蜀中還有許多蠻民的自治地盤,基本上是收不到多少的。

        主管蜀中的政事,每天自然會接到來自蜀中各地的信息,基本上是沒有一件好事,他自然知道蜀中各地都在鬧平均教,但是他也認為還沒有達到各地官員所說的那個程度。

        但是大家之所以那麼報,無非就是一則怕當責任,二來想訴說自己的勤政艱辛。李昊幾十年的老政客,自然會把這些人的話當成了應付,雖然也會呈報一些給宮裡,但是他都會過濾給孟昶看。倒不是說報喜不報憂,而是皇帝一天到晚的享樂,哪裡會有那麼多時間管這些事情。

        李奉孝這個混蛋,居然來和皇帝說,渝州失守了,被作亂的平均教佔領了。這不是開玩笑嘛!不說渝州地處蜀中重要位置,就是一個大州府,那麼多的兵卒,也不可能說沒了,就被手無寸鐵的鬧事教徒給佔領了。這個混蛋居然還敢找雅王來,在皇帝面前說自己不想回去了。

        按道理說,李奉孝還屬於李昊家族的後輩,但是已經不是一房的至親。當天李奉孝進入蜀中官場,還是走過李昊這位本家的路子的,甚至李昊家裡諸多妓妾,都還有李奉孝送過的。李昊對李奉孝還是有印象的,只是李昊不知道他做了一州刺史,居然還如此天真,李昊決定徹底和他撇清關係。

        李昊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相反在蜀中官場一直口碑很好。就是像王昭遠這麼得寵的人,都不得不對自己恭恭敬敬,說明李昊確實是有非常的能力,那就是顧及到上上下下的感受。但是,現在李昊決定放棄李奉孝,就是現在李奉孝的糊塗。後來李奉孝在朝廷站住了腳,慢慢成了雅王孟仁贄的親黨,李昊對這個本家才慢慢淡忘了,李昊感覺雅王就是個不會處事的二世祖,深為李奉孝可惜。

        「陛下明察,李大人所言渝州之事,老臣不敢苟同!」李昊抬頭看著孟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一雙渾濁的眼睛沒有任何異樣,幾十年的官場淫侵官場,蜀中有幾個人是李昊的對手。「老臣近日體癢在家修養幾日,雖有懈懶惰,但是諸部官員有事,還是會及時和老臣知會溝通處理。但是老臣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渝州不妥的消息!」

        李昊眼中有絲冷淡,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地下的李奉孝:「李大人家眷均在京城,就是在渝州伺候的也不過是幾個姬妾,想必對李大人來說,是無所謂的。老臣上月聽說遂州也鬧平均教,後來遂州幾個地方的州縣官員膽小亂竄,導致百姓受驚朝廷受辱,陛下已經著老臣處理了一批!」他看向一臉驚訝的皇帝:「李大人這次身在京城,卻不想回到自己的轄地主政,更不知道渝州目前的情形,卻在這裡胡言亂語擾亂渾攪視線,陛下!老臣深為憂患啊!」

        「哦!」孟昶一臉驚訝,聽李昊一分析,想來確實如此。不由看向雅王,眼光裡全是疑問,更看向地下的李奉孝,臉色不由卻已經變為了鐵青。

        偏殿裡其餘的官員,聽李昊這麼堂而皇之的回答,雖然每個人心裡都有數,確實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皇帝。但是李昊的回答和處理,便已經知道了,這個老宰相是想隱瞞皇帝。不由大家依次慢慢抬頭,看向孟昶和雅王。

        地下的李奉孝聽了李昊的話,幾乎絕望了卻不敢分辯,身體不由顫抖了起來,李昊是誰!那是蜀中除了皇帝外,真正實權的人物,何況他說的話確實都是真的,真真假假才是最可怕。皇帝幾十年執政時間,除了最初的十餘年,可以說是親歷親為,其實的時間大小事務,都可以說是李昊為首的幾個人處理,自己哪裡還有機會,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怎麼形容李昊!就好比孟昶是皇帝,遙不可及。而李昊是蜀中的土皇帝,隨時存在身邊!

        本來李奉孝因為自己不在渝州,而渝州突然失守,自己作為渝州刺史是要負責任的。加之他在渝州可是有不少勾當,那種收入使他可以在成都如魚得水,家人幾輩子花不完。如今全部被平均教徵收去了,據說連駐軍都大部分接收過去了,李奉孝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一州之地不是小事,李奉孝自然要上報,可是卻被中書壓了下來,這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說明中書的人達到了共識。李奉孝有些不死心,於是綴使雅王出面來,以為只要雅王和皇帝說了,不但自己可以脫罪,而且可能朝廷還會發兵渝州,到時候自己可以追回那些收入。可是,他知道自己錯了,自己居然忘了一個最重要的人,那就是李昊。

        如果李昊不同意,只怕皇帝很難知道渝州的真像。

        「王大人!你主掌樞密院事,近幾個月可有渝州軍事?」李昊靜靜的看向王昭遠,一雙眼睛似開似閉,有條不紊的條理清晰,雖似詢問王昭遠,但是誰都知道,他是想王昭遠這個知樞密院事出來證明。

        王昭遠朝孟昶施禮,看去一臉為國為民的樣子。他便又朝李昊道:「渝州自開春至如今,共有三次樞密院奏事!」他心裡自然更知道李昊的用意,平時他比李昊更明白皇帝的心思,是不是粉飾太平不重要,皇帝不想聽到不開心的東西。

        當然王昭遠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也最在乎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不說渝州真相如今會是怎麼樣,沒有人去那裡,也沒有接到那邊的奏報來。如今錦官城外都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平均教,也沒有看到出什麼問題,想必只不過是刁民鬧事而已。他雖然不想李昊一人在朝廷和皇帝面前斷言,但是也知道現在格局的走向,自己目前可是顯然和李昊在一根線上。

        果然,李昊神色平常,一副傾耳恭聽的模樣。王昭遠不由也一本正經的正色道:「二月十六,原酆都縣因長期沒有朝廷設立駐官,渝州防禦使趙浪率兩千步卒,一千水軍意欲進入酆都,在離酆都城外折損鬥艦一艘,木舟幾十艘,失蹤三百餘步卒,無功而返。」

        王昭遠平生自負有孔明才計,這記性還是很好的,說起來條理清晰有根有據,這也是孟昶極為欣賞的。孟昶看王昭遠恭恭敬敬,心裡舒服不少,但是聽到內容,不由先是驚訝,繼而便是生氣。

        「居然損失如此多將士,朕居然不知曉此事!還有,那酆都城在先帝手裡就是禁地,朕便一直遵循先帝意願,從未乾涉酆都城任免之事!這個趙浪真正也是大膽,究竟是誰讓他發兵前去酆都城,李奉孝,你乃是渝州刺史,當是知曉罷!」孟昶一臉怒容,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不問王昭遠這個知樞密院事,卻拿李奉孝生氣。

        「陛下明察,因為去歲蜀中傳言各地有教匪集眾惑民,兵部下令各地軍事徵繳。趙浪將軍當天乃是得到兵部諭令,說是渝州境內有那平均教教徒嗦民作亂,號召涪陵駐軍出兵肅亂!」王昭遠緊接著說道:「至於趙浪將軍為何選擇酆都,想必是軍事臨時決策,為臣就不知道了!不過二月二十七,趙浪卻是先後率軍肅清渝州境內三股亂匪,和大量惑民的教眾,計剿滅匪人八百四十三人次!這便是樞密院接到的渝州第二份奏報!「」

        王昭遠看皇帝沒有說話,知道皇帝明白了來龍去脈,便又恭敬的施禮說道:「因為是兵部諭令,地方自行出兵剿匪,陛下當日便就下旨,非是邊關戰事,兵部、樞密院可以自行裁決地方小型軍事,故而陛下便沒有收到這些小消息也是有的!」王昭遠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當時兵部已經責罰趙浪的失誤,後來剿匪立功,想必兵部會對趙浪做出正確的裁決!至於第三份奏報,卻是四月初渝州的急報,說是馬步軍都指揮使周起被人當街刺殺,後來證實乃是龍潭廟江湖上慣匪所為,渝州防禦使趙浪奏報發兵剿匪!」王昭遠說完塑身而立,等待皇帝孟昶說話。

        偏殿裡氣氛壓抑,孟昶在沉思,李昊不動聲色,雅王臉色難看,王昭遠神色自若。

        「陛下!」貼身內宦趙忠走了過來,孟昶抬頭看他眼神,便知道有事,於是點點頭示意。趙忠附耳過來細說,孟昶聽著臉色慢慢的變了,看得這邊的幾個大臣心裡發突不已,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了。

        大家不敢揣測,但是等待的感覺更折磨人,皇帝好不容易有時間聽大家說話,還有好多事沒有呈報,眼看又要泡湯。雖然期待,但是看皇帝的神色,大家又生怕是自己攤事,尤其孟昶目光看向王昭遠,王昭遠心裡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

        「渝州刺史李奉孝,膽小懦弱有損朝廷威儀,實不宜再任職一州執掌,著免去刺史一職。「」孟昶狠狠的盯著地下的李奉孝,看著雅王的神色都有些嚴厲了,雅王心裡發突,居然也垂下頭去了。

        「吏部重新選定渝州刺史人員,待朕斟酌即日前去渝州,州府怎能一日無主呢!」看向李昊這些老臣,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道:「至於李奉孝不想回渝州,著李奉孝即日起出任渝州城城門門吏,馬上帶家小前去渝州任職,不經朝廷傳喚,永不許回京城!」孟昶急匆匆的說道,一臉怒容的掃了大家一眼,也不待大家說話拂袖而去。

        大家面面相覷,顯然還有許多話要說的,看著李奉孝在地下已經抖成了一團,有些人有些幸災樂禍。雅王一臉陰沉,首先走了出去,居然不和諸人招呼,他丟了面子,大家也不以為意。

        王昭遠一臉輕鬆,獲得了李昊眼神的讚許,正要和李昊一起走,兩個人剛剛到的偏殿門口。一個內宦急匆匆過來,把他叫進宮裡去了。李昊看著王昭遠的背影,眼光中閃過一絲思索。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9
第八十五章 君問歸期未有期

        「荒唐!」老遠就便聽到太后的呵斥聲,王昭遠不敢太急,慢慢的湊身走過來。閃過樓閣花道,便看到太后坐在一張羅漢榻上,身邊跪了一大群人,有后妃有內宦宮娥,而皇帝孟昶都沒有坐,居然恭敬的站在太后身邊。

        王昭遠可是知道,這李太后乃是皇帝的親生母親,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皇帝聽話的,怕是只有這個太后了,還是在先帝手裡,王昭遠便到了皇帝身邊,故而王昭遠對這個太后還是很瞭解的。

        她平時雖然不會幹涉皇帝的事情,但是只要是說出來,那必定就是對皇帝建言有用的重大事情。從皇帝孟昶少年登基,到在蜀中站住了根基,李太后可以說是孟家皇朝,最重要的基石之一。王昭遠跟隨在皇帝身邊,自然對這個李太后敬重有加。

        雖然不知道皇帝急急的讓內宦傳話,也不知道是叫自己過來是干什麼,但是看到有太后在,王昭遠莫名其妙有些緊張了。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和自己有關,但是還是很小心。一路上雖然很是急忙,在內宦口裡沒有套出話來,但是快到這邊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李太后,王昭遠便觀察形勢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過來的時候,王昭遠隱隱便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看到跪在地上的人群裡,有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王昭遠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那是自己王家的九郎,他怎麼會在宮裡,自己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天殺的渾蛋,王昭遠只感覺渾身冰冷,漿糊一般的腦海快速運轉,想著看等下怎麼說話。

        「王大人!」還沒有等他緩過神來,耳邊傳來了太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似乎天外來音一般。王昭遠儘量讓自己平靜,分析太后的聲音,他這麼多年的鑽營,還是有些小伎倆的。好像太后雖然不開心,但是似乎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

        不管是演戲還是真的,王昭遠幾乎是雙腿發跪,急匆匆小跑了過來,一臉緊張恭敬的樣子。太后緊鎖的眉頭,看著腰彎成弓一樣的王昭遠,畢竟王昭遠當天可是先帝看中,跟隨在皇帝孟昶身邊的。太后知道王昭遠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是對皇帝卻一直忠心耿耿。而且王昭遠歷來在皇帝身邊,是個知道分寸的人,看到一臉惶恐的王昭遠,太后的氣卻是消掉了許多。

        看到九郎的身影的時候,王昭遠隱隱猜到了什麼,心裡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是臉上表現的卻只有惶恐。何況身邊不遠地下又跪著那個人,卻是故意裝傻道:「回太后,微臣在!」眼神卻偷偷的瞟向皇帝,想看看皇帝什麼反應。

        孟昶也不看王昭遠,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一旁太后腳下,花蕊卻是梨花帶雨的,渾身發抖的跪在太后身邊,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不知道方才受到了什麼樣的斥責,或者是委屈了。

        「皇帝寵溺宮裡的女人天經地義,因為皇帝富有四海,是天下女人的天!有幸作為皇帝的女人,自然便要明知自身的處地,處處為皇帝著想!」太后的聲音緩緩的,她看向一眾因為自己的憤怒,而嚇得渾身發抖的人,知道自己的威嚴還在。

        方才自己在宮裡賞花,卻突然有李豔娘來報知,慧妃居然私自招募宮外的人,在宮裡嬉戲唱曲。經歷宮廷幾十年的太后,自然知道宮斗的殘酷。李豔娘和慧妃花蕊都是皇帝寵愛的女人,雖然表面上和氣服侍,暗地裡自然會爭鬥。

        太后對於皇帝對慧妃花蕊的偏寵,是早就心知肚明。但是這花蕊一直深明事理,對皇帝言聽計從,太后倒是沒有放在心上。但是自從上次嶺南送來煙花事件後,太后便留心了許多。

        要知道,居然連鄰國都知道了花蕊的存在,說明這個花蕊的影響,已經不單純是皇帝個人的問題了。太后歷來是個深明大義的女子,故而在後世歷史上都留下了大名的。

        她自然知道一個女子在宮裡,要麼默默無聞,要麼轟轟烈烈。默默無聞的自然是千百年來,那些老死宮廷的萬千女子。轟轟烈烈就如長孫皇后或者楊貴妃,長孫皇后自然是萬千女子的榜樣,楊貴妃沒有錯,但是她畢竟沒有在皇帝最輝煌的時候,使得皇帝再上高峰,而是碰到了皇帝自此敗完基業。

        花蕊雖然有所才情,但是人家沒有記住她的許多才情,而是記得她和皇帝別出心裁的嬉戲。太后自然對花蕊便多了幾分留意,便同李豔娘一起過來一看究竟。

        沒有想到果然碰到了王九郎在,而且還在給花蕊唱一些俚曲。不說王九郎受到皇帝的讚賞,王家又是皇帝的近寵。就是皇帝的宮裡沒有皇后,平時實際上也是以慧妃花蕊為主,她有權利去安排宮裡的事情。可是太后就計較了,因為王九郎就是一個不屬於宮裡的外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而作為皇帝的臣子,便要明白臣子的責任。王大人在皇帝身邊起身,做到了今日的光宗耀祖,皆皇帝的給與!」太后的聲音淡淡的,說到後來居然已經嚴厲起來,目光也不看花蕊夫人,卻盯著了噤若寒蟬的王昭遠。

        「微臣愚昧,皇帝的寵愛,微臣一直謹記!但是微臣歷來愚鈍,有什麼事,請太后示下!」王昭遠心裡七上八下,想著那個身影的樣子,王昭遠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下來。如若不是在宮裡,他一定會親手扒了他的皮。

        太后卻沒有吱聲,而是看向一旁尷尬的皇帝孟昶,孟昶一臉無奈的看著花蕊,心裡思緒萬千,卻也知道自己現在不適宜說話。因為剛剛聽到趙忠來報知事情,雖然知道王九郎不可能踰越,深愛自己的花蕊也不可能無知。但是這件事情牽涉到了太后,明顯就是麻煩了。

        心裡有些惱怒王九郎不識大體,他歷來知道王昭遠不可能會這麼無知,如果知道這件事情的話,肯定會扒了王九郎的皮。肯定是王九郎自持受到寵愛,一聽花蕊傳喚,便私自進宮來獻寵了。於是匆匆讓人找來王昭遠,本來想看看如何應對,誰知道太后根本就不給時間。

        又惋惜花蕊居然少了分寸,怎麼會在自己沒有在的時候,便獨自見上了這個王九郎。心裡雖然知道沒有什麼事,可是還是揮不去隱隱有些不快。本來有些尷尬的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太后看到皇帝這裡的表現,臉色居然一緩。

        「慧妃天性痴愚頑劣,在皇帝身邊受寵雖久,卻從來沒有對皇帝有所幫助,平時又不懂勸諭和諧,如今蜀國四面臨敵,皇帝肩負重任,需要圖強奮作,怎能一天到晚嬉戲娛樂。政事哀家是不懂的,但是皇帝這宮裡一直沒有立後,也沒有人來管理著。哀家常常想著,卻是不能干涉皇帝的生活。但是因著今日之事卻看出,皇帝平時對宮裡的寵愛,是有些太過了,皇帝你看著辦罷!」

        「宮裡的一切,但憑母后處理!兒臣平時時常寵著慧妃、李昭容是有的,但是她們也是一切順著兒臣,不敢有過多忤逆!但是,但凡她們有絲毫踰越和不妥,便任憑母后處置了!」孟昶看向一旁跪著的花蕊和李豔娘,心已經軟了半分,想著她們平時的順意,可是太后的責罰卻也是有理,孟昶不由心已經迷茫了。

        太后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臉上神色不變,掃了場上的人一眼,卻緩緩的閉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然後才緩緩的說道:「既然皇帝說話,哀家今日就管教一下宮裡的規矩,以後凡是宮裡諸人,但凡有人觸犯條律規矩,不管是誰需加倍處置!」

        看著地下跪著的花蕊夫人,和向自己報信的李豔娘,她眼中罕見的現出了一絲霸氣,沉聲說道:「慧妃娘娘嘻於享樂,致使宮裡下人亂了綱常,即日起著人在嘉慶宮教諭半載!陛下你看如何?」看向皇帝的神色雖是詢問,但是太后的口氣哪有半分商量。

        皇帝孟昶聽了渾身一顫,看向太后威嚴的眼睛盯著自己,居然沒有半分餘地,雖然做了近三十年皇帝,但是面前是自己尊敬的母親。想著太后十餘年沒有發過這種脾氣,孟昶知道不能挽回,看向一臉蒼白的花蕊,居然更是說不出話來。

        嘉慶宮是蜀國宮裡安置先帝后妃,和一些犯錯失寵嬪妃的地方。太后雖然沒有說貶低廢棄花蕊,但是圈禁到嘉慶宮教諭半年,對於一個正得寵的妃子來說,無異於最大的懲罰和流放了。但是,太后為了給皇帝面子,也只是說圈禁花蕊半年,如若換成別人,當是直接打入冷宮了。

        花蕊也是臉色煞白,一臉驚恐的看著孟昶,她知道皇帝真正喜歡自己,可是她看到孟昶臉上表情,知道皇帝都沒有辦法,不給自己出頭,心裡居然有絕望之意,不由心裡沉入了海底一般。她知道自己今日是過了,因為聽到有人說王九郎俚曲唱的好,她本來想等著皇帝一起來聽的,誰知道王九郎先來了,她也沒有考慮太多。

        誰知道,一切都是偶然!

        首先便是皇帝突然間有事,在前廷沒有那麼快回來。接著便是王九郎突然提前便到了,花蕊聽了王九郎的俚曲,果然是別具一格的好聽脫俗。那曲詞都是在詩詞間改編,那曲風雖然沒有章法,卻也是格外清新悅耳。

        現在想來,花蕊突然感覺到一陣後怕。但是,花蕊不相信這個少年會有這種心思,會來設計自己。再說自己被責對他沒有一點好處,他正受到自己和皇帝的寵愛。難道是別人設的圈套?不可能,王家在蜀中的勢力,誰敢去左右王九郎。

        忽然,花蕊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起來,因為她忽然想到了王九郎的眼神。因為自己欣賞他,自己又是皇帝的寵妃,以前倒是沒有注意。現在回想起來,花蕊身子不由顫抖了起來。

        因為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愛慕,眼神是無法隱瞞的。從陪伴馬球練習,到以後的接觸,花蕊現在回想起來發現。這個少年都會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羞澀,那是什麼?那是一個青蔥少年對自己喜愛的人,一種愛慕的表達!

        花蕊想屏棄掉這種不安的想法,可是越是想摒棄掉,這種想法卻越是滲入腦海,匯入思維裡。

        作為一個受寵的后妃,如果皇帝不能保護自己,那麼自己存在還有何意義。看著身邊的花團景簇,千奇百怪的想著各種事情,花蕊此刻便如傻了一般,她不相信皇帝會不管自己。就是太后平時也一直疼愛自己的啊!可是如今都怎麼啦!但是一直沒有聽到皇帝發出說話的聲音,至於別人說什麼她再也沒有聽進去了。

        「王家九郎,妓妾庶出,想必自幼缺少教養!一時得寵於皇家,居然不懂感恩,更不懂得勸諭和上進,一味只懂邀寵嬉戲!」她緊緊的盯著渾身發顫的王昭遠,這麼嚴厲的語氣,就是使王家就此湮滅於蜀中,也是極有可能的。

        太后沒有看皇帝,卻是又看向地下那個發抖的少年,似乎想抬起頭來,卻又似乎沒有勇氣。這種花團錦簇的少年,只會嬉戲遊玩,當真是蜀國和王家的恥辱啊!不由冷聲說道:「王大人感覺是讓他進宮受教於閹奴,還是自己領回去指導啊!」太后說到這裡,語氣卻已經格外平靜的語調,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臣即刻領這廢物回府,好好鞭策!從此永遠不許他出府門半步!」王昭遠聲音已經發顫,伏地不敢起來。交給內宦,那就是淨身入宮了,對於王家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自己領回去怎麼處理,太后自然不會過問了。

        對於一個犯錯的臣子來說,以及官家的撫卹來說,蜀國算是最寬容的了!這要是放在嶺南,可能就要誅滅家族了。

        太后知道王昭遠是先帝撥給皇帝的,而且王昭遠也一直最是盡心竭力,王九郎也沒有踰越出什麼事情來,自己給他一點教訓,既給了皇帝兒子面子,以後讓王昭遠死心塌地。又震懾了宮裡諸人,以後懂得規矩。

        諸人剛剛要謝恩!

        「轟轟轟!」

        突然幾聲震天巨響!地動山搖,聲震連天,也不知道哪裡發生了爆炸,整個宮裡都似乎天崩地裂了一般。

        不說站著的諸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破了膽。就是坐在榻上的太后都幾乎跌倒,驚得一旁臉色蒼白,強烈受驚的皇帝孟昶,趕忙扶住了太后。太后也是臉色慘白,如若不是坐著,估計都會暈倒了。

        「怎麼了!怎麼了!」孟昶嘶喊道,四處張望看去,卻是在北門方向騰起股股濃煙,巨大的濃煙升上了半空,當是就在宮門不遠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大的聲勢,顯然不是小問題了。

        孟昶強自鎮靜,心臟卻砰砰的亂跳了起來。幾十年來,蜀中哪裡發生過這種事情,何況是就在宮裡附近。孟昶臉色都有點扭曲了,也不看地下跪著的,已經亂成一團的諸人,大聲吼道:「侍衛,傳侍衛護駕!」

        但是,一眾人的驚叫聲,顯然壓制了皇帝的呼喊聲,看著慌亂的諸人,孟昶忽然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王昭遠趴在地上也嚇得夠嗆,但是他很快回過神來,畢竟有了些大風大浪的經驗。抬頭看到皇帝和太后的驚慌失措,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不管現在有沒有危險,他一骨碌爬了起來。一臉忠氣的撲到皇帝身前,張開雙臂擋在了皇帝和太后身前。

        「護駕!護駕!」

        那雙劍眉加上死忠的神色,我們的王大人當真是蜀中第一大忠臣啊!

        就是稍微緩過神來的太后,看著王昭遠厚實的背影,心裡都不由感慨,自己方才的決定是對的。只有在危難的時候才能見忠臣啊!王大人果真是蜀中的忠臣!

        然後地下的宮娥內宦,陸續抬頭看著皇帝和太后,太后的訓話還沒有完成,這可是如何是好。雖然知道危險來了,但是太后還沒有叫大家起來。可是等到皇帝臉色轉為鐵青的時候,終於看到兩支侍衛從外邊跑了過來。

        花蕊一股坐在了地上,雖然受了驚嚇,但是這爆炸過後,反倒是人也清醒了許多,一時間也沒有人管她。她不由自主的又看向皇帝和太后,皇帝居然根本沒有看向她,而是在王昭遠的身後,想往宮裡退去。花蕊心裡不由一痛,淚水卻不由流浪出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花蕊忽然感覺到什麼,不由偏頭看去,在身邊不遠跪著的那個王九郎。他果然又在看著自己,讓人驚訝的是,他臉上居然沒有一絲害怕。在他那雙痴迷的眼神裡,臉上居然充滿了興奮的神色。花蕊心裡的不安驟然升起,這種沒來由的不安,讓她很快冷靜了下來。

        轟轟轟轟!

        還不等大家定魂,居然宮裡四周都響起了爆炸聲,連續不斷的爆炸,雖然不在諸人眼前,可是聲震於耳,地動山搖,大家感覺天地都在搖晃。

        啊!這一刻,徹底的亂了。地下的人再也不怕,皇帝和太后的責罵,居然都連滾帶爬的四處躲藏。白眼直翻的太后被一個忠心的內宦扶住,不但說不出話來,連走都是問題了。皇帝更是緊緊的抓住了王昭遠,兩個人都渾身發抖的扶著,就著趙忠才能站穩。

        「陛下,快躲,,,,,,起來!」王昭遠語不成句的扶著孟昶走,才發現孟昶根本動不了,而遠處那趕過來的侍衛,居然也站立不穩的躲閃。王昭遠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把孟昶背在背上,讓一旁的趙忠扶著,跌跌撞撞的往一邊宮殿後跑去。

        那個忠心的內宦,看到王昭遠的行動,居然也來了勇氣,把木木正在的太后也背在了背上。想走起來卻差點跌在了地上,幸好另外一個沒有跑的宮娥一把扶住,兩個人一個背一個扶,也往裡面跑去。

        李豔娘本來想看出好戲,看到太后責罰花蕊,即使剛剛趴在地下辛苦,心裡也是樂開了花。誰知道突然發生了這檔子事情,她一下子也懵了。幸好身邊那個麗兒極是機靈,雖然也嚇得夠嗆,但是看到皇帝和太后都有人幫忙,便也拉起李豔娘,往後面宮裡跑去。

        突然之間,錦官城亂套了。

        皇宮幾個宮門,以及成都城幾處城門,突然遭到了重大襲擊,幾乎無一例外的宮門都被炸倒了。許多士卒根本沒有反應出來什麼事情,就被炸飛上了天。然後就是城裡各處重要的衙門口,集市官衙辦事處,紛紛遭到了爆炸的襲擊。

        緊接著就是大量的衣衫襤褸的流民湧了出來,跑到大街上、富戶家、官員家,在一些人的帶領下,他們衝進了衙門,湧進了皇宮。在一些振臂發聲的人帶領下,高呼:「打倒昏君孟仁贊!」大家登堂入室,如同勝利者一般。

        成都城到處都冒起了黑煙,有的地方還有火光出現。許多人看到了皇宮方向都升起來黑煙,大家都知道發生大事了。

        (史載:大漢大寶元年《實為大寶二年,劉繼興把劉晟乾和十六年沒有算入自己紀元》五月四日晨時末,後蜀都城成都遭受襲擊,都城、皇城皆遭受爆炸襲擊,各門皆破。

        蜀主藏匿宮裡密室不敢出,太后為外物所砸傷,流民入宮分刮器物,形同集市。都城大亂,九門提督不能安撫,成都城外密黨率人進入都城,和禁軍各掌東西成都城,一時間對峙。

        密黨成功操縱了這次行動,可是沒有能盡快控制大局,導致流民四處亂竄,民怨不斷。密黨益州首領兼平均教益州分壇壇主曲去病、副壇主鐘師承,被嚴厲處分,留黨查看。繼而因為堅守成都西區,和禁軍對峙,給各路平均教教徒入駐成都,創造了有利條件。)

        靜靜的看著遠處的重重樓閣,花蕊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湧出眼眶,身在自己喜愛的芙蓉國,可是自後蓉城再不屬於自己。看著還在冒著余煙的樓閣,花蕊那雙美麗的大鳳眼,失神的叫人憐惜。

        宮裡大亂,沒有人顧及花蕊,她稀里糊塗被王九郎牽了逃竄和躲閃。等了許久也沒有看到禁軍,卻看到到處都是亂竄的宮娥內宦。花蕊哪裡敢亂跑,又擔心太后的懲罰。斷斷續續的爆炸聲傳來,不到半個時辰便聽到呼喊抓到皇帝的聲音。

        花蕊更是不敢出來,便親眼看到無數流民突然湧進宮裡,搶劫、放火、殺戮、**,一時間亂成了一團。還是王九郎突然機智的,打暈了兩個只顧搶劫的流民,把他們的衣物扒了下來,然後兩個人匆匆的換裝,在王九郎的慫恿下一路躲閃。

        王九郎一路不時大叫大笑,許多流民以為他是一夥,也沒有人來查問。王九郎出來**,得意於形的說著一些話,花蕊早嚇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一路上卻看到到處殺人搶劫,哪裡還會說出自己身份。而王九郎仗著會幾手花式招架,打退了幾個不長眼的流民,竟然把花蕊帶出了皇宮。這王九郎也不回王府,徑直拉著她進了一處民居,花蕊稀里糊塗被一夥人人一起帶出了都城。

        萬水千山總是情,一別成都再無期。芙蓉國裡俏佳人,他日夢裡憶蓉城。

        看著那錯落有致,似群獸蹲伏的宮殿,卻又那麼陌生了起來。花蕊雙眼模糊起來,突來的巨變和刺激,使得她怎麼都感覺夢幻一般。

        夏雨瀰漫,山間樓閣間輕霧微揚,那模模糊糊的成都城更加的虛幻起來。遠遠的看去,似乎成都城就是天上人間,九重雲霄一般。

        這個令人沉醉的地方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9
第八十六章 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一曲如夢令,天涯不歸人!

        問天下,有幾人能懂!待你君臨天下,許誰四海為家!可是應是宮門萬丈千家寵,而我已是昨日黃花。

        更有那,待我半生戎馬,許你共話桑麻!可是待你半生戎馬,會是許誰共話桑麻?想必夜夜關山兩地誰夢誰,而我已是青燈古剎。

        昔日言,待我名滿華夏,許你放歌縱馬!可是待你名滿華夏,又會是許誰放歌縱馬?我自認虛幻皆緣心不足,那時我早已厭倦廝殺。人世間,有多少的憂傷,就有多少的深情。

        成都錦官城!

        如今因為皇帝寵愛花蕊夫人,在都城內遍植芙蓉樹,又被時人稱為芙蓉國。

        蜀中繁華,歷來榮勝。三國到盛唐,人稱天府之國。

        後蜀孟氏統治蜀中,凡父子兩代三十餘年,雖然割據一方,但是因為蜀道難,使得蜀中自唐末後,再次承平多年了。

        三十年,在這個時代,足以孕育兩代人。太平盛世,許多人已經忘記了戰爭的恐怖。

        臨近傍晚,陰沉的天氣使得天色暗的更快。一個渾身被黑衣包裹的人,負手站立在皇宮主殿殿頂。身後右手拿著一張精緻的皮紙,上面娟秀的字體,寫著這首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美詞,署名居然就是花蕊夫人。

        皇宮裡有兩座偏殿被大火完全燒燬,一座主殿被燒掉了一半,余火融融,火炭熱氣耀人。使得周圍的溫度高出許多,也使得不少亭閣樓台受損。宮裡到處還在冒著黑煙,四處人聲鼎沸漸息,偶爾還傳來哀鳴和哭泣聲。

        這裡哪還像是昨天雍容富貴的皇宮,簡直就是戰亂後遭受洗劫後的慘狀。皇宮到處還擺著許多屍體,有宮人的、也有許多流民的屍體。宮裡被流民洗劫了大半天,不少宮人遭殃,也有不少宮人逃跑,更有不少宮人被流民擄走。

        宮裡的建築當時也不知道被誰點燃,更是有許多的寶物和什物被流民拿走,後蜀皇宮第一次遭受了如此慘重的損失。還有更為嚴重的事情就是,據說皇太后差點被偷襲喪命,皇帝更是被一百多侍衛護送到了密室,現在還沒有出來。

        如果不是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韓崇遂冒死進宮,率領一千侍衛拚死掃蕩,把大部分流民都趕出了皇宮,只怕此刻宮裡還是和菜市場一樣,到處鬧哄哄的一片。韓崇遂命侍衛,斬殺了許多貪心落單的流民,卻是很難控制大股的流民活動。

        他們顯然也是有組織,有條理的進行活動,有人專門搜索宮裡各處宮殿裡主子。皇宮這麼大,韓崇遂雖然趕的流民到處跑,當發現身邊侍衛越來越少的時候,他果斷的停了下來。帶著剩下的幾百侍衛,跑過來皇帝內宮,最重要的幾座宮殿這邊守護。一邊聯絡尋找皇帝的下落,一邊命人出去聯繫各處禁軍將領。

        一時間沒有找到皇帝,還以為皇帝被流民擄走了。韓崇遂都有些惶惶不安的時候,似乎隱隱搜到了目標,只不過暫時還沒有看到人。

        但是因為各處皇城宮門都受損,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許多原本應該當值的禁軍都不見了,韓崇遂擔心這些禁軍渾水摸魚,畢竟現在大亂,禁軍把衣服一脫,就有可能變成乘亂的流民。反正此刻皇宮並不安全,流民隨時可以進來皇宮,因為沒有辦法派人守住宮門。所以,看著自己身邊這些越來越少的人,韓崇遂心裡也七上八下。

        這韓崇遂可是皇帝孟昶長安公主的駙馬,如今蜀國樞密副使韓保正的兒子,是真正擁護皇帝的人。他只怕這皇帝還很是危險,一時間呆在內宮不敢動,事實上蜀國的皇宮現在也是很危險,因為四處的宮門、城門都還洞開著。

        原先守門的士卒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湧進來的流民殺死,有些撿了兵器的流民乘火打劫,有些換裝變成禁軍,堂而皇之進入了皇宮;有些拿了兵器,大肆砍殺搶奪。有些當值的禁軍看勢不可為,還真的扒下衣服,換裝搶劫宮裡奪取寶物,乘風也出宮去了。

        如今的成都城一片大亂,大家都不知道誰來負責這種事情。因為白天爆炸後,居然有大股的流民進來成都城,有組織的控制了南門和西門,更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兵器,在一些人的帶領下,和禁軍的一些將士對峙。更是公開的扯出了平均教的旗幟,說是要打倒蜀國昏君孟昶,讓平均教佔領成都城替百姓說話。

        一度領勝繁華的錦官城,居然不到半天便烏煙瘴氣。

        皇帝關鍵時刻沒有出來,他被爆炸嚇破了膽,誰不愛惜生命,何況是身為皇帝的孟昶。還有很多人不知道,也沒有想到過皇宮裡面的情況,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因為成都城各處地方都有爆炸,顯然是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不說老百姓,就是各級官員大家沒有反應過來。甚至有些剛剛回家的參加早朝的,蜀中的高級官員還在回家的路上。

        四處發生爆炸後,陸陸續續斷斷續續的還有爆炸,這些爆炸還是比較大的動靜,人們根本都沒有經過這種巨變,一時間成都城可以說是鬼哭狼嚎。

        有些運氣好的官員匆匆逃竄躲避,看到流民過來匆匆的藏了起來了。而一些運氣不好的官員,看到流民還想威風一下,可是還沒有等到裝樣子,不是被流民掀翻在地,就是被流民直接拿下押回府邸,連整個府邸都直接被清洗了。

        當然,這些倒霉的官員和家人,直接被流民押到了成都城的西區,可能是用他們來作為籌碼,或者有別的作用。反正雖然成都城亂成一片,還是有人在有組織的運作。

        各處禁軍也還沒有接到皇帝的命令,城外的駐軍更是沒有接到皇帝虎符調兵,雖然聽到了成都城裡聲音震天,卻是還沒有出來保護皇帝。更不用說有人上街去肅清作亂的流民,把雞飛狗跳的都城穩定下來。

        成都城的巡城官是嘉王孟仁裕,他是皇帝孟昶的小弟弟,因為受到皇帝的寵愛,也沒有去到自己的封地就藩。雖然兼著邀領封地節度使,卻是什麼事也不管。在成都城領了這個威風的職務,時不時便拉著隊伍溜一圈。

        可是今天他比較倒霉,知道皇帝要早朝,他也沒有去宮裡,而是想乘著大家都沒有退朝,便拉著巡城司的儀仗,早早的出去顯擺一下威風。可是剛剛準備好出門,居然就碰到馬廄裡的馬失了前蹄。他一臉怒氣的正想讓下人準備轎子,沒有想到先是府裡後院起火,繼而便是城裡發生了爆炸。

        被身邊的侍衛一說,他這個巡城司的大佬,居然不敢去衙門,躲在了府裡不敢出來。接著一連串的爆炸,更讓他給自己的怯弱找到了理由。不過他還算有點良心,派了個侍衛想去宮裡,誰知道這個侍衛一去不返,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荒唐!真是荒唐啊!」黑衣人喃喃自語,看著內宮一處黑暗宮殿,不少侍衛正在以韓崇遂的名義呼喚皇帝,卻是沒有得到皇帝的回應。黑衣人乃是當世高手,自然感應到皇帝一夥人的所在。但是他看了全局,居然沒有什麼高手露面。作為一個隱世高手,他自然不宵為了這些普通人出手。

        如果皇帝連這些普通人都應付不了,只能說明他的皇帝也是做到頭了。不由輕輕搖頭,心裡嘆息道:「不到三十年,就消磨了他所有雄心!果然非天命之人啊!」右手把皮紙緩緩的拿到眼前,看著那娟秀的字體,眼皮忽然抽動,手中的皮紙居然自動化為了灰燼。

        「素卿兄不去保護你的皇帝嗎!」黑衣人感應到什麼,偏頭看向一個閃身而來的身影,轉眼近了看去乃是一個道人。黑衣人似乎早知道是他一般,言語中居然有些挪喻。

        「盛先生在宮裡受尊三十餘年,不是更應該去保護皇帝麼!」道人正是蜀中道門道子張素卿,他神色平靜的也看向宮裡的慘狀,淡淡的說道:「盛先生昔日沒能成為聖門門主,歸隱在宮裡這麼多年,想必對這世俗諸事早已看透!」

        說到這裡,張素卿語氣裡似乎有些惋惜,看著化為灰燼的樓閣,眼裡裡居然多了些痛惜:「貧道昨日忽然接到道尊的使者,一起在觀裡論道,沒有想到好好的錦官城,居然半天變成了如此模樣!」他偏頭看向黑衣人:「盛先生對這操縱行動之人如何看?」

        「漏洞百出,不值斟酌!」黑衣人指著紛亂的都城四處,一雙眼睛閃亮,淡淡的說道:「雖然佈置了爆炸利器,更是佈局四方,可是後繼無力,只能說明次子尚幼。如今都城諸門空虛,卻沒有絲毫衝突發生,如若有一支奇兵進入錦官城,孟氏天下亡矣!」

        「盛先生沒有感覺這是對方的高明嗎?」張素卿靜靜的道:「雖然擾亂了都城,重創了內宮,甚至現在還佔據著大半的都城。可是對方沒有出現一個耀眼的指揮人物,似乎各處都在獨自為戰,可是偏偏又有計畫的隨著局勢自動靠攏!」他看黑衣人眼裡放出精光,不由接著道:「更讓人驚訝的是,對方的組織似乎根本都沒有派出多少人,來參與這次活動!不然你看看,皇帝還能躲在那個宮裡嗎?」

        「城外禁軍如若進城,不用多久即可蕩平動亂,即使以官員、宮人要挾,也不過時間的問題!」黑衣人看到韓崇遂靠近皇帝藏身的地方,不由也看向張素卿,眼神居然多了一絲溫意:「一夥莫名其妙的人,一個莫名其妙的組織,卻幾乎摧毀了都城!孟氏勢盡矣!」

        張素卿居然沒有說話,因為他遙遙看到,韓崇遂雖然親自召喚皇帝,可是孟昶一時可能嚇破了膽,居然還是不敢出來。張素卿不由搖頭嘆息,臉上儘是惋惜的神色:「貧道聽到一個荒唐的原因,以後道來盛先生可能會感到可笑!不過如若這次對方有備而來,整個錦官城遭受如此荒唐襲擊,可能早就在對方囊中了!」

        「管他作甚!一場荒唐而已!倒是素卿兄這次沒有去參加論道,而那道尊親自派人前來,想必是素卿兄一脈,在道門日益受尊,在此倒要恭喜素卿兄了!」黑衣人靜靜的又看向張素卿,似乎想從張素卿眼裡看出什麼來。

        「受尊談不上,貧道依仗的還是祖師餘蔭,加上師尊承襲道門兩家真傳。道尊乃是尊重祖師和師尊罷了,擔心祖師一脈到了貧道手裡就此湮滅,倒是一片苦心了!」他居然有些苦笑的意味,看著風淡雲輕的黑衣人道:「同樣是在蜀中論道,貧道哪裡不想就近聆聽,但是貧道心裡有數啊!」

        他居然抬頭望天:「貧道修為比他們相差太多,就是道尊的弟子混元真人,也是望塵莫及,故而貧道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道尊卻是這次親自派來混元真人做使者,和貧道細數天機,貧道受益匪淺啊!」

        「混元真人就是那個廣陽子?」黑衣人驀地又看向宮裡,似乎皇帝孟昶在多次召喚下,戰戰兢兢的回應韓崇遂了,看樣子他終於鼓足勇氣,要出來了。就是不知道他出來,看到宮裡的慘狀會做何感想。

        「正是!」張素卿正色道:「真人昔日追隨道尊修習《一氣混元功》,故而在江湖上得名混元真人,而那個奇藝榜有名的夏輕侯,就是真人的親傳弟子!」

        「夏輕侯,倒是個人物!」黑衣人輕輕念叨:「青出於藍勝於藍罷!」

        「盛先生卻是小看了真人,他後來承襲了道尊三脈道承中的茅山宗,如今乃是茅山宗十五代掌門,人稱廣陽子道人。至於他弟子夏輕侯聲名顯赫,卻是因為他天縱奇才,只修習了道家高明內功《一氣混元功》一門,以武入道更勝其師,而且其家傳絕學《奪命金槍》也是赫赫有名,他父親可是萬人斬夏魯奇呵!如今天下像這種奇才不在少數!盛先生您不也是天下難得的奇才,悟性修為天下間屈指可數!」

        「素卿兄謬讚了!某家心裡有數!」黑衣人眼角難得有了絲笑意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當日的天下,何況某家還會對這些虛名在意麼!」

        「那倒是!此次真人前來,貧道倒是聽到一個消息,卻是和盛先生有些關係的!」他看向有些疑問的黑衣人,沒有停頓的說道:「別人不提,盛先生一定會對那秦缺有興趣罷!」

        「他也出關了麼!」黑衣人居然雙眼放光,霎時間衣袍無風自動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張素卿,似乎要飛過來追問一般。

        「貧道倒是沒有見過他,不過昨日道尊卻是派來真人閒時,告訴貧道說,縉雲山論道已經結束,諸位修真對天道和天下大勢,都已經各有看法,雖然還是沒有統一,可是基本上是決定不插手世俗間的事情!」張素卿神色平靜,也不管黑衣人雙眼有些激動。

        「其中論道後,醉仙紫霄真人無意提起,在渝州見過秦缺,這個昔日傲笑中原的閻王,據說一身修為已經達到煉神還虛的境界。」靜靜的看著黑衣人,有些驚訝的看到他居然又似乎要平靜下來,張素卿微微笑道:「同樣是煉神還虛,盛先生一定很想見見,這位您昔日的對手和同門吧!」

        嘩!

        黑衣人的衣袍振振,渾身黑袍都鼓動了起來。頭巾居然間突然飛開,露出了他一頭雪白的白髮,白髮在空中飄舞飛蕩,在這傍晚間就猶如地獄走出來的陰魂使者。

        他還有一張妖異雪白的臉,除了一雙有些赤紅的眼睛,居然連劍立的眉毛都是白色的。藉著皇宮大火後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清晰的血管,似乎都在皮膚上張開。

        他有著一張令人驚奇的臉龐,精緻的猶如少女般尖細的下巴,細長美麗的鳳眼,眉心有著一道兩寸長的血痕,兩頭尖細的豎在眉心,就猶如不怒二郎神一般,使他整個人看去妖異另類,又給人感覺迷幻一般。

        「素卿兄是想激某家吧!」雪白的長發繼續飄蕩,似乎暗神臨世一般。他的語氣有緩慢沙啞起來,看著神色淡淡的張素卿,他嘴角一翹:「某家是想去看看他的,不過當年那份心思,卻已經消磨了!如今既然道尊都出來,想必這天下是不會太平,某家倒是懷念了昔日的時光!」

        張素卿顯然一愣,看著這個神一般的男子,他可是當年地獄門聲名赫赫的長老,如今神一般的太上長老九陰真君盛言。

        秦缺負手站在一處高地,衣炔飄飄,狀若神仙中人。他本來就英俊瀟灑,自帶幾分灑脫,眼神中的幾許滄桑,更讓他令人沉醉。

        晚風帶雨,卻絲毫影響不了斯人。修行到了他這種境界,如果不想讓雨水靠近,雨水自然就會在身體外蒸發。可是他沒有刻意去阻擋這細雨,而是任憑微風細雨的飄灑。

        一聲清鳴,自遠而來,頃刻間便以近前。

        一衣東來,人間滄桑!

        譚峭綠袍長袖,腰繫大酒壺。右手抱著衛五娘,面帶微笑出現在天外一般,更似乎足下御風,在青草樹梢間飄浮而過,人靜靜的落在了秦缺身旁。

        衛五娘這段時間見過不少人,雖然不知道什麼世外高人,和絕代修真的區別。但是對陌生人已經不是有多少畏懼,何況這個秦缺她可是見過的,居然便有了幾分親近。

        驟然看到秦缺後,那雙一直懶洋洋的眼睛,和窩在譚峭懷裡的身體,居然頃刻間眼睛就亮了起來,身子也自己挺了起來。不由拉了拉譚峭的衣服,眼睛卻緊緊的盯著秦缺,眼睛居然有了絲笑意。

        饒是譚峭閱人無數,看到衛五娘的神色,不由也失笑。秦缺看到衛五娘對自己的親切,俊逸的臉龐上居然滿是笑意:「這孩子倒是個有緣的,隨某家去聖門如何!」

        「你可別打她主意,有心思她倒是還有幾個兄弟姐妹!」譚峭一臉笑意:「論道馬上就要結束,蜀中可能要變天,秦兄有何計較!」

        「都被你們安排好了,某家還能如何!難道像當天與那海蟾子一般,再和你們個個分個勝負!」秦缺悠悠的說道:「這代有這代的責任!可以靜觀風雲,卻無意風雨了!真人,一起飲酒去!」

        若有所思的看著秦缺,看他翩翩若仙,譚峭童顏舒展。

        風雨飄搖,天色似乎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9
第八十七章 彭措 九子鬼母

        陰麗華沒有動,靜靜的看著那突然露出來的地道,作為一個修行許多年的修真,而且師出名門,陰麗華這點見識還是有的。雖然還不知道那個高人是誰,她雖然沒有限制自己的行動,但是陰麗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可是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看到什麼古怪,這倒是使得陰麗華感覺有些奇怪。這個地道不管有沒有古怪,但是顯然是有人刻意開鑿出來,陰麗華心裡想著有古怪,想了想決定還是去看看。

        臨走偏頭還是看向那邊,坐在樹樁石床上古怪的劉弘達,陰麗華越看越感覺神秘,這個沒有生人氣息的人有些古怪,而且是特別的奇怪。在師門的時候,陰麗華就聽長輩們說過江湖上的各種神奇,何況茅山本身就是一個包含許多神秘所在的門派。

        作為一個感知能力超強的高手,陰麗華的修為已經不是普通先天境界高手可以比擬。所以她和劉繼興說要來蜀中時,劉繼興可是詢問過師吾、楊炯和夏輕侯的,他們說過以陰麗華如今的身手,普通的高手根本對她造不成威脅,劉繼興才答應她出來的,可想而知她的身手了。

        站在這個離平台幾米的位置,陰麗華幾乎都能感覺到,劉弘達身體裡血液流動的聲音。但是讓陰麗華毛骨悚然的是,她居然聽不到劉弘達心臟跳動的聲音,這真是令人心裡發寒的事情。

        要知道就是再高明的修真,哪怕是修煉傳說中的,龜息蛇眠類的氣功高手,他的心臟終歸在一定時間,也會有微微的搏動,不然血液怎麼流動。就是到了劉繼興後世的時代,一個人的心臟不再搏動,血液就不會流動,不用多長時間就會凝固。

        可是劉弘達沒有!他的心臟現在確實是沒有搏動的!因為他是一個死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心臟自然不會搏動。

        但是一個死人為什麼擺在這裡,讓人難以解釋的就是,他為什麼血液會流動,而心臟卻沒有動靜?此時的心臟,就好像是流水中的一個分岔口,而絲毫沒有成為有用的水車,把流水轉化為有用的動力。而這個水車已經壞了,可是水流卻還可以順著水車、水車裡的通道繼續流動!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事情無法理解!

        陰麗華自然發現不了,那些白氣進入劉弘達身體後,居然滲入了內臟,而劉弘達的內臟還保持著新鮮的感覺。他的心臟確實沒有搏動,但是他的心臟在晃動。這種輕微的晃動別說陰麗華感覺不出來,就是破開劉弘達的胸口,盯著那顆心臟也看不出來。因為心臟的晃動是被那滲入身體的白氣,轉化為許多看不到的力量,引導或者說推動血液流動。

        換句話說,劉弘達的心臟確實看不到搏動,他身體的血液完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運轉。就好像後世的人吊水一樣,只要吊瓶掛高一點,鹽水就會通過管道,自動的進入人的身體。陰麗華沒有糾結於劉弘達的感知,雖然不知道劉弘達這個死活人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肯定是有心人故意的,不然留個死人保存在這裡幹嘛!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神奇,陰麗華沒有掉以輕心,可是搞不明白也不會糾纏不清。

        慢慢的靠近地道口,陰麗華耐心的傾聽了一會兒,感知從地道口延伸而入,只有陣陣冰冷的感覺。陰麗華知道至少在自己可以感知的範圍內,是沒有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存在,不由靠近往地道看去。可以看到地道口下的通道並不舒服,從裡面冒出來的陣陣寒氣,讓人渾身冰涼。

        入口是崎嶇不平的岩石道,凹凸不平的鐘乳岩石,也不知道形成於多少年前。地道進口似乎用什麼鋒利的利器,劈削稍加修飾而成,裡面的通道同樣也是劈削出來。地道口打開後,進口往下是一人高三尺寬的通道,蜿蜒曲折延續往前。讓人稀奇的乃是,在那兩邊人工劈削的石壁上,居然有拳頭大的夜明珠,一路鑲嵌在地道兩側。

        陰麗華不由感慨萬千,這真的是大手筆啊!她現在居住在嶺南興王府皇宮,劉家歷來奢侈揮霍,宮裡珍寶無數,劉繼興曾經拍賣內庫珍寶和古玩,帶她們幾個進去挑選過,陰麗華也只是見過幾顆這種夜明珠。不說那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就是這一路生生鑿開的地道,就讓人感覺這裡所耗費的工程了。

        小心的往前行走了大概兩百米,只見這開鑿出來的地道漸漸寬了,而且可以看到人為開鑿的痕跡越少,大多數便都是天然的岩石路了。

        讓陰麗華有些不安的是,地道下卻是越來越冷了,比陰麗華去過的遼北的冬天還要冷。如若不是陰麗華一身功夫和內力,只怕走到地道不遠早就凍僵了。

        一路走來,那也是呵氣成冰。

        忽然轉彎,便見到一個三四丈高半畝大小的大溶洞,讓人目瞪口呆的是,這裡似乎是個冰雪的世界,晃得陰麗華幾乎睜不開眼睛。

        溶洞頂垂下的大小不一的鐘乳石,恍如冬日屋簷下垂下的冰掛,晶瑩剔透巨大無比。而在最中間最大的那根垂下的鐘乳石尖上,居然冒出陣陣裊裊的白霧,白霧慢慢的散開,卻也不往下瀰漫,只是在溶洞頂舞動。

        讓人奇怪的是,那鐘乳石尖不斷的冒著輕霧,似一張裊裊不絕的嘴巴,輕輕往外吐著輕煙。這種柔柔的輕霧向上散開,雖然阻擋了崖頂,而卻依然可以看到冰清玉潔般的溶洞崖頂。而溶洞裡的輕霧卻不見增加多少,顯然是有地方發散消融。

        讓陰麗華心裡砰砰亂跳的是,看到這裊裊不絕的輕霧,自己渾身血液居然在沸騰了一般。陰麗華很奇怪的是,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想和眼前這輕霧融合一般。陰麗華緊緊收攝心神,讓自己體內真氣不住運行,卻發現自己渾身汗毛張開了一般,都在吸收這溶洞裡無形的氣機。

        陰麗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感覺到那四肢百骸吸收了這無形的氣機後,心頭居然隱隱有股明悟的感覺,似乎要突破以往的一絲枷鎖。心裡自然極是高興,眼睛卻不停的四周看去。

        而看去四壁的岩石,居然全部像堅冰一般錚亮,似乎都能晃出人影來。在那溶洞中間的位置,有塊丈餘大的平台,這塊平台平整光滑,就像一塊巨大的冰塊修成的形狀。而且,這塊巨大的尺餘高的平台,就像從地底下長出來的一般,和洞底緊緊相連。

        一個渾身僅披一層蟬翼輕紗的女子,正盤腿坐在平台中間,中間似乎有一個三尺寬的冰玉蓮座,這個女子就安詳的閉目坐在蓮座裡面,就好似一個正在閉目修行的修者。

        這麼妖豔絢麗的境像,當真讓人歎為觀止。因為雖然離著距離,但是這個披著輕紗女子的胴體,卻是清晰的可以看出來。高胸豐臀、膚白如脂,幾乎透明的胴體,卻因為那層蟬翼輕紗,更讓人瘋狂痴迷。

        饒是陰麗華是個女子,看到這副場景,心裡都在這寒冷的溶洞裡,有些發熱難耐了。細看難得的是,這個女子一張精緻的小臉,當真是精工細琢一般。長眉細目、高鼻櫻唇,分明就是一個,難得誘人的江南佳人。

        陰麗華奇怪的是,這個佳人雖然看似江南女子,可是那高鼻深目卻又顯示著,她有北人的血統。

        可是最令人不安,和讓陰麗華渾身冰涼的是,那個一身都籠罩在黑衣中的女人,就是那個讓陰麗華過來陪伴她的高人,她居然就一動不動的站著,立在這個女子身邊,就如一尊雕像一般。

        陰麗華的到來,似乎沒有影響到她的目光,她正靜靜的看著披著輕紗的女子。她雖然一動不動,但是陰麗華知道她卻是有知覺的,因為她身上的黑色輕紗,都在無風自動的輕輕飄拂。

        「你過來!」

        冰涼不帶絲毫的感情,陰麗華聽到這個聲音,反而心裡舒服了一下。因為至少說明對方知道自己存在,而且她還是有思維,還是有思考的。不由慢慢的朝平台走了過去,眼睛不由好奇的看向蓮座中的那個女子。

        這人是誰!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看到這個情形的人,心裡肯定都會問的。

        待要走到黑衣人身邊三尺距離,陰麗華便停了下來,不是她不敢過去,而是黑衣人周圍有一層無形的氣機,像一堵無形的氣牆一般,刻意的阻止著自己過去,陰麗華不由驚訝的看著她。

        「不必驚訝!這塊來自於地獄冥河,天下三大名泉之一陰陽泉的陰魄石,乃是萬萬年前地底天然陰元所化!當年曾經是地獄和聖門最珍貴的至寶!」黑衣人緩緩的偏過頭來看著陰麗華,她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得人渾身冰涼,她的聲音很慢:「入得此洞的人,在進入地洞那一刻便吸入陰魄精華,如果不是天生極陽之體,要麼一身血液逐漸冷凍,要麼身體逐漸壞死!」

        陰麗華聽到這裡,渾身已經冰涼,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是讓身體裡的經脈快速運轉,心頭的暖和感強了一絲,陰麗華心裡稍微舒服一些。看著這個神秘的黑衣人,心裡卻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上面你看到的那個樹樁,乃是秉承天地陰氣所生,卻是由陽泉所孕,乃是萬年難得一遇的異種,後來被人砍了樹枝,來連接陰陽二氣。你所看到的那個情形,僅僅是運用樹樁引渡連接,使用這裡千分之一的靈氣,你也看到了這陰魄靈氣的奇妙之處,哪怕是陰陽兩隔,都就可以使死人復生!」她眼神居然有些妖異了,也不管陰麗華臉色煞白。

        陰麗華是驚呆了,沒有想到這種鐘乳石散發出的煙霧,居然會是這麼神奇的所在,竟然是傳說中的陰魄。但是看到黑衣人眼神的感覺,卻又隱隱感覺有些不妥,卻是不知道哪裡不對。

        「本來以為你走到地道口,就會被陰魄的寒氣嚇跑,如果你福分深厚,或者身具異體。也許會慢慢融合這種靈氣,自此修為大進受益無窮。當然你不能吸收陰魄,也許就會使你萬劫不復。」她語氣陰冷起來,看著陰麗華眼神有些閃爍:「沒有想到你一個女娃娃,好奇心如此重。仗著自己一身道家內力,想必道尊的《靈真寶鑑》修到了不錯的層次吧!膽子不小毫不停留的前行,居然竟敢走到這裡來了!」

        她目光居然突然似乎有絲柔光,看著還有些強自鎮靜的陰麗華,輕輕嘆了口氣:「也是和你有些機緣,當年和你那祖師又是有過幾分交情,不忍讓你再靠近。如若你剛剛上了這陰魄石,就算是你《靈真寶鑑》修的再好,只怕在這裡今天你也休想再出去了!」

        「晚輩唐突!請前輩見諒!」陰麗華自然知道自己修行的師門絕技高深,《靈真寶鑑》的基本狀態妙用無窮。道尊門下男性弟子一般追隨修行的大部分是《一氣混元功》,女性弟子修行的自然就是這《靈真寶鑑》。

        陰麗華自幼修行,很少出來師門,後來在江湖上行走,也因為不是那種時人認為的天姿國色,所以在江湖上名聲不顯。不但遠遠沒有師妹蕭玥的聰慧出名,也不如師傅八面仙子馮瑧的技高一籌出名。但是就修行來說,她是遠遠超越蕭玥的。

        後來受師門所托,成了嶺南劉繼興的近侍,和劉繼興合體雙修。因為劉繼興修煉的,可是道尊計兩甲子修行大成,而重新創立的《先天真元功》。自此對陰麗華的影響更是巨大,陰麗華此時的狀態比這個境界的人,要好出太多。至於這個黑衣人,自然都不知道道尊後來創立的這個功法,也就不知道陰麗華身體裡還有別的東西。

        雖然心裡心驚,陰麗華沒有太過失態。知道這個高人,就算不是和祖師是一輩的高人,只怕也比自己師傅高出一些修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許多的外因就不會太計較。

        看到這個黑衣人也不說話,陰麗華心裡思考了一下,忍不住便問道:「晚輩愚鈍,怕自己不能知曉前輩心意,現在晚輩斗膽,能不能知道前輩是江湖上哪位高人,以後回到師門,好向師門長輩告知!」

        黑衣人眼睛裡精光驀閃,緊緊的看著陰麗華,看陰麗華似乎沒有別的意思,她的眼神方才又緩和下來。慢慢的又轉頭看向坐著的那個女子,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樣,但是許久沒有吱聲。

        陰麗華站在一邊,哪裡敢出聲打擾。只能一邊運功護體行氣,一邊偷偷內視,看看自己身體經脈有沒有異樣。讓陰麗華有些驚訝的事情便是,不但身體沒有影響,反而發現自己的渾身毛孔,似乎都在張開,就像當初還在母體一樣,四肢百骸都在接受周圍的營養。

        如果真如她所說,這裡充滿了陰魄,雖然自己不知道什麼原因可以吸收,但是至少有益無害。而這個巨大的溶洞,就好像是母體宮床一般,源源不斷的供給營養。陰麗華雖然不知道禍福,但是還是忍不住的慢慢吸收。

        一旁黑衣人似乎回過神來,眼睛還是看著那個,坐著的披著輕紗的女子,喃喃的說道:「妾身高陽翾!」

        她似乎不是在對陰麗華說話一般,看著坐在陰魄石蓮台上的那個女子,目光中卻充滿了柔情,好像在回憶什麼美好一樣。就像一個美麗的女子,對著自己心愛的郎君在傾訴一般。可是她思緒卻陷入了迷茫,眼神卻是深深的溫柔。

        高陽翾!

        陰麗華聽到這個名字,卻好似晴天霹靂,突然劈中了自己一般。不由自主的身體更是有些發抖了,神情格外激動起來。

        因為這三個字,別人也許有很多人不知道。陰麗華卻是自幼便是如雷貫耳一般熟悉,因為她師傅八面仙子馮瑧,幾乎是唸唸不忘的把這個人,把這個名字念叨。

        粉面玉羅剎高陽翾!

        九子鬼母高陽翾!

        一個美好又矛盾的名字!一個江湖上聞風色變的名字,一個曾經在江湖上腥風血雨的名字,一個令多少人望風而逃的名字!

        一個名字卻有著兩個外號!

        地獄門太上長老,是這個名字現在在江湖上說的最多的。也是昔日地獄門修為最高的人物,據說閉關修行無數年,許久不見身影的人物。

        許多人甚至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或者已經在某個地方兵解。沒有想到她居然隱身修行,在蠻族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陰麗華哪裡會碰到這等人物。

        陰麗華似乎不會懷疑她的身份,也根本不會去懷疑。江湖上有誰敢冒充九子鬼母,除非九子鬼母不在人世!

        其實世人只見過她三次!

        第一次是在唐末廣明元年(乾符七年),這一年她以高陽翾的名字出現在世人面前。而這一年,最有名的事情有兩件,一件就是道門的終南論道,另外一件就是黃巢離開楚北武昌城,東進下饒(波陽)、信州(上饒)、池州(貴池)、歙州(歙縣)、婺縣(金華)、睦州(建德),一路上一帆風順。

        而此前高陽翾因為聽說道門盛事,匆匆跑去終南山,想見見當代道門高修,對自己的修為會有所幫助。誰知道論道已經結束,推立道尊不成,諸人已經散去。原因自然就是當年道門三聖,對推立道尊之事各不相讓,不過這次論道,世人知道了道門除了道門三聖,還有一個傑出的人才施真人。

        此時的高陽翾出現在黃巢的隊伍中,而且成為了黃巢攻城略地的主將,聲震中原和唐庭,唐庭把高陽翾定為匪軍主將玉羅剎,全國無力的發出通緝。

        據傳,七月高陽翾率軍自採石渡長江,佔領和州和滁州,進圍天長和六合。九月,她更是擊破天平軍節度使兼東面副都統曹全晸,北渡淮河,成為黃巢旗下首位女大將軍。

        十一月中旬,義軍攻克東都洛陽,可是大家再也沒有發現高陽翾的身影。有人說她戰死了,有人說她被一個道士帶走了,也有人說她回地獄門去了。但是不管如何,玉羅剎的名聲卻自此響徹江湖。

        第二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卻已經是二十餘年後的事情了!

        這一年的大事就是,朱全忠逼迫唐昭宗遷都東都洛陽,昭宗皇帝密詔諸鎮匡復。

        這年是唐昭宗天復四年,甲子年。四月十一,昭宗赦天下,改元天祐元年。

        李茂貞、王建、李繼徽(楊崇本)合兵討伐朱全忠。西川王建所向披靡,旗下出現了一員女將,名喚嬛嬛,人稱九尾狐。這位名喚嬛嬛的女將,可以於萬軍之中奪主帥頭顱,朱軍聞風喪膽。

        可是,在六月底,就發生了逆轉。當時朱全忠為了扼制吳王楊行密,居然聯合吳越王錢繆。錢繆雖然沒有主動攻擊,也是積極回應。

        因為他歷來和道門三聖之一的閭丘方遠親善,還把閭丘方遠的道場搬到了餘杭大滌洞。而早在兩年前閭丘方遠已經兵解,他的弟子會稽夏隱言積極在回應錢繆,居然會同幾個師兄弟替錢繆四處活動。

        王建的女將嬛嬛,在陣前被十賢之首的夏隱言打成重傷,自此下落不明。本來這也只是屬於江湖上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人都會隨著嬛嬛的消失,而慢慢去淡忘了這件事情。可是這件事情根本還剛剛開始,而因為嬛嬛這個女子而變得不一樣。

        首先便是閭丘方遠坐下上清十賢,接二連三的莫名其妙的出事,在吳越國附近修行,一連被人暗殺了四個師兄弟。此事轟動江湖,因為凶手並沒有隱瞞自己的動機。留下的就是九尾狐嬛嬛的獨門兵器痕跡,一對萬載寒鐵所煉的鋼鐲。因為上清十賢聲名赫赫,他們的出事終於引起道門的重視。決定提早召集道門盛典,在終南論道,順便討論道門入世的準則。

        這次由三聖之一的鐘離權主持的終南論道,居然選定了施真人成為了道門至尊。誰知道在盛典進行時,率領眾師兄弟和弟子,參加盛典的上清十賢,居然又被人擊殺了兩個,還把承襲閭丘方遠衣缽的聶師道,打成了重傷。

        在整個江湖上的人都震驚的時候,這個人露面了,而且身邊還跟隨了一個可怕的蠻人。那居然就是一身素黑的高陽翾,她容顏未變,已經是地獄門的長老。而她身邊跟隨的蠻人,就是對她愛慕不已的五溪大巫師彭措。

        大家看到高陽翾在終南論道上露面,才知道原來那個被夏隱言打成重傷的嬛嬛,居然是高陽翾的門下。高陽翾對嬛嬛的寵愛,已經超越了對她自身的重視。當天嬛嬛重傷,強行回到高陽翾住處,便倒地不支。為了救治嬛嬛,她居然修煉地獄門的禁技《厲鬼舍魂大法》,把自己獻給了地獄至尊九子鬼母。

        道尊本來想化解這場恩怨,誰知道和高陽翾因為嬛嬛的原因,怒不可竭的出手,和道尊鬥了三天三夜。結果如何不可知,反正高陽翾在彭措的掠陣之下,從容的退去了。

        時值天下大亂,各路諸侯都有異心。

        八月二十八日,朱全忠手下蔣玄暉派牙將史太夜入宮殺昭宗。

        天下自此大亂!

        道門諸子各擁諸侯自立,高陽翾卻以鬼母自稱,專門破壞各處道門擁立政權的事情,而那個一直對她心儀的彭措緊緊跟隨。兩個人簡直就是兩尊殺神,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跟隨的都是無盡殺戮。高陽翾把鮮血奉獻給了鬼母,自己也成了地獄門最令人恐懼的殺神,一時間成了天下人人色變的人物。

        後來高陽翾的外號變成了鬼母,她什麼時候消失,沒有人知道。

        第三次出現在江湖上,卻是在後樑乾化三年。

        這一年朱友珪殺父朱全忠,僅一月便姐夫趙岩和外甥袁象先所殺。兩個人去開封迎均王朱友貞,友貞是為梁末帝。

        這年七月,高陽翾現身,原因就是她的弟子王元膺,乃是蜀國王建太子。因為寵臣唐道襲和太子不和,他狹興元節度使之威,誣告太子謀反。高祖王建調兵討亂,太子為道襲i門客衛士所殺,高祖廢元膺為庶人。

        高陽翾取唐道襲人頭,獻於御前,高祖王建大驚,改立幼子宗衍,不久便突亡。

        後來,再也沒有人見過高陽翾,雖然經常聽過她的名字,那都是道聽途說。後來也有弟子出現在蜀中地區,但是她的人,卻是再也沒有人見過。陰麗華萬萬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碰到她。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9
第八十八章 厲鬼舍魂大法

        「有幸得見前輩,實在是晚輩三生有幸!」陰麗華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馬上主動給高陽翾施禮.雖然不是很瞭解這個高人,不管如何,這可都是一個值得自己尊敬的前輩!

        偏頭看向陰麗華,從那個披著輕紗的女子身上,高陽翾把目光轉了過來。靜靜的看著陰麗華,她的眼神居然有了絲溫柔,這絲溫柔使得陰麗華都對這個傳奇人物,心裡多了幾分好感。

        雖然還是有所顧忌,但是陰麗華沒有迴避高陽翾的眼神。畢竟這裡有太多的神秘,那讓人迷茫的天然陣圖,那個一絲不掛的男人,這個近乎全裸的女子,一切都有些讓人感覺匪夷所思。還有這萬年難遇的陰魄石,和神奇的天然靈氣陰魄。

        「這裡是老身修真幾十年的地方,因為地方太特殊,陰魄強大的靈氣,如果沒有陽泉邊的陰陽木作為承載,普通人不消一刻就會凍僵。就是修真之人接觸久了,也會傷害身體。每天老身在這裡待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一刻鐘,你現在一定心裡很多疑問,會奇怪老身為什麼會在這裡吧!」她居然環顧四周,看著這四周和冰凍一樣的溶洞,然後又緩緩的說道:「地獄門原本是五溪巴人的後代,因為沒有文字記載,所以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移去了酆都。」

        「老身成為本門弟子,那還是前唐的時候了,因為刻苦深得家師寵愛,得到傾囊相授。年紀輕輕老身便成為門內精英弟子,得到了出去歷練的機會!」她的眼神居然笑了起來,似乎回想到當年行走江湖之事:「後來便在江湖上鬧出來許多事情,雖然沒有幾次,卻也足夠回憶一生的了!」她又看向一旁的披輕紗的女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是這個傳奇的女子對著陰麗華,居然沒有隱瞞自己的秘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說出來也就不是秘密了。

        「當年如若不是那般教她,想必今天也不會如此罷!」她居然輕輕的嘆了口氣,看著披著輕紗的女子,眼神從淡淡的憂傷,似乎又煥發出神采,溫柔的說道:「終於又等到了這天,嬛兒啊!不要著急啊!」

        她又偏頭看向陰麗華,淡淡的啟齒:「五溪這個地方,有三十六洞諸蠻,自古生存統治於此。歷朝歷代無人能管理,長期的封閉,都幾乎沒有外人來過。如果不是為了給嬛兒療傷,老身都不會找到這處地方來哩!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看著她對坐在蓮台,披著輕紗的女子這般關心,陰麗華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麼,心裡卻又有些感動。只見她溫柔的看著那個披著輕紗女子,似乎想伸手去撫摸她,可是離著身體一點距離她又停下,似乎那裡隱藏著一層薄膜一樣。

        抬頭眼中滿是思緒,聲音著實令人有著淡淡的憂傷,訴說著當年的往事:「那年,五溪大巫師彭措,陪著老身來尋找陰魄石,因為嬛兒是萬眾難尋的九陰絕脈之體,找到這陰魄石,不但能夠溫養嬛兒的身體,而且可以使得嬛兒受傷的身體機能不壞,只要她心中還在想念老身,不管她受傷多重,她就一定可以回魂!」

        陰麗華雖然不知道她說道的是什麼,但是顯然可以感覺到,這裡面飽含的東西太多。看著坐在的女子雖然就像入睡了,卻是也和外面那個男子一般,是一個沒有呼吸的人。陰麗華雖然知道高陽翾神通通天,卻也不由聽的心驚肉跳。

        「誰知道聖門在如今的總壇,一直奉為至寶的陰魄石,和那潺潺不息的陰陽泉,居然不是真正的陰魄石,更不是真正的陰陽泉。當年為了嬛兒,老身一怒之下,從聖門總壇,攜帶陰魄石和嬛兒出來。誰知道才發現陰魄石居然不斷的流散,老身查看秘典才知道。原來聖門奉為至寶的陰魄石,不過是真正陰魄石上切割下來的一塊。」她看向陰麗華,眼神清澈。陰麗華卻聽得感慨萬千,這世界當真是什麼事情都有啊!

        「是不是感覺很可笑啊!其實老身後來才從秘典上知道,聖門所謂的陰魄石,不過是第六代門主蕭雲天,攜帶門眾遷徙時所帶的一小塊而已。當時可能還是比較大的一塊,經過這麼多年的被門眾吸收精華,早就不夠嬛兒附魂之用!」她卻輕輕舒了口氣:「雖然歷經艱苦,卻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老身因為嬛兒查閱了聖門所有的秘典,終於是讓老身找到了蛛絲馬跡!」

        她看向了蓮座上的女子,眼神溫柔,輕輕的說道:「為了嬛兒,老身當時又回到聖門,懇請查找秘典,遭到了許多人的排斥,後來還是老身答應給門中培養一批弟子,聖門才答應了老身,讓老身進入本門藏寶的幽府查閱秘典!」她笑了起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老身會在秘典裡面發現這驚天的秘密!」

        陰麗華卻是越聽心裡越緊張,這可是地獄門的大秘密,江湖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不能竊聽別人的隱私,尤其是不同的門派。而高陽翾卻毫無顧忌的對自己說出這些,陰麗華都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如果她要為難自己的話,自己是沒有任何辦法可想的了。

        「他們沒有想到老身竟然會在這裡,尋找到了本門先古聖地。老身在這裡盤旋了兩年時間,平時不斷的回去教導一下弟子,因為老身也沒有太多的心思,雖然收了不少弟子,可是卻沒有用心的去教導他們,現在想來,老身倒是慚愧!」她似乎沉浸在回憶中,當年的事情似乎歷歷在目一般。

        「因為嬛兒,老身很難在別人身上付出,誰知道,後來在門中收徒,和在外面行走。居然有幾個小兒,博得了老身疼愛,尤其有一個小兒,是老身所見的裡面,才智聰明絲毫不遜於嬛兒的!」她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痛苦的神色,看得陰麗華心驚肉跳,隱隱猜到她要說什麼。

        「他自幼胸有大才,可惜因為家族裡的原因,居然不敢張揚自己的才智,小小年紀就把自己裝成了一個傻瓜,就是他那個被認為天下第一的叔叔,都居然被他矇騙了過去!」高陽翾眼裡閃著精光,居然哼哼了兩聲,又說道:「老身僅僅教了他一個月,他居然就入門了老身的引以自傲的絕學《姹嬰大法》,後來老身半年時間,偷偷的去看一次,他修煉的比誰都快,而且為了隱藏一身修為,後來死纏爛打的讓老身教會了他《厲鬼舍魂大法》。」

        陰麗華知道江湖上多奇士,聽了高陽翾的話,心裡更是感慨。但是聽了高陽翾說了這個人,卻是沒有什麼印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外面那個男人。她畢竟對江湖典故有些瞭解,雖然還不敢肯定,但是隱隱的猜到了什麼。想起師妹在嶺南宮裡和自己說過的一些事,加上劉繼興的透露,她已經明白了四五分,只是還猜不透緣由。

        「可是!」高陽翾一聲厲喝:「為什麼跟隨在老身身邊的人,會如此結局呢!」高陽翾似乎渾身抖動,黑色紗衣無風自動的飛揚,看起來一時間氣勢逼人。她沉聲接著說道:「如果沒有老身發現的聖門秘密,沒有老身把自己靈魂都獻身給了母神,他們不是都會離老身而去嗎?」

        看著風姿綽約的高陽翾,她沒有除下臉上的黑紗,雖然看不清她的相貌,可是那玲瓏凹凸的身形,任誰都會想著,這是一個風華正茂的絕代佳人。即使是坐在蓮台上的那個女子,也是身材誘人漂亮,可是一張臉蛋卻不是有福之人,但是也透露著少女般的青春。可是想到高陽翾這個女子,是個近百歲的前輩。就是蓮台上的這個女子,如果真是她弟子九尾狐嬛嬛的話,那起碼也是幾十歲的人了,陰麗華心裡也不由有些古怪。

        「老身發現這處秘境,先在周圍利用天然的地形,布下了《五行先天八卦陣》,讓陣法和自然融合在一起,更是以陣滋養環境。然後啟動了多年未用的,聖門保護這處祖壇的大陣《混沌古陣》。此時不說是你們,就是聖門精通陣法的弟子來了,沒有老身的指點,他們也一樣會走投無路。」

        陰麗華也算對陣法頗有研究的,因為施真人此人當真學富五車,精通的技藝太多。故而門下的弟子各有所長,甚至也有許多人學習了許多的技藝。陰麗華的師傅八面仙子馮瑧,不但精於機關陣法,而且還擅長於易容相學。陰麗華雖然不像師傅學了那麼多,但是確實也有不錯的專長。

        開始看到這處地形,陰麗華就覺得神秘,後來自己試圖破解陣法,才發現此陣不但陣內有陣,而且還會環環相扣的衍生陣法,當真是不世奇陣。心裡自然對地獄門的前輩佩服的五體投地,就是對眼前這位高陽翾也更是高看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居然讓老身找到了本門真正的冥河,才明白這冥河根本就不是世人所想的冥河!」她眼中滿是驚訝,卻微微的頓了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也沒有再說關於冥河的事情。陰麗華更是知道這是地獄門的秘密,哪裡會去問。

        高陽翾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陰麗華的表情,輕聲說道:「得到了這塊陰魄石,才使得老身嬛兒身體不損,也使得達兒有望回魂。但是也是因為時間拖的太久,當天的陰魄石不足以讓嬛兒治癒,嬛兒的傷勢影響了身體。不過經過這麼多年的吸納靈氣,嬛兒如今應該也可以復甦了!」

        「什麼?」陰麗華驚訝的失聲,聲音在溶洞裡顯得格外突兀,不由本能的自己掩住了嘴巴。看著高陽翾眼神鎮靜,知道她不是在和自己痴語。但是聽她說的面前的女子會復活,陰麗華還是驚得心臟砰砰亂跳,忍不住試探的問道:「前輩說,這個女子會復活?」

        「怎麼!很奇怪嗎?嬛兒當天的修為已達先天境界,已經可以凝神歸元!」高陽翾偏頭看著陰麗華,眼神很是平靜,平靜的讓陰麗華心裡發沭,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何況老身靈魂獻身於母神,已經精通那《厲鬼舍魂大法》,加上有五溪大巫師的絕代巫術,嬛兒想不醒來都難!」

        陰麗華饒是藝高人膽大,聽到這裡汗毛更是直豎。加上知道在這裡也走不出她的控制,不由反而安心的看著她。雖然看去有些平靜,但是怎麼也少了幾分從容。

        「現在想知道為什麼老身會留下你嗎!」她的語氣越是平靜。

        陰麗華卻更是渾身毛骨悚然起來。

        「不要怕,也不要擔心!」高陽翾語氣很溫柔,靜靜的看著陰麗華,眼神就像一個慈祥的母親,看著自己無奈的兒女一般。可是她眼神裡的那份驚喜,還是讓陰麗華心裡忐忑不安。

        就在陰麗華還忐忑不安之中的期待,她終於又接著說道:「雖然你修煉了道門秘術,但是,應該不是你師祖所擅長的,那種名揚天下的《一氣混元功》。老身當時看到你就有些好奇,因為你是第一個進來這裡,說要破解老身陣法的人!」

        「晚輩斗膽唐突,望前輩千萬不要見怪!」陰麗華心有餘悸的看著高陽翾。

        「老身怎麼會和你一個晚輩計較這些,何況這麼多年,也沒有人來過這裡,就是聖門弟子也不曾!」她居然輕輕嘆了口氣:「因為施展回魂之術,需要彭措的幫忙。而他一直有一樣東西沒有齊備,也是嬛兒運氣好,就在前幾日,彭措終於準備好了。老身心裡居然有些激動,畢竟嬛兒可是許久沒有看到這個世界了!」

        陰麗華心中越是不安,誰知道高陽翾語氣一轉,柔聲道:「恰好你來了,又是故人之後,所以老身想著,要你留下來陪她幾日!畢竟嬛兒當天的年齡,可是和你如今差不多!如果嬛兒醒來,你倒是可以和她多親近一下!」

        陰麗華當真是聽得目瞪口呆,隱隱知道高陽翾是怕嬛嬛醒來,不習慣這個世界,想讓自己做個伴。

        「還有一個原因,卻是方才你尋來此處,老身臨時才有的。試想你一個不是處子的修真,修為也遠遠不及老身。就是老身這麼多年的修行,也是因為修煉本門秘術,才能在此處悠然自得。所以,老身極是好奇,你怎麼能夠做到呢!現在老身倒是想問問你,你可是還修煉了別的什麼法門不成!」

        對於一個修為達到先天境界的修真來說,要看破一個修為比自己差很多的修真的氣機,還是不複雜的事情。陰麗華絕對相信高陽翾能看透自己,還有自己和劉繼興雙修,已經不是處子之身,這對高陽翾的眼力來說,就更不是問題了。

        當然陰麗華自然不知道,因為可以溝通陰陽,對嬛嬛這種缺失神魄的人來說,卻是有莫大的好處。高陽翾自然不會對陰麗華說明,而如果找到這種方法,顯然對嬛嬛的好處和恢復,會是更加的巨大幫助和成功。

        陰麗華心裡震驚和疑問的是,自己確實沒有修煉別的法門,可是高陽翾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陰麗華忽然腦海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遲疑的看了高陽翾一眼。看她還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別說說謊了,只要自己心裡稍微不安的思緒波動一下,估計她都會敏銳的感覺到。

        「望前輩明鑑,晚輩自幼便在師門修習的,便是師門神技《靈真寶鑑》,到得二十五歲這年,才秉承師門的意志獨自出來江湖,卻是從未修行過別的絕學!」陰麗華看高陽翾渾身氣勢一變,雙眼凌厲起來,不由馬上接口說道:「前輩所提之事,晚輩也很是迷惑,不過有一樁事情,晚輩不敢肯定,還請前輩見多識廣,替晚輩分析一番!」

        果然,高陽翾渾身凌厲的氣機驀收,風平浪靜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的看著陰麗華。對於一種可以增大成功機率的機會,高陽翾等來幾十年的時間,自然比別人會緊張很多。不由雖然語氣淡淡的,呼吸卻有些急促些說道:「什麼事情,快快說來聽聽!」

        陰麗華臉上霎時間紅了,看高陽翾緊緊的盯著自己,不由含羞的說道:「晚輩因為師門恩重,身負所托出來江湖後,便接觸了一位男子,後來和他結合了!」說到了這裡,她的聲音已經幾乎細不可聞,可是一臉幸福的樣子,讓人知道她心裡的甜蜜。

        「雙修大法!」連高陽翾都一臉驚訝,身上的黑紗衣袍再次無風自動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激動還是意外,看著陰麗華說道:「當世以雙修為修行的,據老身當年的瞭解,一個就是江南一帶的逍遙派,據說門中許多人都結成了道侶,是一個以雙修為主要精進的門派!」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居然抬頭看著頭頂的鐘乳石。

        那裡是陰魄精華溢出的所在,經過不住的被四周吸收,匯聚成不堅固的陰魄,許多年的積累後,才形成座下的陰魄石。

        高陽翾等了一會兒,便又道:「一個就是海外七星島的極樂派!極樂派雖然不是邪門歪道的宗派,但是因為宣示以雙修為精進主修,被很多門派所不恥,你們祖師歷來很少交往。當初那極樂派最初入得中原,雖然也屬道門旁支,但是卻不被道門大多數接受,在那些道貌岸然的修真眼裡,他們純粹就是邪教外道?」高陽翾眼裡居然有了些輕蔑。

        陰麗華有些苦笑不得,看著高陽翾眼中滿是狐疑,不由也有些尷尬的說道:「道家歷來便有雙修之術,祖師昔年曾經在楚地,也無意進入一處地方,在一家名喚雙參府的隱處,遇到了一群晉時隱士的後代。他們自稱修習雙參,也是道門正宗。祖師以大智慧博得諸人認可,學習到一種道門秘術。經過他老人家近一甲子的參化,創立出一種雙修雙參之術,可以使得門中雙修道侶精進神速!」

        「你會此術?」高陽翾訝然,她雖然不是學習道術,但是對道術的瞭解比許多人都要強。感覺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麼,看向陰麗華語氣居然有些驚喜。

        「晚輩不會!不過,晚輩一起的那人卻是會得,他得到過祖師的洗髓!」陰麗華如實說道。

        「難怪你可以陰陽調和!」高陽翾感慨道:「不知道你那雙修之人是現在何處!」

        「他就是嶺南大漢國當今天子!」陰麗華輕聲說。

        「什麼!」猶如一陣風,陰麗華還沒有反應過來,高陽翾已經盡在咫尺間,扣住了陰麗華的右手脈門,一雙眼睛精光迸射,緊緊盯著了陰麗華:「他是嶺南劉家的繼承人?」

        陰麗華臉色慘白,看著激動的高陽翾,還沒有說話,便被高陽翾帶著,身不由己的往來處飛掠而去。陰麗華人在騰雲駕霧一般,此時才知道,高陽翾的一身修為,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心中忐忑不安,卻也沒有半分的辦法。

        「你知道他是誰嗎!」高陽翾顫聲的指著石台上坐著的劉弘達。

        陰麗華自然從劉弘達的長相,看不出和劉繼興有什麼相同。倒是因為近距離卻看到了赤身的劉弘達,包括他下面之物,不由在高陽翾身邊臉色赤紅。看著高陽翾靜靜的看著劉弘達,眼中居然儘是回憶,只有搖頭示意。

        高陽翾眼中有絲感傷,緩緩的說道:「他便是你那道侶本家的長輩,應該可以說是他的伯父吧!為了他自己的理想,不但在危險的時候強行突破,自己還強行使用《厲鬼舍魂大法》弄的經脈俱斷,還讓他一個師弟魂斷嶺南!」高陽翾緊緊盯著陰麗華,也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本來他為了理想,和你那道侶如今的地位,卻是有莫大的干係,可是老身卻是不計較了。現在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定也會很是驚訝吧!沒有關係了,看著你到讓老身心裡多了個想法!」

        「前輩請示下!」陰麗華早忘了心裡的害怕,和右手的緊扣,卻是知道了這個人是誰。當天嶺南宮裡的爭鬥,雖然沒有傳出來,但是劉弘達的結局,和作為蕭玥、夏輕侯一脈的師兄弟姐妹,自然是知道了劉弘達為什麼死的。此時聽到高陽翾的介紹,陰麗華卻是許多的糾結。

        「老身想去請你那道侶,他可能對老身的嬛嬛,有莫大的幫助。雖然不能確定什麼,老身卻是知道有益無害。如此良機,老身豈能錯過呢!決心便請他來這裡一聚如何!」她眼中有了絲笑意,看著陰麗華似乎很是開心。

        陰麗華自然不知道,高陽翾心裡有了個瘋狂的計畫,但是聽她這麼說,整個人似乎傻了一般,竟然說不出話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9
第八十九章 腐敗

        「不要!」陰麗華心裡哀嘆。

        可是還沒有說話,卻被高陽翾繼續把著手和脈門,又飛快的進了地洞裡面。想著她說要去請劉繼興來,雖然感覺有些天方夜譚一般,可是想著她的身手,和她行事的方法,卻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一時間心裡不由擔心起來,不由極是緊張。

        「毋須擔心,老身此時卻是有朋友來了,如果一切順利,此後一段時間,你倒是可以經常見到他,此時確需帶你一同前去一聚!」高陽翾靜靜的說道:「看你體內氣息翻浮,想必是為你那道侶擔憂吧!想不到以你這等面相,居然會為一個身邊佳麗三千的人擔憂,而他又怎麼會選中了你呢?老身倒是很好奇,這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呢。」

        陰麗華身不由己的跟隨,自然只有被高陽翾帶著走的份,也不好出聲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劉繼興的皇宮裡,如今大都是一些長相奇特的女子。劉繼興後世的審美觀,已經完全顛覆和使得諸人瘋狂。陰麗華在他身邊自是見怪不怪,陰麗華自己也已經免疫。

        進了地道後,高陽翾卻似乎放鬆了許多,已經沒有再扣著陰麗華的脈門,卻仍然是輕輕的把著陰麗華的手,陰麗華都感覺到她的手細膩溫軟,讓人感覺很是安逸。

        陰麗華忍不住細細的看她,卻是一個鵝蛋臉的女子,雖然看不到全貌,可以想像的到,一定是個靈氣逼人的女子。高陽翾似乎對陰麗華的動作視而未見一般,帶著她飛快的穿到了一根巨大的鐘乳石前。

        這根巨大的鐘乳石,足足有兩三人合圍,閃著晶瑩流溢的七彩礦物光彩,而且因為陰魄的緣故,更是晶瑩剔透的讓人歡喜。其實它和別的鐘乳石沒有什麼區別,不過馬上就有了玄機。也不知道高陽翾的手在哪裡一按,那冰柱似的鐘乳石卻一沉,在低沉的轟鳴聲中,卻閃開了一扇門來。

        陰麗華知道這些鐘乳石都吸附了大量的陰魄,如果拿到外面世界去給修真者的話,那可都是真正的至寶。卻是不知道高陽翾怎麼想,本身出身地獄門,而且是如今地獄門的太上長老,卻從來沒有告訴門人這裡的機密,陰麗華估計她連陰魄石都從來沒有拿出去過。

        看著這打開的門後,又是一條不大的地道通口,顯然是通往別處的所在。進去之後,果然發現和進來的那個地道差不多形勢,兩邊岩壁上也鑲嵌了不少的夜明珠,大小雖然沒有開始進來的那麼大,但是也是人間至寶了。可想而知當年地獄門在此處的祖壇,是多麼有資源所在的一個地方。

        不過這條地道更長,彎彎曲曲的一路延伸,空氣似乎比裡面也要稍微暖和一點,漸漸的空氣潮濕度比較大了,氣溫又逐漸的變得涼爽,更像一般的岩洞的感覺了。而且地道也要高一些,大概走了有近兩里多路遠,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卻便又是一個出口。

        出口比這邊陰麗華開始待的地方也要顯得大,而且挨近了這邊的出口,似乎溫度也比那邊的要高一些,也正常了許多。

        走出了這延綿不絕的,大部分人工開鑿的地道後,高陽翾在另外一個溶洞裡站立了一會兒。陰麗華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有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也許就幾秒鐘的時間,高陽翾又帶著陰麗華行走,在外面一個又一個溶洞裡穿梭。

        大概走了有一兩千米,陰麗華感覺自己還在不斷的在上升,心裡揣測高陽翾,剛剛是不是在運用敏銳的知覺,在感受什麼。雖然行走的範圍不大,但是距離確實不近,心裡思慮這是不是要出去了。雖然沒有想過高陽翾會輕易讓自己走,但是也沒有擔心以她的身份,會怎麼來對付自己這個晚輩。

        因為修行一途歷來並無止境,達到了高陽翾這種高度的高手,一定都是歷經千轉百回曆練的人,思維早就比一般人強的太多。如果連一般的計較都不能看透,也不可能達到太高的高度。陰麗華身邊都是修行的高手,自然會想到這點。當然心裡也不排除意外,可是只要自己清醒,就不會讓這種意外發生。

        便等了一會兒,果然沒有再上升後,在一個溶洞裡,高陽翾終於是停了下來。高陽翾鬆開了陰麗華,自己靜靜的站在那裡,陰麗華居然感覺到了一絲外面的氣息。雖然知道還是在地底下,但是陰麗華感覺離著地面很近了。那種感知是如此的強烈,陰麗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由是如此的珍貴。

        四周環顧,這是個不到五十尺方圓的溶洞,洞中在一根連接洞頂和地面的溶柱旁,只有一套打磨古樸的石桌石凳。那石桌不過三尺見方,邊上是四條圓鼓石凳。桌中間有個臂粗的尺高的油燈,油燈也雕成龍形,古樸大氣。

        也不見高陽翾如何的動作,右臂卻微微抬起,黑紗長袖裡的玉指輕彈,對準了石桌上的油燈。油燈驀地亮了起來,整個溶洞便全亮了起來,這是一個比較乾燥的溶洞,也不知道通風在何處,沒有那種一般溶洞的潮悶或者陰冷。

        陰麗華有些驚訝,因為看看四周範圍不大,除了兩個人來處的地方,居然沒有發現有別的出口,莫非此處便是這地下的盡頭?

        卻看著高陽翾往那石桌走去,陰麗華雖然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也只有跟著走近了。卻見高陽翾的右手輕輕的把著了那油燈,然後往右邊連續扭轉了三圈。

        吱吱吱,又傳來一陣摩擦聲,只見在溶洞裡面陰麗華所站著的位置,在這前方右側的溶壁上,隨著剛剛的動作,居然露出了一個不到五尺寬,卻有八尺高的四方形地道口。

        這突然出現的地道,確實令人感嘆當天建造者的鬼斧神工。而看去幽暗的地道里,就是往上不斷延伸的階梯,雖然不知道通往何處,卻在燈光下讓人感覺更加神秘。一陣喊殺聲傳來,緊接著是一陣兵器交接的聲音。

        陰麗華幾乎愣住了,雖然在地底下也沒有多久,可是突然聽到這種聲音,卻似乎有著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忍不住有些激動的看向高陽翾,高陽翾很是平靜,似乎早就知道外面的情形一般。

        高陽翾本來以為陰麗華會沉不住氣,會向自己詢問。可是她有些驚訝的看到,開始有些驚奇的陰麗華,不但沒有著急,反而凝神靜氣的心態平和,顯然也在運用自己的能力,窺探和撲捉外面的動靜。心裡不由也對這個晚輩高看幾分,眼神中更是多了幾分溫情的柔和。

        「不必緊張,上面就是五溪有名的思州城。當年聖門先祖把這裡,列為護壇大陣的一處生門,沒有想到的是幾百年之後,這裡居然成了五溪有名的大鎮。」高陽翾語氣裡居然有些感慨,靜靜的看著那幽暗的地道階梯,又說道:「不過此時思州城裡正一片混亂,發生了近百年來,最為混亂的爭鬥,幾家大姓相互倒戈內鬥,老身估計此刻應該也是血流成河吧!」

        陰麗華心裡震驚,因為這次嶺南劉繼興佈置的計畫,就是借道思州城入蜀,讓自己抄道入蜀,作為蜀地戰場的主要負責人。而自己也是計畫在這思州城裡有所作為,所以自己自告奮勇爭取,他最終才派自己前來,如今沒有想到自己倒是被高陽翾截留了下來,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了。

        按道理楊濟陪同楊山進城,迎娶冉秀娘,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至於冉犘鳳會不會翻臉,陰麗華當時都做過部署的。如果楊山迎娶成功了的話,此時楊濟他們肯定還在城裡,也不知道楊山的婚禮怎麼樣了,還有楊濟和周圍的密黨聯繫上了沒有。劉繼興把楊濟派過來跟隨自己,本來也是個比較優秀的,一路相隨而行,陰麗華還是很信任他的能力。

        聽到高陽翾的說話,陰麗華頓時明白了大概,她雖然感知能力遠遠趕不上高陽翾,但是起碼周圍的動靜還是清楚。不然地面上的爭鬥廝殺她也不可能聽到了,心中雖然沒有太多的擔心,但是也知道可能在思州城的計畫,可能是要泡湯了。

        轟轟轟,一陣低沉的岩石摩擦聲音傳來,壓抑的聲音讓人心裡感覺發沭。

        陰麗華知道有人從外面打開了溶洞外的進門,能夠打開這裡門洞的,肯定是對這裡瞭解和熟悉的人。陰麗華沒有緊張,從對方的動靜可以看出來,只有一個人屬於比較高明的。仔細感覺一股新鮮的空氣撲鼻而來,陰麗華也沒有擔心進來的是誰!要知道身邊可是有高陽翾在,這可是劉繼興平時常掛在嘴邊的豬腳啊!

        高陽翾卻似乎早知道一般,不但自己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還示意陰麗華在自己右手邊坐下。陰麗華看高陽翾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知道這個世界確實沒有多少東西,值得她去緊張和在意。還是比較的乖巧的坐下,便聽到地道外三個人的腳步聲傳來了,忍不住還是朝地道口看去。

        待得腳步近了,只見隱隱傳來了哭泣聲,而且似乎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陰麗華心中一愣,隨即看過去來人,因為首先映入她眼中的,不由有些意外的是,看到的居然是楊山那結實的身體。

        陰麗華忍不住心中一喜,正考慮是不是楊濟同來了。卻看到跟隨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她看著楊山手中抱著的一個受傷男子,不住的低泣不停。

        楊山手裡的男子居然是冉犘鳳,陰麗華自然是不認識這位思州城的司馬,在五溪赫赫有名,在蜀中也是風雲人物的大佬。自然更不認識楊山身邊的新婚妻子,一身喜氣服裝的冉秀娘。

        看冉犘鳳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眉頭緊皺,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在他右腹下,更還插著一把沒柄的匕首,居然是沒有拔出來,顯然是受了重傷。

        被人傷成了這樣,傷口處卻沒有擴大,顯然是受到了偷襲。陰麗華雖然不知道冉摩鳳的身手,但是看他受傷的部位,顯然是受到了熟人的襲擊。

        楊山身邊還緊站著一個蠻族的男子,瘦瘦的身材,看起來毫不出奇的樣子,陰麗華卻知道他是這些人裡面身手最好的。他自然也看到了陰麗華,驚訝的看著陰麗華和高陽翾兩個人,眼中的驚訝不亞於陰麗華的吃驚。

        他正是和冉犘鳳關係極好的嚴竦,五溪當代的大法師。陰麗華自然更是不認識嚴竦,但是看他的裝束,猜到了他必定是五溪一地有名的人物。不過看著冉秀娘的新裝,又緊緊的跟隨在楊山身邊,和她對冉犘鳳的哭泣,隱隱便猜到了冉犘鳳和冉秀娘的身份。

        不認識嚴竦倒是在情理之中,因為陰麗華自己以前都沒有來過這邊,哪怕是和師兄弟姐妹行走江湖,五溪這塊神秘之地,也被師門列為神秘的地方。雖然是聽過嚴竦的大名,但是就是五溪一地的蠻民,都沒有多少人見過他,何況是陰麗華了。

        陰麗華此時看到楊山更是驚喜,不過在高陽翾身邊坐著,她哪敢表露神色,眼神雖然有些期盼,但是看到楊山便迴避了目光,希望他可以理解自己的處境。她坐在那裡看高陽翾沒有吱聲,便也不敢出言招呼這些人。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讓陰麗華更是驚異的是,在幾個人身後,居然還有一個人!

        明明只有三個人的動靜,和只有三個人的氣機,此時卻怎麼會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就好比一個孤魂野鬼一般,居然就那麼飄蕩和跟隨。幾個人好像沒有看到這人一般,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因為沒有人回頭看過他,他一直靜靜的掉在嚴竦身後,在黑暗的地道,一身素黑,就像一個影子一般。陰麗華感覺渾身發寒,忍不住看向一邊的高陽翾,她坐在那裡視若無睹。

        讓陰麗華震驚的是,自己完全沒有感受到這個人的存在!她不相信高陽翾不知道,因為這個人的存在,已經超出了常人的認知範圍。

        冉犘鳳的存在自己開始沒有發現,那是因為他受了重傷,呼吸幾乎沒有了一般,又被楊山抱著。可是到的近了的時候,陰麗華還是敏銳的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便也知道冉秀娘哭的原因,因為有人受傷了。可是這個人,陰麗華卻一點的動靜都沒有捕捉到。

        這些人確實沒有知道自己身後跟了一個人,這個地道是嚴竦的師傅彭措告訴他的,在危機的時候可以進入避難。

        思州刺史田洪軍,乘著冉秀娘的大婚,居然對司馬府發動了襲擊。首先就是冉摩鳳的貼身侍妾唐氏,突然的給了冉摩鳳一個襲擊,用匕首刺傷了冉摩鳳腹部。繼而便是鬼屠羅鋒的一百零八名鬼兵,和田家、羅家的親衛,對司馬府的衝擊。

        雖然是各有損傷,但是司馬府的損傷慘重,就是楊山的隨從族人都折了不少。冉摩鳳雖然當場擊殺了唐氏,卻也受了重創,因為那把匕首上居然有劇毒。如果不是嚴竦立時趕來,用大法師傳下的《化毒丹》給冉摩鳳穩住了毒性,只怕冉摩鳳早就死了。

        但是,群龍無首的司馬府,很快就成了屠場。楊山夫婦只好帶著冉摩鳳和家人,且戰且退,和嚴竦一同退出了司馬府。不但後來和家人失散了,而且最後就剩下了這幾人。嚴竦沒有辦法,帶他們找到了這處所在,乃是昔日大法師彭措所告知的隱秘所在。

        陰麗華自然不知道他們的經歷,但是看他們一臉驚慌的看著這邊,不由也看向他們身後那人。而最後那個人一身素黑,頭頂包著蠻人黑布纏頭,四方臉雖然有些精瘦,相貌倒也是一表人才,看去不過四十多歲年紀。

        他似乎身形不斷的在飄動,可他身前的幾個人居然沒有發覺。讓陰麗華心悸的事情是,自己看著他的眼睛的時候,居然似乎一下就被他的眼睛所吸引,就好像那眼光裡有無限的吸引力一般,烏黑的眼珠和發亮的眼瞳,就似一道深邃的深潭一般,讓人看過之後,整個人神情迷糊起來。

        如果不是陰麗華修為有了一定境界,馬上攝神讓自己回神,只怕就要馬上睡過去,想到這裡,陰麗華感覺自己的後背都發涼起來,看向這個黑衣人的眼神居然有些發顫。這是面對高陽翾也不曾有過的感覺,忍不住又看向高陽翾。

        陰麗華對自己的修為還是有一定自信的,可是在這個人面前,自信卻頃刻間便被摧毀的蕩然無存。

        「你把他們帶進來幹嘛!」高陽翾的聲音突然冰冷,而且飄渺沙啞起來。

        這些人果然愣住了!

        本來為了進來避難,卻看到兩個女子,倒是讓嚴竦在內的幾個人一愣。楊山自然認識陰麗華,初見臉上有些喜色,可是看到陰麗華居然不看自己,便知道必然有些事情,便也穩住沒有說話。

        嚴竦卻是對高陽翾一點印象也沒有的,知道她不是對自己說話,可是忽然想起什麼,不由渾身發寒,又不敢確定。耳邊卻傳來一道讓他又驚又喜的聲音:「站在那裡別動!」不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又是誰?

        那個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的男子,此時方從幾個人的身邊,飄然的走了過來,看得不知道緣由的楊山渾身冷颼颼的,他卻沒有看到一旁的妻子冉秀娘,看到這個人之後,居然停止了哭泣。

        看著他似乎大步的走了過來,可是眨眼間人已經站在了石桌邊。陰麗華感覺到這個人神鬼莫測的身手,眼珠子幾乎要掉了出來,原來這個人走路居然是腳不沾地的,一直是半浮在空中。

        「一個是劣徒嚴竦,如今代替某家執掌五溪大法師,一個是某家這些年難得疼愛的秀娘!另外一個是她的父親和丈夫,他們如今被動,萬望翾翾不要見怪!」這個男子居然也負手站在高陽翾身邊,雖然上身禮貌的前傾,可是也給人感覺氣度非凡的感覺。居然就是嚴竦的師傅大巫師彭措,他一雙神秘的眼睛含笑,靜靜的看著高陽翾。

        陰麗華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可以在女性面前如此的溫柔,雖然劉繼興對自己也很好,但是她感覺最大的就是尊重。而彭措在高陽翾面前的動靜,簡直就是一個青春少年,對著自己愛慕的少女一般溫順。

        溶洞似乎都溫暖了起來。

        一股誘人的香味,卻是饞的人口水直流。嗞嗞冒油的肉香,讓肉上散發的調料香味,散發出令人無法拒絕的食慾。看著鐵架上的烤全羊,已經是肉熟香透,令人忍不住便想馬上動手。

        幾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一隻鐵架上轉動的烤全羊,真的卻是忍不住口水直流。如若不是因為劉繼興還在轉動鐵架,估計這些女子都會拿起幾上的刀自己動手。

        一旁的一個三尺高五六尺長的爐架上,老王正在用炭火炮製二十多只生蚝,這是劉繼興教授的技術。爐盆裡炭火正好,蚝肉上的蒜蓉冒出了的香味,也是讓人垂涎三尺。而一旁站在小魚,繫著一條麻布圍裙,正興奮的用鐵鏟撥動鐵板上的魷魚,這也是劉繼興教她的技術,旁邊擺著劉繼興給她準備的大醬。

        咕嚕咕嚕,一旁的人肚子就沒有那麼爭氣了。

        伍思虎的口水直流,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在他身邊的是一身男裝的鄭露娜,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掩唇笑了出來:「咱們這隻老虎可是受不了這種美味的**了!」

        劉繼興看向伍思虎,伍思虎一臉無辜的苦著臉。跟隨劉繼興時間長了,他已經瞭解劉繼興的一些習慣。只要不是有違大局的事情,劉繼興一般都不會計較。

        「某家一向食量就大,主子又提倡勤儉節約,各處都堅持了這個傳統。這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出來,又看到如此美味,哪裡還能控制自己肚皮!」伍思虎可憐兮兮的說道。

        「你有這麼摳門嗎!」小魚兒驚訝的看著劉繼興。

        劉繼興含笑看著手裡的烤羊,羊肉已經熟了,這可是近半個時辰的成果,也不管身邊的眼睛,便看向小魚兒說道:「家裡人太多,現在賺錢不容易,家裡的人都配額吃飯了!今天帶他們來你這裡吃飯,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大大的腐敗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