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 五代夢 作者:寶慶十三郎(連載中)

 
Babcorn 2019-7-13 18:44: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21346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七十章 再見逍遙

        看著斬馬刀和何逍遙,許多人心裡已經發寒了。更加不要說何逍遙手中,另外一把讓人發寒的黑鱷刀了。

        何逍遙冷冷的看著諸人,說不出的肆意舒暢!!

        退!

        張文達徒然間升起一種這樣的想法,雖然他不是江湖上那種有名遊俠劍客,但是跟隨周行逢也算身經百戰。雖然他知道退的話,身後這幾百士兵有可能會損失不少,可是面對何逍遙的強勢,張文達居然氣餒起來了。

        自己跟隨周行逢多年,知道只有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選擇。他絕對不是膽怯之人,而是在何逍遙面前,他明明知道不可為。對面雖然有著自己的同僚馬華騰,可是自己剛剛正要打殺他,他雖然也是周行逢的愛將,他會幫自己嗎?張文達知道此刻,馬華騰也許正恨不得何逍遙斬殺自己。

        所以張文達想著必須要退,可是退路在哪裡!

        河道湧上來的水越來越深,街道似乎也灌滿了水,而且,自上游而來的水似乎越來越大,天還沒有黑,河道里的水已經全是渾濁的黃色洪水,不時帶來許多東西。

        再不退將無路可退,張文達知道跑肯定是跑不掉,突破口顯然就在何逍遙身上。何況兩邊鋪面上、門窗後面,屋頂上,還有那麼多的弓箭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現在顯然都是個問題。

        穿著鎧甲,張文達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冒汗,他不害怕,對於從戰場上爬出來的人,對生死看得很淡。張文達緊張的是,感覺對方似乎有股無形的氣勁,在鎖住了自己。就是這把無形的枷鎖,讓張文達首次在敵人面前感覺有些無力。

        張文達能夠做到永州步軍指揮使,一則因為他是當年跟隨周行逢的黥面都,是黥面都裡面值得信任的校尉;二來周行逢沒有給永州城另外安排一個馬步軍都指揮使,而是把權利都交到周敦奇這個防禦使身上,顯然也是對別人不放心而已。

        可以看出來,周行逢實在也是沒有多少人可以用,像張文達這種人才都擔當了一州重要職務,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作為武將一員,張文達只能說是將將堪就,太平時候可以統帥,而這種真正的征伐作戰,他不具備足夠的凝聚力和號召力。

        而遠在興王府的劉繼興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因為後世歷史說明,在周行逢兒子周保權手裡,宋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收復了楚地各州府,說明當時的楚地確實除了張文表,沒有一個真正的將才。而同樣是地盤比楚地還小的偽北漢,宋軍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收復了,因為人家有劉繼業(楊繼業)這種良將。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斬!」

        一聲叱雷般的驚喝!嚇得膽小的人可以坐在地上。

        一直鎖定張文達的何逍遙,明顯的感覺到張文達氣機的轉變,眉頭一揚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等的就是這一刻,縱身一步不由躍身而起,反手後拖斬馬刀,在手中滾起一輪圓月般的白芒,迎頭便朝張文達斬下。左手黑鱷刀居然沒有閒下,似乎輕飄飄一般在身前舞開,以防對方有不長眼的箭矢。

        「噹!」刀槍相擊,沒有花哨的對接,火花四濺。

        一聲脆響!震得四周人耳朵都嗡嗡作響。張文達鋼槍沒有斷,但是居然被何逍遙一刀斬下,槍桿竟然變成了弧形,刀口處一道寸與深痕。可想而知這把斬馬刀不是凡物,也可以看出這一刀的力量。看得一旁同樣用斬馬刀的馬華騰眼前一亮,何逍遙使用的可是單手刀。

        「噗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張文達連人帶馬退了好幾步,整個臉漲的通紅。他只感覺雙臂發麻,骨頭好像要裂開了一般。而手中的槍都幾乎拿不住,一雙耳朵嗡嗡作響,人似乎喝醉了酒一樣通紅。駭然的看著空中的何逍遙,便知道對方一直鎖定了自己,自己想走已經是不可能。

        何逍遙卻乘勢在空中一翻,輕巧的拔高身形,雙刀在空中猶如天神降世。揮刀便再次朝張文達斬下,這次借勢而下,顯然比第一刀更猛,而且來勢更快。

        張文達顯然吃了暗虧,而且傷勢看來還不輕,但是哪裡會讓何逍遙故伎重演。雖然他不是江湖上的高手,但也是把外家功夫和十八般兵器練得格外嫻熟。此刻心頭滿腔難受,儼然知道自己受了內傷。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恢復不少。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耳鼻都溢出一絲血跡來,因為心頭的一股無法消散的怒火,無法發洩和釋放。卻也怒目振槍出擊,槍頭一抖幻出幾個槍花,分襲何逍遙全身,看來氣勢不弱。

        看著兩個人突然出手,馬赦示意馬華騰走,馬華騰有些意動,但是看著張文達,他心頭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自己雖然是馬家的人,卻沒有沾染到馬楚半點恩惠和好處,反而在馬楚滅亡的時候,差點就受到了牽連。馬華騰沒有氣餒,自己跟隨周行逢南征北戰,在軍旅中異軍突起,受到了周行逢的賞識。加上自己對水軍的自然天賦,使得周行逢派遣自己,做了這永州湘水的水陸應援使。

        自己是應該要感激周行逢的知遇之恩,張文達幾個雖然和自己關係一般,但是大家都是同僚,都在為了大都督而存在,自己是不是該站在他這邊呢!

        馬赦看馬華騰沉默,似乎猜出了馬華騰心裡的衡量一般,雙眼不住的抽動了起來,沒有吱聲去打擾馬華騰,卻看向一旁有些無措的馬華禟,示意他帶人駛出河道去。馬華禟顯然沒有哥哥魄力,看了諸人一眼,見哥哥沒有吱聲,而畫舫上的家人十分著急,不由咬咬牙跳上了一旁的小木舟,命令家人趕快駛出河道。

        看著三艘畫舫和小木舟不住的避開無主的畫舫,弟弟馬華禟指揮著人開路,張文達這邊的士卒受到壓制,不敢朝這邊放箭,馬華騰忽然便清醒了過來。這些人剛剛可是想要自己家人的命啊!雖然不是大都督的命令,那也是大家不想看到自己輕鬆。

        馬華騰心裡最後那絲糾結,隨著三艘畫舫和木舟陸續駛出河道,馬華騰臉色一鬆心裡寬了下來。只要家人離開河道,駛出江口進入瀟水江道里,馬華騰就不會擔心了。因為在瀟水裡臨近河道,還停著馬華騰的戰船鬥艦,只要馬華禟的木舟聯繫上鬥艦,至少家人暫時是無憂的了。

        看著四周持箭的人,和強勢的何逍遙,馬華騰知道風雨已經來臨了。對方顯然是早有準備,不然僅僅這些人,怎麼敢在永州城興風作浪,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馬赦。

        「兄長放心,謀劃多時矣,即使陣痛也不會長久,永州城不會有太大的變故,周敦奇把永州城不少百姓前去城西,真好方便了我們行動!」馬赦微微笑道:「兄長只要助小弟掌握各處水寨,永州城將會很快停止戰爭!」

        看著馬赦朝自己做了個請,看著一旁還有一艘木舟,知道這上船的動作意味著什麼,馬華騰看著何逍遙節節進取,不由輕輕鬆開了一直緊拽的韁繩,眼神看著家人的船已經有些遠了,自己該怎麼選擇?該何去何從呢?

        畢竟永州城裡河道又窄,這處又是入江口連接的地方,平時畫舫太多,自然會阻礙行動。剛剛雖然因為漲水,很多人都棄船跑了,但是留下不少畫舫和木舟。而且如果張文達讓人攻擊,近距離箭矢攻擊根本無法躲避。方才不是何逍遙的壓制,很難倖免。

        而湘江瀟水裡江面寬,即使沒有保護措施,沒有登上鬥艦,有船入江,至少也沒有這麼危險了。

        叮叮噹噹,一陣刀槍互相亂擊,兩個人互相對接了幾十下,每一下似乎都是盡力而為的搏擊,一個不慎就會失臂少腿,張文達幾乎是全神貫注的應付,而一直幾乎在空中的何逍遙,卻顯然是神定氣閒。

        馬聲嘶鳴,顯露著格外的不安,馬兒水中揚蹄居然不斷後退。在兩邊屋頂、門窗後弓箭手的壓制下,張文達身後的那些弓箭手,看著這邊持弓絲毫不敢動作。那些步兵更是憋屈,他們站在弓箭手身後,此時反倒是成了大家的障礙。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沒有張文達的命令不敢撤退,受到壓制更不敢還手,十分憋屈和受罪。

        張文達更是憋屈,他想下命令,可是還不待他開口,何逍遙的攻擊又到。何逍遙似乎故意為之,每一次的重擊使得張文達根本開不了口,而且顯然再次受到重傷。作為永州城的主要守將,張文達在何逍遙手下,顯然根本不是一個級別。不是張文達不行,實在是何逍遙得勢不饒人。即使張文達擅長十八般武藝,在何逍遙這個江湖高手手底下,他根本沒有太大機會。

        「殺!」

        一聲爆喝!何逍遙再次發出攝人的狂叫。

        站在街道鋪面邊上那十多條身影爆射而出,他們似乎受到了何逍遙的暗示,如狼似虎一般的揮動手中的武器,居然衝向了張文達身後的人群。不管是弓箭手還是步卒,都成了他們的對象,割草一般收割著士卒的生命。

        這些士卒被這十來個人闖入,頓時亂了分寸,窄窄的街道成了他們致命的所在。退,後面有自己同伴阻路;進攻,無法施展和有所顧忌。一時間,有那聰明的直接的跳入了水裡,有的還來不及反應便以倒下。

        這十多個人身手敏捷,有人居然借力在路邊鋪面上,凌空而起翻入了後面隊伍中,兩個人一組前後合擊,揮動凌厲的橫刀,立時鮮血四濺,慘叫不斷傳來。

        張文達聽來心痛,卻根本不敢分神,但是想到這種憋屈,不由再也無法壓制,又是兩口鮮血噴了出來。滿腔鮮血一出,他整個人反而清醒了許多,看著何逍遙雙眼赤紅,發出一聲怒吼,挺槍首次主動迎了上去。

        何逍遙眼前一亮,看著張文達赤紅的臉色,臉上居然再次笑了,刀鋒觸及槍身,便知道張文達已經是強弩之末。一擊盪開,轉身站在了河道里,一艘無主的畫舫棚頂。

        「大漢國皇帝座下,媚川都都指揮使何過,奉命收復永州城!降者不殺!」

        聲音乃是運功發出,渾厚悠長、中氣十足。

        這次出征楚地,何逍遙意外得到了楊炯的眷顧。讓何逍遙驚訝的是,原來自己的父親,居然就是當年興王府最有名的人物之一。乃是錦衛直第一名捕何昌廷,和楊炯、師吾都是好朋友。

        因為弒殺殤帝劉玢事件,楊炯、師吾先後改名隱身;珠江雙蛟林少強、林少良兄弟遁入大海,做了流竄大海上的海盜,後代怒目蛟林充和何逍遙同在羯可船長手下效力;至於何昌廷自然也被迫離開了嶺南,先後在大海上漂泊和武夷山隱身。

        楊炯自然從何逍遙一身所學看出門道,知道竟然是故人之子,便約來師吾,兩個人居然每人教授了何逍遙一樣絕技。何逍遙自然是欣喜若狂,和兩個人言及父親下落不明,大家不由唏噓感傷一回。

        何逍遙自幼便跟隨父親修煉,自幼學習的功法乃是佛門神功《易筋經》,這門神功乃是佛家天下功法的總匯,同樣是一樣的學習,卻衍生出佛家許多修煉派別。

        知道何逍遙自幼有不錯的底子,楊炯自然把自己的虎獅勁交給了何逍遙,更以自己在槍法上的感悟,指點何逍遙斬馬刀的技法。師吾教授了何逍遙一套纏絲手,這可都是兩個人成名絕技,讓何逍遙受益匪淺,短短時間整個修為都有質的突破。

        易筋經中正平和,大有包羅萬象之意,使得何逍遙的修行根基深厚充實。而楊炯得自王彥章的虎獅勁,卻是至剛霸道至極的陽性,何逍遙有易筋經相輔相成,修煉特別的快和進展神速。

        而方才這一番傳聲之音,就是何逍遙以虎獅勁中的一種技巧,虎吼獅嘯的絕技發出來,果真是驚動全城,恍若天神臨世一般。

        不遠的江面上,一葉輕舟飄搖!

        秦莊負手而立船頭,看著這邊不小的動靜。含笑自語道:「果然不凡啊!永州城只怕是要換主人了!」他看著滔滔的洪水湧入江裡,臉色平淡隨然眼神裡卻多了幾分思索,看著那逐漸陷入黑暗中的永州城,居然又輕輕嘆了口氣道:「童兒,行舟吧!此番激流也不知道會不會,讓那精明的神物有所變化呢!趕去看看不遲!」

        那小廝應了聲,操舟飛快劃動起來,小舟飛快滑動起來。

        他們沒有發現,在一座樓閣頂上,一個布衣男子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衣炔飄飄恍若雕像一般。看著秦莊離去,他的眼睛似乎有了動靜,又偏過來看向這邊街道。

        雖然離得遠遠的,他的眼睛似乎可以穿透一般。忽然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一般,人徒然間拔高而起,足尖不斷的在各處微點,人如飛鳥一般騰空,向著永州城東門後山而去。

        一道耀眼的光芒,猶如天邊的流星,斬向張文達。

        張文達似乎知道自己無法躲避,看著那耀眼的刀光越來越近,心中不由微微嘆息,這一刻似乎已經得到了釋放和解脫。

        「砰!」

        一束巨大的煙花,從街道邊一個窗戶衝出,化為霓虹沖上藍天,怒放一般散開,化為了漫天的璀璨。

        四處便響起了喊殺聲!

        整座城似乎都在顫抖起來。

        一道巨浪,從山澗咆哮而來,疑似銀河落九天!

        飛流直下三千尺!卻沒有太白筆下詩意的浪漫,有的是毀滅般的摧毀和破壞。

        這股巨浪怒馬一般無可阻擋,遠遠看去就像黑夜裡一抹璀璨,眨眼間便順著山澗從天而降,就似銀河落下九天,直接的跨過永州城的護城河,幾丈的距離,砰的一聲,擊打在城邊的建築上。先沖垮了永州城東護城河邊的,木質結構的小水寨,繼而衝擊倒捲走了厚厚的城門,連續不斷的倒灌入永州城裡。

        雖然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十多天,但是周敦奇並沒有宵禁,只是建議不少百姓遷去了城西山上。城裡雖然還是有些百姓,但是並不多。何況這個時候還沒有宵禁,各個街道都還是有些閒散的人群。

        大水突然沖垮了東城門,把門邊的幾十個士卒,一下子不知道衝倒哪裡去了,一些猝不及防的百姓也沖走。雖然水流超大,但是東城這邊的街道大多數已經是空的了,沒有對大家造成多大影響,但是水從東城而入,快速的衝向各個街道河流。而且水流竄急,水勢又超大聲勢,很快東城這邊幾乎半淹沒了。

        東城門的垮塌,發出巨大的陣響,和劈頭蓋臉自城外山澗,飛速射下的接連不斷的大洪水,也讓永州城裡的人們慌亂了起來。

        終於臨近黑夜,有人自南城門攻城!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銀鈴般迷人的笑聲傳來,只見這個宮裝麗人悄然現身,在青山綠水間盈盈而出,就好似山野間一個精靈,亦或墜入凡間的仙子一般。雖然天色將晚,但是她就似黑夜來臨前的精靈。

        剛剛站在永州城屋頂,看著秦莊離去的那個布衣漢子,此時就站在一株古松樹枝上,負手看著這個麗人。

        她驚硞髻滿堆的頭上,罩著一塊五彩斑斕的真絲紗巾,遮住了臉兒和容貌,若隱若現讓人更感驚豔。露出來的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格外的迷人,尤其她外露的脖頸、手腕膚白如脂,纖纖玉手裡居然還拿著一支花枝,居然開著幾朵白花兒,也不知道是什麼花,在這將要暗下來的天色間,顯得格外漂亮。看著這副景色,更稱得花顏人嬌,渾身上下性感迷人。

        雖然站在松枝上,遠遠的還離著一段距離,但是迎面而來的那股清香,居然宜人養眼令人沉醉,當真好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一般。她舉手抬足之間,自然而隨意,偏偏給人感覺似乎風情無限。既不會讓人感覺妖媚,凡人不可接近;又不是那種嫻靜如水的淑女,讓人感覺親近可愛。

        雖然還只是驚鴻一瞥,但已經是令人不能自已,這是如何般的魅力和氣質,舉手投足都可以讓人炫目。

        她美目環顧四周,盈盈笑意間目光拂過這邊,居然讓人如沐春風一般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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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如你所願

        「多年未見,瑤池仙子風采依舊!修為更是莫測高深!真真舊友如見!」布衣漢子居然拱拱手,朝這個宮裝麗人開口說道,言語之間格外尊重。

        這個宮裝麗人看了布衣漢子一眼,如少女般歪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忽然她眼前一亮,居然就笑了起來。頓時如盛開的鮮花一般,令人神思嚮往。

        她白嫩的右手柔荑輕掩香唇,咯咯樂道:「奴家記得來了,你是以前總跟在玄同先生身邊,一直伺候著他,就是那個可愛的帶點傻傻的小道士!」

        「仙子好眼力!」布衣漢子臉色在黑暗中似乎有些發紅,他雖然看去三十來歲,但是兩鬢斑白,如果熟人在側,一定會知道,其實他已經超過七十多歲年齡,只不過隨著修為的遞增,自突破先天境界後,容貌再無變化。被一個妙齡的麗人稱為小道士,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

        但是這個布衣漢子絲毫沒有生氣,遙遙朝麗人施禮道:「昔年惕守跟隨尊師問政先生入門,修習長生之道。但是大多數時間便在師祖玄同先生身邊伺候,有幸常常得見仙子。那時仙子幾位高人常與師祖一起論道,如今思來當日所見所聞獲益匪淺,多年來師祖以然飛昇,故友卻是再無消息。多年未見仙子,想必仙子如今精進無窮!」

        瑤池仙子輕輕擺著手中的花枝,在一方小圓石便盈盈坐下,甜甜的笑道:「奴家都有三十多年沒有修煉過了,早把當年的那些東西都荒廢了,如今看來都不知道修煉的是些什麼道理。說說,小道士,你修行了這麼多年,修的是什麼啊!」她笑盈盈的看著布衣漢子,見布衣漢子神定氣閒,衣炔飄飄大有風采,眼神不由有些痴了一般。

        依稀當日模樣的人,雖然沒有身著道衣,卻更有神仙風采。看著雖然有些滄桑,卻更顯俊朗的布衣漢子,瑤池仙子眼神中居然更多了幾分笑意。

        「唉!」一聲輕嘆!

        卻令人心神一顫,即使布衣漢子修為過人,聽了這似乎沒來由的一聲輕嘆,整個人幾乎為之沉醉。但是他終究修行多年,遠非一般人可以比擬,加之他為人堅毅自律,很快就醒悟過來。看著如詩如畫一般的妙人,想起她可是昔日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一身絕學在同輩中,無有能出其右者。看著這個宮裝麗人瑤池仙子,布衣漢子似乎更為清醒起來,自然渾身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傲人真氣來!讓人感覺高深莫測。

        「是啊!修行這麼多年,究竟修的是什麼呢?」布衣漢子的眼神裡似乎也透露出一絲唏噓。想想這個瑤池仙子,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門派,逍遙派的前輩,更是當代逍遙派僅有的兩大太上長老之一,人稱瑤池仙子馮碧唯,其逍遙派絕技九轉陰陽大法,在三十年前據說已經達到了八轉境界。

        「咯咯!」她居然又笑了起來,看布衣漢子沒有回答自己,眼神裡居然有些哀怨的看著布衣漢子,道:「出來一趟,好不容易碰到了個熟人,想著自己是閒著悶出來走走,沒有想到第一個便碰到你這個小道士哩!怎麼一點都沒有當年好玩呢!」

        「仙子乃是前輩高人!自然不是惕守可以比擬!」布衣漢子臉上居然有些尷尬,不過想到這個麗人可不是好相與的,接著又失笑道:「惕守早非昔日的小道士,離開師門依然四十餘年矣!就是前輩門下那東海仙子,如今也在南唐李氏奉為上賓,逍遙派更早已是名揚四海。難得還能得見仙子,惕守深感榮幸啊!」布衣漢子輕輕自松枝上飄落。

        不管如何,這個人昔日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輩,雖然看去是個妙齡少女一般,只怕比自己還要大著幾歲。布衣漢子衣炔飄飛,慢慢走到了宮裝麗人面前,恭維道:「如若不是仙子形象動人,在惕守心裡無法替代,惕守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你會說話!」聽到布衣漢子這番話,瑤池仙子不由笑的花枝亂顫,忽然偏頭靜靜的看著布衣漢子,就像一個深戀的**,看著自己的愛人一般。她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在剛剛暗下來的光線下,似一個可愛的精靈一樣。

        「你有些緊張啊!小道士!」香風撲鼻,瑤池仙子的身子,居然不知何時,已經挨近了布衣漢子,那誘人的少女般的清香,饒是修行幾十年的人,看到她酥胸高聳,肌如凝脂,都不免心跳加速。布衣漢子的呼吸看似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但是修行到了這個境界的人,自然自己心裡有數。

        他的心跳的和普通人一樣!

        對於修行的人來說,卻無異於心跳比正常快了十倍,心亂了,高手之間,無異於落了下風。如果這個瑤池仙子真有什麼心思,只怕自己極難對付。

        駭然於瑤池仙子的速度,還有這無形的**,布衣漢子心頭又冷靜下來,微微嘆道:「修行數十載,自以為時時精進,看到仙子,方知一切都是虛幻,心中還是有所牽絆不能超脫啊!」

        瑤池仙子卻似乎沒有聽到布衣漢子的自語一般,反倒是對布衣漢子這份自謙不以為意,靜靜的看了看他,好似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看著久歸的丈夫。

        布衣漢子卻知道,這個瑤池仙子當年精擅一門鑑人術,如果對著她的時候,心思稍有不慎,,只怕就會被她看破。不由微微含笑的對視,似乎也想看破她一般。果然瑤池仙子看布衣漢子神色不變,便又啟齒問道:「剛剛襲擊這座城的洪水,是不是你叫人弄的,如果是的話,那你心裡裝的東西還可是真多呢!」瑤池仙子緊緊盯著布衣漢子,好似一個天真的小孩,看到大人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

        的說她看到他神色沒有變,臉色居然又笑了起來,絲毫沒有忌諱的近挨著布衣漢子,咯咯又笑道:「奴家說,你這麼多年的修行,不可能越活越回去嘛!這種折壽損人的事情,你怎麼可能幹呢!」

        看著異香滿懷,布衣漢子反倒是沒有了反應,看著她似乎無辜的眼神,心裡有些感慨,如果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悲天憫人,知道的人卻都明白,她當天可是個喜怒無常的難纏的主,一輩子也不知道對付過多少人。心裡似乎明白什麼,不由也微微笑道:「仙子本非俗世凡物,當是一些後輩俗人,不知道仙子在此!想必是不是這洩洪而來的水,影響到仙子了!」

        「是啊!」瑤池仙子毫不客氣的回道,忽如在**懷裡撒嬌的寵兒一般,面帶嗔怒道:「奴家這次出來有事,好不容易在這裡等那寶貝足足十天了,誰知道讓這水突然一來,竟然把它給嚇跑了!」她盯著布衣漢子,嬌俏的容顏離著他不過一拳,似乎是惡狠狠的盯著布衣漢子,卻哪有半分嚇人,然後又似嚇人一般道:「你說說,奴家抓到這個搗蛋的壞蛋,是不是該狠狠的打他屁股!」

        一時間,布衣漢子當真感覺有些苦笑不得。只有呵呵的掩飾自己的尷尬,說道:「世間凡物自難入仙子法眼,想必人家也是無心之舉,仙子何必和小輩一般見識!也不知道這永州城有什麼神物,居然引得仙子大駕親臨!俗人無知,倒是驚了仙子大駕!」,

        瑤池仙子忽然靜靜的抬頭,看向了遠處天邊,那裡似乎還有最後一抹光亮。倒是看去她眉頭有了一些微皺,好似心裡有了一些回憶。讓人感覺在她心裡,一定隱藏著有什麼事情。

        「你倒是說說,小道士,這些修道之人,有多少是真正飛昇得道了的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她忽然又偏頭看著布衣漢子,喃喃的說道:「如果都是飛昇了的話,是不是可以在天上遇到呢!天上真的那麼好麼!哎,一點都不好玩,小道士,我要走啦!」

        她纖纖柔荑右手食指,忽然輕輕豎在了香唇前,撮唇一聲輕哨!

        在已經有些寂靜的黑夜來臨前,在山澗激流的洪水聲音間,在怪獸潛伏一般的山體陰影山間,這種尖銳的聲音傳出老遠,突兀而又攝魂一般。

        夜,降臨了。

        吼!一聲怒嘯在尖哨後傳來!吼聲在山間迴蕩,經久不絕一般,似乎在回應著這邊的尖哨。

        更讓人驚訝的是,著虎嘯聲居然是自遠而近,片刻便到了近前。

        布衣漢子自然也格外驚訝,他在自己隱居的地方也養有寵物,但絕對不會是這種兇猛的大蟲,難道瑤池仙子養了一條大蟲。

        果然便只見一頭巨大的白虎;似乎憑空從黑暗中躍了出來,就似一副美麗的圖畫一般。布衣漢子沒有動,看著那頭巨大的足有兩米多長身軀,渾身雪白的張牙舞爪的老虎,這種白色異種,世間難得一見。它有靈性一般,盯了陌生的自己一會兒,然後慢慢走近瑤池仙子,在她身邊轉了一圈後,然後居然在她身邊右側蹲了下去。

        瑤池仙子看了布衣漢子一眼,淡淡的眼神似乎有些希翼,見布衣漢子神色自若,便側身坐在了白虎身上,卻再不回頭。她嬌小的身軀坐在寬厚的虎背上,當著是穩穩當當。白虎再次發出一聲怒吼,飛快的馱著瑤池仙子消失在叢林間。

        看著瑤池仙子消失不見,布衣漢子輕輕舒了口氣,喃喃的自語道:「多年不見的高人紛紛出現,這世間真的又要翻天覆地了麼!」耳中卻隱隱嘈雜,傳來永州城裡各種喊叫聲。不由偏頭看向有些些微燈火的永州城,目光久久沒有表情。

        人間真的要大亂了嗎?

        但願眾生安好!

        「你!是我的!」

        狠狠的盯著負手而立的孫先生,周奕雙眼都是血紅的血絲。緊緊的盯著,似乎生怕孫先生消失一般。言語一字一句的慢慢吐出來,他渾身散發的勁氣,居然已經使得他身上黑色的衣袍,無風自動飄揚起來。

        孫先生靜靜的看著張牙舞爪的周奕,沒有吱聲也沒有動作,站在那裡猶如石雕一般,但是表情已經慎重了起來。

        「周長老,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昔日人稱落水鬼,如今乃是地獄門冥河壇壇主,平生擅長二十一路追魂手!」孫先生臉色舒展開來,靜靜的看著周奕,高手之間的對陣,以不是簡單的招式。

        氣勢將是決定高手之間的勝負,兩個人無疑都是修行多年的先天高手,心境和境界將是勝負的最終因素。孫先生繼續淡淡的說道:「據聞閣下乃是地獄門上代長老,天下有名的鬼母前輩的九大弟子之一!就是不知以周長老的身手,在鬼母前輩手下弟子裡排第幾呢!」

        孫先生微微側目不斷的說道:「周長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高人,周圍這些人不過是軍院間的士卒,大多數更是無法溫飽的百姓,居然勞動周長老大駕前來,不知道是這龍潭廟的幸運呢,還是這些苦哈哈的悲哀呢!」

        雖然兩個人的氣機不斷衝擊,相互的鎖定了對方,身邊的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近兩個人的戰鬥。兩個人都知道對方不是好相與之人,不由都是全神貫注,就是對身邊的戰鬥也沒有在意。但是以兩個人的身手,不用看也知道身邊的事情。孫先生一臉輕鬆,在這一刻似乎更為自如。而周奕顯然眉頭皺了起來,那精瘦乾枯的臉看起來更加嚇人。

        周奕這次出來,帶著自己身邊培養多年的八個隨從。在江湖上他人稱落水鬼是不錯,但是那已經是十多二十年前的事情,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會在他面前提及這個外號。自從他執掌冥河壇以來,威嚴日盛馭下極嚴,手下這八衛也越來越有名氣,蜀中一帶人稱冥河八鬼。

        冥河八鬼自然在江湖上也是聲名赫赫。而這個孟逯,就是冥河八鬼裡面修為最好的了,平時極得周奕倚重。本來以孟逯目前的身手,一個人都可以搞定劉彪這些人。可是偏偏這幾百士卒裡有個付武怡,他似乎天生就是個排陣的高手。三四個人一組的各種小陣形,從各個面對敵。而小陣再銜接成大陣,居然把孟逯六個人半圍了起來對付。

        孟逯雖然一時間砍殺了幾個士卒,可是手下兩個黑衣人,也是八鬼中的兩個,直接被利箭射穿身體,眼見是不活了。更讓孟逯氣惱的是,還有一個兄弟左腿被直接射穿,雖然還能堅持不敗,但是行動已經是大打折扣。如果稍有疏忽,只怕也很難脫身。

        正應了那句話,亂拳打死老師傅。在這戰場上,即使你是江湖上的好手,面對一堆不要命的士兵,稍有不慎只怕就是遭殃。孟逯幾次想騰空而起突圍,斬殺在一旁指揮的付武怡,可是付武怡每次似乎都能看透孟逯的想法一般。付武怡站在十來個士卒身後,緊緊的盯著戰場的變化和動向,手裡拿著幾把各色的小旗,口裡不斷的發出各種命令。

        付武怡雖然不是江湖上的高手,但是他也知道孟逯的危險,如果讓他脫身出來,只怕第一個就是自己遭殃。平時訓練的這些士卒,那都是涪陵駐軍精銳,對付武怡那是心悅誠服的。現在也是付武怡檢驗自己能力的標尺,所以這些士卒對於付武怡來說,就是如臂使指一般輕鬆。

        一圍住六個人,付武怡就盯住了手段殘忍的孟逯,專門叫了幾十個弓箭手對付他,只要他在圈子裡一動,箭雨就襲來全身各處。而孟逯不動,一旁陣形的刀劍槍照樣襲來,使得孟逯這個江湖上的好手,在這些戰場上的士卒手裡,頓時沒有了脾氣。一直在閃躲迴避,還沒有動和攻擊,居然手臂都受了輕傷。

        這邊羅烔知道這些圍攻龍潭廟的官兵居然反水,倒過來幫助自己這邊,心裡自然是激動不已。卻聽了孫先生的話,想起前面自己兩個兄弟和蕭七郎,知道這邊不會有什麼危險,便一聲吆喝率人下了房頂去,匆匆往前面趕去。

        周奕眉頭皺了起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孫先生,冷冷的道:「閣下好算計,某家沒有看錯的話,一定是想激怒某家對你出手吧!」他渾身的骨骼突然噼裡啪啦的響起來,而他整個人卻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動,一股蕭殺的殺氣從他身體無形的四處蔓延。

        「某家卻是低估了你,現在看來閣下一身所學,當是出自道門一系吧!而閣下方才甩手箭襲殺某家近衛的手法,應該是出自茅山宗七星連珠,閣下居然是茅山弟子!」周奕一臉驚訝的看著孫先生,眼神中更是多了幾分憤恨。

        孫先生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知道真正的戰鬥來了。

        沒有花哨,沒有分解,兩個人迎面對手。

        恍如兩團影子,不時發出震天的對擊聲,不小心觸及和挨近,都會莫名其妙的捲入。

        一旁的人眼花繚亂,在付武怡的指揮下,最終只剩下兩個黑衣人,一個就是全身是傷的孟逯。而涪陵士卒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幾十個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起來了,但是沒有一個人後退,看著強弩之末的孟逯兩個人,只想快速結束戰鬥。

        砰的一聲巨響,兩條身影分開。孫先生居然連續在空中後退幾丈,一下落在了一堆被繳械的士卒身邊,落在一塊石頭上,看得這些士卒頭皮發麻的是,他落腳之處石塊龜裂一般的散開。

        他一對衣袖幾乎全部沒有了,都變成了布條一般垂下,而他一對手臂上,居然有五六道血紅的指痕,指痕突起扭曲,看起來格外的怪異。而他胸前的衣服也少了一塊,最讓人觸目驚心的就是,他臉色蒼白,唇角一縷猩紅的鮮血溢出來。

        「好高明的厲鬼舍魂大法!」孫先生渾身一顫,一股鮮血從口裡噴了出來,但是臉色似乎反而慢慢正常,他也不去擦拭:「某家受教了!」

        「鐵手鋼腿孫輕衣,,,,,,!」

        周奕也退開了幾丈外,衣炔飄飛震盪不停,眼睛看都不看自己的隨從,他一頭半白的白髮已經散開,臉色蒼白,看起來不似孫先生那般嚴重。

        他眼睛緊緊盯著孫先生,似乎想看出什麼來,一雙駭人的眼睛血絲似乎裂開了一般,看起來眼神更加嚇人。他一雙手依然籠在袖裡,胸脯卻不住的起伏道:「據傳閣下是白衣銀槍夏輕侯下,茅山弟子第一人,某家當真是三生有幸,,,,,,!」

        孫先生(孫輕衣)靜靜的看著周奕:「鬼母前輩不愧為一代奇人,所創大法果然非同凡響,某家受教了!」他雖然嘴角溢血,臉色卻笑了起來:「周長老不惜損壞一身修為,強行使用尊師秘法,當真要不死不休麼!」

        「某家僅此一子,在渝州街頭為你所殺!」周奕似乎要嗜人一般,憤怒的盯著孫輕衣,臉型居然扭曲起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死我亡!」周奕低吼著,渾身衣袍都鼓脹了起來。再次騰空而起,朝孫輕衣撲了過來。

        「如你所願,送你一程!」淡淡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孫輕衣居然也腳下一頓,本來就龜裂的腳下石塊,終於在這一刻一下散開。兩個人在空中再次相遇,讓人驚訝的是,這次兩個人的速度顯然慢了很多,一旁的人可以看到兩個人在空中對擊。

        這個世界有的是錦上添花,缺少雪中送炭!如你所願,送你一程!此時聽來,就猶如笑話一般!

        是親朋好友,是深交故知,在關鍵的時候,說出這番話來,足以令每個人感動!

        可是,這個人不是。不但不是,周奕還想把這句話送給他!

        不但不是,而且是自己深惡痛絕的人,自己的敵人!親手斬下自己兒子頭顱的人。如此的言語是多麼的滑稽,多麼的悲哀,多麼的可憐,多麼的令自己憤怒。

        可是,他沒有了機會,在這個時候,根本都沒有什麼時間容許過多的去思考,因為思想已經跟不上行動。

        怔怔的看著對面的人,那曾經是自己的敵人,是自己深惡痛絕的人啊!眼前如流星劃過天際,雖然留下了剎那的美麗,卻璀璨如煙花一般消失!

        模糊了眼睛視線,腦海也隨之空白!

        身首分離!

        鮮血泉噴,人頭猶未落地。那分離的頭顱怒目圓睜,似乎充滿了不甘和憤怒。但是,又如何呢!一切空白了!

        孫輕衣右手持著一把短短的彎刀,鮮血未乾,一滴鮮血子刀鋒滴落下來。

        世界安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七十二章 一江碧水

        「殺!」臨頭一刀,晚霞襯著刀光,猶如天空異彩。

        一個魁偉的身軀似乎從天而降,赫赫刀光閃過,鮮血衝天四濺,讓人膽顫心寒的是,那刀居然把一個人自頭頂到身體,一分為二。

        肝腸內臟鮮血淋漓,破碎而分流了一地,那兩片軀體被刀砍開,卻被大力生生分開幾米,叭的掉在地上,半邊軀體因為分離太快,那個人的意識都還沒有剝離,兩片軀體還在不斷的抽動,看得人心膽皆寒。

        苦鬥的龍潭廟諸人,和王勳領導的幾路官兵,雖然一直互相拉鋸搏鬥,但是官兵畢竟佔了上風。可是這個本來在連續弒殺了幾個,龍潭廟土匪的官兵,被人突然一刀砍開,還是使得大家都驚呆了。

        即使王勳和蕭七郎對陣,剛剛的決鬥和爭殺,也不像這一刻這麼蕭殺。大家歸攏自己的人員,蕭七郎站在不足百人的龍潭廟兄弟這邊,個個身負重傷鮮血淋漓。王勳這邊衝在前面的將士,也幾乎是個個掛綵狼狽。突然的衝擊讓大家似乎突然清醒了一般,齊齊看了過來,只見幾十條大漢紛紛從天而降,幾乎個個都是奇裝異服,站在剛剛那個揮刀的戰神身邊,看得旁邊爭鬥的人不由都停了下來。

        領頭的正是楊淮,夕陽下,他持刀站在那裡恍若天神。

        左邊是看去普普通通不起眼的王路,他給楊淮拿著一把長兵器,楊淮力大,居然打造的是一把九尺畫戟。平時楊淮用的就是橫刀,如果對陣沙場,用的就是王路手中的畫戟,它重百零八斤,普通人還不能攜帶自如。

        而右邊就是那個蜀中通金史其,他持著雙刀冷冷的看著這邊的官兵,一雙眼神似乎充滿了邪邪的惡意。凡是和他對眼的人,無不感覺莫名的涼颼颼的。

        迎著夕陽的餘暉,楊淮凌烈的刀鋒上,發出七彩的炫光,一滴鮮血緩緩的自刀鋒滴落。

        叭!

        鮮血滴答的聲音,在這已經寂靜的戰場恍若驚雷,更猶如平靜的水面濺起了一滴雨水。

        大家都清醒了過來,看著血流成河的戰場。想想剛才激烈的慘斗,許多人都不知道方才的時光,是如何的熬過來的。短短的不足兩百米的石階,幾次往返的衝殺,幾次搏命的堅守,大家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這裡其實就是屠場,剛剛進行了一場單方面的宰殺。

        龍潭廟的土匪們鬥志高昂,但是出於武器和裝備的問題,和官兵對敵之下,損失慘重。地下石階倒下的,大部分都是衣衫破舊,身形消瘦的土匪們。他們哪裡是什麼土匪,其實大多數都是百姓而已,被李元訓練了一段時間,就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和官兵對陣陣前。

        也倒下了不少官兵,看去這些官兵的慘狀更勝龍潭廟這邊,因為龍潭廟這邊出手的,主要就是蕭七郎和李元兄弟,大家對著官兵的時候毫不留情,自然做到出手必殺,所以看去戰場的狀況,倒下的官兵沒有一個還活著的。

        看著這些殘肢斷臂,李元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這些都是和自己平時稱兄道弟的人,都是對自己百般信賴的人,如今自己卻沒有能力保護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自己眼前消失。

        李元知道蕭七郎想保護這些人,可是雙臂難敵眾手,即使再厲害的人,面對這種混戰的戰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心有餘而力不足,每個人都會明白這一點,可是陷入了混戰的時候,大家都期待著自己的安全有人保護,都無法去迴避這種場面,知道一兩個人,也不可能兼顧到大家的安危。

        這些龍潭廟的兄弟,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官兵的對手,可是沒有人後退半步,因為身後就是龍潭廟的大門。在那門的後面,就是龍潭廟的老少婦孺,都是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他們為了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沒有後退半步。

        李元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顫,苦鬥之後渾身幾乎虛脫,可是還沒待他雙腿軟下,身子已經被一個人扶住了。側頭一看過去,居然是自己二弟羅烔。

        羅烔顯然也不好受,但是他顯然過來的比較晚。兩兄弟對視間,似乎有著劫後餘生的感覺,雙眼對視都以濕潤。看向羅烔的眼神,李元多了幾分詢問。

        羅烔雖然不知道後來的戰況,但是他相信孫先生孫輕衣,看著這邊的慘狀和大哥的詢問。羅烔沙啞的道:「大哥放心,一切都在孫先生掌握中,何況好像剛剛涪陵那邊的官兵,居然一起臨陣反戈了!」羅烔自然搞不懂,羅烔顯然也是很慘,右臂被刀砍了一條大約五寸長大口,鮮血淋漓血肉翻捲深可見骨。可是他絲毫不以為意,緊緊的把著李元的手。

        「李大哥安心,龍潭廟此刻安矣!」蕭七郎含笑看著楊淮,那是一種真正的欣慰,雖然只有幾十個人,但是後面的官兵沒有過來,加上蕭七郎早就和組織保持著行動的聯繫,隱隱猜到一切都已經按計畫進行了。

        兩個人看到楊淮的到來,蕭七郎居然如此鎮靜,便知道這些人肯定就是蕭七郎說的幫手,心裡不由也有些激動起來,終於要結束了嗎?

        楊淮的下馬威使得大家都先後住手,李元兩兄弟不由尋找三弟石佳,看到他正拄著半截砍刀,扶著一個受傷的兄弟,心裡不由都鬆了口氣。都一起看向蕭七郎,見他正緊緊盯著王勳。

        他雖然也和王勳兩敗俱傷,但是他渾身上下看起來,似乎比王勳還要慘烈。身上鮮血淋漓不說,衣袍破碎不下於十道傷口,當然這還只是看到的明傷。為了不斷穿插拯救,身邊一個個被官兵砍倒下去的兄弟,他顯然被王勳乘機壓制的很死。

        蕭七郎的身手並不差,但是為了別人的安危,他顯然被王勳打擊的夠嗆。

        王勳可是地獄門這些年難得的人才,一直在渝州軍中隱忍多年,初始還希望能夠回到地獄門,得到門內很好的提升。但是在經歷了官場和軍營之旅之後,王勳隱隱便改變了主意。

        因為如果憑著自己的努力,還有在地獄門的一身所學的修為,王勳相信自己,能夠在這亂世裡闖出一片天來。即使自己不能回到門內任職,那自己就做地獄門的外門弟子,想必門中掌權的人物,看到自己的努力和成績,一定也會同意自己的決定。

        地獄門每年都會收取一批弟子,每三年都會派遣弟子入世,負責的就都是地獄門的外門弟子。這些外門弟子充斥各個層面,負責門內的生存,交涉,和對外界的聯繫。周奕的冥河壇雖然說是地獄門內門主壇之一,但也是和外界接觸較多的分壇。

        王勳自然也知道,如今地獄門的各大太上長老,基本上都幾十年不出,就是門主也多時未見。所以門中不少人都蠢蠢欲動,有人公開到俗世來干涉,更有各種慾望的人,利用自己手中的資源,在外面做各種自己需要和想要的事情。

        就像周奕,不然他也不敢公然把自己兒子安插到渝州。王逸陪伴這周起,也是自己蛻變,和認清這個社會的幾年。王勳沒有埋怨周奕對自己的安排,如今反而感激周奕當初的決定,因為王勳似乎已經看到了機會。

        蜀中建國以來,幾乎沒有發生什麼大的戰爭,就是有也是局部。孟昶對民生的發展,使得蜀中確實太平了許多年,也使得很多人忘記了戰爭。雖然太平了二三十年,但是看到現狀的王勳相信,這種太平只是表面的。

        征服龍潭廟,將是自己騰飛的第一步,自己就能做到渝州的馬步軍都指揮使,完全統帥一州的軍馬。對於渝州官場的道道,王勳早已摸透了其中的奧秘。要想飛昇高枝,眼光停留在渝州,是一點作用也沒有的。王勳託人在京城錦官城,已經聯繫了可靠的人物,那裡將會是自己的起點。

        當然,如果可以征服龍潭廟,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既可以暫時安撫憤怒的周奕,到時候又可以和地獄門門內交差。王勳不相信,這麼個小小的地方,會阻礙自己前進的道路。當然,吞下龍潭廟這個軟柿子,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自己可以在軍方異軍突起,引得錦官城的大佬們對自己的注意,使得那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人,在關鍵的時候籌碼更重。王勳為了這件事情,可是策劃了許久,也期待了許久。

        這邊的激鬥斬殺,王勳還是有些把握,他嚴令官兵聽命,絕不允許心慈手軟。他想殺一儆百,何況他也相信周奕的能力。作為地獄門目前僅有的幾個壇主,還是地獄門當代的長老之一,王勳知道江湖上現在不會有許多人,會是周奕的對手。

        即使現在看到突然出現的楊淮,他也只是稍微一愣,便馬上揮手示意,身後的幾路剩餘的將士,便隱隱把大家包圍,慢慢的想圍了過來。

        楊淮大手一揮,身後四十多個兄弟勁弩對準了王勳。看著這幾十把勁弩對著了王勳,饒是官兵這邊還有一些弓箭手,但是大家也不敢妄動了。

        渝州的弓箭手本來帶出來的就有限,何況為了拖住龍潭廟的視線,反倒是在後牆那邊,何達領導的官兵裡面,弓箭手會比較的多一點。這一時間,楊淮幾十個人控制了場面。

        「各位官兵兄弟,請看看這石階上的屍體,他們以前是你們的戰友和兄弟,還有的就是這龍潭廟的老百姓!」楊淮冷冷的盯著王勳,一眼可以看出來他的身份。便也不管王勳的臉色,繼續道:「誰都有兄弟父母,誰都有家人朋友,可是,這一刻,他們捨棄大家而去!你們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楊淮真氣十足,站在石階邊一塊石頭上,格外顯眼起來:「誰願意戰爭,誰願意廝殺!沒有人願意,你們看看你們的主將,你們問問他,你們為了誰而戰,為什麼要來殺害這些無辜的百姓,為什麼會讓你們這些戰友同胞,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這裡?」

        王勳看著楊淮不斷的誘導和鼓動,隱隱的猜出了楊淮想做什麼,但是他對自己身邊的隊伍還是比較瞭解的,何況身邊幾個牙將都是自己培養和親近的將士,他正欲說話,卻見到蕭七郎朝楊淮走了過去。

        「兄弟們,我們要生存,大家的家人也都要生活,住在渝州的官老爺們,天天錦衣玉食,可是他們看不到這裡百姓的疾苦,和別處老百姓的無助,他們只會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想去享受什麼。大家知道老百姓被貪官污吏逼死多少,在蜀中老百姓又餓死了多少!」金史其馬上站了出來憶苦思甜,加強本來已經有些默認的官兵的心態刺激。他地道的蜀中方言,霎時間無疑大大刺激了官兵的視覺神經。

        「妖言惑眾的一群刁民!」王勳揮動已經沒有了布片的旗杆,朝著這邊亂吼,可是眼神回身看去,讓他吃驚的是,身後的官兵居然還真是議論起來。他回過頭去想找出人來,卻看到大家看到自己回頭,便都閉上了嘴巴。

        「你們看看,看看哈,你們的領將被某家說到重點,已經是惱羞成怒了,不管他如何目中無人和自欺欺人,當著這麼多人,卻對大家說不出個理由來!」伶牙俐齒的金史其馬上接口又道:「他為了自己陞官發財,對大家欺瞞不說,還不顧大家的死活,讓你們來送命和做劊子手!最重要的是,讓你們殺死的都是什麼人?都是幾乎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

        「胡說八道!」王勳雖然精明,但是被幾十把勁弩對著,雖然想分辨,但是總是慢了半拍,而且他表情一激動,自然更讓人懷疑。

        「某家有胡說八道嗎!你們大家現在就問問你們的領將,看看他敢不敢回答你們,他是不是為了自己陞官,說領著你們來立功,說這些龍潭廟的土匪不值一提,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卻是打不過你們,因為他們根本就是一堆老百姓。而他讓你們屠殺了一堆老百姓,然後回去自己冒領功勞!」金史其快速的插話,當真是唾沫亂飛。

        他也不管王勳雙眼冒火,站在楊淮的右前方,指手劃腳的對著王勳就是一陣亂說:「凡是一個有良知和良心的人,都不會做這麼殘忍的事情!龍潭廟領導這些百姓的李大哥,當天也是和大家一樣,都在蜀中軍營,就是受不了上級的欺壓,和悲憐老百姓的痛苦,才在這龍潭廟一帶,號召和帶領一幫老百姓生活,逃避貪官污吏的剝削,卻被你們領將當土匪宰殺,你們忍心,你願意嗎!」

        「哥!,,爸,,,二叔,,,!」突然邊上一陣哀嚎,卻是龍潭廟這邊有人,看著自己親人倒在自己身邊,聽到金史其的蠱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們本來就是老百姓,在李元和蕭七郎後來的鼓勵下,才頑強了起來。

        「不願意!」聽到這邊的哀嚎,忽然官兵裡面冒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大家都嚇了一跳,看過去,果然是一個穿著衣甲的蜀軍伍長,年紀尚未及冠。

        王勳恨不得劈了這個士卒,惡狠狠的盯著他,誰知道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接著又有幾個人發出聲音說不願意。雖然聲音感覺稀稀拉拉的,但是似乎在官兵裡引起不小的動靜,畢竟這些官兵彼此都是見過的,也都是有良心的。

        「看看,你們說實話,你們的領將想殺人滅口了!」金史其看王勳駭然的目光,似乎猜出王勳心裡的想法,搶先便又亂吼出來。

        王勳身邊幾個本來想殺雞駭猴的牙將,立時停住了腳步,看著王勳一臉尷尬。

        「辛苦了七郎!」楊淮看著要噬人一般的王勳,笑著朝蕭七郎說道:「讓你們受苦了,某家和戰士們來晚了!」

        「正好啊!楊將軍,及時雨啊!龍潭廟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兄弟們心甘情願的付出,七郎也終於不負重託,率眾兄弟保留了這處根據地!」蕭七郎此刻無比的放鬆,看著羅烔一起看過來,眼眶中居然有些濕潤了。

        李元把著羅烔,也慢慢走了過來,蕭七郎出手如電,在羅烔手臂傷口附近一陣點擊,頓時便止住了那傷口的流血。過來給楊淮低聲解釋兩個人,兩個人聽說楊淮就是蕭七郎所說的人,不由都激動和期盼了起來。

        蕭七郎看了羅烔一眼,連忙又朝楊淮說道:「後方本來攻擊龍潭廟的官兵,在涪陵的同志的帶領下,已經控制了涪陵的官兵。孫先生和他們聯繫上,有孫先生的號召,想必沒有什麼問題,此處就待將軍主持大局!」

        「無妨!此處的官兵拖延,必然使得渝州的同志進展順利,咱們的任務就是牽制住這支渝州官兵,想必此時的渝州城,也已在我方控制之中!」楊淮一臉喜氣道:「建立渝州根據地,發展渝州地方,七郎當是第一功臣!」

        「有人過來了!」看到一支官兵從側面清溪邊的山間快速過來,這邊有官兵馬上便嚷了起來,領頭的正是王勳剛剛派過去的劉彪,還有涪陵縣尉林清棟。

        王勳心頭燃起最後一絲希望,可是還不待劉彪率人過來,便看到一個人居然從龍潭廟的大門上掠過,足下輕點落在了石階邊的石頭上,而這個人正是孫先生孫輕衣。雖然光著雙臂,甚至雙臂上血痕未消。

        讓人駭然的是,他手裡居然拎著兩個首級,怒目圓睜,正是周奕和孟逯,鮮血猶未乾!看著那猙獰的首級,大家都看呆了!

        王勳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他感覺心口一涼,胸見一股熱血幾乎噴了出來。

        無言以對,唯見夕陽染紅天空,五彩的天空閃現繽紛的美麗!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七十三章 人生幾何

        大寶元年四月二十九清晨!

        嶺南大漢國遊騎將軍韋翼人,率六百將士輕取渝州城。

        時任渝州刺史李奉孝,乃是蜀主孟知祥子孟昶弟弟雅王孟仁贄親信,恰好在成都公幹,懵懵懂懂逃過一劫。

        渝州防禦使趙浪聞之有軍進城,率眾強力抵抗,無奈手下兵眾將士有限,加上渝州太平已久,各處城門空虛沒有備戰。等到趙浪發覺時,幾處城門已經被控制,趙浪自己在府上被擒。

        接著渝州不少士卒反水投降,使得蜀軍在韋翼人的將士手下,往往選擇投降或者不堪一擊。趙浪自己被大漢國將士活捉後,其餘的指揮使一級的將領,不是投降就是被誅殺。

        半日之間,整個渝州城便易主,而韋翼人以平均教的名義,響應梓州和遂州的戰鬥,公開在渝州城城頭掛上了平均教的旗幟。大漢國軍隊首次以改頭換面的方式,正式在蜀中取得了一州之地。

        繼而各州縣傳來消息,不是被大漢國早就派領負責各處的將士減滅,就是紛紛易幟投降。大家打著平均教的名義,公開在各處州縣招募壯士,充實著自己的隊伍。

        這晚,大漢國任命蜀中都知兵馬使楊淮入城,同行的還有一起被俘的渝州從馬直指揮使王勳,和一千多已經順服的渝州軍。

        奉行不擾民的大漢軍隊,一邊安撫著渝州城的老百姓,一邊號召所有在渝州的人員,全面的投入到渝州的改主重建中。而楊淮首次以大漢國最高統帥的名義,以平均教左護法的名頭,對渝州進行了全面的改建。

        刺史府!

        徹夜通明!

        天亮了!楊淮精神抖擻的坐在刺史府大堂上,身邊是負手站立的王路。右側是一身戎裝的韋翼人,他容顏消瘦卻精神奕奕,渾身散發著一股無形的殺氣,幾年的征伐,已經令他真正的充滿了威嚴。

        下手左手首位是蕭璂蕭七郎、接著是孫先生孫輕衣、涪陵軍校尉付武怡,然後他身邊坐著一個相貌堂堂四十來歲,穿著員外便服的一個中年漢子,再接著就是巴南縣尉劉彪、獨角蛟李元、楊淮入蜀助手金史其。

        而右邊是則是怒蛟羅烔、涪陵縣尉林清棟、還有兩個身著蜀軍鎖甲的青年將領,最後乃是龍潭廟青面蛟石佳,等幾個這次立了功的人員。

        大家商談了一晚,沒有太多疲憊,反而興致正濃!旁邊是幾個隨來的龍潭廟的兄弟,正在給大家不時斟茶,清香的清茶讓大家都樂在其中一般。

        楊淮沒有使用刺史府本來的下人,本來府裡上上下下的人,此時都關押在後院一處院子。包括趙浪在內的一行官員,全部關押在刺史府的臨時地牢,由楊淮的親衛親自看守。楊淮以身作則的號召大家謹守軍法,這些俘虜都是要經過深層次審問的,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楊護法,某家也沒有多話,只要您吩咐下來,某家和龍潭廟眾兄弟誓死追隨!」李元雖然渾身是傷,但是在趕來渝州的路上,孫輕衣已經給他處理了外傷,更不惜血本給了他一粒丹藥。他服用後感覺渾身是勁,精神無比的舒暢。此刻各處包紮妥當,雖然臉色蒼白,但是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很好。

        到得渝州來,李元才知道自己一直追隨的,居然是蜀地現在鬧得轟轟烈烈的平均教。而且楊淮居然是平均教的左護法,那可是教主和副教主下第一人啊!就是和自己稱兄道弟的蕭璂,也是平均教渝州分壇壇主。

        李元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真的功勞大,還是他們看在蕭璂的面子上,使得自己在這裡的排座,居然超過了以往自己只能仰視的,渝州官府的這些官員老爺。因為在座的,李元可是知道有渝州城以前的官員。

        參加了一晚的表忠會,聽了楊淮的一通大計畫,以及後續的渝州的一些基本安排,李元自然代表龍潭廟表忠。準確的來說,李元是屬於蕭璂一系,但是經過這次血戰,本來就沒有戰鬥力的龍潭廟,最後只剩下幾十個可戰兄弟。

        不說平時的殺富濟貧,和堪堪賴以生存,就是在渝州這個地方來說,龍潭廟這股勢力,也可以說什麼也不是。只不過陰錯陽差的被蕭璂當作了一枚棋子,牽制住了渝州一支勢力,使得韋翼人的行動順利完成而已。李元很清楚這一點,此刻為了龍潭廟的未來,李元只有率先出來說話。

        楊淮靜靜的看著李元,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居然抱拳向天,朗聲說道:「本教此次順利收復渝州,蕭壇主領導的龍潭廟功不可沒!」他看向蕭璂和孫輕衣,看兩個人一臉慎重,便示意道:「本座以為,作為龍潭廟核心力量的李兄弟三人,更是此次大功臣,所以,本座想成立一支以龍潭廟為命名的隊伍,用以紀念這次的艱苦血戰,和告慰龍潭廟英靈!」

        「謝過楊護法!」龍潭廟三兄弟渾身顫抖,激動不已的幾乎同時起身,向楊淮謝禮和投去真誠的謝意,此時眼眶已經含淚。

        「各位兄弟毋須多禮,凡是為了本教付出的兄弟,本教一定不會忘記他們的功績!」他先是看了韋翼人一眼,見韋翼人含笑看著,任自己取捨,便又看向右側林清棟身邊那兩個帶甲將領,道:「賀豹、林韓兩位將軍昨晚清點兵庫,如今本座想建立一支千人的隊伍,不知道是否能齊整裝備!」

        「渝州富足,兵庫雖然多時多年未啟,已經有許多兵器出現了腐蝕和陳舊的現象,但是幸好大部分還是很好的,末將和林將軍仔細清點,發現裝備五千人都夠,所以正想和楊護法稟報此事!」挨著林清棟的賀豹起身應話道,他方面大耳虎背熊腰,原來是渝州馬軍一個校尉。

        在此前渝州被攻破以前,便以得到密黨化身平均教教眾的爭取,成功的在春節前便得到他的效忠。韋翼人帶隊進攻渝州,他帶領麾下首先反正,是這次進城的首功者。

        而他身邊的那個個子稍矮的林韓,則是渝州城長江水軍指揮,也是被密黨吸收了許久的一個將領。進攻渝州的時候,水面派遣的韋翼人安排的部隊,在得到他的全力配合下,順利的斬殺了水軍指揮使,完全的控制住了長江上的水軍。

        他也抱拳說道:「末將認為,本教如今控制了渝州城,雖然可以和梓州、遂州呼應,但是梓州和遂州近在錦官城。渝州只能作為後方,而且要注意駐邊防守周軍的軍隊。所以渝州城要想進退自如,最要防備的就是長江上的水軍。所以末將懇請楊護法同意,再招募幾千水軍,把涪陵和巴南都完全掌握在本教手裡!」

        楊淮一臉慎重,來蜀中的時候,劉繼興就和他分析過這個問題。隨著和劉繼興一起鍛鍊,他顯然成長了起來。欣然發現這個林韓是個不錯的人才,心裡便有了計較。

        眼見沒有人吱聲,顯然大家都聽了這話後,都在思考渝州的定位和走向。卻發現付武怡身邊,那個中年漢子也一臉慎重,思及他的身份不由道:「彭兄對渝州大勢瞭如指掌,不知有何建議!」

        這個中年漢子沉吟,看大家都看向自己,也沒有謙虛,微微朝大家抱拳,沉聲說道:「如今本教在蜀中雖然聲勢浩大,但是顯然是勢力分散。渝州有個威脅所在,大家可能都忽略了。!」他見大家都慎重起來了,便起身走向楊淮和韋翼人施禮。

        靜靜的說道:「兩位護法一定知道,渝州之所以平時兵馬不多,就是因為酆都有個特殊所在!那就是江湖上盛傳的天下第一門,酆都就是第一門地獄門所在地。據說本門有分壇已經近道成都,但是本門目前和地獄門比較,在某些方面的影響,就蜀中來說還頗有不足。某家以為渝州乃是一個關鍵所在,就看楊護法和韋護法想做多大的打算了!」他又看向韋翼人,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有就是看韋護法身邊,這支奇兵能在渝州城待多久了!」

        這個人名叫彭全清,乃是渝州本地人,原是渝州布行行首。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密黨拉入了組織,不過楊淮畢竟比較放心的就是。這次有他的配合,使得渝州很快穩定下來,渝州各行的行首都被他召集了起來。他還有一個特別的身份,就是他乃是大漢國建武節度使彭全白的從兄。

        當然,這個身份的作用,彭全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加入的這個平均教,也是自己兄弟所屬國家的。而密黨卻已經偷偷的獲知,記錄在密黨的檔案裡面。所以,在爭取渝州發展密黨黨員的時候,他自然排在了首位。

        而韋翼人領著軍隊進城的時候,彭全清手下已經有了四個下屬的黨員,每個人都發揮了不容忽視的力量。所以,對於楊淮來說。對彭全清的瞭解,和忠誠度還是很放心的。

        「本教旨在解放整個蜀中的百姓,佔領渝州城,自然就是為了長久發展,和在蜀中有一個強有力的根本所在。地獄門目前和本教沒有接觸也沒有衝突,暫時可以忽略。教主教義很明確的就是,吾等在渝州立足發展,作為遂州和梓州的大後方,更可以切斷成都水路的命脈,至於本座親自坐鎮渝州城,就是為了團結各州縣的教眾。」楊淮靜靜的對著大家說道。

        他又指著韋翼人道:「韋護法身為本教前護法,肩負開拓和陷陣之責,自然不會在渝州城逗留太久。不過渝州城沒有牢固之前,韋護法是不會輕易離開的。既然大家有心,本座就此計畫下去,諸位可以參考一下!」

        大家知道楊淮這是要安排,不由都有些緊張起來。而一旁的孫輕衣卻似乎陷入了沉思,蕭璂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孫輕衣。孫輕衣輕輕搖搖頭,示意蕭璂安心,蕭璂心中稍安。

        「本座擬在渝州設立三方根本舉措,應以響應教主的決策!第一,由彭全清即時起,擔任渝州城本教分壇副壇主,專門負責昔日渝州城刺史所有職銜,對外一切事務,皆由彭全清兄弟來處理。而彭兄弟的安全由本座親衛金史其輔佐,其餘各類事務你們可以一同安排處理!」

        楊淮擺手示意激動欣喜的彭全清,不用起身虛禮,接著說道「第二呢,仍由蕭璂兄弟即時起,仍舊擔任渝州分壇壇主的職務,負責所有渝州本教兄弟的事務,包括彭全清兄弟也是協助。同時,由其專門負責昔日渝州防禦使所有職銜,由孫先生全力輔佐。」楊淮卻可以的隱瞞了孫輕衣的身份和重要性,孫輕衣沒有絲毫異色,他本來就是負責蕭璂安全的人員。

        楊淮見大家沒有疑義,不停的接著說道:「同時任命龍潭廟李元為本教渝州分壇護法,即日起本座作為李元的介紹人,批准李元兄弟、羅烔兄弟、石佳兄弟成為本教兄弟!專門負責渝州城巡按捕查,自行組建一支五百人的巡捕隊伍,人員在軍隊甄選後你們再負責率選。」

        「第三,此次有功人員,本教全部有賞,但是渝州城建設在即,百廢俱興。本座把諸位功勞呈報教主,先給諸位在渝州安排職務在先,希望諸位齊心協力把渝州城,建設成本教的中心,,,,,!」

        事情就此一件一件的陸陸續續安排下去,大廳裡面個個歡喜雀躍。

        渝州城被朝陽籠罩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人生如此的短促,流年易逝!如果產生貪生畏死的想法,那麼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完成呢!人生漫長的旅途,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的心裡,難以克服的恐懼。

        唐末五代的時候,天下軍閥紛爭不斷,中原大地各處先後分裂,變成十五個割據勢力,這也是中國傳統歷史上大一統後的再一次分裂。

        對於很多人來說,天下未合,就是大業未成。儒家思想的流弊和天下大勢所趨,似乎決定著分久必合。

        任何一個時代,都會有一些有使命的人的存在,他們都以天下為己任。不管是出於個人私慾,還是為了名留青史,反正為了天下的大勢,他們奔波不息。

        為什麼會有人成功,就是他一直都在等機會,等一個適合自己施展的機會,等一個能使自己夢想實現的機會。當然施展的前提,就是自己平時不斷的積累,沒有平時的積累和遠見,就是有機會擺在自己面前,都只能感覺徒勞,對天長嘆而已。

        有心人都會在這個時代,產生一種時間的緊迫感,對使命不能完成的無奈感。正如曹孟德所言:「不戚年往,憂世不治!」

        這句感慨,並不是軟弱消沉,而是為了執著於有限的生命。珍惜我們的有生之年,必須要及時的努力振作,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添憐我見,在這個世界,在每個不同的時代,都有這些轟轟烈烈的人物,來推動時間的前進,和人類的進步。

        一個人,至少在自己生命中懂事的前十年裡,都在無奈的浪費自己的時間,浪費自己有限的生命。這種對生命進程的無奈,每個人都無法逃避,因為任誰都不可能生下來就是人傑,都必須從呱呱落地到成長。然後不斷的學習進步,當然這裡說的是一個正常人而言,至於那些碌碌無為的人不在此列。

        每個人都在懵懂中度過自己的一生,在痛苦失望和焦慮中死去,是不是發生之後,才明白怎麼去處理事情;是不是在發生之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和機會。人生就是如此,可是為什麼有些人的人生不會這樣呢!即使有那些微的明悟,都是時光已經流逝。

        對於一個真正瞭解俗世,瞭解人生的人來說,可能他比許多人活的更痛苦。但是他們必然可以更好的規範自己的道路,規劃自己的未來。

        有的人必將化為泥土,有的人將會為了這個世界的美好,獻出自己美好的人生。

        作為一個平凡的人,要想成為世人都瞭解的人,其實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是有許多人就為此付出了一生的堅持,他們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不平凡,哪怕是為此付出一生,甚至沒有回報。

        「陛下!」

        看到劉繼興站在榕樹下,靜靜的看著水池裡的錦鯉,那是鬼手親自在珠江裡釣上來的,都送給了劉繼興。劉繼興很喜歡這些錦鯉,五顏六色,生命強盛。

        楊炯一身麻色布衣,從石徑小道轉了過來。

        「先生又有好消息吧!」劉繼興微微一笑,把手裡的魚食遞給一旁的龔澄樞,看著一臉輕笑的楊炯。龔澄樞恭恭敬敬的接了,捧著魚食退到了一旁喂食。劉繼興對他還是很好,不過他在宮裡面自行收斂了許多。

        「恭喜陛下!」楊炯把一張紙條遞給了劉繼興,那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很多東西。淡淡的看著水池中,那浮浮沉沉的幾條錦鯉道:「某家剛剛從思惕兄那裡回來,思惕兄讓某家順道帶話,渝州不負陛下所托,如今已經穩妥的盡在掌握。」楊炯看著劉繼興笑了,想起他這段時間的付出,不由對這個少年更是期盼。

        「如今遂州、梓州先後成功,渝州又見大功,陛下的構思正在實現啊!」楊炯的臉上居然都有些喜氣了,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很少為事情喜形於色了。

        「這一切,都多虧兩位先生的支持!」劉繼興和楊炯並排而立,看著水中的魚,靜靜的說道:「這錦鯉被師先生從江裡,拿到皇宮裡來的時候,日日不停的跳躍,後來漸漸的便安靜了下來,朕時時近前喂食,它們便會主動的湊過來,她們現在已經習慣了!」

        楊炯看了劉繼興一眼,露出些許思索之意,便又看向龔澄樞不時往水中輕揚魚食,那些魚兒便也搖頭擺尾的過來。龔澄樞臉上堆著笑意,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在這個水池裡待習慣了,它們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不管是誰給它們喂食,它們不會在乎,主要是它們需要進食!」劉繼興微微笑道:「先生感覺,再過一段時間,朕把這些魚兒再放進江裡去,它們還會像這麼肥美,會吃江裡的東西嗎!」

        「也許會餓死!」楊炯看著龔澄樞似乎停下手,一臉思索恭敬的看著劉繼興,好像聽到劉繼興的話語很有意思。不由淡淡的說道:「難怪熟悉魚生存的習性,難怪陛下如此信心十足!」

        劉繼興負手看著雨過天晴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氣:「人生短短數十年,凡夫俗子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亂世征伐,受苦都是百姓。分久必合,人心向歸!誰先主宰優先,誰便有無盡機會!楚地、唐國亦或蜀中,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百姓會等到誰的主宰,會習慣誰的安排!」

        「五月以至,江南可曾好!湘水多情,只是那周行逢會不會像湘女一般,歡迎朕呢!還有那難於上青天的蜀道,此生朕又何時可以一行!呵呵,先生啊!你可知,朕多麼思念,可以無拘無束縱橫天下的感覺啊!」似是自言自語,劉繼興雙眼卻充滿了激情一般,看得一旁龔澄樞暗暗失神。

        劉繼興沒有感覺自己的偉大,甚至感覺自己還和當初在自己世界是一樣,但是必將為了來到這個世界,而付出自己一生的努力。從當天被施真人所救下,到後來成為了嶺南的皇儲,到了後來自己的提早計畫,都證明了劉繼興自己的不屈服。

        世間能證明什麼?世間你想證明什麼!

        這個世界很迷離,因為這個世界太多的變化!

        晶瑩剔透的水珠,從綠葉上緩緩低落,幻起一個五顏六色,迷離的世界!

        幾個人的身影便在這個世界模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七十四章 持久戰

        思州城

        司馬府

        外府內堂一片喜氣洋洋,就是府門大街上,都擺上了流水席。

        從武陵侗洞主楊山進城的時候,到和冉秀娘完婚,一切順順利利的進行。作為思州城的主人之一,冉摩鳳早就給四方的來賓準備了,有土家人最熱情的酒席,和最真摯的感謝。

        土家人本來儀式繁多,加上新郎又是侗家人,按照冉秀娘的想法,就是在思州城按照土家人的儀式,回到楊山那邊就按照侗家人的規矩。所以儀式從中午一直弄到了快晚上,但是客人卻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早早的入席痛飲。

        為了冉秀娘的婚禮,五溪諸蠻都有人來參加,因為冉秀娘不但是冉摩鳳的女兒,還是五溪人都尊重的老法師當天指明的弟子,相當於諸蠻的聖女一樣,你說說誰不想過來看看。

        因為客人諸多,冉摩鳳不能一一的致禮,就在內府開席三圍,而又在內堂開席一圍。蠻人雖然沒有淨然開化,但是也懂得敬重英雄。三十六洞蠻族,只有兩個令人尊重的英雄,一個就是蜀中思州的冉摩鳳,一個就是楚地溪州的彭師暠。

        冉摩鳳少年時,就進京朝拜少年天子孟昶,助他平復重臣的威壓和蠻地的收復。孟昶對冉摩鳳感激不盡,多次挽留於京,冉摩鳳卻立志收復蜀地諸蠻。此後十餘年,冉摩鳳真的帶領酉陽土家的英雄,收復了四處散落的蠻族。蜀中田家的家主田洪蜚,親自把冉摩鳳接進了思州城。

        而溪州的英雄彭師暠,先助楚地馬家子孫,帶領溪州諸蠻橫掃楚地各州。後來南唐入侵楚地,他被南唐招入金陵府,如今還在金陵身任重職,他的兒孫還世襲溪州保靖司。

        作為蜀中五溪的英雄,冉摩鳳自然有自己的擔當。當然,作為一個英雄,自然希望自己會永留青史,成為五溪的驕傲,成為冉家世代的驕傲。

        冉摩鳳看著堂上一個個酒醉憨憨的人,大家雖然已經歪歪斜斜不知所謂,但是鬧哄哄的沒有停止的意思。這裡是司馬府內府,坐上自然都是三十六洞的代表。大家大多數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推杯換盞的,誰也沒有注意到冉摩鳳的表情。

        冉摩鳳回身又在內堂席上坐下,這裡的一席十來個人已經趴下的趴下,溜到桌底的到了桌底,個個也都是盡興不已。倒是驚訝的是,冉摩鳳自己卻是沒有醉意,他似乎在思索什麼,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身邊的思州刺史田洪軍,一直坐在左手首位,他本來也已經趴在了桌上,似乎感覺到冉摩鳳過來,他居然抬頭坐直了。看他雖然似乎醉眼迷離,眼神之間卻哪有半分醉意。

        本來按照常理他應該是坐在首位的,但是他上座時硬說冉摩鳳今天最大,強行把冉摩鳳推到了首位。冉摩鳳自然不會認為,田洪軍這是一片好意。如今五溪思州一帶,田氏的威望日漸衰弱,田洪軍顯然是想給自己博取好的名聲。

        冉摩鳳不在意田洪軍的這種小舉動,因為本來如今的思州,明面上大家都明白,自己是主要的實權者,冉摩鳳也不在乎外人眼裡的那些虛名。但是冉摩鳳也知道五溪有不少念舊的蠻族,仍然把田家看得很重,也有人對自己的強勢有所不滿,暗地裡一直支持著田洪軍的崛起。

        作為冉家這代的掌舵人,冉摩鳳一直和成都的孟昶保持聯繫,自然是希望冉家在五溪的影響力持續擴大。但是冉摩鳳也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任何事情,都是不可能一蹶而就的。

        田家在五溪地方的威望幾百年,這代家主田洪蜚更是名義上統管五溪所有蠻族,儘管像楚地彭家這樣的家族,早就已經不理會田家的存在一般,但是也不得不讓田家的子孫,在溪州地區任職各州刺史。所以冉家要想成功上位,除非一個新的時代到來,或者一件足以令五溪人都深深記住的事件。

        冉摩鳳知道田洪軍不可能喝多,但是也沒有刻意去看他,因為即使是在這個大喜的日子,冉摩鳳裡裡外外也是安排妥當的。對於田洪軍此刻的動作,好像本來就在冉摩鳳意料之中一般。

        此時的田洪軍確實很清醒,本來似乎也是醉態可掬的樣子,可是看到冉摩鳳的神色,他似乎忽然清醒了一般。居然坐直了身子,微笑的看著冉摩鳳。

        「大好日子,雛鳳兄應該高興才對啊!怎麼似乎看起來雛鳳兄心裡有事一般呢!」

        「元正兄以為如何!兄長好酒量啊!」冉摩鳳偏頭看著田洪軍,雖然沒有喝多,但是呼吸之間,冉摩鳳還是酒氣熏人。

        「想必大喜日子,雛鳳兄心裡一定是開心的了!某家心裡高興至極,所以可能比平時稍好而已!」田洪軍淡淡的笑道,哪裡有半分醉意。

        「不知道元正兄為何能做到,眾人皆醉我獨醒呢!這些年的相知認識,倒是令某家吃驚啊!」冉摩鳳平靜的說道,看著田洪軍他心裡有些意動。

        近千年來,五溪三大家族田、冉、楊,一直統管著五溪地區的三十六洞蠻民。如今楊家已經沒落,而冉家一直就是田家的附從。自從唐末田家因為勢力過大,更不依附於各個勢力,故而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了。所以冉家才能後來居上,逐漸的在五溪地區勢大。

        冉摩鳳更明白,思州冉、嚴、羅、唐四大家族,除了那個羅家意向不明外,其餘的都支持自己,更加上成都的孟昶一直支持自己。所以自己在思州才能夠穩如泰山,就是對眼前的思州刺史田洪軍都不太在意。

        「雛鳳兄見笑了!某家哪有如此定力,也是有了幾分醉意的,思及明日一早,還要喝秀娘兩個人的擂茶,雛鳳兄一說,倒是有些酒意上湧啊!」田洪軍拿著桌上的酒杯,平靜的看著杯上的花紋,似乎那上面有無盡的魅力一般。

        「倒是雛鳳兄,說來眼裡奇好啊!昔日怎麼就會看著這武陵侗?某家納悶看這武陵侗如何?想這少年阿山果然一鳴驚人啊,不日就會成為五溪的新星。雖然武陵侗尚未恢復,某家思來,有這阿山在,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雛鳳兄由此臂助,想來更是如虎添翼啊!」田洪軍含笑看著冉摩鳳。

        冉摩鳳靜靜的看著田洪軍,盯著田洪軍那雙含笑的眼睛,忽然眼角也笑了起來,「元正兄果然是有些醉了!今日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如何!」

        「正有此意!」田洪軍站了起來,似乎腳下有些釀蹌,一旁外門的下人聽到動靜,看冉摩鳳示意,趕忙過來扶住。田洪軍舌頭又大了起來:「如此雛鳳兄某家先行去了!」

        看著田洪軍漸漸走出內堂,冉摩鳳雙眼閃出一抹精光,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端著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大人,全城都在為小姐狂歡!用不用,,,,,,!」一個打扮普通的下人,靜靜的出現在冉摩鳳身邊,一張橘子皮一般的臉皮,看不出他的年齡,看著田洪軍的身影消失,他眼神中居然有絲狠狠的厲色。

        冉摩鳳一擺手,看了這個下人一眼,又看了眼一旁那幾個徹底喝醉的人,這些都是思州各家族,和五溪地方代表的幾個人。冉摩鳳顯然知道,只有田洪軍是裝醉,兩個人顯然都是蠻族裡的強者,此時體現畢竟有心計的人。

        「大法師,你認為他可以裝醉,在今天這個大好日子,全城皆歡的時候就沒有準備?」冉摩鳳居然自嘲的笑了,慢慢的朝外走來。這個下人模樣的人,也慢慢的跟了過來。

        兩個人出了內堂客廳,往側面花園走來,一路上便沒有人,看來這是司馬府後府。

        「上次聖門派人來接觸某家,希望思州能夠允許聖門傳教。某家秉承老法師的意願,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你認為他們會錯過思州城這個明面上,權利最大聲望最高的人?他們可是想在五溪這邊發展很久了!據說黔州現在都有他們的身影了!人啊!」外面微風輕吹,冉摩鳳似乎更清醒了一般。

        這個下人模樣的人面色平靜,雖然面容醜陋,但是絲毫讓人感覺沒有厭惡的感覺。雖然穿著下人的裝飾,但是站在冉摩鳳身旁,氣勢和神態也格外高貴,看去和剛才完全不同。原來他是五溪有名的蠻族大法師嚴竦,出自思州四大家族的嚴家。自幼便和冉摩鳳親近,被選作跟隨五溪老法師彭措修行,成為彭措老法師的弟子。十年前老法師閉關修行,卸去大法師的名頭,他便順勢成為了五溪大法師。

        「老法師閉關的主要原因,雖然沒有對外宣揚,其實主要就是因為聖教!但是其中原因複雜,據說和聖教高層有極大關係,即使某家也從未聽老法師提過。」大法師嚴竦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平靜的沉聲道:「聖教和五溪歷來就是江水不犯河水,但是聖教據說昔年就是出自五溪遷徙的巴人!後來數次想繼續進入五溪,都被歷屆的大法師所阻。」

        他似乎有些神往,冉摩鳳看著他的樣子,沒有打擾他的思緒。即使和他關係極好,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想到聖教的所作所為,雖然沒有特大的惡行,但是作為一個地方的領導,冉摩鳳也是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他有回過神來,看著冉摩鳳道:「咱們歷屆的大法師都是高人,每個人在為了五溪諸民的生存上不遺餘力,故而即使這些年五溪各族的勢力大不如前,大法師們仍然沒有放棄堅持。這些年聖教勢力也不敢涉入五溪,想不到居然明目張膽的公然拉攏你,如若不是我們的關係,大人特意來通知某家,某家一直還蒙在鼓裡!」

        「那大法師的意思?」冉摩鳳看向嚴竦,見到嚴竦神色格外平靜和莊嚴,不由嚴肅的說道:「大法師的威嚴和地位,在五溪神聖不可侵犯!想必各大家族都不會有異議!大法師登高一呼,如有人勾結聖教,破壞五溪的平衡,想必很難在五溪再次生存下去!」

        「大人放心,不說某家和大人的私交關係,就是大人膝下的千金秀娘,那也是老法師稱讚,親自教授過的!」大法師嚴竦靜靜的看著前面的路,忽然道:「據說這次羅家派人去了刺史府,某家想著以田家在思州的勢力,還有羅家對田洪蜚的不死心,還有如若聖教真的派人去找他,估計在今晚之前,必有大的動作行動!某家倒要好好計畫一番!」

        「阿山此次倒是送來幾件禮物,某家一一試過,非是一般地方可以生產!想他一個偏遠洞主,為了族人的生存都焦頭爛額,上何處去尋找此等寶物!不過這些寶物倒是可以給大法師用用!」

        「大人的意思!」嚴竦偏頭看著冉摩鳳,冉摩鳳神色平靜。

        「據彭家的長老彭允麻說,他在保靖土司府上見過這種寶刀!」冉摩鳳微微含笑看向嚴竦,「彭允麻原是永順彭師裕一系,一直對保靖府那個小娃娃彭勻祿不服氣。平時自然會對保靖府那邊便也比較留心!據他所說,此物為近段在楚西聲勢頗大的人物,自立為王的郭鏡所贈,小土司頗為喜愛,默認了郭鏡這個湘西王!讓人奇怪的是,郭鏡給保靖府那邊送了兩把,卻只給了永順府這邊一把!」

        「啊!」嚴竦也驚訝的一聲,他可是知道永順司本來是長房,不過保靖司有彭師暠的原因,才在溪州佔了上風。思索道:「說明這個郭鏡確實不是一般人!所思長遠。五溪這幾年,彭家的勢力後來居上顯然壓過了你們幾家,只不過他們在楚地,看起來對蜀中這邊影響不大。其實就地形來說,永順、保靖的重要性大過思州、黔州!」

        他見冉摩鳳也沉默了,便又道:「世人難以進入思州和黔州,也意味著兩州無法往外發展。倒是那永順、保靖兩司,既有天然屏障,又有堅實的蠻民武裝!先後和楚唐立盟。故而,楚地、南唐都承認兩司的存在,可以看出兩司以後的發展要勝過思州和黔州!」嚴竦吸了口氣道:「郭鏡就是看出彭家的威力,以及在五溪地區的影響力的所在,故而沒有和彭家發生衝突。但是他更聰明的在於,不動聲色的扶持保靖府!」

        冉摩鳳眼睛一亮,赫然道:「某家明白了!現在永順彭師裕對自己這幾個侄子看不順眼,不過他弟弟還遙領這保靖府,雖然人遠在金陵,卻是彭家和溪州的英雄,他也不敢過分拿權,畢竟五溪諸族在楚地的勢力,已經全部歸他彭家所有,都是金陵彭師暠的原因。故而永順、保靖其實暗地裡一直不和!郭鏡那個土匪就是利用這一點,在楚西如魚得水!」

        嚴竦看冉摩鳳,兩個人居然都會意。

        「大人懷疑這些寶物是郭鏡故意託人所送?也不無道理!而且可能是收買武陵侗的原因之一。不過如今小姐和那個阿山大婚已成,大人也不必擔心,就看咱們有何計畫!」兩個人走到了一個亭子,在亭內坐了下來。

        嚴竦看著一臉嚴肅的冉摩鳳,知道他心中所慮比多,不由又道:「這阿山畢竟是五溪子弟,又是昔日楊家子孫,如今更是大人乘龍快婿!某家倒有一個想法!不管如今武陵侗是不是為郭鏡所托,正好不有聖教這檔事情麼!那咱們就在這思州城,讓他們都露出個頭來!」

        「大法師但說無妨!」冉摩鳳誠懇的說道:「某家雖然肩負冉家重任,又是五溪諸民寄託所在,些許付出在所不惜!」

        嚴竦附耳過來,兩個人不住的商議起來。

        誰都不知道,在這思州城,五溪的諸蠻,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但是時間流逝,又見夕陽!

        楊濟靜靜的坐在客房,閉目聽著兩個侍衛在匯報。楊山順利的和冉秀娘進了新房,一切都很順利,楊濟一行也受到了熱情的招待。但是楊濟總感覺哪裡不對!一切似乎都太正常了!因為本來土家和侗家的結合,就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何況田家和冉家的衝突,也是暗地裡不可調和。

        從出來迷陣,楊濟雖然對陰麗華不能出來,心裡耿耿於懷,但是也知道自己現在無能為力。調整心思和楊山交流了一下利弊,就讓吳力不斷的和諸蠻交流,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

        田思嗣和楊國重顯然對吳力的親近很感興趣,但是兩個人的心思顯然完全不同。

        田思嗣自身在田家乃是旁支,雖然成為了一旗的旗主,但是離著洞主還有距離。何況他這一支又遠居黔州獨立,對於武陵侗這支沒有勢力的蠻族,顯然想是拉攏。吳力是武陵侗的勇士,他自然想處理好關係。

        而楊國重對於吳力的接觸,居然也分了兩段。知道吳力是武陵侗的勇士,他就想刻意親近,他可是黔州侗蠻的勇士。而楊山進城拿出的寶物,使得楊國重雙眼冒星,直接圍著吳力轉個不停。顯然,黔州侗蠻還完全沒有見過這種寶物。

        從兩個人的嘴裡,楊濟獲知了許多信息,也明白了如今思州的局勢。

        首先,作為五溪最大的幾個家族之一的冉家,因為這次的大婚,居然使得楚地和蜀中的諸蠻,都參加了這次的婚事。五溪諸蠻可是有二十餘州的範圍,每個地方、每個家族都派來代表,可以說是給足了冉家面子。

        而在五溪一直排在首位的田家,顯然感覺面子上有些不好受。一來田家家族幾十年的大小事情,這些各族家族和勢力,都會以各種理由推脫,往往各族蠻族都聚不齊。二來如今的思州刺史,可是還掛在田家的頭上,各族前來賀喜,無疑就是狠狠的扇了田家一個耳光。

        還有自從楚地和蜀中在唐末分開,諸蠻之間紛爭不斷,田家和彭家就是最明顯的利益紛爭對手。田家的家主田洪蜚,雖然不斷的兩地調和,但是顯然遠遠趕不上,當日溪州始祖彭士愁的威力。

        而且這次楚地彭家更是給力,居然大搖大擺的派遣了代表,一支八十人的隊伍,前來思州給冉家賀喜,而且是和酉陽冉家祖地的人一起來的。這顯然是告訴田家,彭家和冉家的關係,至於田家會如何反應,就是大家期待的了。

        還有就是這次黔州諸蠻,大大小小的各族,居然都派人過來了,而且還有許多是各洞各族的主要人物。想當天,田洪蜚號召的較藝大會,三年一次大比,都有很多人找各種各樣的藉口不來。作為田洪蜚在思州的代表,刺史田洪軍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經過一陣分析,楊濟把八衛都分別的派遣出去,聯繫在思州的密黨成員。雖然思州偏遠,也基本上是屬於蠻族地盤,但是作為劉繼興西進的計畫,自然努力爭取每州都有黨員的存在。

        皇天不負有心人,果然還是有侍衛聯繫上了,在思州的密黨成員的代表。因為這意味著,楊濟不但可以掌握周圍的局勢,也可以接受上級傳達的任務。而且更加明白思州城的局勢,這就是嶺南目前在各地的最大優勢。

        「隊長,剛剛得到消息,蜀中,,,,,,!」一連串的密保讓楊濟掌握,而一連串的計畫也在楊濟心裡形成。

        黑夜來臨,意味著新的一天也要來臨。

        遠在嶺南!

        興王府城東東關軍院!

        到處傳誦著一篇文章!

        軍隊必須要和普通民眾打成一片,人軍隊在人民群眾的眼裡,把他們看成是自己的軍隊,這個軍隊就無敵於天下了!

        《論持久戰》大漢國大寶元年五月初一!

        這年的勞動節,大漢國皇帝劉繼興首次創立,在興王府東城東關軍院發表了著名的演說,《論持久戰》!這是後世影響軍事的重要演說,這一期的學員後來也產生了著名的三大元帥、五位大將。

        劉繼興不在乎抄襲,自己都穿越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七十五章 鬼城

        而在這一天,興王府東關軍院,給軍院結業的學員,昭發了後世著名的畢業書!

        這一天,是這期東關軍院學子畢業的日子!有多少學子就此奔赴各地戰場,有些一去不回,有些人名留青史!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軍院培養的學子,都經過層層率選,也經過不斷的實驗,到得劉繼興的任命的時候,忠誠度已經毋庸置疑。得到劉繼興的任命後,這些學子都以各種各樣的身份奔赴中原各地,肩負著劉繼興的殷殷寄託,和自己對未來的展望。

        後世大漢國有名的九大元帥,十大將!這一期的學員居然出了三個大元帥,五個大將軍!不得不讓歷史正視這天的存在。

        別處各地割據勢力,乃至個人,誰也沒有想到這天的意義。

        因為遠在興王府的劉繼興,把這天定為了勞動節!

        這天是大寶元年五月一號!後世因此記住了這天!

        而這個時候,沒有人明白它的意義。只有興王府和周邊的百姓在慶祝,因為這天是皇帝給大家的節日!

        酆都鬼城!又稱幽都!

        鬼國京都,陰曹地府!

        春秋時候,這裡曾稱為巴子別都,是屬於巴人建國的所在,隨著時間的轉移,巴人逐漸的減少或者被同化。傳說中,這裡是人死後靈魂歸宿的地方,巴人便也成為了一個神奇的族群。

        在龐大的幽都鬼城,有著各種各樣的分區。而陰曹地府就是其中主要的治所,在陰曹地府裡,諸神眾鬼盤踞,宮殿等級森嚴,各路神鬼各司其責,苛刑峻法統治著幽靈世界。

        閻王殿、鬼門關、陰陽界、望鄉台,十八層地獄,這些都是鬼城最有名的去處,也是最令鬼魂魂飛魄散的地方。

        如今執掌幽都鬼城的鬼帝,據說已經是自第一代鬼帝土伯起,到現在第二十七代了。

        沒有人可以去溯源,但是大家知道,自漢代起,這裡就已經開始真正的存在了。

        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還在這裡設壇祭奠陣亡的將士。有知道內幕的人說,如今的幽都還有孔明的八卦陣。

        不管這件事情的真實度有多高,但是可以看出來,幽都的歷史不容忽視。

        鬼門關,無憂口!

        鬼門關據說是鬼城第一關,入得此關便入地獄。

        無憂口是鬼門關的第一關,進入這裡便是真正的地獄。

        這裡是一個小小的山谷,風景優雅和世間並無二樣。在那谷中有個池塘,池塘邊上有個茅草為頂的六柱小亭。

        一個面容清癯的老者負手站立,仰首靜靜看著有些灰暗的天際。身旁站著一個同樣年紀的老者,不過這個圓臉老者畢恭畢敬,素手而立,一雙不大的眼睛,看著這個清癯的老者,充滿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益農啊!不要總是埋怨!看看那天邊的烏雲,它雖然帶來了暴雨和狂風,但是,這暴雨和狂風過後,天空是不是更顯晴朗呢!」清癯老者看去也不過五六十年紀,眼中充滿了智慧。俊逸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年青的時候,必然是一個瀟灑人物。

        他也不看身邊這個圓臉老者,似乎就知道他的表情一般,淡淡的說道:「老夫閉關近二十年,對門中事務一概不問,潛心修行於天道!想不到短短出關幾天,居然聽到如此多的消息?一個聲勢浩大人才濟濟的超大門派,各壇弟子居然形同一盤散沙,看如今的局勢,大有四分五裂的可能。」他深深吸了口氣,顯然想到了什麼令他不舒服的事情。

        他忽然驀地偏頭,看著了身邊這個圓臉老者,臉色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口氣已經有些淡了:「老夫雖然對你們幾個,從來沒有要求和特別督促過,但是老夫玉面閻羅的弟子,怎麼能弱了氣勢呢!老夫觀你一身修為,哼哼,便知道你的時間都浪費了!」

        「老師!」這個圓臉老者有些誠惶誠恐,他居然是這個清癯老者的弟子輩,而看兩個人的年齡,居然是沒有分別,可想而知是這個清癯老者,顯然是個歸隱多年的老古董,只不過一身修為已經化極而已。

        他似乎對這個清癯老者很是敬畏,身子居然微微抖動道:「老師明鑑!弟子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修行,只是聖域這些年資源有限,弟子又從來不曾離開過無憂壇,尋找好的修真之地,而且又一直貪圖虛名,忙於這無憂壇的日常俗務,罔顧了老師對弟子的一片心血,弟子慚愧,請老師責罰!」

        這個圓臉老者見清癯老者一時沒有吱聲,可能想到什麼恐懼的事情來,居然雙膝跪了下來,伏在了老者的腳邊,身子居然更是抖動。他雖然不想埋怨,也不想為自己分解什麼,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個自稱玉面閻羅的老者,他還是忍不住解釋著!在這個人面前,越是承認自己的錯誤和不足,可能受到的指責和懲罰越少。

        清癯老者居然緩緩的回過頭來,看著圓臉老者趴在地上,臉上出奇的溫柔,就像一個嚴父看著自己不聽話的孩子一般。他的右手緩緩的提起,慢慢的停在了胸前,顯然是想對圓臉老者做出懲罰。但是許久他也沒有出手和吱聲,臉上的肌肉不斷的蠕動起來,就好像皮膚下面有只耗子一般。

        地下圓臉老者自然看不到他的神態,他皮膚下面不住的竄動,脖子以上的肌肉在劇烈的發生改變。詭異般的忽然繃緊,然後整個皮膚顫動的狀態慢了下來。本來抽動扭曲的五官又慢慢的恢復,一張臉居然看起來比剛剛顯然年輕了許多,就像二十年前的他一般。

        他沒有動,但是面部的形態太詭異了。身子沒有動彈,其實他渾身氣脈都在飛速運轉。如果深入試探,保證會發現他一絲氣息都沒有,但是他渾身的毛孔都豎立起來了,一身衣袍卻獵獵作響。

        原來他不但修行到了先天極高境界,而且完全可以做到,和人最初在母體裡一般,渾身都可以達到呼吸的效果。看著顯然是有些害怕他的圓臉老者,他漸漸有了動靜,眼神忽然慢慢的嚴厲起來。

        四周的空氣忽然間似乎陰冷了起來一般,清癯老者的衣袍無風自動了起來,就像迎面大風對著他一般。地下的圓臉老者更是慌張,渾身竟然抖動了起來。滿臉居然流汗了,在四周寒冷的空氣中,他竟然渾身是汗。

        還沒有到中午,天色卻似暗到晚上的感覺,烏雲滾滾,慢慢匯聚整個天空。

        這個自稱玉面閻羅的清癯老者,剎那間居然有了很大的改變,現在應該說清癯漢子,忽然臉上的皮膚慢慢的完全安靜了下來,五官也終於最後安靜下來。雖然看去還和剛剛一般,但是他整個人面容看起來舒服了許多,法令紋幾乎沒有了,眼袋沒有了,雖然還是白鬢,但是看起來年輕。他整個人似乎又平靜了下來,緩緩的收起了右手。

        似乎知道自己真正的從鬼門關剛剛走了一遭,他身子也逐漸不再抖動,伏在地下安靜了下來。雖然身手遠遠不如清癯漢子,但是他一身修為也是不弱,他可是如今地獄門鬼門關無憂壇壇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笑面追魂田益農。

        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他絲毫不敢放肆,甚至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恐懼。因為眼前這個人,乃是歸隱多年的地獄門的太上長老之一,昔日地獄門的傳奇,十殿閻羅中的鬼王玉面閻囉囌西坡。

        當然,他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那更是田益農的師傅。

        「老師,這些年弟子雖然修行未進,但是也一直常思回報老師授業之恩。老師閉關前有個心願,常在弟子心頭回縈。故而平時弟子格外關注和老師相關的事務,這些年天下雖然不太太平,但是對於老師這些高士絲毫沒有影響!」田益農不斷的醞釀言辭,看蘇西坡沒有動靜,膽子便大了起來,他畢竟是地獄門掌管一壇的壇主,自然也有幾分氣勢。但是蘇西坡沒有吱聲,他仍舊趴在地下不敢抬頭。

        從蘇西坡的呼吸,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除非是他刻意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田益農看蘇西坡呼吸正常,不由接著說道:「就在此前不久,終於讓弟子獲知一件事情,這是一件肯定會令老師會有興趣的事情!」他不知道是還有些害怕還是明白蘇西坡的習慣,反正沒有停口,接著就說道:「老師閉關前一直唸唸不忘的那件寶貝,居然這段時間在挨著楚西的永州出現了!」

        「哦!」玉面閻囉囌西坡果然聽了這話有些動容,一直沒有變化的面容眉頭居然皺起,看向賣弄討好的田益農。他顯然看著這個弟子長大,自然知道他的性子。這件事情對自己極為重要,如果是二十年前,自己肯定早就出手教訓這個弟子,但是這些年的修為,蘇西坡還是真正得到不少感悟。

        於是沉吟了一下說道:「老夫出關,門主親自恭迎。和老夫分析了如今天下和江湖上的形勢。曾經言及,聖門主壇延綿,每屆弟子不斷增加,看似本門人才不斷。但是近二十年,居然沒有出過出色的弟子?後來探明居然是有三壇罔顧門規,擅自朝外發展,各自獨攬優質弟子。嚴重破壞昔日聖門的平衡!」

        他說到這裡,看到田益農伏在地下又抖動起來,便知道門主所言不假,雖然心中有了計較,但是仍然沒有起伏,靜靜的看著緊張的田益農,冷冷的說道:「其中以冥河壇和你無憂壇為主,不但四處張揚勾結,還意圖參與蜀中孟氏的權勢中去,當真是膽大妄為,完全罔顧本門法規於不顧。而執事壇也是耳聞有所意動。你們兩壇的心思老夫姑且不論,執事壇一眾核心弟子和長老,乃是本門根基所在,居然連這代牛頭馬面兩使都失去了蹤影,真是太過荒唐!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門主的能力毋庸置疑,昔日是經過老夫幾個長老認可的,你們幾個的小心思老夫也知道,沒有管你們乃是如今時事複雜,分散也有其中因果。但是如果傷及本門根本,一個都不會放過!」玉面閻羅聲色俱厲的說道:「如果這次永州那物屬實,不管成敗,老夫都會替你向缺兒求情!」他滿含深意的看著田益農。

        「此事千真萬確,弟子怎敢欺瞞老師!」田益農恭聲說道,聽到蘇西坡這麼說,心裡已經安定了許多,有些神采的說道:「門中當代鬼判秦莊,當年在滇地為萬聖仙子胡蝶所傷,一直也需要那百年金四十八節做藥引。弟子自從知道老師的想法後,一直埋藏在心裡沒有聲張。秦莊此前受命去楚地和嶺南,調查牛頭馬面的去向,聽到那永州有寶貝的消息,如今在那坐鎮半個月了!」

        「做的好!」蘇西坡靜靜的說道:「你起來吧!」他居然首次示意田益農起身。

        「謝謝老師!」田益農感動的起身,剛剛微微抬頭,卻看到蘇西坡的容顏,先是滿臉驚駭了半響,繼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知道了蘇西坡身上的改變,便是一臉喜氣的施禮:「恭喜老師,賀喜老師突破九幽逆天大法八層大關!」

        「些許提升罷了,實在不值一提,早在十多年前,老夫就已經突破了!」他忽然看向天空,似乎又憶起什麼事情,驀地回頭,看著田益農說道:「益農,秦莊知道老夫需要此物?」

        「弟子哪敢嚼舌,只不過平時他需要各種藥材,弟子沒有吝嗇過半分而已,在門中他對弟子印象極好,平時比較親近。」知道蘇西坡已然突破,田益農更是恭敬的說道:「這次他去楚西和嶺南乃是公幹,弟子派遣了坐下兩個不成器的弟子,董辯和陳留香隨他同行,跟著他多多歷練一番。而他們隨時利用本門千里傳信的法子,匯報永州的狀況!」

        「千里傳信!你倒是有心了,不愧老夫多年的付出!」蘇西坡看著田益農,淡淡的說道:「此事一成,老夫親自替你洗精伐髓,助你突破這多年瓶頸!老夫定不會讓你失望!」

        「謝謝老師!」田益農喜出望外的施禮道:「為老師盡心竭力乃是本分,老師的稱讚弟子惶恐!」他雖然謙虛,但是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顯然心裡的激動已經令他有些失態了。

        作為一個先天高手,平時的修為要想進一個層次,當然是比登天還難。有些人也許一輩子就此止步於此,有些人卻可以一路順風。當然,有些人也許十年就可以突破,有些人幾十年也不會再有成就。人生短短幾十年,又有幾人能有此奇緣。

        至於蘇西坡所說的洗精伐髓,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那一般都是高層次的先天高手,幫助不同境界的先天高手突破的一種最佳方法。

        一般江湖上修行突破先天境界的,都是幾十年修行的高手。而一般師傅能夠在自己成為高層次先天境界高手後,還幫助自己弟子的可能性也更小。能夠得到高層次先天境界高手的洗精伐髓,對於低層次的先天高手來說,無異於再造和幫助修行。

        一個自幼修行的人,能夠突破先天境界的,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說每個境界的提升了。田益農修行也超過四五十年,在江湖上那也是大大有名,可是在先天境界這個初級層次上,已經滯留了近二十年,如果得到師傅的洗精伐髓,那麼這些年的集聚,也許可以使得他連續突破兩個層次都有可能。

        「你也不必過分高興,你自來知道老夫性格!此事只要一成,老夫自會得到莫大好處,至於提升你們的境界,那都是小事!」蘇西坡盯著田益農,冷靜的說道。

        「昨晚弟子得報,那秦莊在永州這段時間,果真得到了那寶貝的龍褪,證實那神物的存在後,他很是高興!不過其中有些事情可能比較麻煩,那就是近段嶺南劉家居然突然攻擊楚地,似乎想北進。這次他們恰好在攻打永州,只怕會影響那神物啊!」田益農強抑心頭的驚喜,想到自己得到的信息,馬上便全部託了出來。

        「嶺南劉家!」蘇西坡似乎忽然想起什麼,一字一句的慢慢念叨著,忽然又看向田益農,淡淡的說道:「此神物最是聰明,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遠遁。不過它每次成長,就是一次蛻變!如果是它的話,屈指一算,差不多也是快兩甲子壽命了,當是神物啊!」

        「嶺南劉家,嶺南劉家!」蘇西坡微微閉眼,喃喃的說道:「昔年真蛟蜃橫行江湖,心高氣傲,誰都不放在眼裡!可是他雖然自負奇藝榜第一,卻無法北進、西行絲毫,那是為什麼?」

        蘇西坡驀地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居然精光暗閃,緩緩的又恢復平常:「益農,你可知道,一個人的能力再強,沒有人的幫助,那也是無法自行!他劉岩就是太過自負,即使在嶺南自立為帝又如何!昔年他和聖教的恩恩怨怨姑且不提,就是和整個中原地方比起來,他實在也是算不了什麼的!想如今,老夫出關本想一會,誰知道聽門主聊及,其人早已經化為塵土矣!可知天道方是吾輩修行之道!」

        「弟子對那嶺南不是很熟,不過也聽人聊過,說那劉岩歸天后,位置便稀里糊塗的,傳到了他兒子劉晟手裡。這個劉晟弟子昔日在湘江邊上倒是會過的,不過他據說做了十多年皇帝,竟然連興王府也不出來了!現如今,據說又是他們劉家一個少年做了皇帝,被手下一班閹人蠱惑,四處惹事生非!想必這次進攻楚地,也是受了那班閹人挑撥吧!」

        「不過弟子還聽到他們傳來一件事情,想必對老師會有用。那天秦莊得到那神物龍褪的時候,證實了神物存在的大概方位。不過據說當時還有人在場,秦莊約那人出來一聚,對方不但沒有現身,而且似乎還暗示秦莊拿出龍褪來!」田益農看蘇西坡臉上一沉,知道自己不該賣關子,趕忙道:「後來秦莊把龍褪掛在樹枝上,對方似乎在暗處看了之後才離去!」

        蘇西坡眼皮不住跳動,能夠讓秦莊自動順從的人,江湖上應該是屈指可數。蘇西坡自然知道這件事情的迷離,看了眼臉色有些發白的田益農,冷冷的說道:「還有沒有別的細節了!」

        「就這些了,他們倆是這些年門內難得的有資質的弟子,秦莊對他們頗為看重,雖然是弟子教授,他也從未隱瞞和疏離!他們對弟子呈報的就是這些了!還請老師聖斷!」田益農忽然有些後怕,謹慎的對著蘇西坡道。

        陰暗的天空似乎忽然有了絲光亮一般,蘇西坡靜靜的看著那絲光亮,眼睛驀地爆射出精光:「此事不能耽擱,兵荒馬亂的自然會影響那神物的行動。據老夫所知,此物每次變化,都會靜靜的謀取一地,吸納天地靈氣養體一七。自身智商更會高出許多,老夫如今還沒有看到那件龍褪,只怕此物已非凡物矣!」

        他又偏頭看向田益農:「老夫即刻啟程趕往永州,還有那個沒有露面的神秘人,老夫倒要好好問問那秦莊,究竟是那個道友也出來了,只怕天地間又要不太平了!好好替聖門看好門戶,如若聖門因此在你手裡出了紕漏,老夫一定親手送你進六道輪迴!」

        田益農渾身不由冷汗直冒,看著蘇西坡詭異般消失在草亭,四周只剩下一陣陣似乎陰冷的風!

        天似乎下起了小雨,鬼門關更加寂寞!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七十六章 陰陽界

        陰陽界,

        自分生死門。

        這是只有另外一個世界,才應該有的名詞!

        這個世上應該沒有人,敢說自己去過陰陽界,因為去過的話,那麼意味著,就已經不在人間。

        當然有另外一個可能,除非是身負異術的一些奇人異士,有溝通那虛無神秘的世界的能力。

        人世間普通人,則只能憑藉道家、佛門的一些神通人士的描述,而來想像那個世界罷了。

        十八層地獄、各殿的閻羅,黑白無常的勾魂,牛頭馬面的指引,和鐵面判官的審判,這都是普通人想像中地獄那裡應有的地方。

        不管是想像成什麼樣,但是可以看出來,所謂的陰陽界,當然不是道家所謂的無極分陰陽。雖然陰陽界也是道家之說,可是這個陰陽界指的是人間和地獄,自然就是生與死的分界!

        陽界自然就是芸芸眾生生存的空間,不管你是人是畜牲,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說明你還生存在陽間,是活著的生物。這當然是普通人日常的思維,也是歷代醫家、道家的正常評論。

        而陰間自然就是生魂死亡集聚的歸宿,不管你是人是畜牲,只要你斷了氣,就說明你去了陰間,是一個已經死亡了的生物。哪怕你是個有生命的植物,斷了生機,那也是一種輪迴,一種歷經了生死門的六道輪迴。

        不管是誰去了陰間,在道家和佛門的思維裡面,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意識,那就是他們都認為,這還不一定是屬於死亡。因為,在這冥冥輪迴之中,還有一道屬於非正常人,和非正常可以理解的界限,而這裡就是所謂的陰陽界、生死門了。

        他們都認為,只有真正的過了這道陰陽界,人或者別的靈物的靈魂才會屬於分界,才能決定每個物體的生死。當然這個時期,或者每個物體的不同也會有特例,只不過這種奇異的事情,世界上可能也不會出一兩例吧!

        所以過了陰陽界,才真正的稱為過了生死門。

        而江湖上和民間一直盛傳,陰陽界就在人世間某處,因為地獄的入口就在人世間,那裡名叫酆都。

        酆都,人稱鬼城!

        那裡一直都有人管理,最有名的自然就是閻羅王了。十八層地獄的各殿閻羅,每個人分掌一殿。

        生死門自然就在第一殿,而且是在第一殿的前面。生死門後是鬼域鬼門關,生死門不是鬼門關,鬼門關是鬼域!生死門一半是陽間一半是陰間。

        白天是人間,晚上是陰間。

        是不是意味著人間和陰間的平衡的,或者同於白天和黑夜的比較。

        不管如何!

        江湖上有個奇怪的門派,地獄門!人間有個奇怪的地方,酆都!究竟酆都是地獄,還是地獄在人間?

        地獄門有個莫測高深的鬼帝!一個膽敢稱帝的人,自然不會是常人了!何況地獄門身處蜀中,能夠在蜀中坦然稱帝,可想而知地獄門的根基了。

        而且地獄門號稱江湖第一門!自稱聖門!

        江湖上的遊俠奇士,是不是就是普通百姓眼裡的異士呢!他們高裡來低裡去,騰雲駕霧、呼風喚雨。更是可以日行千里,堪破生死,也許就是老百姓把他們當成了神仙鬼妖!

        蜀中是孟家皇朝的天下,自唐末天下大亂,蜀中被王建佔據自立為王,到後來王建建立蜀國,自此蜀中和中原別離。後來蜀中王家敗亡,到孟知祥建立後蜀國,地獄門就一直屹立於蜀中。

        作為一個江湖上有名的大門派,能夠在割據的皇朝裡矗立,說明它要麼是為了這個皇朝服務,要麼和這個皇城有所協議。作為一個割據皇朝,哪裡會和一個江湖上的門派妥協呢!但是,地獄門就是一直存在,而且和兩個先後皇朝沒有任何關係!

        甚至酆都城都沒有官家委派的地方官員,這裡有的就是地獄門,說明這個地方就是和自治一般,和國中國沒有區別。

        田益農沒有回無憂壇內壇,而是快速的往外走。他想到了一直和外面有聯繫的周奕,因為冥河壇是地獄門真正兼具內外事務的分壇,也是生死門的所在。

        周奕一向以作風狠辣著稱,雖然在地獄門有職司的弟子中,不是身手最好的,但是因為他是鬼母的弟子,加之又有幾個高深莫測的師兄弟姐妹,故而別人一般都不會去招惹他。

        田益農卻和他交往了幾十年,兩個人莫名的投機,在門內屬於死黨派的。對於周奕派遣弟子,和安排兒子在俗世,他都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地獄門對於這些也沒有太在意,所以大家都認為是很正常。

        如今的門主鬼帝秦缺,昔日在江湖上的名頭很是辛辣,但是自從掌管了地獄門後,反而對門下弟子很是溫和。加之秦缺平時一向都專注修行,所以權利幾乎都是下放到執事壇和各分壇。近二十年來,地獄門的弟子紛紛偷偷走出來,做著自己的事情。

        周奕就是一個有著自己想法的人,身邊拉攏了一大批人,其中就有不少是執事壇的長老和護法。去年就莫名其妙失蹤的牛頭馬面,田益農就知道是受周奕所托,到如今都不知道人的去向。還有昔日據說鬼母的首徒聖嬰大王,託人來門內求助,作為聖嬰大王的師弟,周奕首先便做出了反應。

        因為牛頭馬面雖說是受周奕所托,但是門內也沒有證據,就是門中人也拿他沒有辦法。倒是門內另外一個高手,同樣是鬼母弟子的灰蝠霍寒,他可是地獄門奈何二使之一。去了一趟嶺南南漢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據說也是周奕極力蠱惑,才千里迢迢趕去嶺南,最後落得個去向不明。

        田益農卻知道周奕的手段不止於此,他還插手蜀中官場,和成都不少朝中的高官都有聯繫。不然以他兒子周起的身手,怎麼可能輕易做到渝州馬步軍都指揮使。而且周奕還給田益農介紹了人,使得田益農也插手到黔州、思州等地,讓田益農需要的各種藥材物品,當真是源源不斷的得到需求。而那裡,可是地獄門許多年一直沒有插手的地方。

        師傅蘇西坡的突然出關,田益農自然有喜有憂,喜得自然是自己在門內最大的依仗,他可是個連門主秦缺的面子都不賣的,憂的是師傅可是個最容易翻臉不認人的主。為了防止出現紕漏,田益農只有早點過來找周奕,以防自己在外面的事情,有些會讓師傅不爽。

        田益農出現在生死門的時候,四周靜悄悄的!

        在昏暗的分壇大廳裡,還有一個身著血紅披風的人,這個人負手站在那裡。他孤傲冷峻,身形顯得挺拔獨立,消瘦的身形加上隨意披散的長發,顯示著他的與眾不同。

        他看到田益農的時候,臉色居然也露出一絲驚訝,看了身邊兩個畢恭畢敬的漢子一眼,又盯著了田益農。而那兩個人也穿著講究,顯然也是地獄門門內的頭領,但是兩個人被這個人看了一眼,居然嚇得一哆嗦!

        「難得在這裡遇到田壇主,不知道田壇主何時,做了這生死門冥河壇的壇主?」他靜靜的看著田益農,似乎想從田益農尷尬的神色中找出什麼一樣,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但是聽來挖苦居多。而且他緊緊的盯著田益農,神色依舊冷酷,沒有一絲笑話的感覺。

        田益農也看了眼這人身邊那兩個漢子一眼,想著這個人的身份,不由尷尬的朝這人笑道:「修羅王見笑了,屬下哪裡有能力,在門中會身兼兩壇,只不過有事而來。聽說前些時日周壇主出門了,屬下讓他捎幾味藥材,想過來看看回來了沒有!」

        「無法無天!」這人冷冷的道,也不知道是說誰!但是這話說的人心驚肉跳,一時間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他目光靜靜的看著大廳掛著的那幅百鬼圖,他眼神不住的變換,冷峻的神色沒有說話,一旁的田益農和那兩個漢子都不敢吱聲,肅立在一旁,因為這個人的身份在地獄門太特殊了。

        田益農心裡詆毀了周奕十八代祖宗,心裡不由有些暗嘆自己流年不利。許久沒有到處走,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師傅會突然出關,更沒有想到怎麼突然就會碰到這個人。

        原來,這人是地獄門有名的煞星,當年在江湖上歷練的時候,可是轟動中原。那是正是割據混戰最亂的時候,他在歷練的時候,加入了割據勢力,領兵出戰可以說是殺人如麻,後來便被人稱為修羅王申屠赴,是地獄門真正領兵出征的殺神鬼王。

        他雖然不像田益農的師傅,玉面閻囉囌西坡那樣,是地獄門僅有的太上長老之一,卻也是比如今的鬼帝追命閻王秦缺,還要早出名的人物之一。

        更讓人不容小覷的是,他回到地獄門後,修為自是大進。經過閉關修行後,得到門內的上下認可的鬼王之一。如今他可是坐擁地獄門修羅地獄,是修羅地獄的修羅王。

        那可是地獄門如今僅有的幾個鬼王之一,和田益農的師傅玉面閻王蘇西坡一樣,同樣是地府一殿的主宰閻羅鬼王。而地獄門每殿之下,都下設有兩三個分壇。所以身為一個分壇的壇主,雖然說只是總壇下的分壇,田益農也不敢在申屠赴面前放肆。這個手下有幾個分壇的閻王,可不是個好言的主,在他面前不敢有絲毫鬆懈。

        此人平時很少出來管事,也是一個典型的修煉狂。但是只要出來外界,必然是雷厲風行的舉動,或者便是地獄門有重大戰事。想著周奕平時心裡的道道,和自己的一些牽扯。田益農心裡不由自主打了個突突,不是這傢伙有什麼事,被申屠赴這個屠夫知道了吧!

        「據查,於數日前,本殿護法血修囉囌濤,在遂州城城郊被人發現屍首,而且是身首分離!」申屠赴靜靜的看著田益農,好像在分述一件和自己沒有太大干系的事情一般:「田壇主,周壇主和蘇濤護法歷來與你親近,別說此事你全不知情!不知道田壇主會給本王何種答案?」

        田益農不由一愣,這事情他倒是真不知道的,何況肯定是新得到的消息,不然至少門中這些分壇都得到消息。要知道,血修囉囌濤一身所學極是高明,身手和自己都差不了多遠,都是屬於門中比較高級的執事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是鬼母的弟子之一,是地獄門難得的刻意栽培的高手。

        田益農卻是知道,這個蘇濤一直在遂州有所動作,名下有許多產業都在遂州。田益農還在他手裡得到過不少好東西,有的還是來自於成都宮裡,田益農曾經也投桃報李過,想不到這次在遂州出事了。

        蘇濤雖然是執事壇的人,卻在修羅地獄任職護法,申屠赴平時很少干預事情,蘇濤幾個護法實際上就是掌權人。雖然不知道他平時和申屠赴的關係如何,但是大家都是門中一脈,想必不會太差。

        只因他和冥河壇周奕是師兄弟,周奕和田益農關係又是極好,所以蘇濤和田益農,平時來往和別人比起來還是極近的。但是,忽然聽到他出事了,而自己竟然還不知道,田益農心裡緊張起來。

        要知道門內弟子出事,一般都會由分壇調查,最後匯報總壇。當然像這種有職司的人員出事,一般總壇都會立即報知鬼帝,然後鬼帝召集各殿鬼王或者閻王,以及長老護法乃至分壇主告知。而這次蘇濤出事,作為一個分壇的壇主,田益農自己居然不知道,而且還會由一個鬼王來親自幹涉,田益農心裡有些納悶了。

        要麼就是此事申屠赴也是剛剛知道,還沒有來得及告知門內執事的人,要麼就是門主對自己有了想法,對自己已經有了懷疑。田益農感覺手心冒汗,因為門內的門規說明,就是不允許和蜀中政事扯上關係。嚴重的話可以嚴厲處理,寬鬆的時候可以心知肚明。

        「修羅王!屬下哪敢隱瞞,門中如今不少分壇都在外面有執事!周壇主和蘇護法是師兄弟,歷來親近大家都是知道的。冥河壇歷來在蜀中各州設點,每年為總壇繳納諸多物事,周壇主想必和外界接觸多一些是免不了的!只是這蘇護法突然出事,屬下實在太過震驚了!」

        這時候,那兩個漢子終於也回過神來,看申屠赴聽了田益農的話沒有吱聲,臉色也沒有格外嚇人。一個稍微有些胖的漢子,終於鼓起勇氣道:「壇主這次出門沒有指示屬下等,想必不會走的太遠。何況他就帶著身邊的八衛而已,但是看他當時的神色,似乎很是悲傷。屬下都不敢過問,但是後來據壇主身邊的侍從透露,據說是因為壇主在渝州的獨子周起,突然被人殺了!想必壇主是去渝州了!」

        他看了眼身邊皮膚奧黑的同伴,他本是生死門冥河壇的堂主,平時周奕出巡,一般都會留下他在冥河壇壇裡。他同伴也是其中之一,兩個人合作已久,心意自然會明白。

        會意連忙接口說道:「修羅王明察,本門門內門規森嚴。壇主歷來馭下也嚴厲,屬下等也都不敢過問他私事。這次例行的壇內弟子考校已過,壇主沒有重大事情,一般也不會留在壇裡。要麼覓地修行,要麼出巡各州駐地。屬下和焦堂主兩人聽命留在壇內負責事務,壇主平時例行都會去各州執事處巡查的!」

        抬頭看著大廳的大梁,雕樑畫棟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得張牙舞爪。申屠赴居然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一時廳裡的空氣似乎都靜了下來。

        「聽說過平均教嗎?」

        忽然一句無厘頭一般的問話!

        蜀中鬧的沸沸揚揚的平均教!只要人身處蜀中,何況是江湖上最大的門派,不可能不知道平均教的存在。

        如果說不知道,有些太假了!雖然地獄門有門規,不允許門中弟子干涉政事,但是身處蜀中,又是第一大派,哪裡不會和外界接觸,哪裡有不知道平均教的!

        「略有耳聞!」田益農淡淡的回道,在經歷了申屠赴的威壓,和自己心裡一番計較後,田益農的思維終於跟了上來。知道在他的面前沒有必要去耍道道,於是平靜的道:「據說如今蜀中各州都在鬧平均教,雖然教眾沒有太高身手的領導,但是在百姓中擁護聲很高!」

        「屬下去渝州公幹!倒也見過幾個自稱平均教的教眾!」那兩個漢子中奧黑的那個恭聲的說道:「當時屬下已經完成了任務,便在當時心裡想著,看看他們的底細,好回來稟報一番,誰知道看了之後果然令屬下震驚!」

        申屠赴和田益農不由都看了過來,申屠赴靜靜的沒有吱聲,這個漢子便連忙接著說道:「那是一個挨著縣城的小村,村裡的地主也沒有多少關係的,財產倒是有不少,但是在兩個平均教教徒的帶領下,那群老百姓居然出人意料,把這個平時吝嗇惡毒的地主吊殺了,還把地主的土地和財物都分了下去!」

        「縣衙的捕快差人就不管嗎!蜀中可還是很少出這種事情,這和佔山為王的山寨王有什麼區別!雖然殺富濟貧,但是不亂套了嗎!」田益農倒是第一次聽到,忍不住便出聲。

        這個漢子臉上有絲尷尬,他乃是冥河壇的兩個護法之一,江湖上人稱山魈甄德。雖然在兩個人面前小心應付,在江湖上他自己本身可是大大有名。就是他那個同伴焦贊,江湖上也是人稱水精,和他一般都是生死門冥河壇的堂主。

        他看申屠赴沒有在意,便對田益農施禮說道:「屬下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奇怪的是在後面!他們幫那些老百姓分了地主的財產後,並沒有走出那個村子,而是在村子裡面住了下來。後來他們又來了一個同伴,卻是一個讀書人,他一邊安撫了老百姓的不安,還偷偷的走家串戶的和他們說了許多道理。這天晚上這個村子裡也不太平,果然又發生了大事!」

        他看沒有人有插嘴的意思,於是接著說道:「那個地主有個小妾逃了出去,把縣城的捕快找來了,當晚十來個捕快進村,就圍住了這個小村子,屬下當時想著該不該出手!誰知道那兩個平均教教徒早有準備,讓後來的那個同伴讀書人,早早的就通知了村裡的人。後來屬下才知道,他們和老百姓說,現在平均教已經佔領了縣城,不會有人來找大家麻煩,大家只要留住那些差人就好。以後天下太平了,這土地將會是老百姓的。只要大家維護平均教在縣裡,老百姓都可以享受人人有土地,個個有吃的這種事情。」

        他似乎在回憶當時的事情,臉色和眼神居然全是驚訝,道:「沒有想到的是,果然有不少百姓相信了他們的話。這晚到了村裡的捕快敲開了百姓的門,但是他們再也沒有出來!」這個漢子甄德的聲音有些發冷,看著大家靜靜的道:「屬下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平時膽小怕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為了所謂的土地、財產,居然把那十多個捕快都殺了!」

        「蠱惑的力量!」申屠赴看著這個漢子,又看向田益農道:「如果平均教都是以這種方法傳教,那就太可怕了,蜀中不日就會落入他們手中!本門雖然不涉及政事,但是平均教兩者兼具,又在本門地盤上發展,門中弟子需謹慎的隨時注意動態!」

        看申屠赴不再吱聲,甄德便又接著說:「第二日縣裡果然沒有人來,因為縣裡的知縣都跑了,平均教到處鼓動,哪個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就是這個縣城都被平均教的人佔領了!」這個漢子甄德語言裡居然有些無奈道:「屬下回來就和壇主提起過,想必是壇主還沒有和門中執事,以及鬼帝提過。」

        「毋須緊張!平均教在蜀中的發展時日尚短,雖然聲勢浩大,那是因為他們確實對待百姓很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門主已經得知此事,所以才會請大家出來!」申屠赴淡淡的說道。

        好像這些事和他沒有干係一般,看這三個人都有些慎重,方又開口道:「門主已經親自前往渝州,那邊的平均教教徒,據說已經從四處鬧到城裡。何況因為他們的勢頭的某種原因,剛剛得到一個還不敢肯定的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七十七章 靈魂轉世

        他偏頭看著一臉平靜的田益農,眼睛的神色忽然令人恐懼,說道:「尊師提前出關,乃是本門大喜事,加上鬼母近日也要出關,門主才決定現身!沒有想到的是,據說周奕周壇主被人殺了!」

        「什麼!」田益農只感覺渾身一涼,吃驚的看著申屠赴。

        !!

        思州城

        夜色籠罩下的思州城!還有許多地方,閃耀著醉人的燈光。

        在思州城東,燈光閃亮的就比較少。

        一處大院!一處四周還有零散燈光的大院裡。

        這個佔地一畝左右的地方,在思州城裡無數個大院裡,顯得毫不起眼。

        此時,黑壓壓肅立著一百來號人,這些人個個黑衣蒙面,背負著各式兵器,筆直的站在那裡。藉著屋裡散射出來的燈光,可以看出這些人個個目光沉斂,神定氣閒的都非泛手。

        在他們面前,站著三個同樣黑衣蒙面的人,這三個人更是雙目透著狼性,那陰狠的眼神,似乎看著面前無數待宰的羔羊一般。此時,他們面對的是這些神秘的黑衣人,靜靜的看著對面的這百來號人,他們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

        而看著這三個同樣是黑衣蒙面的人,盯著自己的狀態,這群黑衣人靜靜的猶如雕塑。好似這三個人,給自己帶來的無形威壓,對於他們完全不存在一般。

        這是一群訓練良好,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當然,他們可能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感情。也許,他們心裡想什麼東西,可能沒有人知道,也許是沒有人會在乎。

        而在這三個黑衣人身邊,還站著一個沒有蒙面的人,他也是這個大院裡唯一沒有蒙面的人。他不同的服裝,不一樣的外形,和這些人看起來似乎格格不入。

        看他面色沉穩和藹,身態微胖,一身剪裁得當的紫色蜀錦,居然就是思州城刺史田洪軍。

        一個看去一團和氣的人,和一群神秘陰狠的黑衣人,似乎看起來有點不靠邊,但是他們偏偏就在一起。而且,一旁的三個黑衣人,似乎對田洪軍還有些微微的尊敬。

        大院裡,氣氛顯得有些格外壓抑,因為田洪軍的面色表情不斷的變化,似乎心裡正在煎熬什麼。一時看去,讓人感覺他面皮在不斷抽動一般,也讓人感覺看起來更加的可怕。

        似乎過了許久,田洪軍緊緊的盯著大家,雖然整個面色還是那麼和氣,但是和氣下有些古怪,就是負在背後的手,也在不住的互相絞著。雖然面色還是那麼沉靜猶如平時,但是他後背不斷絞動的手,也可以看出來他心裡的糾結。

        人其實都有兩面!有正面必然也有陰暗的一面,有微笑的一面,必然也有痛苦的一面。

        人會有兩面,並不是說就會有好壞的區分,當然,有兩面的人,似乎就會活的更辛苦,因為他要做兩面人!

        田洪軍就是個很糾結的人,他自己似乎都明白這一點,但是他能讓自己走出自己的心裡嗎?如果是他身邊熟悉的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的話,一定會有很明顯的感覺,這是他嗎!

        做了二三十年的思州刺史,成為所有思州城管轄的地方的人,都知道的一個有威信的人,應該說是極為難得。當然在五溪這個特殊的地方,在田家的勢力範圍內,並且作為田家嫡系旁支,可以說是現在田家的主力軍。那是一定是會在五溪有所任職的,何況像田洪軍這種不喜歡張揚的人。

        而可以在一個地方任職一州,執掌地方的所有權利,可以達到這麼長的時間,在各個朝代都是極為難得的。就是在整個中原地區,除了這個五溪一地,肯怕別的地方很難找到。

        田洪軍很得意可以在思州坐鎮這麼久,當然也常常悲哀在思州這麼久。當然他更明白,夾雜在勢力間的,五溪蠻族的所有人,幾乎不可能出去五溪外州任職。

        五溪一地,自古便是諸洞蠻民。如今的五溪三十六洞蠻民,像彭師暠這種,可以出去任職的人,幾百年來僅此一個而已。

        田洪軍也想過出去,可是沒有機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這樣出去的話,有誰知道自己是誰?在思州和五溪這裡,至少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思州刺史,是田家的子孫。

        可是,更知道在思州還有個冉摩鳳,這似乎是一個痛。

        這似乎更像是田洪軍心裡的刺,更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一個田家人都認為的痛。可是,田洪軍是田家的旁支,雖然是嫡系的子孫,但是在某些人眼淚,還是感覺不夠。

        雖然冉摩鳳一直對自己畢恭畢敬,田洪軍卻是深深的知道,那背後的輕視。不管是田洪軍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還是家族裡那些人對田洪軍的指指點點,此刻,田洪軍都有些不在乎了。

        當年,在成都剛剛登基不久的孟昶,等到了冉摩鳳的幫助。穩定之後論功行賞,把年輕的冉摩鳳安排到故鄉思州,表面上看,當天就是孟昶看到冉摩鳳家族,和田家的關係。也是田家為了得到蜀中的認可,的一種默認吧!

        如今看來這就是個故意的安排,因為桀驁不馴的冉摩鳳,雖然因為冉家是田家的附從,一直對田洪軍極力協助,而田洪軍也很得意自己有了這個臂助。可是隨著冉摩鳳在思州站穩,思州乃至周圍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存在,田家乃至田洪軍後悔了,因為冉摩鳳可是五溪的兩大英雄之一。

        年紀輕輕的孟昶昔日就有了如此心機,可想而知他後來在蜀中的成功,幾十年的承平顯然不是僥倖。田洪軍和孟昶沒有過接觸,就是歷次蜀中大慶,都是田家家主田洪蜚和長老去的錦官城。田洪軍對孟昶沒有什麼印象,卻知道他不簡單,對於他一直看顧的冉摩鳳,便也多了幾分深深的想法。

        田洪軍甚至都已經記不清,是在什麼時候,自己對冉摩鳳這個人有了嫉妒。這種嫉妒逐漸的燃燒了田洪軍的心,而且是越來越強烈,到了後來的時候,田洪軍都感覺自己要燃燒。

        此刻,看著這百來號人,一股無形的殺氣瀰漫在整個大院。

        田洪軍似乎信心十足,看著這些黑衣人,這些看去像機器一般冰冷的人,心裡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知道過了今晚,思州城泌將要重新的改寫了,自己再也不會有這個顧慮,身邊會有人似乎帶著嘲弄,看著自己的一切,但是田洪軍都已經不在乎。因為今晚這些人,將會一往無前的衝進司馬府,把冉摩鳳的人頭取下來。

        那三個黑衣人似乎看到了田洪軍的怒火,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個體形稍矮的黑衣人側身對著了田洪軍,淡淡的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田兄,大可不必擔心,這些兄弟可都是培養了許久的勇士,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將一往無前的衝鋒陷陣!何況,你不是說了嗎,司馬府還有內應嘛!」

        「羅兄,本官現在倒是沒有擔心這些,而是在想像著,明早把冉摩鳳的人頭掛在哪裡!本官要讓整個五溪知道,思州城一直還是本官在掌舵的!」田洪軍聲音有些低吼,似乎要釋放內心裡那最後一絲恐懼。

        盯著這個黑衣人,他似乎下了最後的決心,這個人可是思州城四大家族之一,羅家一個傑出的子弟。聽說在少年時候就被高人帶走,自己當年和他還算發小,這次回來居然能夠幫助自己,當真是世事如棋啊!

        看著漆黑的夜空在燈光下,好像一雙空洞的眼睛,在俯視著整個不安的人間。他停止了內心的一切不安,忽然一揚右手沉聲說道:「諸位兄弟,今夜就是你們在思州城裡揚名,為自己立功的大好時機,不管是在座的哪位,只要斬下冉摩鳳的人頭,本官都犒賞黃金百兩!」

        「百兩黃金!」

        大院裡百來號人,聽到最後這句話!呼吸都不由急促了起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任何時代都是一樣的,何況是這麼大的一筆錢,許多人聽都沒有聽過,這得花多少輩子。大家如狼般的盯著田洪軍的眼睛,似乎想證實這件事的真假。

        田洪軍顯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冷冷的看著大家,那一向和氣的臉上,居然多了幾分戾氣。他身旁站著的三個黑衣人,靜靜的看著他發號施令,沒有絲毫的表示,而這些黑衣人,也在他的命令下言聽計從的。

        百來號人聽了命令,各自順隊魚貫而出,黑壓壓一大幫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大院一下就空蕩起來,那三個為首的黑衣人,其中也有兩個領人出去了。在四周樓閣燈光的投影下,田洪軍和那個留下來的,羅姓黑衣人的身形拉的很長。

        「田兄不去看看熱鬧!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熱鬧啊!」羅姓黑衣人負手居然有些笑意。

        「有羅兄的噬魂鬼兵在,加上本官潛伏在司馬府,已經十多年的那個內應,此事已無懸念!」田洪軍難得冷靜下來,充滿信心的看著這個黑衣人,顯示出他是這思州城大佬的身份。

        看著這個羅姓黑衣人,他居然難得的閃出一絲笑意,這個人可是思州四姓羅家少有的奇才。少年即被高人抱走教導,江湖上人稱鬼屠羅鋒,田洪軍雖然不是江湖上的人物,也知道他在中原一帶威名赫赫。手下一百零八名噬魂鬼兵,在戰場上一向便是所向披靡。

        想著這次由他來主持行動,心裡多了幾分激動。面色卻還是淡淡的說道:「本官有些好奇的是,羅兄這些年在聖教修行,極少和家族聯繫,究竟得到了些什麼!此次行動,你們羅家極力推薦羅兄你來配合,使得本官信心大增。想必如今的羅家有了你,隱藏的勢力早已超過其餘三家多矣!」

        「五溪自古乃是田家天下,這是千古不爭的事實。而如今天下更是大亂,就是五溪也不免分成兩塊,想必蜀中和楚地都想得到這塊肥肉。更準確的說來,那就是他們都想把這裡當成緩衝帶。楚地彭家雖然出了個彭師暠,但是溪州二十餘州,也有十多個田家的刺史!說明百姓還是認可田家的!」這個羅姓黑衣人靜靜的說道:「思州四姓,五溪三大姓裡,冉家雖然在思州暫時一家獨大,也不過是暫時罷了,再說冉家不是還遠遠比不上彭家嘛!田兄大才,當可使田家在思州復興!」

        田洪軍似乎在黑夜裡,看到了一絲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嗎!

        他沒有察覺羅姓黑衣人眼裡的神色,那是一絲貪婪的得意,和一種操縱的得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是螳螂?誰是黃雀?誰是蟬?卻是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司馬府起火了,而且火勢越來越大,很快就全城都能看到了。

        狂歡了一天的人們,許多進入了夢鄉,有的人還沉醉未醒。但是很快,城裡還是響起了走水聲,和連綿不斷的敲鑼聲,夾雜著呼救聲。

        陰麗華睜開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但是,陰麗華能感覺到自己在這裡已經待了有好久。四周都是潮濕的味道,陰麗華想離開這裡。

        這裡是地下,一個連綿七八里的地下溶洞。整個都在黑暗當中,可以說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一個完全隱藏在地下的溶洞,陰麗華憑著自己的感知和觀察,知道這個溶洞深入地底起碼一里以上,而且應該是穿過了絕壁下的那條河。至於它真正的通往哪裡,沒有出路的情況下,陰麗華也不知道它的去向在哪裡。

        隨著和那個高深莫測的黑衣人見面,陰麗華便陷入了震驚。對方根本就沒有言語,就直接帶著陰麗華進來這裡。一路上任是陰麗華怎麼記性,身處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溶洞裡,也沒有絲毫的辦法完全掌握。雖然到了陰麗華這種修為,早就可以夜視如同白天,但是想起對方可是陣法高手,陰麗華乾脆就什麼也不想了,也不敢在對方面前賣弄。

        黑衣人對陰麗華的配合還是挺欣賞,雖然還沒有交流和溝通,但是仍然讓陰麗華自由,在這個有著一張石床的房間,其實就是一個小洞裡休息。還告訴陰麗華自己還有事,讓陰麗華自己待著,其餘也沒有別的囑咐,她便消失不見了。

        雖然沒有看到她的真容,但是陰麗華已經知道她和自己一樣,是一個女性。雖然對方沒有表明身份,也不知道對方年紀外貌。但是從陰麗華對她的幾次言語試探,可以看的出來,對方的身手和修為,是自己根本無法企及的高度。

        而且,對方可是和自己師門長輩認識,陰麗華還是自然把對方當成了長輩。

        走出所處的小山洞,看到四處都是千奇百怪的岩石鐘乳。運功於眼後,四周看起來逐漸清晰。陰麗華沒有選擇來時的路,而是看到一條通往更深的所在。

        往裡走了一刻鐘左右,便感覺本來有些涼爽的空氣更加的冷起來。陰麗華有些驚訝,但是仍然往前走,可是越走越是冷起來。慢慢的走出一會兒,四周的空氣已經和寒冬臘月一般,饒是陰麗華一身修為,也感覺渾身汗毛豎立起來。

        陰麗華走的很慢,雖然沒有看到危險,但是一路所走之處,細心觀察都可以看到,一些地方有人工修飾的痕跡。說明這些地方,平時是經常有人活動。

        空氣越來越冷。陰麗華本來想停住,但是看到前方有些更加幽暗的環境,和對未知的天生吸引,陰麗華還是繼續往前行走。

        忽然,前方出現了兩扇石門,堵住了前行的路。陰麗華沒有貿然的去查看石門,而是先在四周觀察。四周空間不大,就像一個居住的房間大小,頭頂都是長短不一的鐘乳石,在岩壁從上垂下。而這石門就開在前方的岩壁上,看樣子是可以往兩邊推開。在石門兩邊的岩壁上,還有兩個人工鑿成的燈座,裡面居然還有松蠟。

        陰麗華小心的靠近,用火捻子把兩邊的松蠟點燃。四周居然亮堂了起來,清晰的可以看到四周的環境。沒有絲毫的異象,陰麗華於是便靠近那石門,伸手試探才發現,這兩扇石門居然就是用岩壁鐘乳石鑿成。門縫雖然緊閉,但是絲絲寒氣正從門裡傳出來,似乎這裡面的空氣比外面更冷。

        觸手石壁冰涼,就猶如寒冰一般冰冷。

        陰麗華伏壁感受了一下,裡面悄然無聲。於是試探著推動石門,沒有反應一般的石門,厚重而且冰冷。陰麗華不由手下用勁,施展了內家暗勁,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石門居然緩緩的打開了。

        看著緩緩打開的石門,陰麗華驚訝的看著裡面。裡面是一個大了許多的山洞,洞裡正冒出大量的寒氣。而且裡面的石壁上和洞頂,居然有五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散發著淡淡的螢光,把山洞照耀的比較清晰。

        站在門口的陰麗華忽然緊張了,那雙滲人的眼睛,正靜靜的看著山洞裡一處地方。在這個寒氣逼人的環境裡,因為她忽然看到了一個人。這種忽然的驚訝,比這寒氣更讓人發寒。

        在那山洞中間位置,有一堆令人驚訝的東西。那裡有一株巨大的枯樹樁,就像一棵被砍去樹幹,龐大的枯枝樹根一樣的物體平面上,有一張看去五尺來高,丈餘長漆黑泛著寒光的四方形石床。而在這張石床上靜靜的坐著一個人,一個臉色蒼白的人!

        他盤坐在石床上,石床上沒有別的東西,卻隱隱的冒著大量寒光霧氣,而這些霧氣也極為奇怪,只是漫侵於這個人的腹下,和整個石床之上,把他的下腹和腿都淹沒在霧氣當中。看起來格外神秘,也讓人驚訝於他如何在如此寒氣逼人的地方,身上卻沒有一絲冰寒冰凍的感覺。

        四周的寒氣,顯然和這個奇怪的樹樁和石床有關係。

        陰麗華緩緩的走近山洞,卻是沒有貿然靠近石床。看著石床上的那個人,陰麗華有著莫名其妙的感覺,卻又心裡有些發慌和隱隱的不安。

        她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如果劉繼興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跳起來,因為這個人他可是很熟悉!

        這個光著身子,盤坐在石床上的男人,那就是他的皇叔,先帝劉晟的堂兄隱齊王劉弘達。

        這可是一個本來已經死了的人,一個已經下葬的死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石床上,當真令人費解。

        當天劉弘達可以說是生機皆盡,明顯是已經死亡。雖然因為一些原因,最後沒有安葬到劉家皇家的陵園,但是新皇帝劉繼興登基後,為了收買人心和出於人道,還是命人把他收斂,安葬在了京郊一處深山裡。

        因為劉弘達這一支,最後還留了一個兒子,那就是當天幸運的跟隨隴川公主段素琴進宮,避過劉弘達謀反一案,年紀尚還幼小的江陰郡王劉承恩。

        大家都是劉家子孫,劉承恩更還是個小孩子,站在劉繼興的角度來看,是不想做的太過分。畢竟劉弘達圖謀的是劉晟的江山,雖然這個江山最終是自己接手,但是劉繼興還是想一點虛名的,不想和劉晟登基之初打殺宗室那麼狠。

        隱齊王劉弘達的死,傳到宮外的時候,便以畏罪自殺的場面對付老百姓,百姓對劉弘達的死因還是不瞭解的,甚至有人想著是劉晟故意再最後要殺死劉弘達,以絕後患。

        劉弘達最後得以收殮,這件事情還是劉繼興親自安排,因為劉弘達是當著幾大高手的面,真正的氣絕生機斷滅死了的。以夏輕侯的修為,和當時在場的感覺感知,自然不用看都知道,這劉弘達是徹底的死亡了的。此時他卻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千里之外的蜀中,當真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此時劉弘達渾身一絲不掛,盤坐在那石床之上。雙目緊閉臉色死白,明明和死人沒有區別。但是令人驚訝的是,他的鼻孔卻淡淡的冒著兩股白氣,因為寒氣的原因,這兩股濃濃的白氣肉眼可見。

        只見這兩股白氣自他鼻孔緩緩噴出,看去就像鼻眼大小兩股,也不像煙霧一般分散開來。反而一直凝聚不散,然後慢慢的自他臉側往下移動,在後頸匯成了一股。居然纏繞著脖子、胸膛往腹下遊走,匯成一圈圈兩指寬的白線,一路纏繞著軀體往下,最後竟然隱入肚臍,就像那個肚臍眼,似一張吞噬的嘴巴一樣。

        他渾身慘白臉色鐵青,就是一具沒有氣息的死屍,然而那個肚臍眼又像個活物一般,而且那些白氣進入他身體後,陰麗華定眼看去,他的肚臍眼周圍雖然被白氣繚繞,可是肚臍眼周圍的肌肉居然在蠕動一般。

        一個看去似死人一般的人,可是在燈光和珠光下,偏偏卻又讓人感覺帶著一絲神采。這裡石床上寒氣逼人,就是整個山洞到處都是寒氣,尤其還有陣陣令人發寒的,不知道哪裡傳來低低的怪聲。加上劉弘達坐在這古怪的石床上,更加讓人感覺增添了幾分古怪。

        轟轟轟!

        就在陰麗華分神當頭,忽然一陣緩緩的低沉的聲音,自山洞的地底下傳來,好似來自九幽的地獄之門,在眼前緩緩打開一般,吱呀低磨的聲音,讓人渾身汗毛倒豎。

        然後只見在那古怪樹樁右側兩米處,在這寒氣森森的地底下,居然慢慢的自那石床邊不遠的地方,岩石鐘乳的地面,自動的裂開一個兩三米的地道口。這個地道口呈四方形,顯然是人為開鑿。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七十八章 醉仙人

        渝州城

        城裡城外一片喜氣,一片欣欣向榮!

        隨著平均教的攻佔,然後及時新政的頒布,大量的人從周圍匯聚過來,都想看看在渝州城裡,是否能找到自己的希望。當然,也有不少人完全是受難,無法生存的跑到渝州城來,想謀得一頓吃食。

        臨時救災扶助委員會成立,針對非渝州城的人口,根據每個家庭或者每個人的不同情況,嚴格加以甄別後,準備做出有效的安排。此舉無疑得到了眾多百姓的擁護,就是一直擔心的渝州城居民,此時也紛紛的站出來,支持平均教渝州城的行動。

        經過臨時救災扶助委員會初步統計之後,在渝州城城裡城外,逃難和聞風而來的百姓,老老少少的人口,達到驚人的近兩萬人。兩萬張嘴巴的吃食,無疑立時增大了渝州城的壓力,也使得平均教肩上的責任加大。更要防備渝州城居民的無聲抵抗,也要防止流民百姓的混亂。

        作為大漢國駐蜀中的全權代表楊淮,不但要負責蜀中各地密黨的行動,還要隨時管理和聯繫平均教的進展。對於把根據地設置在渝州城,在興王府的時候,劉繼興就和大家討論過。最後劉繼興根據歷史的重要性,和後世渝州城的關鍵,建議楊淮在渝州城設立蜀中的根據地。

        平均教的隱蔽,暫時是有必要的。對於平均教在蜀中目前取得的成績,楊淮知道和劉繼興的佈局分不開,自然對劉繼興更是信服和尊重。為了大局的良性發展,首先便任命韋翼人為西路總指揮,讓他在渝州城大肆征軍訓練。當然,這也是為了對韋翼人這個前輩的尊重。

        更是在四月底,就事先號召蜀中地區,大部分的密黨成員,全力行動起來。最後對各州領導人發出通知,在渝州城集合人員,五月二號必須到位,召開蜀中密黨黨員第一次代表大會。

        時間飛快,雖然很多人不知道密黨的行動,但是密黨各地的代表先後到來。這次會議一共有二十一名在蜀黨員參加,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會議的內容,但是後來蜀中的穩定和發展,和這次代表大會是分不開的。後世把這次會議稱為,渝中地區密黨第一次代表大會。

        隨後,在這次會議上,作為渝州城密黨和平均教代表,彭全清當選渝州城第一任刺史。得到同志們的信任後,彭全清立時上任,馬上分撥安排人手下去,安排渝州城各項事務。

        作為渝州城密黨第一次代表大會代表,蕭璂當選為渝州城第一任司馬。作為平均教分壇壇主,還要駐防渝州城的安全和發展。重要的是取代韋翼人,掌握了渝州城的軍事力量。重新的對渝州城的佈防做出安排,隨時防止蜀軍對渝州城的反撲。

        而各地的代表也推舉了各州的密黨領導人!其中利州、益州、遂州、蓬州、梓州、瀘州、萬州、夑州、劍州都已經被密黨基本上控制了。因為路途的原因,只有遂州、萬州和瀘州派來代表。

        但是秉承當初建黨時的方針,黨員有絕對的權利選舉和罷免權,不會出現地區領導一言堂的現象,杜絕了山高皇帝遠,權利失控的現象。

        各州的領導人,劉繼興基本上有所定奪,但是軍情瞬息萬變,劉繼興也沒有干涉指揮權。不但任楊淮去推舉人選,也建議各州自己選舉人選,前提是必須由密黨黨員來選舉產生。

        其餘諸人自然是由楊淮提任,也是各有安排和分配。楊淮以平均教的名義,順利的攻佔了渝州城之後,雖然渝州城看起來沒有受到大的影響,也沒有大的風波出現。但是,楊淮也絲毫沒有鬆懈,嚴令下去讓密黨成員以身作則,帶領身邊的人,發展和管理渝州城的各項事務。

        有身邊諸人的分擔和幫忙,渝州城居然還是正常。讓人奇怪的是王路和孫輕衣沒有現身,他們還是以隱身的狀態在渝州城。這也是劉繼興的策略,雖然自己有江湖上的高手相助,肯定別人也會有。所以還是以楊淮這種軍事天才,正面的出現在各個戰區會比較好,不會引起那些神出鬼沒的江湖上的高手注意。

        保護地區領導人的安全是一點,而地區領導人發揮自己應有的能力,快速的讓地區運作和歸附,則是每個地區領導人的責任。楊淮顯然正在展示自己的才華,也高效的朝平均教的教義,和劉繼興傳達的密黨在蜀中的方向發展。

        首先,在因為各縣府的淪陷後,缺失了各地官員的管理。各處的密黨成員糾集了大量的有志青年,到處平均分地分產。許多的地主和歸宦是主要的被平均的成員,導致渝州城裡湧來了一群流民,當然是各種身份的人都有,但是此刻大家都是流民。

        一時間,渝州城裡的各種各樣的蜂擁而至,人員超出原有居住人口一半的人群。為了緩解本來居住在城裡人的壓力,和以防這些人的嚴重不滿。楊淮批准彭全清讓人井井有條的安排下去,把大家分別安置在城裡各處,都是一些閒地和規定的區域。不但要求嚴格的管制這些人,還讓新安排的維護治安的巡城司,隨時控制著局面。

        當然,彭全清還自己最先主動出手濟民,後來又號召渝州城各個商行,讓大家出錢出力的捐獻,準備安置這些流民的生活。雖然彭全清的突然上位,導致了不少人心裡不平衡,但是還是有不少的人來偷偷附和,至於觀望的佔了多數。彭全清沒有時間和他們去計較,把自己府裡的人都號召了起來,還熬製大量的米粥和各色菜糊,讓大家度過危機。

        接著是楊淮批准,彭全清命令讓人在渝州城外周圍的空地,搭建了大量的木石簡易茅棚,暫時給這些流民遮風避雨。這些茅棚雖然簡陋透風,但是因為季節的原因,反而是最適合。而且沒有幾天,隨著這些入住流民的分配停當,便被入住的人修飾的似模似樣。大家不但可以遮風擋雨,顯然還把它當成了暫時的家。

        當然,楊淮遵循劉繼興教導的,處理應急措施的方法,和彭全清分析當前的形勢。雖然給大家都提供了救濟,接下來的生存便必須要有長久系統的安排和方式。

        彭全清到也有幾分考慮,心中所想和楊淮的策略不謀而合。那就是準備好好運用和教導這些流民,讓他們以後自己有生存之道。

        首先便是在長江邊的入城口,興建大量的防禦工事,加固臨江堤壩的牢固性。策略便是召集這些流民出力,凡是正常出工的人員,每人每日得銅錢五個,賞兩頓吃食。

        其中金錢的魅力對於流民不說,光那兩頓豐富的吃食,可是每頓都有六兩糙米雜面,就是拚命苦力的人,那也是吃的極飽。一時間前來報名者眾,短短時間就完成了大量工事,這是後話且不說。

        還有便是在渝州城外,左右兩側一里處,各自開始興建大量的平房,規模和方式自然採納的是後世石壘木方的方法。目標自然以街道為單位,以小區為基本,面積為長三里,寬兩里的小村鎮,應以來拱衛渝州城。

        而這個將要建成的村鎮,取名為平均區東西區,棣屬於渝州城管轄。兩區房子建成後,將可以容納兩萬名百姓,不但針對現有的渝州城貧苦百姓,自然也是為了諸多流民。

        故而,此建區的消息一出,就是那些流民而來的婦孺老少,都紛紛相扶前去出力。當然,反應最強烈的居然是渝州城的各個商行。他們顯然在這裡嗅到了商機,紛紛到臨時刺史府,來拜會彭全清這個主事人,雖然沒有明說來意,但是言語間顯然都在打聽,看看這兩區的規模和作用。

        因為安排得當,加之有計畫成規模,後來不出幾天時間,渝州城下便可以看到一座新的城廓。但是此事此時剛剛起步,至於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楊淮早就和彭全清想到。楊淮雖然沒有什麼商業頭腦,但是經過彭全清的提醒,楊淮決定好好的敲上渝州城商行一大筆竹槓。

        中午的陽光懶洋洋的很舒服,渝州城北門外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干活的人。指揮聲、叫喊聲、吆喝聲,聲音吵的讓人頭暈。

        在不少士兵的監督下,北門城門外一千米外距離,兩邊的空地被人分開了兩塊大的區域。

        不少漢子男人光著上身,揮槌在有些人的指定下,往地面砸下尖尖的碗口粗的樹樁。而大量的剛剛砍伐下來的樹木,被人從兩邊的山林抬出來。而這些人裡面,居然不泛許多女子的身影,當真是一大奇觀。

        這些打到地面的樹樁,都是有碗口粗細,看著排好的樹樁形狀,延綿往兩邊足有幾里,顯然是用來定位兩區地盤的。人多力量大,在兩邊基本上已經圍好了兩塊幾里的地盤。想必建成的東西區,就是在這個木樁範圍內了。

        而看去本來寬闊的城下官道,此時因為兩邊木樁的定位,在中間位置只留出了三十來米的寬度,可以直通城門了。想必有了兩邊的東西區的建成,不但渝州城的範圍增大,就是任何想攻城奪地的人,也會多了許多的顧忌。

        而在這定位的木樁區,和渝州城城門區之間,則是昨天臨時搭好的諸多茅棚區。在渝州城巡城司的安排下,如今裡面住滿了四處湧來的流民,不過看去都是老人和小孩,顯然年輕人都去賣力了。

        在離著茅棚區二十來米的地方,一面臨時支起來的丈高丈寬的告示牆,整個都是用木頭釘成,就是支撐告示牆的兩根樹桿,都是足有丈高左右。醒目顯眼遠遠都能看到,上面畫著東西兩區的規劃圖,和一些興建東西區對百姓的戒示。

        上面的署名,自然就是平均教。而最後的落款,居然就是現任渝州城刺史,昔日的渝州城布行行首彭全清。有許多人自然不知道彭全清是誰,但是渝州城裡還是有許多人知道,甚至有許多人還沒有消化這個事實。可是彭全清已經在行使自己的權利,甚至城樓上還掛著幾個,反抗平均教教眾的官員和家屬的人頭。

        許多的小孩,也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不管是外地跑來避難的,還是周圍原先的流民,都在茅棚外面玩耍,似乎看起來有些無憂無慮。有一些孩子看著這高大的告示牆稀奇,便都圍在周圍吵鬧戲耍。這些孩子身上大多數都是衣料講究,不過卻布布條條的,而且十分的髒和破爛,顯然都是一些吃過苦來的孩子,卻也是當天家境不差。

        「施粥了!施粥了!」

        也不知道是誰一聲喊,頓時讓棚戶裡面的人,和外面玩耍的小孩聽了振奮。

        不管當天是如何的身份,到了這個地步的時候,誰都餓的發慌。不能干活的老人,被巡城司的人拒絕了參加務工,只能在自己住的棚戶裡等家人的供養。個子太小身板太弱的小孩,也被巡城司嚴格控制下來,不允許到工地上去務工,大家只有守在住的周圍等待。

        許多家境殷實的人家,到了這裡早已經是身無分文,有些人都有在路上餓死的。此刻這些老人和小孩,個個都是面容憔悴,面黃肌瘦的一推就倒。如果沒有家裡人幹活掙食,或者有人施捨救濟,就只有生生等死。

        這種環境,又有幾人會去救濟他人!

        幾聲吆喝,無異於天籟之音!

        反應快的四處張望,反應慢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待看到大家往自家住的茅棚跑,拿了各種各樣的碗盆出來,這些慢的才回過神來,也撒丫子往自己茅棚跑,拿東西跟出來。

        在棚戶區和樹樁區中間位置,不知道何時來了四輛車。三輛驢拉的大板車,車上是一口大鍋,鍋裡飄著濃濃的粥香,居然還夾雜著菜葉的清香。這無疑令飢餓的人,再辛苦也能找到方向。

        三輛驢車邊上站了十來個人,看裝束應該是哪家的家丁,個個手裡拿著大鐵勺,可是卻阻止著先跑過去的人靠近。很快就有巡視的官兵和巡城司的人過去,然後看到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在中間的驢車上站起來。也揮著手裡的大鐵勺,大聲讓大家別急,但是他的聲音很快湮滅在越來越多人的聲音裡。

        旁邊另外停著的是一輛牛車,車駕上有一個健壯的漢子,和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車棚裡遮著簾子,看不見裡面的光景。想必是這些人的主人,或者不想露面的人物。

        鬧哄哄的現場,還有許多慢了半拍的人,從後來圍了上來。一個小孩捧了一個大碗,也撒開腳丫子跑了過去,不防被一個稍高的小孩一撞。啪的一聲,大碗摔得細碎,她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幾個人從她身邊跑過去,差點踩到了她,看著圍成一堆的人群,和鬧哄哄的叫喊聲,還有那誘人的粥香。這個孩子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無助,更帶著一絲心酸和無力。

        有些跑不動的老人,和一些太小的孩子,都看著這個小孩,卻沒有人去扶她。甚至邊上挨著驢車的一些干活的人,聞到了粥香後都看了過來,如果不是有士卒持槍站在那裡,估計都會有人跑過來。

        「孩子!乖,快起來!別急,別急!」一個和藹的聲音在孩子的身邊響起,卻沒有伸手去扶她。

        旁邊便有人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孩子身邊多了一個人。大家看去,這居然是一個老人,穿著一身依稀是道袍的人。這個老道慈眉善目,一張臉雖然有著老年人的滄桑,卻又似乎看去很是年輕。他穿著一身綠色布衫道袍,腰間居然掛著一個酒葫蘆,這個葫蘆居然已經油光發亮。

        他穿著一雙已經很舊的草鞋,編織的鞋幫都已經快磨黑了。道袍一角掖在腰間,下身是一條打著無數補丁的粗麻褲子,偏偏還高挽著右腳的褲管。

        他站在孩子面前,鼓勵的看著摔趴在地上的孩子。看去頭頂的頭發黑白相加,髮量也不是太多,簡單的盤在頭頂,而且就用一根一頭已經發亮的虯枝穿著。他本來臉型有些圓,微微帶笑看起來有些很是和藹。可是令人搞笑的是頜下及胸的長鬚,居然編成了一根辮子,卻也有及胸那麼長。加上他的臉型,居然給人看起來有些古怪。

        看著趴在地下這個哆哆嗦嗦的孩子,他眼神中儘是憐愛,看著這個孩子幾次似乎想起來,居然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沒有起來。緊緊的咬著下唇,抽噎起來。

        老道靜靜的蹲下身子,望著眼神不安的孩子。伸出左手在她頭頂輕輕的摸了摸,說來也是很奇怪,這個老道撫摸這個孩子的時候,這個不安的孩子安靜了下來,居然靜靜的看著這個老道,也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老道看著這個孩子慢慢伏地坐了起來,不由微笑著對這孩子擺擺手,在這個孩子面前晃了晃。也沒有多少人注意這邊,但是有些走不動的好事的人,還是看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家的,甚至沒有人去管這個小孩,但是這個老道的出現,還是讓有些人注意。畢竟,在這個時代這個時候,到處的枴子很多,大量的孩子被賣被拐,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家不知道這個老道想幹什麼,但是突然只覺眼前一花,只見突然間,這個老道手裡多了一個白白的饅頭,不但是這個孩子看呆了,就是一邊的圍觀的人看呆了。

        人家都知道,這個世上多騙子也多奇士,尤其是想老道這種修真的人士,那是可以修成神仙的人物啊!大家一時間就都改變了想法以為,這個老道是個神仙一流的人物了,看向這個老道的眼光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孩子顯然也是餓壞了,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饅頭,似乎從饅頭上聞到了香味。可是她看著老道手裡的饅頭,居然沒有張口,雖然口水直流,小小的喉結上下亂動,眼睛裡也滿是可憐,但是她居然沒有像別的乞丐,和那些餓急了的人一樣,像老道乞求眼前的**。

        老道看著孩子的神態,居然會心的笑了,而且不住的點頭。慢慢的把饅頭伸到孩子面前,慈祥的看著孩子,細聲說道:「孩子啊!是不是餓了,爺爺這個饅頭給你吃!」

        這個孩子居然遲疑了一下,而且微微的把身子往後挪退了半步,看著老道的眼神疑惑,最後可能實在無法拒絕飢餓帶來的痛苦。顫抖的伸出了烏黑消瘦的手,剛剛伸到一半對著饅頭,她忽然間又停了下來。歪頭看著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道,可憐兮兮的說道:「真的給五娘吃嗎?」

        老道眼中閃過一絲常人無法察覺的精光,精光裡居然有些悲天憫人的感覺。他臉上神色滯留了一下,聲音似乎有些沉重了,低聲對這孩子說道:「是的孩子,爺爺變來就是給你吃的,來,快,來,接著它,給你的啊!」

        孩子終於受不了,黑瘦的小手顫抖的接住了饅頭,看到老道一鬆開了手,不由緊緊的把饅頭拿在手裡,眼光卻緊張的看著老道,似乎害怕老道後悔,把饅頭又要回去一樣。

        看看老道盯著自己,沒有別的反應,她方低下頭來,剛剛要伸到嘴邊,她卻又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什麼來一般。停留了一會兒,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

        老道自然發現了孩子的舉止,看她不但沒有吃那個饅頭,而且小心的把饅頭往自己胸口塞,最後放在爛布條一樣的懷裡收了起來。老道愣了一下,不由輕聲道:「孩子啊!你怎麼不吃呢?」

        孩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慌張和害怕,不由自主的抱著了小小的胸口,小心的說道:「五娘能忍住餓,還有七妹和八弟沒有吃呢!五娘想拿回去給他們吃,老爺爺,你不會要回去吧!」

        霎時間,老道神色一滯,鼻子居然有些發酸,看著這個黑瘦的小孩,眼睛居然有些濕潤了,他沒有吱聲,卻回頭看著一個人緩緩走了過來。

        「不會的,孩子,爺爺怎麼會要回去!」

        孩子沒有聽清老道的說話,她已經爬起來,雖然搖搖晃晃的,但是飛快的往棚戶裡跑去,進了一間茅屋裡去了。

        「真人以為一個饅頭可以拯救她!」來人一襲黑色便服,長身玉立的長發披散,在這熱火朝天的工地附近,身上居然一塵不染。他看去不過三十來歲,頜下無須,偏偏給人感覺大氣舒服。又似乎天生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老道沒有馬上回答,靜靜的看著孩子進入的茅屋,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片刻,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工地,淡淡的說道:「就像這個工地上的人,好像他們被平均教壓榨了勞力。又好像這工地,看似是平均教為了保護渝州城,興建的守城工事。但是未可厚非的是,它至少可以讓這些人活下來,也可以使得這些人免除許多戰事!」

        老道微笑看著這個黑衣人:「就像一個饅頭,雖然救不了她,至少暫時可以幫助她!如果有別的方法,她也許就會脫離危險!不失兄以為如何!」

        「大智慧!需要慢慢品味!」黑衣人靜靜的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7
第七十九章 煉神還虛

        「許多年不見真人!想必真人早已達大成,登位到以氣化形的境界!」黑衣人淡淡的看著老道,眼神裡恍若一粒星光一般,似乎想從老道的表情和神色中看出端倪。

        但是他失望了,不但看不出這個老道的一身修為,就是連自己的試探,似乎也雲淡風輕一般,在他身前一米左右就飄散了。他站在那裡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道士,滿含智慧一般的看著自己。好像自己對他的試探,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黑衣人心中的驚訝當真達到極致,這次出來首發渝州,一來這裡可以說還是屬於自己的地盤,二來自己的一身修為突破,在先天境界的層次上提升,嚴格按道家的說法,那就是已經達到煉神還虛的極高境界。

        如果按照不同的修行來說,老道如果真的達到以氣化形,那麼和自己這種煉神還虛也是差不多。他對自己可以說是極有信心,沒有想到這個認識多年的老道,居然還是如當年一般,不是自己可以揣測。

        「殊途同歸,修行不過外物!老道已經許多年不曾修行啦!」老道黑白相間的眉毛一顫,臉上微笑著,看著靜靜看著自己的黑衣人,好像也對黑衣人的試探毫不在意一般:「不失兄一身俗務纏身,想不到居然勤修不輟,令老道汗顏哩!」

        黑衣人沒有吱聲,老道一身修為的境界,自己居然無法看透。要麼比自己高出很多,要麼真的修煉了別的自己不知道的法門。但是他也不是個糾結的人,不然在修行一途哪能達到今天的境界。放開了不去在想,也看向老道,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他本就外形俊朗,這有帶笑的威力,只怕許多女性要為之傾倒。

        「真人謬讚了,某家倒也是多年未入塵世,想不到此番出來,居然碰到多年故舊,真正是令人欣慰。倒是多年未見真人,想不到會在蜀地相遇?」黑衣人彬彬有禮的說道:「聽門人說起,蜀中各地近來頗多動盪,不知真人是否為此事而來?」

        老道一邊慢慢沿著木樁往左走,那邊靠打樁邊上有一排松樹,可能出於這些古松不凡,株株都是幾人合圍粗細。樹樁到了這些古松邊上還稍微拐彎,避開了這些古松,顯然是有心人想保留這些古松。

        虯枝松針舒展,白鶴輕舞飛揚,混不似在俗世凡間一般。黑衣人漫不經心一般跟上,兩個人似老友一般慢慢聊著,一邊評論著渝州城外是手筆,一邊看著這從未見過的格局。兩個人自然不知道的是,保留這些古松,倒是遠在嶺南的劉繼興的一項命令。

        原來到了劉繼興後世,世上已經很少有各種古樹,造成了大量的水土流失。當然,有的是自然的進化死亡,大部分卻是在浩劫時期,短短十年間被砍伐一盡。故而劉繼興的原則就是,在這到處都空氣清新的時代,自己手下的人在外地,砍伐幾百年以上的古樹,都要經過批准。

        邊上的人對兩個人毫不在意,一個是普普通通的道士,一個是衣著普通素淡的男人。雖然一個鶴髮童顏,一個英俊脫俗,但是對於渝州城外這些流民來說,還真沒有什麼興趣。

        「蜀中且不言,渝州則絕對算是不失兄的地盤啊!」老道呵呵笑道:「老道許多年連修行都沒做過了,哪裡會去攙和這些事俗事!倒是你個做主人的,居然都不知道了?」

        劍眉一舒,黑衣人居然也露出了笑意,看去整個人更有魅力了:「光圖兄在世時,對某家心性便極為瞭解,所以對聖門在蜀中的事情便從不干涉。後來保胤兄取代蜀中,仍然對聖門有著足夠的尊重,病危時擔心他兒子年幼,還親自請某家進宮訴苦。但是某家豈是會對俗世虛名在意的人,後來他兒子登基,某家可是一直在聖門靜修!」

        他偏頭看著老道,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似笑非笑的道:「道門三十年一例的盛會,莫不是就在近日?難道道門至尊又讓你們尊重起來了?這盛會可是一慣都在終南山啊!」

        老道靜靜的看著面前川流不息忙碌的人,對黑衣人語氣裡的調笑沒有計較。當天在唐末,道門各派因為修行方式而意見相左,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最後大家不顧道門至尊的建議,各奔東西的獨自修行,更是紛紛入世。道門至尊飄然而去,卻是成為天下道門,在世人面前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道門雖然講究清靜無為,但是對於任何事情也不能聽之任之。出世入世,總歸都是人!

        也許達到修行感悟的最高點,可能會對這一切有新的詮釋。老道一生都在追求這一點,他也知道這一點,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達到,但是至少自己有個方向。

        看著大家忙忙碌碌的,雖然看去很是辛苦,但是似乎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希望一般。來到這裡之前,老道自然打聽了這些人的目的,雖然不知道蜀中孟氏對平均教會有什麼反應,至少老百姓現在感覺到了好。不管是誰做皇帝,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平平安安有飯吃。

        而平均教似乎此時給了他們希望,希望會讓人感覺到生活的激情,和活下去的理由。老百姓很簡單和現實,誰給他們希望,他肯定就會擁護誰。

        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似乎心裡忽然抓住了什麼一般,心裡卻已是瞭然了一般。這一刻,這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忽然間似乎背更挺的直了,一雙眼睛含著了笑意。

        「天下道門諸脈,早就因為道途不同,在幾十年前的聚會中,早就分崩離析,道門至尊名存實亡。老道常自耿耿於懷,這些年都不能釋懷。此刻老道忽然明白,人有人的活法,不能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去幹涉別人的想法。」老道似乎有些唏噓。

        可是臉上的神色卻是滿含希翼,說道:「當天因為大家的修行和感悟不同,就此各奔東西!自此道門至尊都不知去向,如今哪裡還有當年的終南論道盛況!倒是這些年老道幾個,逐漸不再糾結於方法,各自雲遊四海,看遍天下,心中舒暢啊!沒有想到不久前,居然接到了至尊的法令傳喚!」

        看著老道平靜的神色,黑衣人沒有打擾老道的思緒,他自然明白道門在唐時盛況。也更知道這些年道門的發展,他雖然不是道家,但是接觸這麼多年,他對道門的瞭解,比許多道門的人還知道的多。

        一直混不在意的跟在老道身邊慢慢的走,即使老道莫測高深,黑衣人絲毫也沒有弱勢。就在頃刻間,他忽然感覺老道渾身氣勢變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身邊的老道不一樣了,似乎有了大的變化。

        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人一直在你面前,和你一樣的遊走,忽然他洗了一個臉,煥發了新生一般出現。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老道還是那個老道,偏偏就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他還敏銳的感覺到了,身邊環境的不同,似乎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在匯聚,都在兩個人周圍凝固了一般,然後無數的有著鮮活生命的細微氣機,歡快的朝這邊匯聚過來。

        忽然發現了老道身上的不同,一直普普通通的老道,只見渾身似乎有種高山昂止的氣勢,偏偏這種氣勢又讓人感覺很是親近。別人自然看不到這種情形,但是作為修行幾十年的高手,黑衣人又站在老道身邊,一絲都不會遺漏。

        在黑衣人敏銳的感知裡,似乎看到老道渾身和周圍,都有著一圈一圈的五彩光暈。這種光暈居然有著一米左右的範圍,然後那種四周鮮活的氣機,正歡快的遊走過來,往老道身邊的光暈匯聚。那光暈似乎吸收了這些氣機,煥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就猶如炙熱的人,忽然感受到空氣中的清涼一般,貪婪的吸食這無盡的營養。

        作為一個修行多年的高手,黑衣人自然明白,這種不同意味著什麼,他不由也微微閉上了眼睛。感知立時四面八方眼神,就是遠在渝州城裡的動靜,他都能感知到一般。而空氣當中,許許多多的耀眼氣機,正飛速往這邊匯聚。

        偏偏到了眼前,卻似乎被時光停頓了一般,又實質化了一樣,在周圍慢慢以老道為中心,漸漸的游動了起來。這種游動肉眼不可見,就是黑衣人這種級別的高手,也只是感覺到這種氣機,在緩緩的運動著,慢慢的老道身上的五彩光暈也動了起來。

        隨著這種五彩光暈的緩緩游動,似乎氣機逐漸的分成了稀薄兩種色彩,而這兩種稀薄的色彩,居然慢慢的匯聚成了一個陰陽雙魚。黑衣人驚訝的渾身汗毛張開,看到老道似乎站在那裡,朝著自己微笑一般,或者說他正朝著眾生在笑。看著這個渾身流光溢彩的老道,逐漸被陰陽雙魚所包圍,黑衣人不由渾身一震。

        修行就在於感悟,也許在路上,也許在田間,也許在山頭,也許在深谷,甚至有可能在街頭,誰都不知道會在哪一刻會有變化。甚至唐時有人看到張仙,白日在皇宮大殿飛昇而去。黑衣人立時明白了,說明這種環境使得這個老道,突然之間有了感悟,也許這種感悟已經導致,他頃刻間有了更深的突破。

        黑衣人知道自己看到了那個人不是老道!而是老道的虛影,也可以說是道家所說的元嬰。原來他不但早就達到以氣化形的高深修為,而且似乎頃刻間達到了以形歸虛的至高境界!

        黑衣人雖然不敢肯定,但是感受到四面八方鮮活的氣機,也知道此刻機會難得。不說這種修行的經驗和經歷,就是這集聚而來的氣機,也是修行中極為難得的養分。不由屏息靜氣,內視氣機經脈,也吸收那不斷湧向老道的鮮活氣機。

        兩個人一時間站在這邊一株古老的松樹下,渾然不覺四周的時光流逝,周圍的人開始沒有人注意。誰會去看兩個正常人的樣子,一旁要麼是忙忙碌碌的人,要麼是漠不關心的人,來來往往沒有在意。但是隨著時間飛逝,還是有人發現了異樣。

        報告了巡城司的人和士卒都過來了看,兩處負責的人不過還是有人有些眼光。看到兩個人的樣子,便知道兩個人不是普通人,叫了巡城司的老大李元過來看。李元可是跟隨過蕭七郎和孫先生的,知道這些江湖上的人都是異士,自然哪裡敢去打擾。

        李元命令巡城司的人,趕開了周圍一些看熱鬧的人,讓幾個巡城司的人,遠遠的守著兩個人以防打擾,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

        遠遠的一雙熾熱的小小的眼睛,趴在石塊堆起來的牆門邊,一直看著老道和黑衣人,正是那個老道給她饅頭的小孩。

        唐時是天下道門的最盛,不但因為李家皇朝把老子封為先祖,也是道家學說層出不窮的時代,也應驗了不少道家仙跡。

        可是到了唐末五代,天下先後出現了十五個割據勢力。幾乎家家出現了道家的身影,閩國、吳越、吳國、唐國、燕國、蜀中,這些先後的割據勢力,可是都把道門封為國教。就是如今的唐國和蜀中,仍然對道門唯聽是從。

        黑衣人雖然不是道門修行一路,當年也從桀驁不馴到笑傲江湖,而且如今的身份也足以令道門側目。但是他也不敢對道門有絲毫異議,和對道門有所輕視。

        忽然回過神來,看向四周天色居然已經暗了。工地上點起了大量的火把,把工地照的通亮。許多的人還在忙碌,白天大量的木料,此時正是另外一批選出來的匠人,他們該出手的時候。

        楊淮知道時間就是效率,搶時間就是得到機會,所以嚴令彭全清快速完成任務。彭全清拍胸脯打包票,不惜耗費大量的銅錢,號召渝州城的人和流民,一起來完成這項任務。

        黑衣人似乎對渝州城很是熟悉,靜靜的看著工地上燈火通明,以及這些還在忙碌的人們,心裡居然默默的念叨:「難道,這蜀中又要變天了麼!」眼光卻不由看向了身邊這個天下聞名的老道,黑衣人心中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也許吧!」耳邊響起老道平靜的聲音。

        不知何時,他又恢復了平平淡淡的模樣,但是看起來就是更加不一樣。他含笑看著黑衣人,而且拿起腰間的酒壺,蹦的一聲拔開了壺蓋。一股濃濃的酒香傳來,他舉壺就唇就喝了一口。「好酒!好酒啊!想不到嶺南那麼荒野的地方,居然能釀出如此美酒!看樣子,以後老道是要住在嶺南去了啊!」

        他舉壺送到了黑衣人面前:「不失兄要不要來一口!老道記得你門內有個小子秦莊,酒量就不錯!不知道他如今修為如何了!」

        「實不相瞞,那秦莊正是舍弟,勞真人掛心,他修為比起當年,自是大進,如今在門內主掌某家昔日也主掌過的刑罰。不過他昔日在大理無意得罪過那萬聖仙子,在仙子手裡受了不輕的傷勢,為了壓制傷勢四處覓藥,如今想必是在楚地永州罷!」

        黑衣人風輕雲淡,居然就是地獄門這代門主,江湖上人稱追命閻羅的秦缺。地獄門門徒一向自稱聖門,門主雖然人稱鬼帝,但是閻王也是神,說明地獄門不是大奸大惡之輩。但是門內教徒,大多數綽號都是鬼號,又都住在酆都,江湖上便一直都稱地獄門。

        「萬聖仙子!那可是個不好惹的主,你那個老弟極是不錯,下次碰到了,倒要拉他喝上幾天。永州,永州,對了,老道記起了,好像聽說逍遙派那個老古董也出來了,只怕,,,,,,碰上了只怕就好玩了!」

        秦缺的劍眉首次皺了起來,便又看向老道:「真人執掌天下第一大派,和逍遙派又同出道門,同樣是在唐國境內。對這逍遙派應該極是瞭解,不知道她們如今還是道家麼!」

        「自然還是道家,不然逍遙派那個小輩如何能坐鎮宮裡。唐國如今道家眾多,不過令人欣慰的是,雖然各家意見不一,如今修行不出大同小異。老道總結多年,至少有了兩個大的方向!」老道依舊顯得平靜,又看向黑衣人說道:「這次和道家有關係,乘著許多多年未見的道友都出來了,不久前突然收到道尊的法瑜,大家約了在縉雲山白雲觀一聚!」

        「這倒是真難得哩!至若某家不是道家之人,不然倒真想去湊湊熱鬧呢!」

        「你可別去!」老道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當年在北方,威風凜凜征戰八方,可是沒有少得罪九陽派的人,海蟾子那個牛鼻子,一根筋轉不過彎來,可是對你想必還耿耿於懷呢!老道可不想看著你們幾天幾夜,在那裡鬥個不停吧!」

        秦缺也會心的笑了起來,回想當年自己金戈鐵馬,卻恍若昨日!

        雲海翻騰,朝陽灼灼。

        天際雲海令人猶如夢幻一般,初升的紅霞恍如一副美麗的圖畫,令人神馳心往。

        看著遠處蒼茫雲際,白雲如蒼狗嬉戲、如奔馬馳騁、如仙人飛昇天際、如蛟龍入海歸騰、當真是千奇百怪目不暇接!

        一向神態隨意,不拘小節的施真人,此時看去居然如同年輕了幾十歲一般。

        迎著朝霞和瑞雲,此刻居然背負著雙手,身形挺拔氣度灑脫的站在崖端,崖下就是萬丈深淵。他神態悠然,目光靜靜的欣賞這大自然的美景。晨風自下而上崖端輕拂衣炔,便見得得他衣炔飄飛,似乎翩翩起舞翩翩若仙。

        他一雙似開若閉的鳳眼,居然靜靜的對著那一輪紅日,似乎想看透那紅揚揚的太陽,裡面的本質一般。即使是這剛剛升起的太陽,還不是特別刺眼,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這種刺眼。

        紅日盈目,可是他卻恍如無事一般,靜靜的看著那太陽一點點吐紅。太陽慢慢的露出小半身姿,在蒸騰的白雲後半隱半露。然後漸漸看到一半容貌,四周的天空已經完全被映紅了一般。待得整個太陽蹦出來,整個雲海上已是霞光萬丈,似乎整個雲海都被陽光染紅,看去白雲變成了深紅的血色,然後逐漸是亮紅,而光線以不是常人可以對視。

        施真人卻是仍然站在那裡,看去整個身軀,似乎都沐浴在金色之中,一半的身軀都侵染在陽光之中。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身體,似乎渾身也是霞光萬道,看去他迎著陽光的身體,有一霎那間變成了金色一般。

        如果是常人看到此刻如此異象,一定會大呼是神仙降世。而施真人自己恍然未覺一般,飄飄然自若迎著微風而立。

        而在這一旁的崖上平台,有著五六丈方圓的空間,這裡是縉雲山山峰之巔。這個時候的縉雲山,比劉繼興後世看到的,還要高出五六百米高,還有兩座相連的山峰。山頂不是平整的石頭檯面,卻也是有著讓人安心的視野頂端範圍。

        此時在這山巔崖頂裡的平台上,施真人身後不遠的位置,居然錯開或站或坐了幾個人。

        側身躺坐在一側一塊大平石上的,是一個光足結須的道士,他烏髮童顏,頜下的長鬚卻是黑白相雜;一旁同樣肅身而立,站在施真人左側不遠的,長衫飄飄身形高挑的,乃是一個背負長劍的道裝士子;他身邊則是負手而立,也同樣看著天際的一個道士,長著一張胖乎乎的臉,足蹬草鞋一身綠衫的,則是同樣童顏,卻顯得英俊瀟灑還勝負劍道士的一個修真,讓人奇怪的是,他牽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看去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十分招人喜愛;還有一個清癯的老道,恭敬的看著施真人,則和一個清瘦的文人並肩而立,站在施真人右側後的崖邊。

        看著施真人靜靜的看著天際,許久之後太陽已經升高,身後那個清癯的老道看看天色,終於張口道:「師尊,時辰已到,幾位前輩道友已經先後到了!請師尊回天!」這個看去比施真人還老的老道,卻居然是施真人的弟子。

        一直沒有動的施真人,忽然身軀似乎動了一下,然後便可以看到他一直半開半閉的眼睛忽然閉上。過了半響,那對鳳眼終於緩緩的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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