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 五代夢 作者:寶慶十三郎(連載中)

 
Babcorn 2019-7-13 18:44: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21349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4
第六十章 龍潭廟

        楊淮心裡有些欣慰,皇帝對自己的信任已經超越了君臣,自己懷裡如今揣著兩份任命。那就是一份皇帝任命自己為蜀中都知兵馬使,讓自己統管蜀中所有大漢國的軍馬;第二份是大漢國密黨給予自己的,是讓自己接手蜀中密黨黨魁的任命。

        如今大漢國進駐蜀中的人員裡面,不但有各路分散喬裝而進蜀兵馬五千多人,還有光明正大進入蜀中的個別人才。

        這些人在各自的指揮帶領下,裝扮成各類人潛伏進蜀。而且還有早就滲透在蜀國的密黨成員近六百人,這些人正正確引導著大漢國的將士兵馬,隨時做出各種各樣的反應和策動。

        作為一個忠誠的密黨成員,而且作為一個積極的黨員,楊淮自然知道這六百密黨成員發揮的作用,和這些人在蜀中如果行動,將會散發的巨大殺傷力。

        密黨成員據報從去年初開始,在黨組織的命令下,自然滲入了蜀國各級和各個層面,一年多來從幾十個人,已經發展到了如今的幾百人,可謂收穫巨大。他們的情報都能發揮令人不容小覷的威力,楊淮一路上來,就接到了不少密黨在蜀國進展的消息,還有亟待知道的,當前密黨在蜀國的掌控面,和滲入蜀中的兵馬的行動效果。

        如今進入蜀中的五千來兵馬,隨著各自的統帥和指揮,分成了十來股隊伍,他們不但各自為戰而且互相聯繫。正在對蜀中各地的節度統管的兵馬,刺史經營的州縣進行摧毀,或者進行著有力的對大漢國行動有利的破壞。

        當然目前最大的收穫,自然是在密黨的引導下,大漢國的特種作戰部隊的行動,他們放肆的收編各地節度的兵馬,破壞各地駐軍的作戰力。還有一個讓楊淮格外感興趣的就是,收編悍匪和對山間的土匪山寨的全面征服。

        大漢國的這些綠營將士,正在不斷的蛻變成為這個時代,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特種作戰部隊。而楊淮這次就是決定臨時開闢一個根據地,因為可以直接去接收一個山寨,這個山寨是蜀中比較有名的一個土匪窩龍潭廟,如今這裡已經被大漢國的軍隊征服收編了。

        楊淮很是期待看到大漢國軍隊的成果,看向身邊的那個相貌普通的青年,楊淮很是感激。因為他是皇帝劉繼興專門指派過來,保護自己的牙將王路,雖然不知道王路身手好到什麼程度,但是一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麻煩,基本上都是王路率人迎刃而解。

        「將軍!翻過這座樹林,前面應該就是龍潭廟的範圍了!」一旁的侍衛金史其看了看天色,,他是當年從前蜀滅亡為了避禍,而輾轉逃難到嶺南大漢國的蜀民的後代,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蜀中語言,也是這次楊淮刻意挑選的人才。

        雖然還在襁褓中就離開了蜀中,但是金史其還是很習慣,在進入蜀中第二天就靈活的帶領大家穿越。他看著手中楊淮給他手繪的簡易地圖,鎮靜的分析道:「不過天氣這麼熱,這幾天一直都陰雨,看樣子應該馬上就有大雨了,不知道咱們能不能走出這片地方!」四處都是高山,身處密林深處,難得大家還清晰方向。

        當然因為進蜀的特殊性,大家都沒有正常稱呼,按照當初在軍院培養人才時候的慣例,都只簡單的冠以將軍罷了。尤其是像在異地征戰和行軍,這點更是重要。畢竟劉繼興的計畫是讓挨近蜀中的地盤,還是以楚地土匪的名義入侵。

        「無妨,下雨正好可以隱藏咱們的行蹤,乘著天色一鼓作氣,咱們可以趕到龍潭廟,和在那裡駐防的蕭七郎接頭!」楊淮舒了口氣,看了看手裡的三指寬、一指厚圓形的小司南,心裡有些欣慰,那是皇帝親自賞賜,用來行軍指南的利器,一路使得楊淮從未出錯。

        據說是皇帝命令掌冶署所制,目前中原還沒有此物,屬於大漢國的國寶。劉繼興曾經說過,寧願人不在,此物也不能落入敵人手中。楊淮便知道此物的重要和厲害,心裡更是因為皇帝把此物賞給自己,感覺到格外的榮耀,和肩膀上的重任。揚了揚手中用布包著的刀,回頭朝諸人低聲道:「傳令下去,休息一刻,補充能量,再行出發!」

        雖然休息,有士兵仍然各司其責的站崗,這是劉繼興兵法裡面重要的環節,參照的自然是後世特種兵的行動。和這個時代的探子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現在像楊淮領導的這種作戰部隊,戰士常備的裝備就是很多,一套大漢國特製的綠色軍裝,當然不同國家派遣的顏色有所出入。而且軍裝不同於後世的是,在裡面每個人多加了件背心。這件背心的特點是前胸和後背有護心的鋼片,這是劉繼興為了保護,自己每個特種兵的主要目的。

        每個人配精製勁弩一把,三角血槽鋼頭短箭十支,這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強的短兵武器了。首先勁弩的威力比正常勁弩強一般,機關得到劉繼興親自改進,劉繼興身邊的楊炯和師吾都曾經說,如果近距離對著這些勁弩,自己只能憑藉高深的內力硬生生對抗,沒有他法迴避和閃躲。

        更讓兩個人吃驚的是,劉繼興提煉的這種精鋼,是目前他國無法提煉的,使得這種精鋼箭頭殺傷力,已經達到這個時代最恐怖的戰鬥力。所以,每個戰士配備的這把武器,就相當於後世步槍時代,有人擁有衝鋒槍一樣恐怖。

        劉繼興還沒有能力,讓每個戰士擁有,楊淮那把橫刀一樣鋒利的兵器,但是每個戰士配備的常用武器的橫刀,也像後世日本武士刀一樣,和唐時的橫刀已經有所出入。這把刀是每個戰士的常備武器,用於平時作戰對敵。

        但是每個特種作戰的士兵,都擁有一把後世庫爾喀彎刀一般牛逼的一尺短刃漢刀,這種彎刀是真正的精鋼所制,最具力學原理,實在是每個特種兵最愛之物。這個時代擁有這把彎刀,相當於擁有一把寶刀一般,每個人愛若生命。

        至於常備的藥品,主要的就是劉繼興親自向自己兩個夫人,宜夫人孔雀公主鄭露娜、和靜夫人隴川公主段素琴要來的藥材,炮製的後世白藥,當真是內服外用的最好良藥。也成了戰士們保命急救的良藥,因為特殊的作用,也是列為大漢國機密之一。

        當然,大漢國的特種兵,也是第一支穿上皮戰靴的部隊。為了讓戰士們更好的戶外作戰,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橡膠可用,劉繼興只好用大量的皮具來給戰士做皮靴。

        所以大漢國的部隊,在哪裡都會創造奇蹟。楊淮有信心替劉繼興征服蜀中,是有深刻道理的。雖然蜀中的幾千大漢將士,不可能每個人都像特種兵一樣裝備,但是做到了每個階層,都尉以上的將官都配備這種武器。加上每一千戰士有五十個特種兵協同作戰,實在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這支加上楊淮四十七個人的隊伍,本來在閩地是有五十個人的,可惜在閩地執行任務的時候,碰上了幾個江湖高手,損失了三個戰友在閩地。為了紀念這三個戰友,楊淮一直沒有補齊差額。

        果然,大家繼續行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下起了大雨,而且是狂風暴雨。但是,大雨帶來了涼爽,大家幾天的疲憊似乎被雨水一掃而空,反而讓大家走的更快。

        因為這個季節也不會冷,楊淮沒有讓大家停留,而是不斷的讓戰士在前面探路和引導。而兩邊也撒開了士兵隨時偵查,意味著四面八方都有眼線。

        「不好,大家快閃!」在金史其和幾個開路的戰士驚呼中,只見前面開路的幾個戰士,和右側巡行的兩個戰士,正在飛快的往回跑。這裡是高山間的密林區,基本上不會有人,但是看到大家的驚慌,讓每個人警覺起來。

        「大家往左上跑!」金史其不容置疑的驚呼,大家飛快的往一旁巨大的石壁閃躲,大家選擇了充分相信戰友,特種兵戰士的反應還是飛快的。幾十個人沒有出現太大的慌亂,幾乎先後飛快的往左手邊的山坡石壁下爬去,大家都經過艱苦的訓練和戰鬥,這種突發的事件不會有什麼問題,幾乎都差不多的竄到了幾十米旁的石壁下。

        大家還沒有定魂下來,然後大家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剛剛行走的樹林的前方和右側山坡,似乎正在緩緩移動。電閃雷鳴中,大家真正的看到右側的山坡發生了異變,真的正在緩緩移動過來,連山連樹一起往下在移動。

        「快走,快走!」楊淮渾身發寒,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情,難道是山神顯靈了嗎?他忽然想起來劉繼興和自己說過的一件事,不由幾乎和金史其一起又道:「那邊的山體馬上會塌方變成泥石流,大家往石壁上山坡上跑!快!」

        哄!一陣地動山搖!四周的山體似乎都在晃動起來,天色也陰暗起來。整個大地似乎都在晃動起來,不單單是山體要塌方,楊淮霎時間明白了。

        只見剛剛右側的山體正緩緩而下,淹沒了整片樹林,山上的參天大樹、巨石都慢慢的隨著泥石倒下,融入了泥石裡面,緩緩的往下掩埋來時的路。

        楊淮慶幸這邊的石壁是整塊山體,而且是坡型的往上,不然只怕今天這些人都要葬送在這裡了。太可怕了這自然的威力,一把抓住一個差點從石壁上掉落的戰士,兩個人緊緊的貼在斜斜的石壁山坡上,在雨中楊淮居然身上冒汗。

        天啊!右邊整個山坡都變成了泥石流,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崩潰,先是土坡上的矮樹,接著連片的樹林都被帶動,漸漸都沉入帶倒在泥石流裡,繼而就是參天大樹的倒塌。隨著山洪往下流動,先是一小塊的山體,繼而是成片的山林和山體。

        原來叢林的右邊那座山居然是砂石所成,平時山上沒有多少的樹木和灌木,可能這段時間連續的陰雨和滲透,整個山體都已經如同後世沒有凝固的泥沙漿一般。

        想必當年這個地方原是一大片的平原,不斷的被雨水沖洗,才形成了今天高山下的樹林。而裸露的最後的高山終於經不起滄海桑田,在這最後的時刻掩埋了低窪的樹林。

        想必導致山峰變成塌方的主要原因,不僅僅是山體成分的構成。這個地方在後世也是屬於經常會地震的區域,這幾天持續的天氣,而且居然又地震了,直接的導致了最後的崩潰。

        大白天最好時辰的時候,居然要變成傍晚一樣的景色,而且天昏地暗的感覺世界末日一般。看到身處這邊的石壁渾然一體,整座山都是一塊石頭一般,楊淮心安不少。可是轟隆隆的巨響地動間,趴在石壁上的人都感覺心驚膽顫。似乎這座大石山也大受影響,不斷的有石塊和碎物落下。

        楊淮第一次居然感覺到一種無助的感覺,看著四周灰暗,這些戰士雖然不像普通人那般慌亂,但是也在拚命找地方閃躲。無數的泥土石塊從上滾下,石山上也有大片的樹林,遠遠看去就像一頂帽子。

        因為石山的在周圍是最穩固的所在,戰士們大家拚死閃避的往石山上跑和爬,幸好石山不是垂直的豎立,而是帶著六七十度的斜坡,不然今天幾乎大家沒有生還的可能。此時個人的力量在這裡似乎微不足道了一般,雖然大家是同生共死的戰友,但是也只有各尋地方求安。

        楊淮心中慘然,只有祈求大家無事,自己也乘隙飛速的往山上跑。便聽到幾聲驚呼,轉頭看到有兩個戰士突然從石坡上往下滾。楊淮離得太遠,就是在跟前只怕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往下滾去。

        突然,只見一個人兔起鷹躍一般,幾個起落間,已經先後拎住了兩個人,穩穩的站在了石坡上,宛如腳下生根了一般。大家一臉慶幸的看去,果然是楊淮的影子王路。

        「大家不要停,趕快往左上方那邊樹林前跑!」王路沉聲傳音,他看得很清楚,何況他的身手比這些人強上太多,這些人哪敢質疑。而王路抓著兩個有些狼狽的戰士,像暴風雨中的一隻雄鷹一般,足下在斜斜的石壁上亂點,人不斷騰空而起,一路往上疾行如同平路。幾個呼吸間便消失在眼前,往那石坡上樹林靠去,楊淮有些駭然和欣慰。

        這便是江湖上的高手,楊淮心裡有些羨慕,雖然進了軍院學習了許多格鬥和對陣技巧。甚至楊淮天生神力,許多江湖上的高手都對他感覺有所不如,後來劉繼興更是親自教授他吐納的內家修煉,他比一般的武將已經是強上太多了。但是此刻看到王路這神鬼莫測的身手,也唯有興嘆而已。

        暴雨繼續,天色昏暗,足足過了兩刻鐘的時間,那地動山搖和電閃雷鳴的感覺才緩緩停止。慢慢的天色也開了,但是看去仍然有些灰暗,天際的烏雲似乎都未散。

        此刻看去,右邊剛剛大家來時穿越的樹林已經沒有了,完全被泥石流覆蓋了。而山泥和樹木還在緩緩移動,和著四面八方集聚過來的流水,看起來浩浩蕩蕩,讓人看去好像四周還在晃動一般。

        大家先前要穿越前方的深林沒有了,都被泥石山體淹沒了,就是前方本來有著的那兩座大山,突然之間看去也沒有了。右邊的那座山峰,在右邊山體垮塌的影響下變形,加上剛剛的地震影響,居然整個傾倒了下來,大半部分倒在了左邊的山上,和右邊的山峰融為了一體一般。看得讓人渾身發寒,如果剛剛一直走的話,這些人肯定就是被埋在山底下了。

        雨已經很小了,但是還在下。楊淮好不容易把人匯聚齊了,幸運的是一看整個隊伍的人還都在。只是有兩個戰士頭部被飛石砸傷,有一個傷了腿,還有幾個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大家都大叫萬幸,看著右邊山體損毀的樣子,都有些後怕起來。

        很快,大家發現了一個問題,看著面前還在湧動的泥石流,那就是暫時沒有路了。這個時候就是大家的安全,都還是在一個比較不穩定的保證,楊淮只好讓大家先找個地方,暫時先避下風頭。

        在一處開闊的石壁下,楊淮打開了另外一份自己卷抄的地圖,看著地圖上的距離,眉頭緊皺起來。這份區域間的地圖,是大漢國密黨按照事先預定要走的線路,派人詳細的計算過,每個山體村寨都有。看樣子前方不超過五十里,應該就是龍潭廟了,如果按照大家正常急行軍的速度,也就是不到兩個時辰就可以。

        為了今天的匯合和計畫,楊淮已經率人急趕了四五天,如今卻意外要在此處截留,當真令楊淮大為著急。看著天空中飄蕩的雨花,和那還在緩緩而動的泥石流,楊淮臉色更是難看起來。

        龍潭廟!

        如今既沒有廟,也沒有了龍潭,有的只是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

        它如今指的是一個地名,一個昔日蠻民居住的寨子,一個完全用條石壘起來的山寨。前面是清溪河後面是金佛山,當真是依山傍水。整個山寨層層而上、周邊卻是條石疊建的牆體的建築,可以說是固若金湯的天然城池。

        山寨原本居住的是蠻民,後來被官府不斷的壓榨,加之土匪的出現,使得蠻民都不見了蹤影。這幾十年來,這個地方可以說是有土匪的時候就是山寨,沒有土匪就是空城。這十來年突然湧來了一窩人,平時住有四五百號,當真是一個很大的去處。

        這裡原本都屬於渝州治下,離著渝州極近,又是長江邊上支流,而且這個位置也比較特殊。金佛山又是蜀中和牂牁的分界之地,故而這裡平時有事沒事,也有支幾十人的隊伍生活。後來因為金佛山後是蠻荒之地,這裡也經常出現猛獸,地方官府也不允許土匪的存在,逐漸隊伍便沒有了。

        尤其到了現今皇帝孟昶的手裡,前期太平還有人住,後來官府腐敗壓榨,周圍也沒有什麼人到這邊山溝裡來,除非是在清溪上路過往來的船隻,或者一些商隊沒有辦法經過。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又居然聚集了有好幾百人的山賊土匪,領頭的是三個自稱結義兄弟的,人稱龍潭三蛟,手下有幾分把式,攻退了幾撥官府的鎮壓。後來聲名漸著,官府也吃了幾次暗虧,看看他們沒有折騰大的風浪,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虧得他們只是稱為三蛟,沒有自傲到稱龍,不然早被蜀國官府派重兵掃了。

        偏偏這三個人也有些手段和見識,平時對過往的商旅船隻也是偶爾動手,但是如果繳納過路費則就放行。最重要的單獨行動,更是有的時候還對周邊的富戶出手。

        往往百里內的人物都知道了這夥人物的存在,等到官府想要對他們動手的時候,居然已經有一千多人馬了。而周邊的兩個州縣,平時龍潭廟人少的時候,還可以狐假虎威一些,如今龍潭廟人多了,他們那點兵力,都不敢單獨對龍潭廟動手,反而使得三人手下的人越來越多,勢力也越來越大。

        今日龍潭廟四周旌旗飛揚,而被龍潭三蛟稱為龍潭廟的山寨聚義堂裡,人頭簇擁的各級頭目滿滿一堂。

        龍潭三蛟此時就坐在聚義堂上首的右手,而左手此時居然坐著一個氣勢沉穩的青年,他相貌堂堂威武不凡,看去不過三十年紀。一身普通的麻布勁裝,也掩飾不住渾身的精幹和威嚴。他身邊也站著一個青年,不過這個青年卻雙眼似閉未閉的,負手而立在他身側也不顧諸人,可是就那麼一站,給人的感覺卻是生人勿近。

        真是令人奇怪,龍潭廟的主人坐在了客座,而一個陌生人反而坐在了主座。龍潭三蛟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反而賠笑的看著坐在堂上左手的青年,任堂下是鬧鬧穰穰的一大群頭目。

        「蕭大哥,咱們的援軍何時能到,你看看如今兄弟們回報,他們可是三路齊進龍潭廟,想一次端了咱們龍潭廟啊!」龍潭三蛟的老三青面蛟石佳迫不及待的張口,朝著左手的青年抱拳施禮。

        左手的青年臉色平靜,看了下堂下的頭目,又看向三兄弟,然後沉聲道:「當在今日必到,不然某家也不會讓孫先生去取那指揮使的頭顱了!諸位兄弟稍安勿躁,一一安排下去兄弟們嚴守各處險要。就是發生惡戰,想必也是在所難免,大家都做好準備,只要堅持援軍一到,咱們一統地方的時機就到了!」

        「兄弟們絕對不會怕,只是此次率軍的據說是渝州防禦使趙浪的手下,此人名喚王勳,乃是趙浪的從馬直指揮使。」龍潭三蛟的老大獨角蛟李元慎重的說道:「某家昔日效力蜀軍時,就聽過此人名號,實在是蜀軍中不可多得的一個智將!」

        左手邊的青年看了下身邊站著的青年,這個負手而立的青年看了三蛟一眼,淡淡的道:「某家這次獵殺的馬步軍都指揮使周起,確實是趙浪手下第一將,不過某家觀之虛有其表而已。反倒是王勳此人,可能真是渝州軍中一個人才!」

        這個站立的青年不待他人說話,便又道:「而且某家和他遠遠的對過一箭,後來某家又潛伏回去,方知此人居然是蜀中第一門,地獄門的弟子出身!」他見坐著的青年眉頭皺了起來,似乎知道他心裡所想一般,接口道:「地獄門雖然每三年會派弟子入世,但是此人在軍中多年,多半是地獄門外門長老的弟子,即使是核心弟子又如何,有某家和身後的靠山助七郎,七郎毋須擔心!」

        這個坐著的青年就是楊淮要趕來接頭的蕭七郎,他聽了身邊的青年一說,連忙站了起來,朝堂下諸頭目道:「諸位兄弟,暫且聽某家說來!」大家靜了下來,都看向這邊等待蕭七郎的安排。

        「衝啊!,,,,,衝啊!」有力揮動手中的旗杆,一臉激動的怒吼著。人率先衝了過去。那近丈的旗杆足有小兒手上臂粗細,那槍的桿頭也有一柄槍頭。這槍頭成菱形,竟然也有尺五長,雖然不是那種開刃的鋒利槍頭,但是此刻在他的手中猶如收割利器。

        槍頭所指之處,人身爆裂分割,鮮血四濺。迎身而來的人潮一時哪能躲閃開來,當真是觸者立死。分開躲避的人群更是壓倒推散多少同伴和戰友,大家眼睜睜看著這個殺神手中的旗杆在收割。

        血旗烈烈,腥風撲鼻。粗臂一振,沾滿鮮血的旗面被他一輪,居然全部卷在了旗杆上,猶如一根血紅的成人臂粗大棒。打、挑、刺、劈、掃,一時竟然鬼哭狼嚎一般,迎著不是斃命就是重傷。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4
第六十一章 借君頭顱一用

        飄零的小雨,飄飄灑灑。

        蒼翠古樸的樹木,鬱鬱蔥蔥綿延無際。

        眺望遠處的群山朦朧,似畫如夢!又一望無際,是多麼美麗的風景啊!誰又會想到這裡面隱藏的呢。

        遠處的山林幽靜深遠,如詩如畫,卻又似乎傳來了濃濃的血腥味,讓人感覺莫名的緊張。

        緩緩睜開了緊閉的眼睛,瞳子裡似乎都滿含鮮血,那蛛網般的血絲佈滿了整個眼球,也使得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皺紋更多了。千山萬壑似的皮膚,讓他的臉看起來就像老樹皮,也讓臉上那雙眼睛看起來有些滲人。

        他緩緩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眼前,似乎好像那手上有花一般,血紅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那手。許久,看著那乾瘦得似猴爪的手,他忽然緊緊的把長長的手指一收,攥抓成了一個拳頭,緊緊的抓著,緊緊的抓著,好像那裡有個寶貝一樣,不肯放手。

        他身後站著八個長身肅立的黑衣大漢,分開錯落有致的站立。這些人看去個個彪悍精幹,虎背熊腰,負手挺身而立十分安靜。雖然個個都比他強壯,但是每個人看著前面這個消瘦的身體,眼神裡都飽含著炙熱的崇拜和激動。

        「開始已經有多久了!」老人沉聲問道,聲音有些沙沙的感覺,好似來自於遠方一般悠遠。

        「在方才地震前約有兩刻鐘,王勳那邊主動發動了進攻,官道和水路三路圍剿,沒有想到的是龍潭廟裡早有準備,那三蛟率人仗著山勢和水利,居然擋住了官兵第一波的進攻。在雙方還沒有進行第二波的時候發生了地震,因為太突然雙方都有些亂了。後來雖然壓制下來,屬下看那些土匪和官兵興致都不高。如今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屬下趕過來見壇主的時候,雙方也都有不小的損傷。!」老人身邊左手第一個黑衣大漢靜聲恭敬回道。

        他見老人沒有詢問的意思,便接口道:「屬下一直近距離觀察,還沒有發現有特別突出的人物在土匪裡面,就是那個所謂的三蛟,屬下觀其實力,自問不出十招便可收拾了。所以屬下心裡有個疑問,那刺殺公子的人會不會根本不在這龍潭廟?」

        老人驀的偏頭,血紅的眼睛盯著這個黑衣大漢,看得這個大漢心裡都有些發虛了,知道自己觸及了他的底線,不由嚇得渾身發寒,顫聲又道:「屬下只是估計,也許那人狡猾也不一定,請壇主明察!」

        老人臉色一緩,知道這事確實不怪他,才寒聲緩緩的說道:「起兒自小體弱,故而在功夫一途上無法大成,偏偏他又幼時即愛好兵馬,老夫才成全他讓他在這渝州城鍛鍊,也一直讓那王勳貼身跟隨輔佐他,期待他有一天可以成為名滿天下的大將,完成他自小的心願!」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淒苦了,想到慘死的兒子,就猶如一個失孤的悲傷老人。

        「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被人刺殺了!」老人突然低吼怒道,雙眼通紅的振臂狂叫,對著老天喊道:「不管此人是誰,老夫周奕在這裡發誓,一定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聽著他咬牙切齒的發誓,四周都似乎陰森了起來。

        他驀然又盯著說話的黑衣大漢道:「孟逯,你也跟隨老夫多年,老夫待你等如何,你們自然心裡有數。而老夫教養那王勳多少年,從他孩時一直到少年。就是起兒也自幼和他親近,他敢會欺瞞老夫?他說刺殺起兒的人在這龍潭廟,就一定不會無穴來風!」

        他恨恨的看著遠方,那裡是龍潭廟的方向,雖然聽不到龍潭廟那邊的聲音,但是應該離著不會太遠。那裡有他的仇人,有斬下他兒子頭顱的仇人,他一定要過去親自擒下此人。所以,在接到王勳的報知後,他率領手下有名的八衛,飛快的趕了過來。對於這種剿匪的混戰他沒有興趣,他要等到最後的擒賊。

        「你們休息兩刻鐘,等下隨老夫趕去龍潭廟,這次不管他是何人,不管他有如何手段背景,寧殺錯不放過,老夫也要把那個人揪出來!為起兒報仇雪恨!」山谷迴蕩著周奕恨恨的嘶喊。

        龍潭廟,金佛山前。

        血染清溪,魂斷金佛山。

        這裡似乎已經變成了修羅場,到處都是屍體和殘肢。

        在經歷了地震後,龍潭廟的房子居然大部分完好無損,反倒是靠近清溪邊,原本是一個近百米的斜坡石階有些變形。

        為了防止左邊大道上和水裡來人,龍潭三蛟本來安排了兄弟,在石階上堆砌了大量的石頭,誰知道還沒有用上就發生了地震。雖然沒有當武器砸出去,卻也誤打誤撞的石塊滾出去,砸傷砸死不少來攻的官兵。

        巴南和渝州的官兵混合,他們從左邊官道和水道集中匯合,另外一支是涪陵的官兵,他們卻是自龍潭廟右側山路趕來,直接的插到後面山坡,準備從龍潭廟房子的石牆上攻入。

        滾下去的石塊傷人,倒霉的自然是巴南和渝州的官兵,他們正是直接從石階攻入,想直接衝擊龍潭廟的大門。誰知道滾下去的石塊使得損失慘重,讓大家一時心有餘悸。而涪陵的官兵雖然到達了,卻還沒有來得及架梯爬牆,反倒是沒有什麼損失。

        王勳拄著那桿擊殺不少龍潭廟匪賊的大旗,大旗是寫著大大蜀字的黑底紅字的戰旗。本來有著一桿長槍的王勳這次沒有帶槍,一番激鬥此時戰甲上滿是鮮血。

        他本是渝州防禦使下從馬直指揮使,更加擅長於馬戰多一些,使得一手好槍法。探子回報龍潭廟的地形和結構,他知道不利於長槍作戰,明白自己戰鬥狀態後,他沒有帶自己慣用的武器。但是他出身蜀中第一門,自幼便武藝過人,對自己的武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在空曠的地方用這戰旗,和自己武器長槍一般好使,對戰自然不在話下。

        看著場上官兵和龍潭廟土匪的戰鬥,雖然自己這邊三路糾集了近兩千兵馬,但是涪陵那邊的幾百將士自己沒有看到。那邊的人馬由涪陵駐軍的指揮使何達率領,輔佐他的是涪陵的縣尉林清棟,想必應該沒有問題。

        其實他沒有在意結果,因為這根本不是這次的目的,而且這些匪人王勳也沒有放在眼裡,就好像看著一幫老百姓一般。他們衣衫襤褸武器破舊,哪裡會是一身制式裝備官兵的對手。王勳知道自己如果這次可以圓滿的剿匪,那麼防禦使趙浪坐下第一將,馬步軍都指揮使的位置,一定非自己莫屬。

        雖然暫時仗著地利的優勢守著,但是自己這邊只要清溪裡面的將士上來,這些所謂的土匪就都會難以堅持。抬頭看過去石階頂端,獨角蛟李元帶著青面蛟石佳,和那個蕭七郎站在一起,王勳不由也看向石階一路上的屍體,心裡有些解氣了。

        這龍潭廟最早是當初幾個匪人佔領,後來獨角蛟李元帶了十來個兄弟殺了那幾個,對外宣佈自己佔領龍潭廟後,才先後結拜了二弟惡蛟羅烔和三弟青面蛟石佳。

        最初李元還是劫富濟貧,和恐嚇一些為富不仁的地主。後來人漸漸的多了,為了兄弟的生計和發展,大家商量樹立名號。推舉了身手最好的三個人做了老大,李元最早深入民心,又有一身當天從軍隊出來的身手,自然就坐了老大的位置。

        一般人最早知道認識的就是李元,而對外也是以李元的名頭。所以王勳看著三個人站在那裡,他也不知道蕭七郎是不是三蛟之一。至少龍潭只有這三個人,根本沒有想過會是別人,即使這次周起出了意外,以王勳的想法,這個人不會輕易出來的。

        不過王勳想起這次自己所來征剿,不僅僅是為了這伙土匪。而是前幾天發生了一件大事,渝州刺史和防禦使下令,說要征剿渝州周邊的土匪流寇,換得渝州吏治清明、人民安定。於是放出話來讓渝州的馬步軍都指揮使周起任命,去負責清剿的任務。

        本來這是一次不起風浪的剿匪,一次給人掛虛名的機會,又可以給周起晉身的機會。因為如今像渝州周圍,哪有什麼可以抗衡官府的勢力,如果真的去清剿,實際上就是屠殺。即使像龍潭廟號稱有一千多流寇土匪,實際上戰鬥力不超過五百人,其餘的都是老弱病殘和家屬。

        誰知道,一向不服從官府管制的龍潭廟,這天居然公開派人來到渝州,而且當街襲殺了周起,當然渝州官府也是後來才知道是龍潭廟派的人。

        渝州駐軍本來就想殺雞駭猴,找點戰功來體現渝州兵馬的價值,既可以愉悅京城成都的皇帝,又可以增強渝州兵馬的號召力。誰知道突然出來了這個烏龍,對於整個渝州來說,周起的遇刺不過是失了面子,損失了一個領兵大將而已,也可以讓出兵的藉口更明顯。而對於王勳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周起的父親周奕是地獄門的一壇壇主,主管地獄門的重要分壇冥河,不但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也是地獄門不可多得的高手。更重要的是王勳對周奕的感情,他從小父母雙亡,在門中得到周奕的指點和照顧。

        自己和周起差不多也是一起長大,自己學得了一身好的武藝,而周起因為天生體質問題,不能修習高深的武學。他更喜歡縱橫天下兵權在握的感覺,所以周奕派王勳一直跟在他身邊。不但有增強兩個人感情的關係,也有用王勳保護周起的意思。沒有想到烏龍的是,周起居然被蕭七郎身邊的孫先生襲殺了。

        周奕發誓要生吞活剝了凶手,王勳只有發狠的回報。其實王勳心裡有些糾結,就是周奕也許都不會知道。那就是王勳確實對周起有感情,但是自幼隱藏在心裡的嫉妒,是周起這種從小受疼愛的人,和周奕這種對孩子溺愛的人無法理解的。

        看著周起自小的優越,王勳雖然感激周奕,但是隱藏在心裡的羨慕和嫉妒是本能的。誰都不知道王勳心裡所想,何況後來周奕為了周起的想法,把王勳從地獄門趕出來輔佐周起,更讓王勳心裡埋藏了不痛快。此時居然讓王勳對周起的死,隱隱有些痛快的感覺。

        把著大旗,看著血戰,王勳心裡痛並快樂著。

        應該很快就可以攻到大門了,王勳記得周奕和自己說過,他要親手擒下那個殺死周起的凶手。王勳絲毫不懷疑周奕的能力,但是就是開戰到此刻,也沒有發現那個人出手。王勳決定引出那個人來,他知道周奕一定離得不遠了。

        「劉彪,你速速趕去龍潭廟後路,催促指揮使何達將軍和那林縣尉,馬上對後路發動最強攻勢。某家帶人一鼓作氣,要直接攻破龍潭廟寨門,直搗匪窩!」王勳對身邊的巴南縣尉劉彪示令,身邊那個三十多歲的劉彪抱拳領命而去。

        盯著石階盡頭,王勳似乎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但是他沒有發現這個縣尉劉彪的臉上神色,此刻居然有絲希翼的笑容。

        「要開始了嗎!」看著王勳領人往上衝來,蕭七郎臉上居然難得的有了笑意。一把抓著了身邊的斬馬刀,朝李元和石佳道:「兩位兄弟守住大門,某家去會會這個王勳!」居然一抄手中七尺斬馬刀,飛步而下石階,往來勢洶洶的王勳迎去。

        唐時斬馬刀重不過十五斤,刃長三尺,柄長四尺,馬步水陸可用。而蕭七郎手中的斬馬刀有三十六斤,刀刃更是以精鋼所鑄,而且改為刃長四尺,柄長三尺。

        順勢而下一刀將一個官兵連人砍成兩片,鮮血飛濺。看呆了一旁剛剛和這個官兵對敵的兩個龍潭廟土匪,更是嚇得幾個官兵腿肚子發軟,稀里糊塗被身邊的土匪刺死。

        蕭七郎卻似乎絲毫沒有停留,幾個跨步已經看到了石階半中的王勳,一聲爆喝斬馬刀當頭劈下。

        人群中第一眼就見到你,王勳遠遠的看到了蕭七郎,雖然蕭七郎的氣勢驚人,但是王勳沒有太吃驚。因為感受到蕭七郎的狀態雖然最佳,可是和襲殺周起那個人比起來,王勳知道蕭七郎還差得遠。看著蕭七郎劈死一個官兵,不由也激起了王勳心裡的傲氣和熱血。

        旗杆一頓石階,人便騰空而起,居然自下而上的揮杆,迎向了氣勢洶洶的蕭七郎。兩個人緊緊盯著對方,氣機鎖定後在空中霎時間相遇,沒有花哨的招式。噹的一聲脆響,雙方接觸便中,蕭七郎的斬馬刀實實的砍在王勳旗杆槍頭上。

        起身便運力而發,王勳自負修行竟然也被擊開幾尺,臉色不由微變,知道自己有些大意了。沒有想到這等草莽之中,居然還有如此人物,難道他是那個人?

        只感覺雙臂發麻,不由在空中叫好,人也飛墜而下,但是王勳馬上否定了蕭七郎的身份,因為雖然自己被對方擊開,可是王勳斷定蕭七郎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蕭七郎更是吃驚,他乃是自上而下的攻擊,本來就佔了方位上的優勢,但是絲毫沒有佔到半分的便宜。此時只感覺幾乎拿不住手中的刀,人便在空中向後翻了個觔斗,倒飛了回去緩解了對擊對身體的壓力後,一下落在了石階邊上,人緊緊的盯著了王勳。

        「再來!」激起了王勳的血性,他主動再次往上衝,同時帶動了身邊的官兵,都一起往上衝了過來。

        「好!」蕭七郎也一聲爆喝,人也再次迎上。

        孫先生站在屋頂,身前是怒蛟羅烔。因為人手有限,羅烔只能帶著一百個兄弟,加上一些老弱病殘埋伏在屋頂。躲在一些臨時搭起來的掩體後面,對著那些準備爬屋上來的官兵還擊。

        可能是對官兵天生有些厭惡,即使是老弱病殘,大家大都沒有畏懼的感覺。房子後面黑壓壓的集聚了五六百的官兵,兩個人扛著一竿剛剛做好的長梯,顯然是想馬上發動再次攻擊。

        之前因為沒有摸清形勢,官兵在牆下已經匆匆扔下了幾十個人的屍體。就是還有十來個保全性命的,那也是跌斷手腳的,還在備戰也暫時沒有人敢過來扶。因為屋頂的龍潭廟的人,沒有什麼武器,但是搬來不少腦袋和拳頭大小的石頭,任是誰挨上一下子,就是官兵有頭盔都不會好受的。

        羅烔絲毫沒有因為暫時安全而高興,反而看著不遠處的涪陵指揮使何達和縣尉林清棟,深深的陷入了憂鬱之中。羅烔和大哥李元一樣出身,當天都在軍營待過,知道軍隊的制式武器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的。

        不說那一身鎧甲和皮甲,對士兵身體的格外保護,就遠遠不是自己這些穿破爛衣服兄弟可以比擬的。何況他們手裡還有盾牌和橫刀,更加讓羅烔擔心的是,在官兵隊伍中看到了五十人的箭手隊列。如果這五十個箭手一起發射利箭,屋頂這些人沒有多少可以倖免。

        看向身邊的孫先生,羅烔有些欣慰。也就在一個月前,自己帶人去巴南洗劫一家惡霸,誰知道竟然上了對方的當。對方不但安排了捕快,還糾集了二十多個官兵,當時就斬殺了自己二十多個兄弟,就是自己也受了傷。

        這個時候孫先生和蕭七郎帶著六個隨從出現了,他們不但輕而易舉的全殲了官兵和捕快,而且還救下了羅烔和剩下的兄弟。此戰不但讓羅烔名聲大噪,也使得蕭七郎進入了龍潭廟。

        李元和石佳對蕭七郎也是心服口服,尤其幾次小範圍的對官兵的戰爭,不但大獲全勝,而且還吸引了一些逃跑的官兵參加,使得大家對以後的生活信心百倍。

        蕭七郎告訴大家,自己要建立一個平等的組織或者幫派,在這裡大家都有飯吃,都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房子。

        羅烔相信蕭七郎,有些人就是這麼奇怪!可以讓人莫名其妙的充分相信另外一個人。接著龍潭廟的兄弟在蕭七郎的教育下,幾天就學會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如一些陷阱、機關、甚至一些簡易的攻擊武器。

        短短時間,本來只有十多把正常武器的龍潭廟,不到半個月時間裡,通過繳獲官兵和富家護院和製作、購買了不下兩百件武器,使得大家的戰鬥力大大的加強了。蕭七郎還製作了大量保護性的武器,比如盾牌、護甲等等,使得龍潭廟的諸人信心大增,更加相信蕭七郎的能力。

        他們自然不知道蕭七郎的身份,乃是來自南漢國的奇兵,出身乃是南漢國皇帝劉繼興的外戚,媛夫人蕭玥的族兄蕭璂。因為素有奇謀和才識,被劉繼興派來蜀中,因為這次為了大事,更是派來蕭玥師門的師兄孫先生來保護蕭七郎。

        他們更加不知道為了建立蜀中根據地,蕭七郎早就紮根蜀中多時,對蜀中各地頗為瞭解。這次劉繼興準備採取行動,對蜀中各地的密黨成員下達了命令,更是派遣隊伍進蜀。蕭七郎蕭璂作為渝州地區的負責人,主動和楊淮聯繫好之後,決定和楊淮採取計畫。

        首先合計先引開渝州的官兵,在分散渝州的兵力後,讓分散在渝州境內的南漢國幾百特種兵,突擊去攻打渝州,真正的讓南漢國的軍隊整個控制渝州地區。

        而引開渝州兵力的視線,必須是一處有一定威力的地方,於是蕭七郎選擇了龍潭廟。這裡既不會有很強的戰鬥力,但是又不容易輕易被攻下,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都不是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

        做出決定就必須會有犧牲,蕭七郎自然明白這一點,但是更知道成功的路上的困難,必須要有許多人來解決。選擇龍潭廟,就注定了這些人的命運,蕭七郎不敢肯定自己有多大把握,至少有楊淮的支持配合,還有渝州那邊兵力的放鬆,才會讓渝州更容易被攻下。

        所以,才會讓孫先生去襲殺周起,引起渝州的高度重視。渝州派來的人越多,派來的大將越厲害,那麼意味著渝州更空虛,更容易被自己的隊伍征服。

        「孫先生,等下惡戰,希望你能多保護幾個兄弟,某家在此先謝過了!」羅烔抱拳看向孫先生,卻看到孫先生一臉慎重,似乎在傾聽什麼一般,居然沒有回答自己。

        羅烔不由有些奇怪,再看向下面對面的官兵,只見一個挎刀的捕頭正從前面小道穿來,順著山道跑向何達那邊。而看孫先生的神色,顯然不是為了這個縣尉的到來而凝重。

        遠遠看去那邊,羅烔還是認識這個縣尉的,正是巴南縣的縣尉劉彪。自己上次去討大戶還和他交過手,羅烔知道劉彪的身手,是學過幾手功夫的人。羅烔雖然感覺自己對付他不在話下,但是這裡可是混戰,何況對方還有涪陵的指揮使在。羅烔雖然沒有過多的擔憂,但是隱隱知道了什麼。他匆匆趕過來,難道就是前面王勳下令攻擊了?

        「何將軍!」劉彪客氣的對涪陵指揮使何達拱拱手:「王勳將軍有令傳到!」他掃了一眼何達的牙兵,這些人似乎沒有把自己這個縣尉放在眼裡,劉彪沒有在意。

        何達雖然知道是什麼事,但是自己本來只是渝州駐軍的人,而且是軍中一個不起眼的裨將,因為這兩年周邊不安定,才被派到涪陵去駐軍。而王勳現在極有可能成為馬步軍都指揮使,是渝州防禦使下第一人,自己肯定是要先和他處好關係。

        劉彪雖然是巴南縣一個縣尉,但是他可是跟著在王勳身邊的,過來給自己傳話,自己必然要重視了。於是客氣的回禮道:「將軍可是下令攻擊了?」

        「情況有變!將軍陣前有密令傳下,請何將軍近來!」劉彪微笑道,一邊走近了何達。

        「請劉兄道來!」何達近前含笑俯身附耳,一旁的牙兵自然離得遠了。

        一陣鑽心的劇痛突然傳來,何達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停止了,只感覺雙眼發黑,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在胸口流逝。耳邊傳來劉彪輕輕的聲音,此刻他聽了卻似地獄來音一般,心裡卻迷糊究竟怎麼了。

        「王勳將軍說了,,,,,,借君頭顱一用!」劉彪快速的把插入何達胸口的鋒利短刃一絞,順勢又抽出來,幾乎不待鮮血噴出,一把托住了何達下巴,鋒利的短刃切入了何達脖子。

        周圍的人看呆了,根本都沒有人反應過來。只見劉彪打掉了何達的頭盔,抓住他的頭髮,把滿眼不甘的頭顱抓了起來,吼道「何達已死,諸位兄弟何須為了這些官僚,此刻來為難龍潭廟的百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4
第六十二章 逢山劈山

        此時不但何達身邊的牙兵隨從呆了,就是屋頂上的惡蛟羅烔也看呆了,不知道這些人幹什麼,突然間就窩裡反了,而且居然把自己主將給在陣前殺了。如果不是看到劉彪拿著血淋淋的人頭,還沒有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大家一時間似乎沒有轉過彎來,這究竟發生了什麼!場中一時間只有呼吸聲,和人頭滴血的滴滴答答聲。

        「為何將軍報仇!呼呼!」刺耳響起一個聲音,這是平時跟在何達身邊的牙兵,他看到和自己本來是一起的人,居然當陣偷襲殺了何達,這個時候終於清醒了過來。

        可是大家都還在發懵的當頭,似乎有了這個聲音討伐劉彪,馬上就有另外一個聲音附和起來,於是稀稀拉拉又想起幾個聲音。但是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事先行動。因為場面太古怪了,作為一路領軍的指揮使被人殺了,沒有多少人站出來。

        確實讓人奇怪的是,不但沒有多少聲音附和,而且發聲的幾乎都是何達身邊的牙將親兵。畢竟劉彪來傳令代表的可是王勳,作為這次討伐龍潭廟的主帥,王勳怎麼會突然讓人殺了另一路的指揮使。讓大家看不明白,不知道劉彪究竟對何達說了些什麼,是不是軍隊裡權利的內鬥,這些將士見多了,似乎大家都不想捲進去。

        可能這個何達平時在軍中口碑,還真是不怎麼樣,或者這些出身苦寒的人到了部隊,大多數都是為了混飯吃。至於誰來做指揮,似乎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尤其看到何達這員大將都被人殺了,一旁的士兵還真沒有人願意送死。

        這些想討伐劉彪的親兵,他們看到身邊的將士大都漠然的,就是看著自己行動的一些人都有些尷尬,因為看到沒有多少人反應,大家更是也有些猶豫。

        有幾個平時受到何達優待的,心裡都升起一股憤恨和淒涼感。難怪現在蜀國的士兵戰鬥力一般,看看此刻這個狀態和行動,就知道這些人真正打仗的時候,絲毫不能起什麼效果,更不要說看他們來為何達出頭了。

        這些親兵自然不甘心,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王勳的主意,一時間也不知道拿劉彪怎麼辦!但是也知道先阻攔和控制劉彪,不知道是誰首先發難把矛頭對準了劉彪。

        但是也只有靠近的一些人上前,尤其是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可是看到身邊的人盯著自己,另外一些人才硬著頭皮也抽出武器。可是讓這些人吃驚的是,本來站在自己身邊的剩下的一些人,此刻居然站開了。

        意外的是劉彪也沒有跑,而且也沒有動,而是果斷自然的抽出了佩刀,對著這些準備攻擊自己的親兵,陰沉著臉吼了一聲莫名其妙的話:「天王蓋地虎!」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句話當真是莫名其妙。劉彪吼完了,然後靜靜的看著這些人。這聲大吼,更讓這些何達的親兵奇怪,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知道劉彪這是抽什麼瘋。

        這個時代誰會知道?誰會知道這句話的威力,除非是穿越來的!

        刷刷刷刷!更加讓人目瞪口呆的事又發生了,剛剛站在何達身邊一起的人,有那個涪陵縣尉林清棟。他看著劉彪突然對何達出手,不知道是嚇住了,還是有什麼問題,反正沒有阻止劉彪的行動,反而退到了一邊去。

        此時,他看到何達的親兵牙將要圍攻劉彪,而劉彪叫出了一聲無厘頭的話來。他臉色突然間幾變,看了下身邊的人,突然間也把手中的刀一揮,卻是往上一揚也吼道;「涪陵榨菜天下揚!」

        這句話似乎更加的無厘頭,而且也是莫名其妙的。不但是何達的親兵牙將莫名其妙,就是提防這些人的劉彪也一愣。他心裡本來期待的一些事,似乎現在有些不一樣了,他的臉色霎時間似乎有些發白了。他也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自己有些臂助,此時劇情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是他強忍住沒有動。

        「長江男兒大漢傳!」令人奇怪的是,劉彪心裡嚇得要死。而居然有幾百個聲音響了起來,即使不是吼,那也讓人格外的驚訝。

        更讓劉彪驚訝奇怪,房頂上羅烔目瞪口呆的是,只見這些涪陵的將士抽出了兵器,居然兩三個人一起突然行動。看著身邊沒有一起發聲附和的士兵,然後把兵器對準了身邊的這些戰友。

        出聲對聯的是大多數,沒有出聲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只有極少數。一時間幾百桿槍頭、刀鋒對準了這少數人。讓這些何達的親兵和牙將莫名其妙,似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然其中也不泛一些不知道緣由的士兵。

        「寶塔鎮山河!」一聲清脆的聲音,大家看到這次說話的正是林清棟,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家這些將士大多數沒有讀書,有些人奇怪了,林清棟啥時候變得文縐縐的會吟詩了。

        林清棟似乎看著大局已定,得意的看著臉色陰沉的劉彪。率先在自己的手臂上綁上了一條綠色的絲綢,然後看到這些附和的將士,也先後在自己手臂上,綁上了同樣的一條絲綢,原來他們是一起有組織的。

        劉彪看到包括準備對自己動手的,那些何達的親兵牙將都被武器包圍,不由臉色舒服了許多,尤其聽到林清棟後面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居然亮了起來,臉色已經舒展開了。

        而林清棟居然朝自己走了過來,收回刀朝劉彪伸出手,哈哈大笑不止道:「劉兄啊,劉兄!真是想不到啊!上面有信指示,原來接頭的居然是你,這些年的認識,這些年的交往,今日咱們還是同志啊!有緣,有緣啊!」

        劉彪徹底的鬆了口氣,對方的行動和反應已經證明自己的成功,組織交給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於是他也主動收回刀,卻感覺渾身都已經濕透了。想起來自從自己加入這個組織,得到了諸多的幫助,自己信誓旦旦的允諾,一定完成這個任務。此時看來當時是多麼的魯莽,剛剛只要一個不慎,自己也許就是千刀萬剮了。

        大步走過去和林清棟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劉彪可以說是心裡感慨萬千,從天堂掉到地獄,又從地獄升到天堂,又猶如浴火重生一般舒暢,免不了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人把手看著站滿山坡的綁帶將士,看了眼屋頂緊緊盯著這邊的羅烔,劉彪得意的問道:「林兄,這裡如今有多少咱們的兄弟!」此時卻終於把何達的人頭扔在了一邊。

        「方才何達命令攻擊龍潭廟,某家事先知會過咱們的眾兄弟,都儘量在後續的位置上,而且都安排了三個人一組,凡將士四百三十七人,縣衙捕快二十七人。所以剛才一陣攻擊下來,倒是只有受傷了十多個兄弟。」他微笑著看著一個走過來的校尉,牽了劉彪的手走過去。

        「這位付武怡,乃是涪陵駐軍校尉,某家的妻舅兄,也是這些軍中兄弟的主心骨。不瞞劉兄說,某家現在能和劉兄成為兄弟,當天還是妻舅引薦才得以進入,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大家多多親近!」

        劉彪看去這個漢子長相普通,卻是孔武有力,約麼三十年紀,穿著一身戰袍,到也有幾分氣勢看來。

        這個林清棟的妻舅付武怡對劉彪拱拱手,淡淡的道:「劉兄久仰了!某家負責這次行動的安全,主要是配合妹婿和你接頭,如今大家已經完成這邊的任務,只待和龍潭廟的對接人匯合,今番這次任務就圓滿了!」

        「劉兄有禮,現在這裡大家看看兄弟們,能和某家以及兄弟你還有妻舅兄,共進退的還有四百多位兄弟!劉兄,那邊領兵的王勳可是咱們渝州要人,他雄心壯志想必是圖那馬步軍指揮使,一身所學聽說出自地獄門極難以對付,也不知道組織這次派來的人是哪位,咱們肩上的擔子不輕啊!」

        林清棟兩個人陪著劉彪在陣前聊天,這邊有人已經把何達的那一些跟隨者,和一些蒙頭轉向的士兵都繳械了。因為暫時也不能分辨,然後都牽連綁在了一起。林清棟三個人商量了一番,就越眾走到了龍潭廟這邊的房下。

        「請問七郎可在龍潭廟!」劉彪朝羅烔和孫先生拱拱手,朗聲道:「某家陣前有事求見!」

        最驚訝的自然就是羅烔,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些人,剛才的變故他站在屋頂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自然希望對方越亂越好,聽對方要求見七郎,不由看向身邊的孫先生。

        本來就沒有注意山坡上發生事情的孫先生,後來乾脆閉著雙目站在羅烔的身邊。即使劉彪說話,他也沒有反應。但是羅烔朝自己看過來的時候,他似乎感應到一般,驀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烏黑的眼睛竟然閃著精光一般,讓羅烔心裡一突,還不待他說話,卻見孫先生臉色一變。羅烔只見孫先生突然猶如一隻蒼鷹,會飛一般展翅而下,撲向了房子下面山坡上的劉彪。

        劉彪離著丈五高的石牆很近,本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沒有想到突然看到屋頂飛下來一個人,張開十指朝自己抓來,不由嚇得連連後退。

        噗噗一陣急響!只見劉彪剛剛站立的位置居然射入十來支利箭,箭尾嗡嗡有聲。可想而知,如果劉彪還站在那裡的話,肯定已經是滿身是箭。

        孫先生人在空中,卻已經手抄了四支箭,人翻身如鳩般敏捷,落在了劉彪身前後,甩手手中四支利箭居然呼嘯而出,比開始快一半的速度,往山坡上一棵巨大的樟樹上射去。

        劉彪靜靜的看著身前的孫先生,才知道這個人居然不是攻擊自己的,反而是出手救下自己。驚魂未定間,看著付武怡和林清棟跨步過來,連忙出手示意兩個人別動,兩個人大約也猜出來孫先生是友非敵了。

        看著大樹的方向,大家緊張起來。付武怡一揮手,打了幾個手勢後,只見有十多個人把那些綁好的將士為了起來,其餘的居然都拿出了武器來。雖然看去還有些慌亂,但是卻也看出幾分規模。

        「啊!」傳來兩聲慘叫,只見兩個人從樹上直接掉了下來,居然是兩個全身矇住的黑衣人。他身上都插著兩根利箭,顯然是孫先生剛剛帥出去的,大家看孫先生的眼光,立時變得冒星星起來。

        孫先生神色不變,瞟了已經變得謹慎的劉彪一眼,淡淡的朝他說道:「王勳那邊帶人已經開始攻擊前門,七郎在前面主持大局,你們等下儘量分散,帶人過去相助,這裡交給某家!」

        「誰也別想跑!」一聲爆喝!大樹枝葉紛飛,幾條黑影飛起,顯然看到這邊有了準備。本來還想在暗處行動,既然已經暴露了,他們顯然不想再有保留,手中兵器居然凌空往這邊襲來。

        「啊!」這邊的士卒來不及做出快速反應,有幾個已經倒在了黑衣人手中的兵器下。有幾個直接被遠遠發出的利箭釘在了地上,渾身不住的抽搐,同樣是活生生的戰友,看得一旁的人渾身發寒。

        「列陣!迎敵!一隊三角,三隊半圓,右前十五寸!射!」首先反應的居然是那付武怡,他看向場中被殺的將士,有些冷靜有些激動呲牙吼道:「五隊半圓右前五寸刺;二隊、七隊左前三寸殺!」

        隨著他的吼叫,有的戰士本能的拿起了弓箭往一個方向射擊,有的戰士本能的舉槍往前上刺,有的挺槍平刺。每個小隊都有七八個人的樣子,他們動作一致齊整,居然把飛往那個方向的黑衣人逼退。

        但是還是有十多個將士倒下,一時不能死亡的在地下嚎叫,聽著讓人心裡發寒。倒是因為有了準備,後面的將士分開把沒有死的往後拉。

        孫先生負手而上,雙眼一直看著那棵大樹,倒是對落在涪陵將士們,對面的六個黑衣人視若無睹。他衣炔飄飄氣勢靜然,足下幾乎不沾地的人飛快而上,馬上就要到達六個黑衣人身前。

        「放肆!」一聲冷喝!

        一團黑影從樹上飛快射出,大家來不及看清,卻見到孫先生也不見了。而砰砰的巨擊聲,不時從兩個人混戰的影子裡傳來,就是六個黑衣人也紛紛閃避。

        砰!一聲巨響,兩個人分開。

        孫先生古井無波的落在劉彪三人身邊,飄蕩的衣帶打在劉彪身上,疼的劉彪心裡發虛。三個人看到孫先生負手在背後的手,居然有些抖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周奕雙眼似餓狼窺獵,落在六個黑衣人身後坡上,雙腳居然陷進地裡三四分。緊緊的盯著一臉輕鬆的孫先生,他從來感覺到沒有這一刻的緊張。他知道自己在這裡遇到了強敵,而且是一個陌生的有著無限可能的敵人。

        看著風輕雲淡般的孫先生,耳中儘是四周淒厲的喊殺聲。六個黑衣人又發動了攻擊,以孟逯為首的六個人,各自抽出了背後的隨手武器,對涪陵的將士發動了攻擊。

        「攻擊!」付武怡再次出言,看樣子他對御兵極有一套。

        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一般,周奕腦海裡只有自己和孫先生,兩個人的氣場絞殺在一起,雖然沒有再次過招,但是已經足以扼殺周邊的一切。兩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場,讓人無法接近幾尺以內。

        就在這一刻,周奕隱隱的想起了什麼,那一刻的感覺讓他的眉頭緊皺了起來。霎那間血脈噴張,他突然想了起來,是他,一定是他!就是他殺了自己的兒子!原來是這種感覺,這種仇恨的感覺!

        周起雖然不是練功的料,但是作為周奕唯一的兒子,周奕在周起小時候的時候,自然花費了無數的心血。那種望子成龍的心裡,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聽說自己兒子被人襲殺,割去了頭顱,周奕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一般,周奕發誓要找出這個,至於怎麼處理,周奕自己都還沒有想好是什麼,因為他要找到凶手。而據當時在場的將士描述,自那個人突然出現,周起在身邊護衛的保護下,竟然也沒有超過兩招,就被人割去了頭顱,而且當時周起還是離著那個人比較遠。

        周奕相信如果自己要刺殺兒子那種身手的人,也會達到差不多的效果,但是不一定在幾百將士裡那麼灑脫。這個人一定是江湖上有名的劍客,而且身手相當的好。周奕後來也看過兒子的屍體,悲痛的周奕卻怎麼樣也無法找出是誰幹的。而這一刻,周奕可以斷定,就是孫先生斬殺了自己的兒子周起。

        「就是閣下在渝州街頭斬殺了周起!」周奕如同一頭餓急了要噬人的老虎,雙眼通紅佈滿血絲,渾身氣勁外露,猶如繃緊了弦的弓。

        孫先生正要回答,忽然看著周奕的神色,想起自己斬下周起頭顱那一刻,周起的神色就極似此刻的周奕。心裡頓時便明白了大半,神色一鬆,居然微微含笑,看著將要疾走的周奕,笑道:「據聞地獄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允許門人涉入蜀中的政事!不知道周長老記不記得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回答我的問題!」周奕自然比別人更知道地獄門的規矩,不說近年門中不少長老逐漸涉入官場,就是主事的幾個人也已經公開給蜀中和他國辦事,因為這幾年門主很少干涉事情。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周奕根本就不在乎。

        盯著孫先生,周奕發出最後的怒吼,他的耐心已經耗盡,或者說來自於孫先生的壓力,讓他不得不讓自己盡快釋放。

        龍潭廟!前門。

        長長的石坡上遍地都是屍體,鮮紅的鮮血流淌,很快就染紅了石階。腥紅的血,令人欲嘔。

        大刀掄起,耀眼雪白的精光閃過,一顆大好的頭顱飛起,鮮血噴頸直射而出!只待那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落地,那身體頸口的鮮血還在噴灑不停。

        與眾看到這種情況,一時間都是嚇得驚呆了。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待看清楚這邊的情況,都有些呆了。

        雖然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死亡的人,看到殘缺不全的屍體,但是和這親眼看到殺人就完全是兩個概念了。

        一時間,有些人更是連腳步都有些邁不開來,更就不要說反抗和逃跑了。好像彷彿那刀就是落在了自己脖子上一樣,又彷彿看到了自己的頭顱掉在了地上。

        待得那鮮血四濺,有些噴到有的人的臉上,有人目光中終於閃現恐懼的神色,有人看到那慘狀,只感覺自己喉嚨被人掐住了一般,嘶聲呼叫著卻沒有大聲。就是想出聲,一時間也不敢了。

        有些人想轉身,卻怎麼樣也沒有勇氣。自持怎麼也跑不過那把大刀,跑不過這個人。看著那柄寒光閃閃的大刀,帶著血腥、流著鮮血,有人尿褲子、有人已經癱軟了。此時,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生命根本不屬於自己!

        沒有人有很高深的想法,大家都自己和螻蟻一般。但是,越是這樣的情況,大家反而知道螻蟻尚且偷生!

        大家都知道一個道理,活著真好。只有活著,一切才是真的。誰也不會犯傻,自己去尋死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4
第六十三章 遇水搭橋

        瀟水!

        自古便是楚地湘江的上游,也是湘江最大的支流。古名深水,又名營水。在東晉以後才改名瀟水。

        瀟水因其水流清澈、綠幽深醮而得名。《水經注、湘水》上說:「瀟者,水清深也!」

        瀟水發源於楚地藍山縣紫良瑤族野狗山麓,蜿蜒曲折,流經江華縣瑤族、江永縣、道縣、雙排灣,然後彙集西河、消江、伏水、永明河、寧遠河,最後在永州折彎,留下香零山、朝陽岩,在零陵萍島匯入了湘江。所以,永州又雅稱瀟湘。

        唐時柳宗元有永州捕蛇者說!乃是唐代著述最有名的遊記《永州八記》,著述著永州的美麗和傳奇,但是到了唐末時期,許多建築和古蹟都已經毀於戰火。

        五代割據時期,永州原是楚地腹地,雖然背靠土蠻田家,但是一直也屬於楚地核心所在。後來馬楚末年嶺南南漢乘眾駒爭槽之亂,發兵攻佔楚境許多州府,居然把永州變成了楚地和嶺南南漢國邊境。

        自古永州便東接原屬楚地,後來嶺南佔據的郴州,東南抵後來嶺南佔領的連州,西南連接嶺南佔據的賀州,西連嶺南所屬桂州(桂林),西北接連楚中邵州,東北靠楚地重鎮衡州。實在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割據勢力最在乎的地盤。

        作為周行逢上台任職的永州刺史,周敦奇現在是焦頭爛額。他可以說是周行逢往南方唯一任命的一州刺史,因為這邊本來就交給了他的結拜兄弟張文表,張文表卻推薦他出任永州刺史。

        周敦奇不但是周行逢難得相信的族弟,雖然這個兄弟早已超出五服之外,但是周敦奇確實是周家難得的文武全才之人。而且周敦奇和張文表的私交也不錯,更是有一些牽扯的姻親關係。

        當然張文表推薦周敦奇還有一點,就是周行逢很少信任別人,永州又是衡州咽喉所在,所以張文表當時看周行逢屬意,便也果斷的推薦了周敦奇。所以周敦奇做永州這個刺史,可以說是沒有一點壓力。

        可是如今壓力來了,而且是讓周敦奇寢食難安的壓力。

        先是聽說南漢國軍隊從佔領的全州,突然跨境到邵州武岡縣,駐軍在崀山一帶。這邊全州的駐軍,原先據說是嶺南老將,兵部侍郎吳珣的手下李承渥。這個吳珣當天就是和吳懷恩一起,攻佔了楚地的賀州和全州,威名在邊境一直響亮。

        而且這個吳珣當天還是嶺南特種部隊,有名的巨象指揮使,手下的大象部隊所向披靡,楚地軍隊在山區和平地,對他毫無辦法可想。所以平時仗著山勢,永州和全州還沒有別的行動,此次嶺南突然發難間,自然會派出這支部隊。

        又有人說南漢軍隊到了零陵縣東安場,離著永州城已經不過三十公里。周敦奇雖然是文武雙全,但是平時還是以文人居多。運籌帷幄也是在城裡,讓他和軍隊陣前對陣,現在周敦奇還真有些發沭。最讓周敦奇膽顫心驚的是,南漢軍隊確確實實到了雙排灣,就在零陵縣的眼皮底下了。

        如果南漢國的水軍順著零陵縣萍島,沿著瀟水直下,永州城將會一擊而潰。當然周敦奇擔心的還不只是這點,衡州的刺史張文表早在道州城被佔領,就已經派人只會周敦奇。如今更是已經親自率兵過來支援,但是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到達。

        周敦奇嚴重上火,因為剛剛接到幾個縣府急報,佔領邵州的土匪湘西王郭鏡乘火打劫,手下亂軍一邊守著邵州城,一邊正派了一支千人的隊伍下來窺探,如今距離黃陽司不過幾十里路,這幾十里山路對於這些匪賊來說,應該很快就可以到達。

        當然還有那傳說中,已經在楚地掀起腥風血雨的,一支神出鬼沒的南漢國奇兵。他們一路深入楚地,到處暗殺攻擊州府縣衙官員。如果他們真的都盯緊永州這塊肉,周敦奇也不用等張文表過來,就會被一口一口活活吃掉。想起那些莫名其妙被殺的官員,周敦奇想想都渾身發寒,一直也奇怪為什麼沒有人來刺殺自己,所以周敦奇更是擔心自己。

        作為楚地馬楚之後的邊境之地,永州平時不但擁有常規的馬步軍指揮使,還有罕有的水陸應援使,負責楚地為數不多的水軍,幾支軍隊加在一起也足有上萬軍隊的兵力。當然如果周敦奇要收攏周邊縣府的兵力,加起來肯定會馬上達到兩萬以上兵力。

        兵力是可以加強,但是那麼意味著就是,用這所有的兵力來守住永州,而周邊的州縣就形同虛設。周敦奇現在不敢出城,就是因為各地州縣早就遭到了各種攻擊。而事實也證明,永州本來就是一座無法守住的城市。

        它兩面臨山建城,兩面對水環繞而過身。這樣的城市如果發生戰爭,對於水軍來說就是水上守衛的大戰。但是州府建在半山腳的永州城,和同樣結構的零陵縣相距不過四五里。

        息息相關的兩座城,都是對瀟水水勢的依靠,如果兵力水陸順流而下,守城示弱必然措手不及。加上對方登陸三面的陸戰進攻,可以讓永州城無路可逃。

        面前坐著馬軍指揮使沙戊竜、步軍指揮使張文達、水陸應援使馬華騰,大家面面相窺的看著周敦奇,沒有人吱聲。周敦奇更是一臉愁容,因為永州城已經被推倒了前沿,正是風高浪急的頂峰。

        東安場的馬場是指揮使沙戊竜管轄,可是兩天前突然毫無徵兆一般發生了暴亂。原因就是有牧馬衛在馬場,受到管理馬場的馬監虐待,這些牧馬衛居然聚集在一起殺死了馬監。

        後來查明是有人鼓動了這些牧馬衛,他們不但把馬場的三百多匹戰馬盡數拿走,而且還夥同一些人趕走了駐軍,在馬場周圍設立各種陷阱和障礙,自然是公然佔領了東安馬場。

        收到逃離馬場士兵的急報,沙戊竜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趕忙帶人去征剿。誰知道不但損失了幾百士兵,自己還差點被留在了馬場。幸好身邊牙兵機靈,帶他提前逃跑,他才和牙兵三個人跑回永州。

        現在沙戊竜一條胳膊還吊著帶,看著呲牙咧嘴的樣子,似乎受傷不輕。當然這件事也只有他自己心裡有數,東安馬場是周行逢在邊境最大的馬場,如今居然在沙戊竜手裡丟了,他就是有天大的膽子和關係,他也是不敢承擔的。自然免不了誇大對方勢力,掩藏自己逃跑的事實。

        自然這件事更害得周敦奇心驚膽顫,不敢輕易派兵出去,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和實力,還以為大軍打到了城下。

        張文達不是衡州刺史張文表一系兄弟,卻是周敦奇從朗州帶過來的親信,據說也是周行逢黥面都出身。如今手裡掌握著永州城六千多將士,但是作為周敦奇的跟隨者,周敦奇沒有吱聲的話,他是不能行動的。因為周敦奇不但是周行逢親自委任的,張文表推薦的永州城刺史,還是永州城的防禦使和永州團練使。

        而在座壓力最大的反倒是馬華騰,作為瀟水連接湘江的重要州府永州,這個水運發達的城池最高的水軍指揮,馬華騰可以說一夜白頭了。

        因為作為防禦使,周敦奇平時在永州的兵力也就不超過三千人。而且這些兵力還要分散到各縣府,實際永州平時駐軍不超過千人。而馬華騰手裡的水軍也不過一千五百人,平時分散駐紮在六處水寨。這樣說起來,永州的兵力不過不到五千人。

        而周敦奇之所以膽氣足,就是他還兼任著永州團練使這個職務。平時招募了鄉團不少兵卒,混在縣府駐兵裡面充數。其實這些團練平時也不會像真正的兵卒那般訓練,所以雖然號稱有近三萬士兵,但是真正能戰的就幾千人。

        馬華騰的六處水寨關係著永州城的安危,如果真正要能守住,最起碼也要大半的士兵去水寨駐守。可是現在周敦奇正把各處的士卒往永州城回調,他對自己的安全不放心,看著他馬華騰真想給他一棒棒。

        「大人!」馬華騰拱拱手,欲言又止,他本是馬楚馬殷本家子弟出身,雖然不是馬殷一系的直系子孫,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出身。所以平時和這些同僚在一起,他很少表達自己的意見,可是想到現在的形式,他不得不對周敦奇說話。可是看到周敦奇那緊皺的霉頭,他心裡又嘆了口氣。

        「馬將軍有事但說無妨!」周敦奇雖然有些自私,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也知道馬華騰對於永州城的重要性。他雖然是在自己的節制下,但是水軍畢竟是周行逢自己的管轄,如果自己一個不慎,萬一永州出來什麼問題,到時候可是自己的問題。

        馬華騰看了張文達一眼,眼光看到沙戊竜眼角的慌張,心裡有些鄙視。但是馬華騰沒有指責這個傢伙,本來永州城有自己的水軍和沙戊竜的馬軍,一般的軍隊在這裡不能翻起風浪。但是現在由於沙戊竜的疏忽,至少馬軍已經損失了大半,永州城如今的馬軍不足三百。

        「永州城憑藉天險,本無大礙!但是不得不防意外!如今各路險要和城門,有張將軍防守料也無事,但是一直以來永州城有個致命的缺陷,可能諸位同僚都忘記了,那就是零陵城不能失陷。如果零陵城一待失陷,敵軍知道了永州城的缺陷,那麼永州城必然萬劫不復!」馬華騰渾身都抖動了起來。

        「莫非,,,,,,!哎呀!水,,,,,,!」啞然而止。

        首先變臉的是張文達,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臉上居然有些發白,看向馬華騰時見對方眼中滿是擔憂。但是他畢竟是出身軍旅,又是周行逢手下黥面都出來的悍將,頗有幾分膽氣。便朝周敦奇施禮說道:「大人,此事確實是刻不容緩,如果零陵城出事,永州城將一起遭殃!末將即刻願率一千將士馳援零陵城!」

        馬華騰感激的看向張文達,誰知道他還沒有回過神,周敦奇卻擺了擺手。

        「此事稍後再議!想那嶺南敵軍越眾而來,自然對永州城不會怎麼熟悉!張將軍馬上去各處城門巡查,以防賊人混進永州城。同時清點進城將士人數,仔細各處人數的準確,待各縣府趕來人數差不多,馬上稟報。本官意欲親率一眾將士,趕去零陵城馳援,和那敵軍做一決戰不遲!」周敦奇自信的看向三人,想到越來越多的將士,他似乎底氣足了許多。然後又對馬華騰道:「馬將軍這幾日也辛苦了,正好乘著回城,趕快回府和親眷們聚聚,也有半個月沒有回城了,等下再去水寨罷!」

        馬華騰心裡一陣長嘆,卻見周敦奇沉靜的又朝沙戊竜道:「沙將軍雖然負傷,但是為了大都督的信任,和永州城數萬百姓,本官想沙將軍應該不會推辭罷!本官就把永州城南門的大任就交給了你!」

        沙戊竜霎時間臉上十分精彩,不知道究竟是哭還是笑,看著周敦奇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永州城的南門,是南漢國軍隊來攻首當其衝的城門,而且還有個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這個秘密如果施行的話,對永州城將會是致命的。就是如果永州城真的因為那件秘密出事的話,首先遭殃的肯定就是南門,所以鎮守南門相當於馬頭卒。

        在座的四個人都是知道這個秘密的,沙戊竜雖然表面受傷避罪,但是周敦奇這樣安排他也沒有辦法。既可以說是讓他戴罪立功,也可以說是把他送到了刀尖上,反正不知道周敦奇究竟是為了救沙戊竜,還是想變相對付沙戊竜的無恥。

        馬華騰似乎終於心裡舒服了一下,緊皺的眉頭居然舒展開了。張文達一直不動聲色,一對眼睛一直看著周敦奇,好像對剛才的話沒有聽到一般。而馬華騰看沙戊竜眼光看過來,連忙閉眼養神,也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沙戊竜心裡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幾乎咬碎了,知道逃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沙啞著道:「末將領命,誓死追隨大人,報效大都督知遇之恩!」那對眼睛霎時間通紅,居然站了起來,一拐一瘸的慢慢走了出去。

        馬華騰剛剛從刺史府出來,牙兵牽馬過來,馬華騰看到還是凌晨時分,街上的人已經很多,不由問身邊的牙兵怎麼回事。牙兵告訴說護城河裡的水忽然退了,有人謠言說嶺南的象軍要來攻城了。

        一時間,馬華騰坐在馬上忽然呆住了,倒不是擔心攻城,而是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由拍馬道:「趕快回府!」人馬已經起步疾走,害得那隊牙兵趕忙跑著追過去。

        轟、轟、轟!

        一陣陣滔天巨響!一陣陣古怪的轟轟聲由遠而近。然後就可以看到,一股近百米寬的巨大水浪,從前面的小灣處咆哮而來。

        站在城樓上的一眾士兵都嚇呆了,還沒有來得及叫喊,那滔天的巨浪以兩丈高的勢頭撲下。夾雜著斷枝殘葉,把零陵城矮矮的城樓全部吞沒了。

        持續不斷的巨浪不但撲到了城樓上的閣樓,沖垮了城門,也飛快的倒灌進了零陵城。街道上的木樓很快就被水淹沒,讓人奇怪的是沒有什麼人出現,就是在水中掙扎的也是士兵。

        這些士兵根本沒有能力自救,因為水勢並沒有放緩,而且推倒了城門、木房,帶動大量的雜物一路清洗而過,眨眼間整個零陵城便被洪水完全淹過。

        一陣哭喊終於震天傳來,在零陵城的北門不遠的大路上,成千上萬的人正在互相擁擠。有將士、有百姓,還有衣著講究的人物。可是大水已經快速的衝了過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衝了過來。

        這是一段近兩千米的峽谷狀的地方,平整的官道是平時通往永州城的唯一官道,官道邊就是一條不過六七米的小溪,路和溪的兩邊就是楚地最多的丘陵山峰。這個地方的遠處就是開闊的平原,只要出了這個地方,再大的水也不會是問題。

        可是,現在這個地方,成了一個令人有著噩夢的地形。零陵城裡大量的水,正帶著大量衝倒的門板、窗梁,和撞暈的人,排山倒海一般的衝了過來。而且因為這個地形正好像條大的水渠,使得洪水順暢的呼嘯而來。

        此刻不亞於萬馬奔騰,不管是誰有多大的本事,縱使就是有千般手段,在這種大的突發陣仗和周圍環境下,個人的力量也是顯得微不足道了。首當其衝受難的,自然是走在隊伍最後的人,許多人根本無法站穩便被水沖倒了,也帶倒了前面的人,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沖走了。

        根本不管你什麼身份,在這大的洪水面前,大家通通一樣束手無策和不堪一擊。

        北門右側的山峰上,站著一隊幾百人的隊伍,這支奇怪的隊伍什麼裝束都有,也似乎什麼人都有。不過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在自己的右臂上,綁著一條綠色的綢巾。他們勇勇欲試的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一起擁護著兩個頭領,興奮的看著零陵城裡衝出的滔天大水,和像逃難老鼠一樣亂串的人群。

        「這撥大水一過,必然會打擊一大批人。咱們馬上下去撿死魚,大家準備好傢伙!擦亮自己的招子。人家可是說了,只要咱們完成這次任務,可是給到黃金萬兩!」那個拿著明晃晃三尺大砍刀,右臉有條大刀疤的三四十歲頭領,得意的看著身邊的另外一個頭領說道。

        另外那個一身紅色武士勁裝的頭領,也喲莫三十年紀,留著兩撇八字鬍子,身形和這個刀疤臉頭領比起來有點顯得消瘦。他沒有接刀疤臉頭領的話,右手把著七尺斬馬刀也沒有吱聲,靜靜的看著坡下面滔天巨浪,和哭喊一片的聲音,眉頭緊皺起來。

        現在發展的似乎和自己想像的有點不一樣了,曲未殤為了完成這次零陵城的任務,自己輾轉找到了這個刀疤臉所在的山寨,一股寄生於永州和楚西之間的勢力尹家堡。

        堡主尹商訢答應自己引出零陵城的官兵,自己給他一萬兩黃金。尹商訢派了堂弟,這個刀疤臉尹商認來協助自己,其餘的他說他都搞定,沒有想到尹商訢居然用殘忍的水攻。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慢慢的平復心情,知道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

        忽然曲未殤的眼睛一亮,原來他看到在那段路的中央,有一股士兵正擁著一夥人,他們根本不顧周圍百姓的死活,快速的往前跑。如果發現擋路的就立刻揮刀就斬,或者直接的拿刀往前一路砍去。「零陵城縣令陳奎和駐軍指揮軍校唐炰肯定在那裡!諸位隨某家下去!」他揮動手中的刀,便快速衝了下去。

        有一些穿勁裝的漢子,似乎不是尹家堡的人,看到曲未殤已經衝出去,馬上跟隨衝了下去。而那個刀疤臉頭領尹商認看到曲未殤的背影,居然臉色有些不宵,但是看到諸人都衝出幾十米,只好揮刀示意大家,然後帶人衝了下去。

        如果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人,身處這種大的潮流之下,有些手段和個人能力,就比如一個江湖上的高手,在這滾滾人潮和慌亂的逃難當中,無數的驚恐慌張,造成每個人都無法迴避的驚慌,他也只會被人身不由己的推著前行,或者身不由己的擁著往前走。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除非他不想走。

        後面是慌亂的已經失去主張的人,這股人山人海的發瘋般的人潮,已經比驚慌的戰馬更加可怕。戰馬沒有意識,只會前行奔跑。而這些人都是有意識、有想法的人,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和逃命,不顧身邊人的死活,當然大部分人也是身不由己。

        後面是排山倒海湧來,滾滾而下、洶湧澎湃快速淹沒人的河水,洪水匯成的河水開始還只是衝倒了一批人,繼而水勢從大家的腳鏍快速的淹沒到腿肚子,最後馬上到了膝蓋,聲勢磅礴快速的水流的震耳欲聾。

        開始大家還跑的快,有些人被水流衝倒,自然也推倒了不少人。哭爹喊娘的有,呼兒喚女的亂成了一片。僥倖還在逃跑的人,望著那波濤洶湧、濁浪衝天的感覺,讓人感覺心裡發慌無助,心裡發涼害怕。聰明的開始往兩邊山坡跑,但是只是少數人。

        水越來越急,水勢越來越深,已經形成了一條大河。不跟隨大眾要麼被人踩倒,要麼被人擁下河裡去。就是不推到河裡去,這邊的水也已經越來越深,有些跑不動的就在水中站不穩倒下,有些人只能眼睜睜看著不少人再次被沖走,在水裡浮浮沉沉,很快就不見了。

        如果誰此刻有能力站在那裡不動,百分百肯定是會顯出他的個人能力。但是,同時他也會是個明顯的肉靶子,真正有這個能力的人,誰也不會是傻子,去做這個出頭鳥。站在那裡顯眼,何況是站在水裡,水勢還越來越深。

        此刻只能說人潮擁擠人心渙散,更是讓人擔心害怕,誰都沒有時間照顧誰,只有各安天命吧!當然在這一大堆人潮裡面,何況又遭遇了大水的衝擊。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大的亂子。可是在這種環境下,誰又能把控局勢呢!老百姓和小兵卒此刻沒有區別,區別就是兵卒更容易沒命。

        如果,單純只是老弱病殘,一般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會做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那麼這些人可能不會遭受什麼。可是,這裡是戰場。尤其這一大批百姓還和兵卒們在一起,兵卒永遠是戰場打擊的目標,戰爭就是如此的殘酷。

        此刻誰有心情去管這些事情,當務之急解決眼前的危機,就是這些人在一起,不管是老百姓這樣無措無助的人,還是穿著兵甲在身的這些兵卒,鬼知道防水的人究竟想怎麼樣。

        慌亂逃命的人們,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兵卒一樣,此刻他們究竟是為了逃命而走,還是被人鼓動聞風而遁,就暫時沒有人知道了。這種環境下,如果沒有人出面或者站出來,不能處理這種危機,任何小問題都會造成大問題,此刻生存下來才是真正的王道。

        可是,也許是這些人運氣不好,也許是這些人命中注定。老百姓和慌亂的兵卒站在了一起,這將意味著他們要和兵卒一樣,受到同樣的打擊和摧殘。

        此刻身體強壯和人高馬大的壯漢,夾雜在隊伍中跑命,不管你是不是脫下戰甲的士兵,還是本是就是無辜的老百姓,無論是誰也不會放過這些人。何況後面這些追兵本來就是來掃剿的,自然是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於是乎,大量的老弱病殘成了替罪羊。

        箭如雨下,慘叫連天!

        大家都希望有橋,有讓他們逃命的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5
第六十四章 一往無前

        「老爺,府裡本家來親戚了!」老管家在府門口一接到馬華騰,便馬上稟報導。

        馬華騰愣了一下翻身下馬,直待進府後面的牙將親兵,才氣喘吁吁的跟到,都在府門口排開站立。

        自從楚地馬殷五服以內的親眷,在眾駒爭槽亂政楚地,被全部押往南唐之後。本來就人丁不旺的馬華騰這一支,因為超出宗族親服以外,幸運的逃過一劫。

        自從馬華騰在水軍中突起,得到周行逢的賞識之後,收攏了自己親族這一房,如今完全沒有了親屬在外面。如今府裡滿滿噹噹幾十號人,都是這幾代馬華騰這一支的近親了。所以聽到老管家的話,他還是愣住了,快步隨著老管家進府。

        「老奴也是奇怪啊!不過老爺一看到此人,肯定不會認為老奴胡說八道了!」老管家居然有些激動了,一邊走一般給馬華騰解釋。他本是馬家家生的僕人,就是在馬華騰的父親幼時,都是這個老管家服侍。勤勤懇懇忠厚忠心一生,馬華騰自然不會質疑老管家的分辨能力。

        馬華騰帶著好奇疑問,也帶著心裡剛剛會議後的憂慮,一邊告訴老管家,讓他馬上去內府讓家眷收拾東西,自己一邊快步走進了客廳。進來廳裡,一看到客廳客座坐著的那個人,他實實在在是愣住了!

        此刻在馬家的客廳客座上,坐著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氣度雍容自在,一身便服打扮也不失大氣。自己的堂弟馬華禟正陪著他聊天,看到自己進來,兩個人便都起身迎接。

        一看到此人的容貌,馬華騰完全愣住了,心裡只剩下吃驚和詫異。因為這個人不到三十年紀,頜下微鬚不過三寸,和自己的三縷清須有著區別。但是他的一張臉居然和自己有著八分相似,就是那高聳的鼻峰,和濃眉大眼都和自己一模一樣。難怪老管家驚訝成那個樣子,就是自己也是大吃一驚啊。

        現在看來這個青年,似乎比自己堂弟馬華禟更像自己,只要不是心裡有問題,和故意挑刺的人,看到這個青年的樣子,都會知道自己兩個人是一家人。

        這個青年也是馬華騰一進來就盯著看,看到馬華騰的樣子後,眼神裡似乎也是有許多驚訝。但是看到馬華騰看著自己不放,激動的眼神便微微笑了起來。主動上前朝馬華騰拱手施禮道:「嶺南設公之後,馬赦馬華鋒見過堂兄!」

        馬華騰愣了一下神,聽到這個叫馬赦的青年介紹後,便隱隱猜到了馬赦的來歷,但是仍然看向自己的堂弟馬華禟。要知道楚地馬家子孫,在以馬殷為主的一系子孫裡面,當天不是被南唐俘虜去了金陵,就是沒於兄弟爭權之戰。至於馬殷一系五服之內的親族,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南唐的清剿,所以馬殷這一系不可能還有子孫在楚地。

        而馬華騰的太祖馬沒和馬殷是堂兄弟,就是到了馬華騰父親手裡都早就出了五服之外,所以南唐邊鎬入侵之亂,對於馬華騰這一支沒有太大影響。而且馬華騰自己起於兵卒間,自己憑著一路搏殺得到今天的位置,所以周行逢才會看重自己,和楚地馬家實在已經沒有太多關係,更不要說這個自稱來自於嶺南的青年了。

        看到這個青年馬赦,馬華騰雖然知道現在在楚地的局勢,沒有別人會冒充馬家子弟來顯擺自己,在周行逢這些軍閥手裡,再依著馬家託大就是自尋死路。何況看馬赦的樣子根本就不用冒充,就知道他和自己屬於一族。

        但是馬華騰剛剛從周敦奇那裡回來,想到當前嚴峻的形勢,和迫在眉睫的危險。出於本能的反應,他沒有接口馬赦的話語。而是推給了自己堂弟,想必他剛剛陪了人家一會兒,肯定應該弄清楚了人家來歷吧!自己這個堂弟雖然不是什麼將才,也不是什麼大文人,但是少年時候的艱苦磨練,還是讓他比一般官宦子弟好太多了。

        馬華禟明白堂兄的意思,看了眼馬赦馬上接口道:「赦弟乃是遷居嶺南韶州設公之後,輩份正也是排行華字,愚弟剛剛和赦弟之前交流了一番,得知當年設公遷居嶺南韶州後,因為被嶺南劉家賞識,隨遷興王府之後,和太祖沒公再也沒有了聯繫,到如今分別六十餘載矣!赦弟對族中家譜如數家珍呢!」

        「太祖設公遷居嶺南幾十年,對族人一直唸唸不忘!因著殷公在群雄並立的楚地如日中天,太祖並沒有讓族中子弟在興王府張揚。後來即使更在楚漢聯姻中出過大力,受到嶺南皇族重賞,也從未驕傲肆為。如今漢國皇族身體裡,都流淌著吾等馬家的血液,也自有太祖的大功和偉績哩!」馬赦神色自若的道,看馬華騰神色淡淡的,於是便停了下來。

        「嶺南距離永州雖說是近鄰,但是據說當日本宗設公一支,卻是住在那漢國韶州,至於後來遷去都城興王府,族中老人也隱隱提起過。想那興王府距此千里迢迢,如今殷公之後楚地頗有動盪,遠非昔日殷公治下世界太平。近日又有嶺南將兵騷擾邊境不斷,可能不日將有大戰。不知前來是湊巧還是有意!」馬華騰拱拱手,靜靜的看著馬赦。

        他沒有刻意和馬赦近乎,也沒有推脫和承認,只是反問馬赦此行的來因。畢竟能夠做到楚地如今有數的水陸應援使,馬華騰真正靠的是自己在水戰上的能力,和平時於同僚之間的處事分析,更是周行逢手下這幾年升起來的青年將領中的翹楚。

        馬赦微笑著看著馬華騰,看到馬華騰的目光毫不相讓,於是淡淡的說道:「赦在興王府久仰堂兄大名,知道堂兄實在是本宗這輩人裡面難得的人物,常自便在心裡敬仰。可是一看到堂兄,心裡便泛起一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感!實不相瞞,赦此次前來,是為了幫助堂兄和親族!」

        「幫助某家!」馬華騰緊緊的盯著馬赦!氣氛和語氣似乎深沉了起來。歷經家族的大起大落,馬華騰比誰都更在乎,也更緊張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哈哈,說來好聽,某家倒想好好聽聽!」馬華騰大步在主座上坐了下來,一直盯著馬赦,手卻不動聲色的把著了腰間的佩刀。

        「可能現在時間緊迫,不知道堂兄能不能先聽赦一言,不管堂兄信與不信,馬上召集府裡族中子弟,即刻都到堂兄所掌控的那些戰船上去先呢!」

        「知不知道,就憑你這番話,某家可以馬上拿下你!」馬華騰冷冷的說道,氣氛似乎有些更加緊張了,一旁的馬華禟面面相窺,不知道如何是好。

        「赦知道!」馬赦靜靜的回答,反而負手而立更加從容。看著馬華騰沒有暴走,便又道:「赦實乃受命來永州,在興王府便已經知道自己的使命,當時即有些激動,又有些矛盾。看到兩位堂兄後,便心裡再無質疑。此時堂兄聽或者不聽赦所言,赦見到兩位堂兄後,心裡便也會說這番話!實不相瞞,還有兩刻鐘的時間,永州城會有大變,為了馬家子孫,此時堂兄就此拿下赦,赦也會說出來,只望望堂兄馬上決斷!」

        「某家如果方才不回府來,你會如何做!」馬華騰殺氣騰騰緊緊的盯著馬赦,絲毫沒有因為馬赦的說話而輕鬆,反而感覺更是緊張,手已經緊緊把著了刀柄。

        馬赦沒有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馬華禟。一旁馬華禟的臉色遲疑了一下,看了神色自若的馬赦一眼,眼神裡滿是吃驚。然後便急忙朝馬華騰道:「方才赦弟來府上相認,愚弟說大兄在刺史府有事不回,赦弟讓愚弟率府中親族出城去,愚弟一時不敢做主,正好大兄回來了!」他臉色發紅了,看著馬華騰有些心裡發虛。

        大廳一時間靜了下來,只有馬華騰粗粗的呼吸聲。

        「你速速去召集府中所有人,一刻鐘在大廳集合,記住讓他們什麼東西都不必帶!馬上!」馬華騰看著馬華禟低吼道,嚇得馬華禟馬上跑進內府去了。

        馬華騰回過神來,看著馬赦說道:「某家回來也是為了此事,不過不管你此來何意,為兄在此先謝過兄弟!」他看到馬赦為了自己家人犯險,居然首次承認了馬赦的身份。

        「堂兄不必客氣,此時出府出城可能會有些麻煩,萬望堂兄不要心軟!其餘的事情赦等下和堂兄解釋!」馬赦再次慎重的抱拳,嘆了口氣看著堂外,低聲道:「但願還來得及吧!」

        滔滔渾水,激流洶湧。

        「哈哈哈哈哈哈,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沒有!沒有人可以阻止,在這裡可以來阻止某家!可以來阻擋某家前進的道路!擋者必死!阻擋某家者!死!」

        冷冷的嘶吼,狂暴的呼喊,淒厲的迴蕩在四周。

        洶湧的大水過後,雖然水勢還在,洪流還沒有退,但是已經能在水中站穩了。

        這把瘋狂的聲音讓人感覺渾身發冷,感覺這個世界到了盡頭。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一**上要逃跑的想法和信念,不逃就會被這個惡魔殺死一般。

        但是,在這種場面和絕望中,大家的腿都像生根了一樣。就是有些人想跑,大家此刻都似乎沒有了勇氣和機會一般。

        揮舞著手裡的丈二大刀,三尺長的刀刃上,鋒利的刀刃雪亮的光芒閃著寒光。一陣砍殺通體雪白的刀刃上,此刻還滴流著沒有冷的鮮血。他整個人渾身上下也浴血一般,看去從頭到腳都是鮮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怒目圓睜,高山般矗立,如果不是眼神裡的那絲慌亂,真正的狀若天神。可是在他身邊倒下散開的殘肢斷臂,好像都是一些百姓的衣束。此時他身邊不遠處圍著七八個人,這些人一言不發的盯著他,顯然是針對包圍了他。

        看去他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神武非凡,但是,顯眼可見他左肩頭到胸口,一條指寬的傷口裂開,使得衣甲翻飛。看去傷口足有五寸多長和深,餘勢的傷口更是達到了一尺,延續到了腹下,血肉翻飛已可見骨,可見當時這一刀的力度,以及他的運氣了。

        他仍不住的揮刀動作,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口一般,使得傷口不住的張裂往外冒血。盯著這幾個圍著自己的人,他還哈哈大笑不止,似乎越戰越勇。

        儘管他對傷口視若無睹一般,一雙豹眼圓睜怒張,其實身邊幾丈都已經無人。就是圍著他的人也遠遠的,但是他放身環顧四周,似乎含著無盡的威嚴,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張嘴之間更是聲若暴雷,一把聲音傳出老遠,震得人耳朵都發聾,任誰都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

        一旁的其他人已經遠遠的散開去,似乎誰也無法敢去捋其鋒芒!都含著畏懼的看著他,看著這個讓人生畏的殺神臨世。對這伙突然出現的人,膽敢襲殺官兵的人,誰都敬畏三分。

        雖然在剛剛大水來的時候,官府的人也斬殺了不少百姓,但是百姓哪裡去訴冤。何況大水洶湧,都不知道這些人的家人衝倒了何處,更不要說被斬殺的人了。旁邊僥倖逃過洪水,又避開官府殺戮的人,看到官府的人被襲殺,都莫名其妙有種快意感,居然有不少人遠遠的看著。

        嘩!「快跑啊!」

        這次不是殺人,而又是一波水流衝了過來,引起了許多人的驚叫。

        四處呼喊聲似乎小了,許多人也到了兩邊的山坡邊,但是山上不斷的有人下來,揮刀砍下落單逃竄的士兵。一些老百姓僥倖逃過了水災,但是也有大量被誤傷的。到處都是正在尋找親人的老百姓,一些士兵渾水摸魚,一時亂成了一團。

        圍著這個受傷軍士的幾個人,領頭的正是拿著斬馬刀的曲未殤,軍士身上那要命的一刀正是他的斬馬刀所致,如果不是這個軍士還有幾分手段,早就被曲未殤一刀斬了。

        那邊尹家堡的尹商認,正領人在追擊另外一夥人,領頭逃跑的零陵縣縣令陳奎。想不到緊要關頭,這個零陵城的縣令居然帶人先跑了,如今他哪裡還管什麼別的,他也正被十多個捕快士兵擁著逃跑。

        曲未殤看著遠處的追擊,絲毫沒有太多擔心,認為如果尹商認這點事都辦不好的話,那麼尹家堡也太浪得虛名了。自己和尹家堡的合作也可以到此為止,因為這個勢力的存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這個軍士自然就是零陵城的指揮軍校唐炰,讓曲未殤有些吃驚的事情是,這個唐炰擅長的大刀居然不是軍營裡面的刀法,而是江湖上的招式,顯然這個唐炰得到過江湖上人的指點。

        曲未殤絲毫不懷疑唐炰的身手,身邊四個自己的親衛,三個尹家堡的好手,大家一直隨著唐炰移動。

        「閣下好快的刀!好鋒利的刀!」唐炰有些沙啞的笑道,看著曲未殤眼神裡絲毫沒有憤怒,他冷靜了下來,看了眼前方稀稀拉拉的人群,冷冷的目光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他已經失去了方向。

        曲未殤靜靜的看著唐炰,眼睛逐漸眯成一線:「觀你所學,當出自桂州石堡,略得其形,當不是出自石堡內門。石堡王家以劍術見長江湖,可惜了!雖然各為其主未可厚非,但是你等濫殺無辜百姓,今日某家不打算放過你!」

        「哈哈哈哈!某家是濫殺無辜,你們呢?你們不是一樣!一場大水葬送的百姓,比某家等殺的人更多吧!」唐炰居然有些嗚嚥了,看著曲未殤幾個人,身形居然也踉蹌了一下。

        他確實在少年時,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石堡王家的一個子弟,得到了人家傳授幾招絕學,自此受用了一生。平時在軍隊中也是如魚得水一般,雖然沒有升到高級職位,也頗有聲名。

        沒有想到被曲未殤認出了招式,石堡王家在江湖上聲名赫赫,自然不是唐炰可以攀附,但是怎麼說也算是外門記名的弟子。但是曲未殤似乎根本都沒有在乎,顯然對方是個不懼石堡勢力的人物。

        「一將功成萬骨枯!歷來便是如此。」曲未殤喃喃的低聲道,驀地睜開了眼睛,盯著唐炰爆發出一股無形的殺機:「既然不能為我大漢所用,就由某家送你一程吧!」

        璀璨的光芒!氣勢如奔雷!

        曲未殤落寞的身形靜靜的站在唐炰身後,手中的斬馬刀光亮的令人發寒,刀刃上倒映這絲絲寒光。

        人頭落地,鮮血噴頸。唐炰的身體居然未倒,那顆怒目圓睜的人頭卻已經沒入了水裡。

        一切已經歸於了平靜。

        水流不止,風捲殘雲!

        遠處傳來尹商認那放肆的怪笑,還夾雜著慘叫不斷的呼號聲。負手站立在一株巨大的大樹樹枝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曲未殤沒有再次出手。

        大樹也被大水沖擊,垮塌了根基,幾人合圍的樹幹已經傾斜,倒向了一側。

        這次來到零陵城,曲未殤的任務就是自己想辦法攻佔零陵城。如今他已經達到了目標,不出意外的話,不用多久道州城那邊過來的南漢國軍隊就會到達。

        以南漢國如今的戰鬥力,如果硬要攻下零陵城也不是大問題。但是楚地是水陸國家,南漢國要想順利攻佔,必須要控制水道。所以攻佔零陵城的主要目的,就是可以讓道州城那邊過來的水軍,可以一路而下,從永州城殺往衡州諸州。

        為了南漢國的明天,曲未殤一往無前,但是此刻他心裡沒有絲毫的喜悅。看著水中漂流的屍首,有老百姓失足被淹的慘狀,也有被官兵殘殺的殘肢斷臂,更有被自己的人襲殺後的官兵。

        「將軍!院長不是說過嗎!今日的殺戮,是為了更好的明天的太平!任何的繁榮都有黎明黑暗前的陣痛!將軍仁慈,但是欲成大事者,千萬不能優柔寡斷!」一旁的一個三十多的親衛,看曲未殤的樣子,開導道:「咱們如果不去趕走這些人,不是會有更多的百姓受苦嗎!看看如今興王府的繁榮,和百姓的安家樂業,院長陛下一定是對的!」

        「進福,某家是否真的不適合做將軍呢/」曲未殤喃喃的道!

        「進福跟隨將軍快二十年,將軍是曲家十大精英之一,是和大將軍咸寧侯一樣的人物!沒有人會更比將軍適合做將軍了!」這個進福是曲家家奴之一,只因自小學習,身手很好。後來居然和曲未殤一起進了興王府軍院,此次跟隨曲未殤出來,更是受了公爺、王爺的重託輔佐。

        他哪裡不知道曲未殤的性子,指著遠處圍剿陳奎的尹商認說道:「如若在平時,將軍哪裡會和這等人物交往,但是如今將軍身負重任而來,目的就是解放楚地受難的老百姓!雖然碰到了劇痛,但是進福想,就是軍中的參謀糾察,也會支持和瞭解將軍的難處!請將軍以大局為重!」

        「是啊!某家怎麼能連這種分辨力都沒有了呢!」曲未殤手中斬馬刀一振:「某家為了理想而來,斷然不能為了此等小事而難,進福,謝謝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5
第六十五章 殺意.

        兩峰之外便是蜀境,楚地入蜀,也有五溪延續的屏障,自古沒有可以從楚地攻入蜀中的先例。

        天剛剛放亮,在五溪主道烏龍江邊!兩邊是叢山峻嶺懸崖峭壁,下面就是滾滾江水。

        某處峰嶺山巒之間,就是蜀中思州的城池!

        山、崖、江、城。

        山延綿,乃是武陵山脈以外。俯憾當如巨龍盤臥,氣勢恢宏。

        崖陡峭,自是楚蜀道難的源頭。觀之千奇百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鑄。

        江深沉,卻是五溪所匯聚。朔其源似乎不知出處,卻也是千百年來諸蠻生養之地。

        城恢宏,令眾生敬仰所在。因為一座城,圈養了一群人。也是五溪兒女嚮往的地方。

        五溪自古極少和外界交流,自然諸蠻更不為外人瞭解。通往思州今天山道上的人來往不絕,即使剛剛天亮,也已經有很多的人出現。在這似乎與世隔絕的地方,突然的人多了起來。

        四月二十八,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

        思州司馬冉摩鳳的女兒冉秀娘出嫁!

        放在中原大地每個州府,一州司馬的千金出嫁,雖然不能說是天大的事情,那也是了不得的喜事了。

        可是,在思州這個地方,這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鎮烏龍冉摩鳳!五溪諸蠻的驕傲!思州刺史田洪軍下第一人!

        思州有四大姓!冉、嚴、羅、唐,冉姓排第一。

        千百年來,冉家世居五溪,歷代豪傑輩出,但是大家都認為,鎮烏龍冉摩鳳是冉家最強的英雄。

        自古五溪諸蠻並立,遠古槃觚的後代,衍生出一支田氏土蠻,而癝君蠻的後代,衍生出的就是冉氏。自古冉氏就是田氏的助手,世代相傳便是如此。後來傳說諸蠻有田、冉、楊三氏祖先,在同一朝並為駙馬,他們共同管理五溪,他們的後輩自此也相扶相承。

        到了如今,一向統領五溪諸蠻的田氏,在經過唐末諸侯割據的戰爭洗禮後,田氏的勢頭大不如前。在唐末的時候,諸蠻裡另外一支彭氏逐漸勢大,而田氏的勢力逐漸從五溪地方淡出。

        雖然現在思州的刺史是田洪軍,鎮烏龍冉摩鳳一心輔佐他,但是明白人都知道,發源於酉陽的冉家,而如今冉家的話事人鎮烏龍冉摩鳳,他在思州才是真正的主人。

        在思州這個偏遠的地方,鎮烏龍冉摩鳳就是影子王,雖然只是一州司馬,但是儼然更勝過刺史。他的女兒出嫁,自然是五溪地方的頭等大事。

        新郎是同樣生活於五溪的武陵侗侗人,本來對於自己的女兒下嫁侗人,作為土蠻一支的洞主頭人,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這個新郎侗人的家族,昔年和冉家家族有著深厚的淵源。因為這個新郎他是當天五溪有名楊家的子孫,而且是這一代的武陵侗洞主。

        悠悠烏龍江,孕育著無數的五溪兒女!

        武陵侗雖然在和楚地土蠻的爭鬥中,失去了自己廣大的地盤和土地,甚至不得不遷徙到了深山。但是對於五溪子弟來說,只要還有一個族人存在,就說明這支族人還有希望。何況如今的武陵侗正在再次發展,許多人還在看好武陵侗。

        凌晨的烏龍江邊,陡峭的懸崖邊上有條不足一米寬的山路,一支幾十人的隊伍,正在山路上快速的移動,他們有的人手中還拿著沒有熄滅的火把,顯然是趕了不少夜路。

        領頭的人是一個彪悍的青年,正是武陵侗如今的洞主楊山,他一雙眼睛不時的四處張望,似乎在等待什麼一樣。手裡拿著那把三石長弓,箭居然在弦上。昨晚就連夜出發,從族人生活的大山出來,為了今天的大日子,趕來思州迎接自己的新娘秀娘。

        跟著在楊山身邊的正是吳力和楊水齊,身後的隊伍幾乎是如今武陵侗勢力的一半,自然也是有男有女。如今的武陵侗族人,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勢力,所以很多女子也變成了戰士。而且武陵侗族人也已經經不起折騰,他們這些戰士都是一個抵兩個的漢子,就是那些女子一個個也是捕獵高手,出奇的是他們手裡拿的,居然都是先進的弩箭。

        楊山感覺自己的運氣比較好,當初在烏龍江的諸蠻較藝大會上,自己力壓群雄,成為這一屆較藝的頭魁。更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被秀娘看中,選擇了自己作為了她的男人,自己也被秀娘深深的執著和漂亮所吸引,她更是排除萬難的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想到這裡,楊山只感覺自己渾身有勁,看著要升起的朝陽的那一抹紅,楊山激動萬分。當然,如果早半個月讓自己來思州接秀娘,楊山認為自己能夠再回到族人中間的機率很小,因為蠻族自古就是崇尚武力的一群人。

        可是因為有了外來人楊水齊和華麗銀的加入,楊山知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自己的道路,因為兩個人的武力值,可以說整個五溪地區,已經無人可以戰勝。

        他很自豪自己是武陵侗的驕傲,也是五溪蠻人的驕傲,可是第一次見到楊水齊的時候,他拜服在楊水齊跟前。因為自己居然不是楊水齊手下十合之敵,更不要說神人一般的華麗銀了。

        楊水齊坦誠說自己是湘西王郭鏡的手下,他想幫助自己強大武陵侗,條件就是通過自己的武陵侗,和諸蠻接觸交流,然後要佔領酉陽和思州。

        楊山是個有想法的人,只要不傷及自己族人,和動用武陵侗的根本,楊山都會答應。他想讓武陵侗強大起來,更想自己名揚五溪,所以他選擇了和楊水齊合作。而且楊水齊最吸引楊山的是,並不是要征服諸蠻,而是想和諸蠻共同開發五溪,把五溪作為進蜀的途徑。

        現在看來,楊山的選擇是對的。楊水齊不但教授了武陵侗族人高明的格鬥術,而且還給武陵侗侗人帶來了許多先進的武器。而這次來思州迎接秀娘,楊水齊更是貢獻了十把弩箭,還有幾十把小巧的硬弓橫刀,這是五溪地區諸蠻所沒有的,讓楊山更多了許多信心。

        因為楊山知道,自己和吳力幾個勇士手裡拿的橫刀,每一把拿到五溪諸蠻眼前,都是會引起鬨搶的寶刀。更不要說那些無法逃避的利器,現在還無法仿製的弩箭。

        雖然冉秀娘答應了楊山,冉摩鳳也妥協了女兒,讓楊山來迎娶,但是楊山不認為自己會這麼輕鬆。所以這次趕來思州,楊山也是做了充足準備的。

        冉秀娘是五溪的鳳凰,更是冉摩鳳的掌上明珠,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少年羨慕和追求。如今有多少少年的條件和身份,比楊山這個幾乎毀滅的武陵侗洞主強太多。這些少年,這些家族,又怎麼甘心讓楊山輕易娶走冉秀娘呢!

        嗚嗚嗚!

        山巒、懸崖深處忽然悠悠傳來了一陣號角聲。

        在這黎明的清晨,號角聲傳出老遠,也格外的清澈響亮。

        楊山率人停住了腳步,看了身邊的楊水齊一眼,楊水齊此時在他心目中,比後面的華麗銀更加可靠。因為華麗銀的那種身手,以不是楊山可以理解的了,他知道楊水齊厲害,更是敬畏華麗銀。

        楊水齊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已經很是清晰了,因為他看到前面幾百米的地方,陸續也出現了一群人。這些人穿著各色各樣的服裝,一看就知道是五溪各洞的人。他們大搖大擺的出現,而且遠遠的就招呼這邊的人,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楊山有些奇怪,雖然自己和秀娘在一起,明面上看來是有很多人反對。但是這件事已經得到了諸蠻頭人洞主,還有秀娘自己的父親冉摩鳳的認可,想必不會有誰會半道截住自己吧!但是楊山已經不是單純的小孩,平時獵物捕殺的多了,自然知道野獸的殘忍和狡猾。還是招呼身後族人小心防備,自己也撮嘴呼嘯傳音,示意自己馬上就過去那邊。

        待得慢慢得近了,居然看到這邊有幾十個人,原來竟然是各族各洞派來迎接楊山的人。領頭的是田家派來的一個旗主田思嗣,還有楊家另外一支的洞主楊國重,其餘的則是別的蠻族的一些洞主旗主,整體來說都是五溪三十六蠻派來的代表。

        田思嗣是田氏在黔州的田氏子孫,而這個楊國重原先和楊山也是一支侗人。後來楊國重這一支在黔州自成一系,但是楊國重這一系如今也不是特別強大。他們格外想號召親族團結,上次召開五溪各蠻的較藝大會,楊山就認識他了,是個不錯的血性漢子。這次也是為了和楊山近乎,他才親自趕過來的。

        聽說大家說是秀娘為了擔心楊山,才請這些人來迎接自己,楊山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得意。和大家親近客套了一番,便繼續上路。

        天色逐漸大亮了起來。

        走過了懸崖邊的陡路,就逐漸的下到了平緩的山路,楊山知道越來越近了。走過一個山坳,便看到一片片的獨立山峰,獨自矗立在前方。

        上次去思州,楊山就走過一次,知道翻過前面的幾座山峰,就可以看到思州了。不過楊山的目光卻看向了左側的一片樹林。

        從這裡的山頂看去,那邊就是一片四五里的樹林,兩邊是幾十丈的高山,這些高山形成一片,使得這片樹林猶如一個峽谷。

        楊山知道山峰的盡頭那邊就是一條江,是烏龍江的支流,而那邊就是思州城。意味著如果從這邊跨越過去,就會少爬幾座山峰。看著樹林的距離,楊山突然決定走這邊,對於這些生長在山裡的人來說,穿越這片樹林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對於楊山的想法,楊水齊沒有什麼意見,能夠走近路誰都想。楊水齊看向華麗銀,華麗銀居然也沒有說話,不過她看著樹林似乎在沉思。

        這些來迎接的三十六洞蠻人,自然也不會反對,畢竟看起來確實要近一半,雖然似乎沒有路,但是穿越樹林來說,對於這些人如魚得水一般。

        幾個田家的族人自告奮勇的在前面開路,但是讓大家驚訝的是,大家從山峰下來進入樹林後不久,便發現樹林裡面的路沒有艱難,反而是越走越好走。既沒有大石阻路,也沒有過多的灌木荊棘。參天大樹下清晰的就是青苔腐葉的道路,到處都是路,到處都可以看見前面通暢,到處可見各種花草小動物。

        大家行進很是順利,不知不覺感覺好像應該走過了樹林的一半。大家也沒有排成一行,而是分散的前行,因為樹林裡面都可以看到近百米開外,大家都感覺幸運起來。

        楊山心裡更是激動起來,想到秀娘那脈脈含情的笑容,心裡甜蜜的如同撿到了寶藏。看到前後的族人,還有同行的諸蠻,楊山有些小小的得意。

        雖然看起來有幾個青年看著自己,目光中似乎有些不善,楊山知道那是他們嫉妒自己。楊山不在乎他們的目光,更不怕他們的挑戰,他堅信自己的能力和秀娘的眼光。

        「咦!」

        忽然有人傳出了聲音,打破了這裡隊伍的和諧。

        「怎麼啦!」他身邊的族人問道。

        「見鬼了!」這個漢子的聲音有些發顫的道:「你看看,這是剛剛扔的魚骨!咱們走過得有一刻鐘了罷!某家親手放在這塊朽木上,怎麼,怎麼它又出現在這裡!按道理說,不可能啊!」這個人的聲音讓人聽起來莫名其妙的發寒。

        「你別胡說八道!開什麼玩笑!」但是這個聲音似乎有些底氣不足,也看出什麼來了。一下子,另外還是有人也發現不對了。隊伍立時小小的騷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不要慌張!」田思嗣低聲吼道,大家的聲音便小了下來,但是人人都四處張望起來。有人還四處跑,到處張望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但是結局似乎讓大家更加緊張起來。

        一番實驗,大家發現走了幾分鐘又回到了原處。

        楊山冷靜了下來,作為一個優秀的獵人,他快速的四處跑開,果然也發現不對起來。不由一撮嘴呼哨,把族人都召集了過來。大家也都集中起來,看向了年齡最大的田思嗣。

        田思嗣一咬牙,看著大家都看著自己,只有想了個最簡單的辦法出來,就是讓大家都挨近在一起,號召大家繼續往前走。

        楊山沒有說話,心裡卻忽然隱隱有些懊悔起來,想到秀娘那委婉的眼神,不由抓緊了強弓,按著了刀柄。

        四周是淡淡的傷意!好像一副慢鏡頭在回放著一切,而時光似乎變得緩慢了起來,空中居然有飄零的落葉,一切都似乎被時光捋住了腳步,在空中飄飄灑灑落不下來。

        大家似乎都感覺到,無形中一股冷風往脖子裡面灌,雖然外面似乎已經有陽光涉入,但是四周卻有種無形的陰冷和緊張,讓人深深感覺到寒意。這是一年裡面還剛剛開始比較熱的時候,而這裡怎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幾個身手和修為頗高的蠻人,再次感覺了四周環境的不對,偏偏又有著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似乎感覺一切格外詭異。不說此刻大家感覺到了的無形陰冷,更讓人奇異和驚訝的是,這裡四周就是連個動物都沒有,一切都鴉雀無聲。

        這些人可以說都是捕獵和居住深山的高手,卻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麼詭異的情形。大家面面相窺,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一時間只有緊緊跟隨著,往前慢慢行走。

        楊水齊還是很冷靜,從發現不對開始,他就挨近了楊山,耳邊卻傳來華麗銀淡淡的耳語囑咐。

        「楊將軍,這裡似乎是某個高人布下的天然陣法,大家都陷入了陣法裡面了。妾身自幼也學習過不少陣法,但是對於這種天然陣圖還是第一次接觸。等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們務必緊隨在妾身周圍!」也不見華麗銀張嘴,卻又有一股清晰的語音傳入楊水齊耳中,顯然她居然會江湖上流傳已久的絕技「密語傳音」。

        這項絕技據說只有修為達到先天之境後,有高人指導才能修成,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引為神技,沒有想到華麗銀這個女子居然會。

        楊水齊點了點頭,看向楊山低聲附耳道:「不必緊張,這裡是高人布下的局,有夫人在自當無事!號召族人小心即可!」他似乎對華麗銀充滿信心,看向華麗銀的目光充滿了恭敬。

        楊山確實緊張,也很後悔,想起秀娘不由有些急躁,可是楊水齊在耳邊說了幾句,他倒是逐漸冷靜下來。畢竟他可是自小啊就自我生存慣了,又是狩獵高手,這份心態還是有的。

        這裡雖然似乎是個大峽谷裡面的樹林,一切似乎和外面每個地方的樹林沒有區別。但是仔細看來就會發現,這些樹不管是參天大樹,還是灌木矮刺,似乎都有些特別的美麗。它們都經過了一些特別的修剪和處理,就是生長的位置,都是經過一些方位。

        每個人不是刻意仔細去觀察,還真不會發現這些細節。可是專注下來一看,倒是還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修飾。這裡顯然是有一些玄機在內了,至於隱藏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一片美麗的樹林!一條幽靜的峽谷!沒有任何的生物存在!

        說明什麼!說明這裡危險。

        說明什麼!說明這裡有人。

        說明什麼!說明這裡是刻意為之。

        說明什麼!說明這裡有無盡的殺意。

        就是殺意!

        殺意瀰漫,似乎讓四周都沒有了生物一般。

        絕對的奇怪和蹊蹺,也讓大家醒悟過來,這裡絕對是有什麼不妥了,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小心還是為上的。進來的時候大家沒有發現,原來這裡的樹林和環境,居然是有人特意人為做出來的。

        這裡大家都不是傻瓜,任誰能在江湖混,在五溪生存,哪個不是人精和歷經考驗。但是此刻的環境和地形,似乎任你人再精也是沒有作用的了,兜兜轉轉了半天,就是走不出去。有些人便隱隱猜到了什麼。

        他們敬畏鬼神,有人便已經開始拜各方鬼神,更有的人把自己族裡的先輩搬來出來開路。不像華麗銀清晰的知道,是進了高人佈置的陣法裡了。有人便暗示身邊的人小心,有些人更是怕有人失控,大家不由都更加挨近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突然打了個哆嗦,腳下立時不穩,在一片濕滑的青苔山路邊上摔倒。噹的一聲脆響,打破了周圍安靜的平衡。是有人膽怯心虛亦或害怕,手裡的兵器不小心,磕在了地上的幾顆小石塊上。

        「誰!誰!誰!誰啊!,,,,,,」他身邊受驚的人緊張的質問,聲音在峽谷山林間迴蕩,使得尖叫聲格外慌張!但是馬上就戛然而止,消失在寂靜的不安中。

        一時便有人似乎亂成一團,小範圍的騷動馬上被撲滅,大家緊張的盯著四周,似乎感覺一不小心,哪個地方就會鑽出一個什麼東西來一般。而那個緊張的聲音還沒有來得及再次出聲,便被身邊的人摀住了嘴巴,連人拖到一邊去了。身邊都是一夥不寒而慄的人,都緊張的看著身邊的大佬,生怕他一個不高興,一掌一刀就給自己劈了。

        嗚嗚嗚嗚!

        忽然一陣妖異的怪聲傳來!居然不知道是在樹林哪個方位傳來,似乎每個地方都在響動,又好像就在身邊不遠,聽來讓人格外感覺心寒。

        卻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好像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夜裡,四周都是陌生的黑暗。似乎感覺到前面有所希望,但是心裡又要擔心身旁或者身後,突然冒出一個怪物一般的心情。

        不是嚴冬,卻有著酷似寒冬的陰寒。不是鬼域,卻有著地獄一般的陰冷。

        四周綠葉蒼翠,鮮花爛漫!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人再厲害,內心是不是也有種脆弱!

        人再強大,內心是不是也有絲怯弱!

        而這個地方似乎就是會讓每個人脆弱,不管你是什麼人!站在這裡,似乎都會感覺心寒。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5
第六十六章 會心

        「妾身青蓮陰麗華,自幼修真,家師茅山宗八面仙子馮瑧,實無意冒犯前輩清修!只因路過此處前輩修真地迷路,還望前輩大人大量,放過晚輩一行諸人!」一身侗人服侍的華麗銀,站在一株梔子古樹邊默默無言。卻是雙目微閉氣機感應,運功傳音於四周,一連說了四遍方罷!

        身邊的人自然不知道華麗銀在幹什麼,更加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在三十六蠻洞人的眼裡,自然把她當成了武陵侗的族民。其實這個華麗銀乃是一個化身的人,她乃是南漢國皇帝劉繼興的妾侍陰麗華。

        因為自從師門所托入得南漢宮裡,成為劉繼興的近身侍妾後,深得劉繼興的信任和欣賞。時常和劉繼興合修道術,一身所學在江湖上行走時,早就超越了先天初期,如今和劉繼興合體雙修道術,更是達到了先天之境比較高的層次。

        劉繼興為了宏圖大業,雄心壯志的進行著自己的計畫。最大的劣勢就是身邊的人不夠用,因為劉晟在臨死前,已經把能夠威脅到自己兒子人,全部藉口宰了。劉繼興現在身邊可用的人,也是當天王府裡的屬官幾個人,和後來提拔起來的中層官員。可以做事的人不少,但是能夠擔當大任的卻沒有幾個。

        所以即使像郭鏡這種沒有基礎,也沒有背景的人,都會被他放到楚地自生自滅,自己獨當一面的擔取重任。劉繼興決定進攻楚地的時候,最大的變數就是突然攻擊蜀中,這是在執行任務的將領們也沒有想到的事情。有人不理解更有人牴觸,劉繼興揮刀斬亂麻,因為他知道今年年底天下會發生大的變故。

        進攻蜀中最擔心的自然就是中原的虎視,可是今年中原周國都在對付遼國和北偽漢,即使沒有如今的密黨,憑藉對歷史的瞭解,劉繼興也知道這些。更為重要的事情就是,今年年底周國皇帝郭榮,會死在北征的路上,所以劉繼興一定要搶在周國被趙匡胤控制之前,對蜀國出手。

        首先最明顯的動作,自然就是讓密黨在蜀中全面亂政,號召和鼓動各地的民眾對抗官府和軍隊,然後再由滲透進蜀中的特種部隊出手。他們在蜀中各地,形成一支支獨自作戰的隊伍,只要一聲令下,自然是一呼百應的出擊。按照劉繼興在蜀中的佈局,這些派遣隊伍分散後,最差也要在一方建立屬於自己,可以掌控獨立的根據地。

        而陰麗華就是在這種環境下自告奮勇出來,在劉繼興的眼裡,這個出身南唐境內青蓮的美女,在很小的時候,就隨著師傅八面仙子馮瑧遊歷江湖。她雖然不像師妹蕭玥,那般在江湖上以聰明智慧出名。反而自幼因為她的容貌,也不被人認為是天姿國色,所以可以說是默默無聞。雖然修真講究心平氣和,但是幼時的心態,讓她在武技上格外的賣力。

        她的一身修為居然還在聰明的師妹蕭玥之上,來到興王府得到劉繼興寵愛後,她感激劉繼興對自己的愛憐,對劉繼興可以說是忠心耿耿。知道劉繼興需要人來蜀中主持大局,於是便自告奮勇的請求,帶人從楚地越境而來。

        跟隨她身邊的,自然就是同樣更名的楊濟了,楊濟奉命帶領了一支小分隊,組成了侍衛隊陪同陰麗華入楚。進楚首先接觸的自然是正在發展的郭鏡,郭鏡不但得到湘西王的稱呼,更是受命四處發展,和團結各族的蠻民蠻族。可以說郭鏡對這敏感地帶的瞭解,是南漢國無人能及。

        見到郭鏡後,得到了周邊諸蠻的一些資料,經過郭鏡和楊濟分析後。楊濟決定從臨近楚地的武陵侗入手,於是才有了接觸武陵侗,幫助楊山的事情。

        而陰麗華隨行的身份,雖然似乎凌駕於楊濟之上,但是劉繼興的原則是培養將士。出發前確實徵求了楊炯的意思,要鍛鍊楊濟的軍事能力,楊炯也是極為贊成。所以此行蜀中之旅,陰麗華雖然身負重任和隱藏身份,就是行動也只是作為楊濟的監督和輔助。

        確實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也隱藏有世外高人,倒是出人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因為自唐末以來,隱居世外的高人太多太多了。

        等了一會兒,居然看來沒有反應。陰麗華有些奇怪,眉頭自然便皺了起來。一旁楊濟眼裡便也多了分深思,陰麗華雖然奇怪,但是畢竟師出名門,自問自己不會看錯這些。看著周圍有不少人似乎有些急躁了,不由再次運功向四周傳音道:「晚輩實是無意冒犯,請前輩現身一見,容晚輩當面道歉!」

        四周靜靜的,還是沒有聲音。

        陰麗華反而不著急了,就和普通的侗人一般,站在侗人邊上。等了半刻鐘後,又再次運功說道:「晚輩自認駑鈍,一身所學有限,但是跟隨家師自幼學過些許陣法。晚輩怕自己不懂前輩心血全貌,粗魯破壞前輩心血,萬望前輩大人大量原諒晚輩等!」

        楊山見陰麗華一臉平靜,雖然心裡著急萬分,也是心安不少。可是看到那三十六洞諸蠻派來的人,有不少人再次走遠,心裡不由也有些不安起來。畢竟這次是為了自己的喜事,他們才隨同自己遇險,自己突然的決策使得族人同樣犯險。

        再次看向身邊不遠的楊濟(楊水齊),卻見他恭敬的站在陰麗華身邊,便也止住了嘴沒有吱聲。他可是深深知道楊濟厲害的,何況有一個更加神鬼莫測的陰麗華(華麗銀)。

        「啊!」忽然傳來幾聲慘叫,此起彼伏的驚叫,顯然是有人陷入了什麼險境。一聽就知道是諸蠻隨從的人發出來的,因為周圍沒有別人,格外靜也格外聽的人心驚肉跳。

        陰麗華驀地睜開鳳眼!渾身未動,汗毛卻都已經倒豎起來,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最大的危險。

        殺氣!

        一股逼人的殺氣,朝自己周圍逼近過來。

        強烈的氣機,如狂風一般掃了過來!

        似乎樹葉紛飛,狂風大作!

        實則周圍的人沒有什麼太大感覺,這股逼人的氣機,居然僅僅鎖定了陰麗華一個人,顯然對方知道只有陰麗華身手最好。

        「沙沙沙沙!」一陣低低的怪笑,突然在陰麗華耳邊響起。聽來就像金屬摩擦發出的聲音。驟然聽來令人心裡難受,居然分不清是男是女。這個聲音傲然的道:「什麼八面仙子,什麼馮瑧,聽都沒有聽過!小鬼,你膽子不小啊!」

        陰麗華迎著狂風,揚聲道:「晚輩不敢放肆!敢問前輩尊號!家師成名於二十多年前,想必前輩是江湖上老前輩,沒有聽過家師尊號也是有的!家師乃是出身茅山宗門下,身兼道門三系傳承,如今江湖上人稱八面仙子!」

        「八面仙子就不知道,倒是聽過茅山有個廣陽子的小鬼!桀桀桀桀!!」對方說完之後,居然又沒有了動靜。

        陰麗華一聽對方稱廣陽子為小鬼,不由渾身都有些發寒。因為廣陽子就是現在茅山宗十五代的掌門,江湖上盛傳的廣陽子就是道尊施真人的首徒。說起來也是陰麗華的師伯,八面仙子的師兄!

        而且廣陽子在道尊施真人手裡,承襲茅山宗已經三十多年,他自己成名也快四十多年。而這個人居然稱廣陽子為小鬼,顯然是認識廣陽子,而且是比廣陽子老的多的人物了。

        這種歸隱幾十年的人物,一身修為自然是神鬼莫測。更不要說對方認識自己的長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關係。本來信心滿滿的陰麗華,這個時候居然都有些忐忑起來了。

        「前輩是江湖高人異士,更是認識師門長輩,想必一定是昔日舊識!晚輩等無意冒犯前輩,只是不小心誤入此處,萬望前輩高人不以為怪,讓晚輩等能夠從此處脫身離開!」陰麗華硬著頭皮,再次傳聲給這位暗中的隱者。

        「故人?故人?也罷!」那個聲音喃喃的道!似乎有些唏噓,想起了什麼一樣。

        「不過,,,,,,!」陰麗華剛剛鬆了口氣,卻聽那個聲音又道:「他們可以走,你卻需待留在這裡幾日!」聽到這個聲音和所說的話語,陰麗華渾身都似乎發涼了一般,但是看向這四周的人,她心裡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陰麗華雖然不知道自己留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更知道如果自己不留下來,對方屬於那種刁難的,只怕這些人都有危險。現在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以自己的修為居然發現不了對方的方位,只能說明對方的身手比自己高出太多。

        如果開始陰麗華心裡還有一絲僥倖,此時卻是再也沒有半分的優勢。顯然如果自己不答應,假如如果對方翻臉的話,這裡的人自己沒有一個能保住。更不要說執行劉繼興的計畫了,陰麗華霎時間便有了決定。

        一時間樹林裡更靜!

        似乎沒有了希望!

        看到崖下十多米就是滾滾的江水,兩邊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攀援的地方,從這邊崖上到水裡,都是光溜溜的石壁。剛剛從樹林裡面脫身而出的眾人,還是不由吸了口冷氣,再次看向了領著大家走出樹林的楊山。

        難怪這片樹林秘境沒有人能夠發現,也沒有人可以通過江水上過來,誰會想到這片江水裡的石壁上,會別有洞天的有人修行。這個隱者見陰麗華答應了自己,沒有為難諸人,卻是讓大家往前走。

        楊山這陰麗華的指點下,再次擔當了英雄人物,領著大家不出半個時辰,便走出了絕境的樹林,到達了這處可見天日的石崖邊上。

        江寬不過一兩百米,江水也不是特別急,拐個小灣的斜對面就是依山臨江而建的思州城。

        雖然不知道怎麼過江,但是能夠從樹林出來,大家都鬆了口氣。剛剛果然是有蠻人中了陷阱,居然傷的不輕,但是能夠保住了性命,大家不但沒有怪責楊山,反而數落這些人的急躁和不是。

        楊濟臉色陰沉,如果不是陰麗華傳音說明原因,他肯定是絕對不會走,讓陰麗華一個人留在樹林裡面的,明明知道陰麗華的身手,這也是不可原諒的事情。陰麗華不但是自己保護的上司,更是皇帝劉繼興的女人。即使知道自己和隨行的八個侍衛,根本在對方眼裡不值一提,但是楊濟寧願戰死,也是要保護陰麗華。

        臨行的時候劉繼興就說過,哪怕是沒有辦成蜀中的大事,也要保護好陰麗華的安全。即使一路上自楚而來,都是陰麗華給這些人解決問題,但是楊濟感覺自己有這個使命保護陰麗華,此時事與願違。

        回頭看著依舊平靜的樹林,楊濟默默不語。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那八個侍衛都感覺到了楊濟的不安,大家不由都靠近了楊濟。楊濟卻輕輕腰了搖頭,雖然擔心陰麗華,但是他更知道陰麗華犧牲自己的意義所在,自己要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

        「楊大哥,華娘子不會有事吧!都怪某家,如果不是某家要走這邊,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了!」楊山不管那些人在想辦法下江,看到八個侍衛靠近楊濟,何況剛才陰麗華又不會對他說明原因。他心裡還是有些擔心,一臉懊惱的看著楊濟。

        聽楊山一說,楊濟反而更加冷靜了下來。想到自己的另外一個任務,不由把心裡的不舒服放到了一邊。「毋須緊張兄弟,這一切華娘子自有安排,何況有某家在這裡,兄弟此行思州城不必擔心!」他回頭看了眼樹林,心里長嘆一聲,他心裡哪裡有半分底。

        又看著楊山有些擔心的眼睛,說道:「這次的意外也不會怪你,誰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咱們倒是可以利用這件事情,好好的宣傳一下你們武陵侗!和你自己!」

        楊山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看著楊濟不由有些激動起來。因為陰麗華不見了的擔心,頃刻間便消失無蹤了。

        很快,在大家的努力下,用籐條編織了一條近二十米的繩子,更編織了幾個粗陋的筐,把幾個受傷的蠻民背了起來。大家把籐條一頭綁在了幾人合圍的大樹上,大家分批依次順到了江水裡面。

        江水果然不是太深,這些蠻民自小深山和水裡是沒有分別,自然是不會有影響。而楊濟身邊的侍衛更是經過訓練的特種兵,對水更不會有問題,大家很快便游動起來。

        遠處一株參天大樹上,站著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衣裡的人,陰麗華靜靜的站在他(她)的身邊。看著楊濟、楊山一行人順藤而下,快速的進入江水,順著往下流的江水很快就到了江心,慢慢的都到了對面的沙灘邊上。

        這個黑衣人一聲不發,露著的一對黑瞳如同黑夜裡的妖魔。

        陰麗華站在樹枝上,孤傲而立。

        「來了,來了!」

        一陣雀躍歡呼,城牆上準備多時的探子,看到田思嗣一行蠻人出現在江岸邊上,便大聲叫了起來。

        「嗚嗚嗚嗚!」一陣牛角號聲響起。

        四面八方霎時間湧出好多人來,這些人都是從五溪各地趕來,恭喜冉秀娘新婚的蠻民們,冉秀娘在這些人心裡,已經超越了冉摩鳳女兒的身份,位置還是很重要的。

        隨著連綿不斷的號角聲,思州城裡也響起了號角聲,此起彼伏的應和起來。

        田思嗣領著一群人慢慢的順著石階走來,逐漸的走近了思州城的城下。然後,思州城那丈五高的厚厚木城門,緩緩的打開了。

        陽光便透過了城門,照進了城裡陰暗的城洞。只見一隊隊的蠻兵列隊走了出來,他們都持兵器站在了城門兩側。陽光照射在他們的臉上,看去倒有幾分氣勢。

        田思嗣領著大家慢慢走近,便看到城裡一群人走了出來,領頭的是兩個人,一看到這兩個人,大家居然都沸騰了起來。

        出門迎接的居然是冉摩鳳本人,他身邊那個一臉和藹,氣勢淡淡的一身華麗黑綢衣服的中年人,就是思州城的刺史田洪軍。

        楊山也激動起來了,不管是不是自己大婚,因為自己的到來,能夠讓思州城兩個大佬出來迎接,這本來就是武陵侗侗人的榮耀。他當機率領吳力和楊濟一左一右,率先幾步出來。三個人手裡都捧著這次精心準備好的禮物,和田思嗣、楊國重上前到了冉摩鳳諸人面前。

        楊山手裡捧著的是這次的重頭,乃是楊濟專門給他準備的橫刀一把;吳力手裡是一張同樣可以作為寶物的禮品,正是南漢新設計的鐵胎三石硬弓;楊濟手裡卻是一張熊皮,是楊濟親自陪楊山捕獲的,而且是一張難得的完整黑熊皮,這張黑熊四爪居然是白色的,這三樣每一件在五溪可以說都是至寶。

        「滋滋咋咋!看看,看看啊!本官說秀娘怎麼會看上這個侗家兒郎呢!果然是與眾不同啊!」田洪軍率先說話,一臉稱讚的看向冉摩鳳道:「秀娘有眼力,雛鳳兄更是識英雄啊!」田洪軍哈哈大笑,看著楊山三個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馬上便被笑容代替。

        冉摩鳳看向楊山,看到金絲楠外鞘包裹的橫刀。靜靜的伸手,一把抓住了橫刀,看了一會兒精緻的刀鞘,卻沒有抽出來。卻忽然把刀遞到了田洪軍面前,所遞之處自然是刀柄。

        「阿山確實是這些年五溪地方,難得的少年人才,但是所居武陵侗地處偏遠,這些年武陵侗因為多年征戰,又失了族民生存的根本,料想能有什麼好物事,倒叫元正兄見笑了!」他突然間反應,倒叫田洪軍臉色一變,不過馬上就恢復了常態。

        一旁的吳力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自然知道楊濟所贈的這把橫刀的價值。那是和自己還有楊山腰間的橫刀一模一樣,可以說是蠻民可以當成至寶的所在,吳力得到楊濟的餽贈後珍若生命,這刀平時對付普通的刀劍,可以說是削鐵如泥。

        楊山似乎知道吳力的表情一般,偏頭瞪了他一眼。吳力馬上醒悟臉色發紅。想起在族裡時的囑咐,不由馬上低下頭去,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冉摩鳳的動作令田洪軍眼神一滯,但是他馬上面露微笑,看著冉摩鳳手裡的橫刀,刀柄對著自己使得他眼角舒開了一絲笑容,居然慢慢的接了過來。兩個人的動作雖然沒有滯留和阻礙,但是眼神裡的那絲火花還是讓一旁的人捕捉,那就是站在楊山身邊,一直沒有吱聲和有所異樣的楊濟。

        看著兩個人的表演,楊濟似乎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看了眼仍在激動中的楊山,毫不動聲色的心裡微笑了。

        「嘶嘶!」

        隨著噹的一聲輕響,橫刀露出了寸許,寒光外露!在陽光下更是格外耀眼。

        哪怕是只有一點點露出刀身,大家已經感覺到了這刀的不凡。

        「好刀!」看著手裡的橫刀,田洪軍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刀身精光暗閃,凌厲逼人。揮刀之間,空氣中居然留有殘影,確實是五溪難得一見的寶物。自己身邊雖然也有一把蜀國朝廷所贈的橫刀,但是和此刀比起來,只怕也要遜色不少。

        流光暗閃,微帶弧形的刀身看去如一汪清水,刀鋒似乎能斬開一切。

        戀戀不捨的收刀回鞘,田洪軍還是把刀遞迴冉摩鳳的面前,他再喜歡,這可是楊山迎娶冉秀娘的聘禮。

        冉摩鳳不動聲色的接過橫刀,不用說他知道了此刀的價值。盯著楊山,他似乎明白了這個青年人,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了。心裡雖然沒有擔心,但是還是靜靜的道:「阿山有心了,只是不知道你武陵侗為了此刀,究竟付出了多少!」

        「某家從較藝大會之後,就天天都進山狩獵,合族之財力購得此刀!」楊山臉不紅心不跳的朗朗說道,又抱拳往四周施禮道:「秀娘是天上的月亮,是五溪的鳳凰,她能夠落在武陵侗,是某武陵侗的驕傲,付出一些財力算什麼,就算是某家阿山的生命,阿山為了秀娘也義不容辭!」

        「好!」冉摩鳳一聲爆喝,臉上居然儘是激動。如果以前心裡還有一絲顧忌,但是此刻聽到這番話,手裡拿著寶物橫刀,也不由為楊山喝彩。

        周圍的蠻民聽了楊山這番話,也不由一起喝彩起來,因為蠻民崇拜的就是英雄。而更加令人尊敬的就是為了愛人,可以付出一切的英雄。

        「武陵侗的英雄,五溪的好兒郎,讓某家看看你在思州城下為了秀娘,怎麼樣進城吧!」冉摩鳳哈哈大笑。

        楊山抬頭看到城樓上,那裡已經用長長的竹槓,高高的掛起了一隻野雞。野雞美麗長長的尾巴,如同開屏的孔雀,因為被活活的綁住了腿,一對翅膀不住的在桿頭撲動。

        一把抓住了吳力手裡的鐵胎硬弓,吳力遞給了他三支鋼頭利箭。

        土家的一箭鼎城。

        土蠻婚禮,男性展示自己武力,和保護愛人的能力。

        看著楊山神定氣閒的拉開了三石大弓,田洪軍的眼皮不住的跳動起來,冉摩鳳的神色不變,眼睛居然半眯了起來。讓人吃驚的是,楊山同時把三根箭搭在了弦上,眼睛緊緊的盯著了城樓上的野雞。

        嗖!

        離箭如流星!

        一箭射中!繩斷!

        啊!有人發出了驚叫!

        因為這一箭居然落空了!一箭射斷了綁野雞的繩子,卻沒有射中目標野雞。野雞頓時往下掉,因為沒有綁住翅膀,不由本能的展翅使勁往上飛。

        這一霎那間,各種各樣眼神的人都有了,到處想起了議論聲。

        楊山臉色絲毫沒有變,把弓的手穩穩不動。

        嗖!

        又一支箭破空而起!比第一箭似乎更快。

        冉摩鳳緊緊的看著城頭,臉色終於有些動容,只見那支箭居然穿過了野雞雙腿,直接射開了綁腿的繩子。雖然野雞腿無可避免的也會擦傷,但是一得到解放的野雞,本來就在空中撲騰,此時得到解放,不由在空中一展翅,居然就要飛走。

        眾人都看呆了,才知道楊山不是箭術不好,而是在賣弄技藝,剛剛倒喝的人臉色有些難看,目光中更是憤怒起來。

        「嗖!」

        第三支箭沒有絲毫停留,一箭射中了野雞的頭部,餘勁帶著野雞直接釘在了城頭主牆上,勁鋼箭頭深入石牆半尺,箭尾猶在耳邊嗡嗡作響。

        「好!

        如雷般的掌聲響起!呼好聲此起彼伏。

        楊山面色不改,捧著硬弓再次遞到冉摩鳳面前。

        冉摩鳳身邊的侍從馬上恭敬的接過硬弓,站到了一側。

        冉摩鳳雙眼格外動容,盯著楊山的臉,許久方哈哈大笑起來。看了田洪軍一眼,不動聲色的上前把著了楊山的手,有些激動的說道:「愛婿,請隨本官一道進城!」

        一江烏龍水。

        鐺鐺!一陣脆耳急響!

        兩個身形不斷的轉換,只聽其聲,卻不見其人。

        至此一會,庭前殘花落葉一地。那齊數的枝葉鮮花,盡數被這凌厲的劍鋒刀氣所削,形成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形狀。

        看著這刻意所為的架勢,大有殺雞焉用宰牛刀的感悟。而這當事的兩個人,卻絲毫沒有這種覺悟,看著雙方留下的成績,居然雙方都嘴角微翹起來。

        心照不宣的看著落葉繽紛!出奇的瀟灑飄逸。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5
第六十七章 一城煙雨

        「聶兄弟所學當真是一日千里啊,某家深為慚愧哩!」謝老虎看著落葉殘花,和被兩個人用劍修整過的樹枝花朵,居然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不由收起了手中的劍,含笑看著面前更加彪悍成熟的聶小七。

        短短的時間,他已經從一個勇猛忠厚的家丁,逐漸變成了一個有些內斂的漢子,沒有了低賤自卑的神色,多了幾分自信和坦然。想起他那個令人羨慕的師傅,謝老虎不得不感慨人生的際遇。

        江湖上的人,也許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好師傅,同樣的是有人一輩子也找不到一個好徒弟。

        而歸元先生和聶小七,似乎就是前世的宿願,今生就為了等待著對方的出現。

        聶小七已經過了最佳的修煉年齡,歸元先生為他洗髓換脈,更是為他灌頂行功,讓一個從來沒有修煉過內家功的人,短短時間不但從擴脈、行氣、固體、到築基,居然讓聶小七成了一個內家功修煉者,以後的成就自然是前途無量了。

        謝老虎自然眼紅,歸元先生幾十年積累的珍貴藥材,都用在了聶小七身上。更不惜耗費自己的修行,為聶小七打下最好的修煉基礎。謝老虎自然知道歸元先生的灌頂,比一個正常修煉有著二十年的內家高手,可能得到的成就還要好的多。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內斂的聶小七,謝老虎心裡更多的是希翼。

        聶小七眼神中明顯有些興奮,和謝老虎對陣練劍近半個時辰,兩個人不留餘地的真刀實劍對陣,雖然不是生死相搏,但也是各自盡了全力,結果居然幾乎平分秋色。

        聶小七自然知道謝老虎的武力值,那是可以和自己昔日主人,聶鬍子分庭抗禮的人物,想到這裡聶小七更是激動。不過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又淡然起來,持劍對謝老虎抱拳,輕聲道:「這段時間以來有謝大哥相助,某家才會在恩師的教授下,和謝大哥的監督之下有所長進,慚愧的應該是小弟,師傅臨走佈置下的任務不多,可是小弟仍然沒有完成好!」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聶兄弟有先生這樣的好師傅,當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先生哪怕是所授一些,當可讓吾等受益終生,何況是朝夕相對的傳授。這段時間先生對某家也是不吝指教,可惜某家此處任務已成,就是在這道州城也是最後一天,以後可是很少有機會再陪聶兄弟練手,某家可是萬分羨慕聶兄弟有先生這個師傅啊!」

        聶小七也緩緩的收劍,臉上更是有些不捨道:「小弟知道天下無不散宴席,但是還是要感謝謝大哥這段時間對小弟的照顧!」他又鄭重的朝謝老虎施了一禮。

        謝老虎沒有迴避,含笑看著聶小七,待見聶小七神色恢復,方又說道:「聶兄弟也不必煩惱,先生受昔日故友和何將軍所托,前去永州主持大局,當是為了天下蒼生計。想先生隱居此處幾十年,如今能夠再次出山,當是心中有所計較。某傢俬下揣測,可能為了聶兄弟居多!」

        他見聶小七一臉驚訝,不由微笑道:「聶兄弟試想,如今還有什麼事可以令先生動容,有什麼事值得先生再次涉身紅塵!所以聶兄弟應該慶幸,應該高興,不能辜負了先生一番心血!而某家追隨陛下以來,深得陛下重視,更是不惜將皇家絕學傾囊相授!某家無以為報,自會為了陛下四處奔波,不過某家相信一定會有和聶兄弟重聚之日,因為聶兄弟不是也加入了密黨嘛!何況先生也答應過何將軍,會讓聶兄弟跟隨大軍四處歷練,想必不用過多久一定會很快相見!」

        聶小七看著謝老虎,眼眶有些發紅,看著他瀟灑的轉身,朝自己擺擺手,身影逐漸的消失。

        抬頭白雲悠悠,低頭細水長流。

        站在小溪邊上,看著依然巍峨的聶家堡,聶小七已然從謝老虎離去的離愁中走出。

        穿著一身歸元先生給他留下的輕薄長袍,聶小七對這種禮服還是有些不習慣,自幼穿慣了小廝衣裝,長大穿的都是家丁便服,對於這種有身份的人才穿的長袍,聶小七還真是有些需要時間適用。

        但是想起謝老虎說的話,聶小七不由學著先生的神態負手而立,他本來就聰明,學了個八九分相似,看去年輕的臉龐上更是多了幾分神采。先生可是天下有名的隱士,自己雖然出身寒微,但是現在可是先生的關門弟子,代表的可是先生的臉面,聶小七不由挺腰正身。

        因為自小就出身聶家,大名一直就叫小七,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十年後,也許就是聶七,然後是老七。歸元先生早就想到這點,所以臨走給聶小七起了個大名,名叫聶器。

        再次來到聶家堡,已是物是人非。

        當天南漢軍隊攻佔道州城,道州城終於換了主人。道州刺史張文宣被押去興王府,道州司馬洪鋒初始要逃命,最後被俘仍然反抗,他終究是個文人,也只剩下半條性命。按照嶺南大漢國皇帝劉繼興的意思,這些戰俘根據個人狀態,都是需要押送去興王府受審的,於是洪鋒和張文宣一前一後都被押走。

        許多人也知道了猛虎堂的背景,以及堂主謝老虎的身份,大家都認為道州城的大權一定非他莫屬。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道州城易主後,受益最大的卻是聶鬍子。

        在嶺南大漢軍隊攻擊道州城的時候,聶家堡在和張文宣做對抗,後來更是在大漢軍隊入駐道州城後,主動開門迎接大漢軍隊,還和猛虎堂一起維護道州城的穩定。於是,在得到桂州府大元帥桂王劉璇興的許可後,這次統軍大將寧遠將軍何過(逍遙),任命聶家堡堡主聶遠為道州城司戶,而桂王府長史馮卿權知道州。

        只不過馮卿跟隨桂王去了桂州,離著道州實在也不近,要趕來道州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如今的道州城沒有別的別的官員,只有何過派遣的一個名叫金嬰的文人,在輔助聶遠干預平時的事情。

        這個金嬰乃是嶺南大漢國子監律學的學生,也是跟隨何過隨軍的參謀之一,在道州城攻佔後直接擔當了大任。何過一切交給了聶遠,實際上聶遠就是如今何過撤離後,道州城最大的主了。

        聶鬍子大名聶遠!

        他知道聶小七被歸元先生收為弟子後,又知道日日有謝老虎在相陪,便知道聶家堡有如今的地位,可能和聶小七分不開。主動乘著自己作為道州城司戶的名義,消去聶小七的奴籍。

        歸元先生對這件事不置可否,但是當聶鬍子說要把那名契送給過來,歸元先生居然沒有同意,說不想有人打擾自己生活。聶鬍子順桿下台,托謝老虎帶話,讓聶小七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回聶家堡去拿東西。

        聽到聶鬍子的意思,聶小七還是很激動,雖然從小在聶家長大,但是幾代作為家奴,在自己身上可以去掉這個烙印,終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謝老虎臨走告訴聶小七,聶家沒有大奸大惡之輩,如今在道州城頗有幾分聲勢,只要幫助官府管理好道州城,以後家族後興盛起來的。

        在謝老虎的影響下,聶小七加入了密黨,因為據說先生和密黨領袖是朋友。這次何過將軍領兵去永州,就請先生去壓陣了。聶小七達到了先生交代的任務成績,自然也可以趕去永州,於是他首先想到了先來聶家堡告別。

        走近巍峨的堡門前,隔著堡前的護城河,看到堡門居然開著,只不過有幾個穿著士兵服飾的站在門口,可能現在的聶家堡堡主可是官家的人吧!看到自己曾經的家,聶小七不由感慨萬千。

        「小七!」居然看到了熟人,而且是聶家堡外堡的二管家聶廉。

        他一臉喜氣,而且意氣風發的坐在幾個士兵靠裡的位置,那裡有一張木踏,看到聶小七他馬上站了起來。拉著聶小七的手左看右看,高興的道:「老爺可是日日盼你回來啊!天天吩咐某家幾個在堡門口等著,看看還是某家運氣好啊!」

        聶小七也是很高興,緊緊的把著聶廉的手,想著月前自己還因為聶家的聲勢,被人像狗一樣的砍殺。想著自己還有沒有命活下來,如今居然不但被先生收為弟子,而且還可以脫掉奴籍。當然,看到這聶廉他高興,還因為聶廉是聶忠的親弟弟。

        作為聶小七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人,聶忠既是聶小七的長輩,又是聶小七外家功夫的師傅。當天歸元先生說過,自己給聶小七灌頂的話,如果不是聶小七自己有著強健的體格,可能就是開始每天的藥物浸泡,聶小七都會堅持不了,更不要說後來的舒經拓脈了。

        聶小七很感激聶忠,不僅僅是香蘭對自己的百般愛護,更有聶忠對自己的無私教授。初始雖然說是他為了聶鬍子的命令,教授聶家家生下人,強大聶家勢力。後來他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對自己教授所學,這對聶小七來說是多麼的幸運。

        如果沒有聶忠的教授,就不會有聶小七陪同聶無咎的因果,而聶小七也不可能遇到歸元先生。所以聶小七感激聶忠,而看到這個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聶廉,心裡便也多了幾分親近。

        聶廉說要領著聶小七進去,聶小七能感覺到聶廉語氣裡的客氣,不知為何,聶小七感覺到這種客氣的距離。心裡隱隱有些難過,便知道聶廉肯定知道了一些什麼。說句心裡話,雖然在聶家只是個下人,但是聶小七無疑一直把聶家,當成自己的家的。現在家裡人和自己有了一種距離,確實是讓人心裡有些難受的,難道自己真的和他們不一樣了?

        確實是不一樣了!人不是都在改變嗎!何況人的改變是巨大的,聶小七的身份轉換對於普通人來說,一時是無法接受的。

        但是,聶小七很快就釋懷了,因為這段時間和謝老虎一起,他的思想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謝老虎把密黨的宗旨,以及對未來的展望和聶小七一說,聶小七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理想。

        站在不同高度的人,就應該做不同的事情,即使是不同高度的人,他們也還是一樣都屬於一個普通人而已。有了明悟的心態,自然是萬事可為。

        聶小七對聶廉的客氣,心裡有些難過,但是知道這種心態可能很難扭轉了,便也沒有多想了。說自己回家而已,讓聶廉不必如此客氣和生疏,讓自己進堡就可以了,聶廉看聶小七堅持,眼神裡似乎多了幾分安慰。看著一身便服的聶小七,雖然衣著普通,卻顯然以不是當天站在自己面前那個小廝,只好說去通知老爺,匆匆便去了。

        刻意的找了條人少的路,但是仍是會碰到不少熟人,同樣是下人的這些人看到聶小七,最多的就是驚訝後的驚喜,他們似乎還不知道聶小七身份的轉換,仍然還會和聶小七嬉笑怒罵的打鬧。他們看到聶小七似乎有事,便高興客氣的詢問了幾句,聶小七好不容易擺脫這些人,往堡內後院走來了。

        「小姐,你看看,這是方才蔡家二少爺派人送過來的,果然是江華望族啊!這卷女史只怕是蔡家祖傳之物罷!」一個一身綠蘿衫的雙丫少女,一身侍女打扮,卻顯得活潑可愛。

        她站在閣樓的桌案前,桌上文房皆備。她正仔細小心的打開了案几上的竹簡,竹簡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篆文,她顯然是不識,不過看著這卷古卷,也發出了讚歎聲。

        她看了看竹簡,見自己看不出什麼來,眼睛卻看著坐在窗口的,身子半依著窗檯上,一個一身緋色薄紗宮裝的少女。

        這個少女長得文靜秀氣,偏偏身段誘人健康,一雙丹鳳眼也格外漂亮。她看了眼桌案前的侍女,嗔怒道:「江華蔡家,雖然這些年在道州城勢大,但是昔日乃是瑤蠻後裔,他們哪裡會是什麼詩書禮教傳家!即使有這女史,也當是不知道哪一代在文人藏家手裡收的。偏偏就你多事,要把人家這敗家顯擺的物事拿過來!」

        她看著窗外的天色,臉色忽然有些暗了,似乎想起來什麼,看著侍女接著道:「叫你多事,如若小七在,管叫他馬上拿了馬鞭來,狠狠抽你個不長記性的!」說著這話,她臉色忽然舒展開了,臉色就像那盛開的花朵一般迷人。

        那個侍女明明知道這個小姐是說笑話,可是一聽到這話,她居然臉色也變了,看著窗邊的這個小姐,輕輕的垂下頭來,眼眶裡居然濕潤了。

        「三爺雖然傷勢大好了,上次小姐讓奴婢送藥過去,都被擋在外門沒有讓進去。如今還關在他那園子裡,三房那邊的奶奶們都被老爺禁足半年。」這個侍女抬頭,眼眶已經發紅,看著這個小姐,有些激動的道:「一直也沒有小七的消息,不知道他,,,,,,他還,在不在了!」她哽咽起來。

        小姐的眼睛也有些發紅,忍不住眼睛往外看去,她想起那個身影來,她心裡也是有些難受起來。

        忽然,這個小姐身子顫了一下,她呆呆的看向閣樓下的院子。在那荷池假山邊,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裡,正抬頭看著這邊,微笑的看著自己。她赫然起身渾身已經抖動了起來,緊緊的看著那個人,她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在自己心裡居然這麼重要。

        沒錯,是他,果然是他!那個永遠在自己面前帶著微笑的少年,可以為自己做任何事的少年!從兒時起,就一直會傻傻的跟在自己身後,逐漸長成一個少年後,天天給自己牽馬持韁的人。

        淚水流了下來!

        佳人有淚!恍然如夢!

        謝老虎曾經說過,經歷過生與死,最容易判斷一個人對自己衡量的重量!

        聶小七於是決定回來,因為那個身影在自己夢裡,已經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雖然謝老虎說過很殘酷,但是聶小七決定還是要回來看看。

        就像師傅說過的,痛苦是人生中必須經歷的過程。聶小七雖然知道可能痛苦會馬上跟隨,可能是有了準備,聶小七心裡更是淡然。想起那個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的香蘭,自己何嘗和她不是一樣呢!

        可是,看到這兩行淚水,聶小七知道自己此生足以!

        當把這個溫軟的身子抱在懷裡,聶小七恍若夢中!靜靜的看著這雙,在自己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聶小七緊緊的摟著了懷著的人兒,似乎生怕頃刻失去一般。

        「嗯!」

        清香滿鼻,佳人卻已經輕喘!

        「是你嗎?奴家沒有做夢吧!」少女眼中居然有了絲悸動,伸出那輕柔的柔荑,輕輕的撫摸著少年棱角分明的面孔,左手緊緊的摟住了少年的脖子,豐滿白嫩的胸脯緊緊擠壓著少年結實的身子,一股青春的衝動,讓兩個人摟得更緊。

        那個嬌小的侍女卻停步在門口,看著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開始臉上全是激動,漸漸的便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淒苦,淚水便短線一般湧了出來。

        我愛他!他心裡卻是她!

        聶小七完全沉醉在這喜悅中,少年的衝動讓他甚至本能的,想把面前的人揉進自己身體裡。看著少女那羞澀卻又偏偏充滿激情的眼神,不由顫抖的貼近距離,兩張唇只距離了一指。

        「三小姐,小七回來了!」

        少女眼神閃過一絲羞澀,可是異性散發的魅力,令她渾身酥軟,她整個身體便被少年有力的抱著。她緊緊的勾住了少年的脖子,淺淺的發出一聲嚶嚀,兩個人合在了一起。

        人生難得一醉!

        莊蝶一夢!

        天空似乎下起了小雨,一行人匆匆的穿堂過院,正快步往後院走來,領頭的正是一身官袍的聶鬍子。

        一臉喜氣是聶鬍子現在的神色,他也算是一方大豪,得益於自己的選擇,在這戰亂紛飛的世道如魚得水。他深知自己欲在這個時代長期立足,就必須有個靠山。雖然不知道以後是什麼樣,但是能夠有自己的勢力和基礎,無疑是任何時代可以依持的資本。

        開始以為謝老虎會是自己此生勁敵,沒有想到自己在人家面前只是一枚棋子。聶鬍子頓然醒悟天下之大,自己不過滄海一粟。

        剛剛慶幸自己門下出了個人才,沒有想到自己以後的路途,可能會取決於自己這個下人。聶鬍子沒有感覺嫉妒和不安,反而感覺自己父親當年的遠見,和自己家族的族法,善待族人哪怕只是個下人,都有可能改變家族。

        不容細想,已經到了五哥的院子。

        卻看到自己侄女的侍女香蘭站在門口迎接,聶鬍子不由看向身後距離比較遠的聶忠。

        「小七說他永遠是聶家的人,不過,,,,,,!」看著自己爺爺走過來,香蘭眼圈還有些發紅,忽然對聶鬍子跪下:「他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請老爺原諒他!」

        聶鬍子揮手阻止聶忠上前,自己俯身扶起驚恐的香蘭,居然淡淡的輕聲說道:「他是聶家的人,不過以後他也不是了,因為聶家太小啦,小七是有大志向的人,聶家怎麼能留住他呢!」

        香蘭雖然似懂非懂,但是隱隱聽出來不是壞事,因為一旁爺爺面露喜色的說道:「不懂事,還不快領老爺進去,見小七去!」聶忠休閒了許久,忽然聽到聶鬍子傳話,說聶小七回來聶家堡,他自然馬上跟了過來。

        聶鬍子知道聶小七和謝老虎日日交流,更拜了名師後,便偷偷找了幾個老人交代過,更和聶忠私下聊過,意思無非就是想讓聶小七記得聶家的好。此時聶小七回來,聶忠便明白聶鬍子留著名契在聶家堡的目的了,不管怎麼說,聶小七出息了,對自己終究是好事。

        聶鬍子五哥也是早逝,家丁並不旺。後院沒有什麼人,聶鬍子沒有讓大家跟隨,帶了聶忠一起進來,畢竟還有很多堡裡的食客門人。

        轉過一個大院子,進來一個花園,碎石小徑延綿入院,便聽到潺潺流水聲。這裡也是引了江水進來,穿過整個聶家堡,分流在各家各院,倒是比較有意境。

        極目便可以看到前面有一座小小的石橋,一個人正站在石橋上。

        看著遠處迷迷茫茫的煙雨,腳下石橋巍巍,橋底下緩緩流淌的是千古不滅的流水。

        流水悠悠而過,淡淡的煙雨中,就似一副極好的水墨。那個人靜靜的鑲嵌在這幅畫裡面,整個人似乎融化在這景色裡,在這幅美麗寧靜的畫裡。

        載不動的是許多愁!人生的際遇和經歷,就似這不知道源頭哪裡的河水。不知道從哪裡來,卻終歸是要似一江河水向東流!

        人生幾十個春秋,又有幾人能感悟透!又有幾個人會去考慮這個問題呢!

        即使有著,是不是多愁善感呢!亦或是無聊呢!又有幾個人能明白這道理!幾個人想明白!

        人生好似一壺濁酒!

        飲者自知!

        愛酒之人,自會品味其中因果,感受其中樂趣和味道!

        厭酒之人,聞其味便以遠離,何來品味!

        大唐盛世之繁榮,唐末亦能秉承其中餘味。橋上的人如畫,觀者的心便如畫。

        匆匆如往日之記憶,淡淡如雨後之田家。

        一座城,留給一個人。

        一個人,留下一座城。

        究竟是城成全了人!

        還是人印證了一座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六十八章 任平生

        聶家堡

        半山,望江樓!

        四層的望江樓,可以俯豃整個道州城!

        望江樓頂!攬月亭!

        看著背負那雙手,瀟灑站立在自己身側,極目遠處蜿蜒沱水的聶小七,聶鬍子在一旁感慨萬千,這哪裡還有半分當天小廝的影子。

        自小在聶家長大,以至後來建成聶家堡,這個純屬於聶鬍子私人的地方,裝飾好之後,聶小七再也沒有登上來過。這裡是聶家人的聖地,也是道州城人津津樂道的地方。沒有想到當天的一個小廝,可以和聶家的主人一起,並排站在這個道州城人都知道的高處。

        回頭看著香蘭正扶著女兒三娘站在一側,三娘滿臉羞澀的也不時看著聶小七,眼神中儘是喜色。聶鬍子心裡有些觸動,這如果是在當天,自己肯定一掌劈死聶小七,放在今日的局勢,聶鬍子卻感覺有些慶幸。

        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聶鬍子不由又看向一旁已經白髮蒼蒼的聶忠,這個跟隨了聶家幾十年的護院。本來也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和角色,可是他和聶小七的關係,注定以後在聶家自己必須要重視。

        一個自己看著長大,在自己跟前時常轉悠的小廝,根本都沒有想過,他會在自己生命中有什麼作用。可是轉眼之間,不但站在自己面前似乎高不可攀,而且有可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任是聶鬍子多年走南闖北,也不由感嘆世事無常,也更堅定了在這亂世間,自己斷然抉擇的正確性。

        聶鬍子自幼便隨嶺南隱士學習,因為他師傅昔日受過自己父親的恩惠,同意收聶父幾個兒子中的一個為徒。聶鬍子就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後來一身所學,雖然沒有達到江湖上一流高手的境界,那也是難得的好手。所以才會憑藉這祖籍地道州城,做了個老本行私鹽販子和地頭蛇,可以說在嶺南嶺北黑白兩道,都是混的風生水起。加上他自有幾分眼力和遠見,不斷吸收江湖上的好手做幫手,就是歷任道州城官府也拿自己沒有辦法。

        當年跟隨師傅的時候,自然和他評論過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對於大洞五子的師傅一輩的人物,自然是不吝言辭的介紹。聶鬍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年十分仰慕的歸元先生,不但住在道州城附近,而且還是自己鄰居,想到這裡聶鬍子腸子都悔青了。

        最重要的還是,現在是自己家裡的小廝,居然和歸元先生拉上了關係,還成為了歸元先生的徒弟。聶鬍子不得不羨慕和嫉妒,事後更多的自然就是籌謀,想著怎麼樣能好好利用自己這個身份。

        聶無咎出事,繼而道州城風雲變幻,嶺南大漢國入駐,對手謝老虎身份轉換,他才知道聶小七的機緣。他也想過登門去拜訪這歸元先生,謝老虎卻告訴他歸元先生不想接觸旁人。聶鬍子自然相信謝老虎的話,因為他在道州城破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居然是嶺南大漢國派來的人,還和歸元先生有某種關係。

        聶鬍子選擇了應和大漢國的發展,雖然自己在刺史張文宣手裡,自己沒有吃什麼虧,但是張家兄弟也一直視自己為眼中釘,想盡各種辦法想讓自屈服和順從。自己雖然運氣好,也雷厲風行的反擊了張文宣的舉動,但是最後謝老虎才是打破僵局的主要。大漢國軍隊進駐道州城,自己不得不再次考慮和為家族著想。

        歷朝歷代,任何一個政權,或者地方割據勢力,在攻佔了對手的州府城池後,首先拿開刀的,就是當地最大的地方勢力和家族,這叫殺一儆百,聶鬍子不想成為這個一。

        聶鬍子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這個道理還是懂得。

        道州城之戰,聶鬍子的聶家堡牽住了張文宣不少兵馬,使得大漢國軍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佔據了道州城。事後謝老虎也明白和瞭解了這個道理,和主帥何過如實分析了道州城的形勢。後來還親自帶領何過上門拜訪,聶鬍子莫名其妙成了大漢國的功臣。

        聶鬍子不傻,而且很是聰明。他知道對方暫時以武力佔據了道州城,要想長期領導這座城,除非以兵力長期佔據。事實上何過的心思不在於此,事實也證明大漢國還是想繼續在楚地推進發展,何過的軍隊會撤走。聶鬍子不介意順水推舟,看到何過對自己沒有惡意,他放心不少的選擇配合。

        聶鬍子能想到這點,但是他顯然還沒有謝老虎的眼光,因為謝老虎自然知道管理道州城需要什麼人,但是沒有謝老虎在乎別的,因為他知道聶鬍子需要什麼。

        誰都沒有想到,昨日的對手,今日成了一殿之臣。謝老虎居然對聶鬍子推心置腹,向何過推舉聶鬍子成為道州城暫時的大佬,使得聶鬍子對謝老虎刮目相看,也對謝老虎感激不盡。

        自然從謝老虎口中聽說,自己家裡的小廝聶小七,不但沒有被張文宣的手下殺死,居然還被歸元先生收為弟子。聶鬍子又驚又奇,首先馬上反應的就是感謝謝老虎,然後就是商議拜訪歸元先生,知道沒有希望,便托謝老虎送去了許多重禮。

        謝老虎雖然不知道歸元先生會不會收,因為歸元先生隱居幾十年了,就是不想被人打擾,但是還是做主替先生收了下來,他不想讓聶鬍子坐立不安,穩定聶鬍子就是穩定道州城。

        他肩負入楚發展勢力,作為大漢入楚第一戰的戰場,謝老虎自然知道自己的責任,以及道州城後續發展的必要性。劉繼興說過一番話來,對謝老虎影響很大。

        當時劉繼興在軍院說,每支軍隊為了大勢發展,如果去佔領一座城,肯定是為了大局需要。而目的;一種就是為了真正的去佔領這座城,一種就是為了某種大局策略,佔領後可以再次放棄,甚至破壞和完全損壞這座城。

        真正的佔領,就是必須整座城裡的人和物,可以通通的屬於自己這一方。如果只是為了暫時需要,那麼可以隨時捨棄,包括整座城裡的一切。真正的佔領就必須要找方法,使得這座城裡的人和物,會真正的歸自己所用。而只是需要的話,就可以利用可以利用的人,使用可以使用的物,其餘的可以通通捨棄。

        籠絡聶鬍子,顯然就是道州城現在穩定的最好方法,謝老虎在道州城一段時間,自然知道聶家堡在道州城的作用。如果聶家在道州城屬於為非作歹和惡勢力,率軍突破防線佔領道州城後,謝老虎就會毫不猶豫的摧毀聶家堡。而如今選擇聶鬍子,是謝老虎對權利的最好詮釋,也是他未來發展眼光的體現。

        憑藉鬼手師吾的提點,謝老虎獲知歸元先生的住處,更因歸元先生看著鬼手的面子,給予謝老虎提點。因為他多年前便有個願望,希望可以找一個,比自己弟子陸雪農更優秀的人來培養。

        此前冥冥之中他隱隱有種預感,果然隨著謝老虎出來後,意外碰到了張文宣派人抓捕聶無咎,想以此來脅迫聶家堡的人,攪亂道州城的各方勢力。沒有想到聶小七的忠心,不但破壞了張文宣的行動,還使得歸元先生找到聶小七。

        一州司戶,放在太平盛世,不是一州什麼排的上座的官,就是在唐末和五代時期,也只是一州刺史或者知州的下屬,一個微不足道的戶籍官。但是,道州城原來是楚地的邊塞,作為突破楚地前沿的必經城市,它如今已成為了嶺南大漢國,進攻楚地後重要的州府。目前,它快速的歸屬桂州府,是屬於桂王管轄範圍。

        桂王剛剛到桂州府就藩不久,各州之間諸多事務還未理清。作為新佔領得到的州府,統帥何過的呈報,是和遞交興王府的密報一起發出的。接到何過的軍事呈報,令他有喜有憂。喜的是可以暫時安排自己的人去管理道州城,對於想培養勢力的自己來說是件大喜事。還有一點,憂的自然是最終道州城的管理,以及最終人事任命,還是需要興王府的皇帝許可。

        桂王手下謀臣馬上做出反應,不管以後皇帝怎麼安排,至少目前要把道州城控制在自己手裡。所以桂王一邊派出自己的長史馮卿,親自前來道州城管理,一邊慢慢派人去京城稟告皇帝劉繼興。但是劉繼興在每個州設立的密黨,這個組織自成一系,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上報,使得桂王比較鬱悶和糾結。

        常年出入廣西的聶鬍子,自然知道這桂州到道州城的距離,加上在桂州府官府也有幾個眼線自然加強自己勢力的培養。再加上何過的軍隊全力自沱水進入瀟水,謝老虎也要撤離道州城,如今道州城就是聶鬍子的天下。

        何況謝老虎也通過了密黨,徵得了劉繼興的同意,不日皇帝劉繼興對聶鬍子的任命就會下來,這是令聶鬍子這個鹽梟無比興奮的。雖然謝老虎和何過都留下了人,這些人都是國子監和軍院出來的。但是聶鬍子自然知道,這個時候就是自己壯大聶家,和掌握道州城的最好時機。

        聶家堡裡聶家子弟諸多,聶鬍子自己也有四個兒子,加上子侄一輩,和自己兄弟一輩,家族裡有些能力的,不下於二三十人安排下去各種職務。然後就是聯絡道州各州縣的大家勢力,和各處文人高門,每個人給些甜頭,請了幾個有聲望的名人文士出來,居然把道州城穩定得井井有條。

        作為嶺南皇帝劉繼興的王牌軍媚川都指揮使,何過授意給了聶鬍子絕對的權利,那就是需要道州城各路勢力和家族,絕對的遵從大漢國的統治。凡是有那聚眾作亂,或者分離各處勢力的家族和個人,都是要殺無赦的。

        臨走撤離的時候,何過代表大漢國皇帝,接見和邀請了道州城各方人物,作陪的自然就是道州城的地頭蛇聶家堡。當時居然也有幾家觀望不來的家族,已經被何過手下的參謀和客將按照慣例,派人狠狠的土改過和批鬥過了。雖然沒有血流成河,那也是著實殺一儆百的宰了幾個為首的,平時有些劣跡的人和家族。所以可以說如今的道州,就是聶家堡和聶鬍子的天下。

        聶鬍子在幾個門客的輔佐下,聯繫了道州兩家大的家族,江華蔡家和連州魯家。先是許以各種利益和權勢,然後拉攏做了盟友。商議後首先就是安排了下去,讓幾家大戶書香門第的子弟,分別在道州個州縣任職。明顯讓大家感覺有湯可以喝,不管人家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接受,至少這些人是明顯妥協了。

        聶鬍子也是懂得,把這些人安排在自己手下,去負責管理各縣的人口,統計各處的人員數量和資源,報批到興王府京城去。因為張文宣和洪鋒倒台,各個州縣的官員全部缺失。雖然何過和謝老虎強勢進駐,委派了隨軍的參謀和文職去暫代知縣、縣令,最終的委命還是需要興王府認可的。

        何況這些人下去,哪裡會很快掌握當地的形勢。只有委派當地人參與管理,才是最快讓官府運作起來的方法。何過和謝老虎顯然是贊成聶鬍子這種做法的,而且聶鬍子更是做了一項舉措,就是號召各處各族的青年從軍,從各州縣徵集青壯年,大約有三千餘人踴躍報名,參加了何過領導的嶺南大漢軍隊。

        雖然只是道州城目前最大的官,道州城司戶。實際上,聶鬍子肩負著道州城所有的一切事務。因為張文宣和洪鋒被俘,各級的官員要麼一同遭殃,要麼就是逃跑了。至於州縣的官員全部做鳥獸散,道州城的權利中空了。所以,可以說聶鬍子從一個地頭蛇、鹽販子,突然一夜之間變成了道州城的土皇帝。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有有能力的族人、門客,因為聶鬍子的飛黃騰達,一時之間,都成了一州之地有用的人才。

        現在看到聶小七的樣子,聶鬍子眼神裡居然多了分得意,但是想到他和謝老虎稱兄道弟,更是歸元先生的弟子了,心裡這份優越感又淡了許多。

        「小七啊!聽謝大人說起,你留在道州是為了完成先生留下的作業,此後便要趕去永州何將軍帳前歷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聶鬍子淡淡的道,眼神卻緊緊看向了聶小七。

        聶小七看似神態俊逸,心裡卻實在是萬般沸騰。方才回到聶家堡的時候,心裡一片忐忑。得到聶三娘的認可,已經是令聶小七無比興奮。還沒有來得及消化這種幸福,沒有想到的是,聶鬍子更是給了自己另外一個重大驚喜。就是不但當著自己的面,銷毀了自己家生奴的名契,還把自己約到望江樓的密室裡,答應把女兒聶三娘交給自己。

        如果沒有謝老虎天天的鋪墊,稱兄道弟的陪練。即使聶小七跟隨了歸元先生,他也不會相信聶鬍子會有這麼好相與,自己站在聶鬍子面前會這麼坦然。畢竟這個時代身份的差異,將會決定一個人的所有命運。

        即使此時看來自若,但是聶小七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畢竟從小在聶家長大,聶鬍子可是高高在上的主人。此時不但聶鬍子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話,更是明明白白對自己攤牌了所有事。可是從小而來的教育和生活,讓聶小七還是有些謹慎。

        聶小七看了聶三娘一眼,那裡有兩雙緊張詢問的眼神,他不由心中激盪起來,強顏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此時心裡想著,你們就放下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的。再看聶鬍子身邊的聶忠,這個老人也一臉慎重的看著自己,想起他往日的教誨,和斑白的頭髮,聶小七心裡不由一暖。

        「老,,,,,,!」他剛剛想叫老爺,想起方才在密室裡,聶鬍子慎重的和自己說過,自己現在是自由身,而且和謝老虎稱兄道弟不說,還是歸元先生的弟子,身份已經很是尊貴。如果給面子以後繼續叫他堡主,或者共著一個聶姓叫他七叔。

        聶小七想想也是,也聽謝老虎說過無數次,聶家堡現在看自己的顏色可能更多。聶小七知道如今這已經是事實,便去掉心裡的糾結。不由抱拳將微微彎身想行禮的身子挺直,看著聶鬍子眼神中也儘是鼓勵,和謝老虎天天所言完全吻合。心中再無半分阻礙,正眼道:「小七昨日已經完成了先生所托,當日確實應承過謝大哥,要去何將軍帳前歷練!因為先生被何將軍請去,小七是一定要跟隨師傅的,本待明日啟程!」

        「啊!」

        聶三娘和香蘭幾乎同時驚呼,看聶鬍子眼神,連忙止聲。

        「小七在聶家堡出身,聶家堡就是小七的家,堡主的大恩大德養育小七長大,忠爺爺往日的教誨歷歷在目。聶家上上下下的親人,對小七點點滴滴的幫助,小七永遠無法忘懷!」他看向聶三娘和香蘭一臉緊張,接著道:「聶家永遠是小七的家!小七死,是聶家的鬼!」

        「呵呵,憑地囉嗦,某家相信小七你的未來!」聶鬍子樂呵呵的緊緊握住了聶小七的手,一見聶小七他就發覺天翻地覆的改變,平白多了一身修為,更加堅定了聶鬍子的信心。見到聶小七這麼說,知道自己選擇正確。開心的笑道:「聽謝大人說起,先生是給你起了名字的了,以後自當是聶家的未來。本來某家厚顏想著,待你回來聶家,便徵得你同意把你寫入族譜!」

        他看著臉色有些煞白的女兒,不由又朝聶小七說道:「你自幼和三娘,香蘭一起長大,三娘也是喜歡刀槍劍棒,聶家以前就不是什麼書香門第,沒有那麼多臭規矩!現在看來也不用給你編進家譜了!以後怎麼樣某家不知道,現在還沒有那麼多規矩!」看向臉色又變得通紅的女兒,他居然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某家得你那結義大哥謝大人薦舉,如今做了這道州司戶,也算不負聶家列祖列宗成了官家身了。早就熄了那許多雄心,倒是你們年輕,正當拚搏的年齡。只是陣前刀槍無眼,你須得好好保護她們吧!」

        靜!

        一時間,望江樓寂靜!

        沱水悠悠,天空放晴,碧水藍天。

        「,,,,,,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啦,,,,,,」

        聽那聲色悠揚悅耳,曲韻婉轉動聽,聲音似乎傳出老遠,遠處的人雖然感覺有些斷斷續續,卻也是餘味不盡。尤其是有那些稍懂詞曲的人,聽著這歌曲詞調,只感覺古曲風韻十足的旋律,竟然令人格外沉醉!

        尤其讓稍微懂得的人驚訝的是,這種曲調似乎是宮商曲隔調過來一般,和以往流傳的曲風韻味格外不同。而且那種豪邁和張揚的詞義之間,以及從未聽過的曲調風格,更是令人熱血沸騰起來。

        尤其這個歌者一腔真情,喉間中氣十足。遠著聞其聲,猶如近在眼前;近者聞其聲,卻也不會震耳欲聾,當真是奇妙至極。

        只見他一邊擊桌打碗敲罐,叮咚嘀噹韻感動人,配合著唱聲,讓人聽了忍不住都起身觀望。

        那人一襲麻色布衣,一頭長發隨意束在身後,看去不過三十來歲年紀,一雙眼睛卻似乎充滿了滄桑,眼神卻更是有著幾分無忌。雖然只是平平常常坐在那裡,但是身形挺直傲立,讓人感覺仰望而不止。而且他身前桌上沒有太多東西,只有一個酒碗幾壇米酒。

        這裡原是永州城臨江入口,平時集聚諸多畫舫,畫舫有沽酒閒燒下酒菜,提供給大家游江觀景。因為此處的江水直接聯通城內,稍小的船隻都可以進城裡十分方便。因為方便也使得大家更為重視畫舫和這個地方,所以此地逐漸發展成了有名消閒的去處。

        這裡的每個畫舫大小不一,不外乎就是幾個客人在上逍遙,點幾個小菜,喝兩壺小酒,找幾個朋友談天論地、吟詩作對。只要是家人生活稍微寬裕的人家,那肯定是都來過這裡消遣,唐人的豪放和盛情即使在五代,也是盛久不衰。也因著這些畫舫的存在,便使得很多人有了職業。平時因為畫舫太多,這些畫舫相距的距離便也是很近。

        這邊有一個中號畫舫上,只可以擺上三四張桌,此時也有兩個文人坐在那裡對飲。聽了這個布衣漢子的吟唱,不由拍桌叫好,口中直呼痛快,不知道是說這歌詞好,還是唱得舒暢。便起身端了碗中的米酒,一飲而盡遙敬那人。

        而那人也不以為意,對著兩人哈哈大笑,放肆的樣子卻不會令人感覺失禮。雖然一身布衣,反而讓人感覺氣質高雅。

        此時歌罷,只見這個歌者布衣漢子長身而起,卻見他長身玉立,身形挺拔,果然好一個瀟灑人物,不羈形骸的樣子令人生羨。

        卻只見他右手把了身旁的酒罈,再次拍開那泥封的塞子,一股稻米酒香傳來,讚歎果然是好酒。卻見他就把酒罈舉了起來,離著不過尺餘距離,酒水便自成一線直接倒入了他口裡。酒水紛飛四濺,酒香飄出老遠,看去讓人感覺說不出的灑脫自在。

        一時間諸人目瞪口呆,只看得心曠神怡,只感覺酒仙鏑世一般。從來沒有見過人這麼喝酒的,也不知道這人來自何處,大家都心生敬仰之色。

        「好!好一曲任平生!」

        一旁似乎又有人鼓掌叫好,這人也未在意,仍然自顧喝著手裡的酒水。一旁人卻忍不住聞聲看了過去,只見在不遠處一艘小畫舫上,一個小酒娘正在給一個漢子斟酒,這條小畫舫正慢慢搖了過來。

        這人盤腿坐在船頭,居然也看去身材偉岸,比一般人高出不少,而且鬚髮賁張虎目有神。他卻端著一個酒杯慢飲,一動不動的看著布衣漢子。

        「任平生!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也對!笑傲江湖任平生,遊戲人生渡來世!」布衣漢子似醉微醉,口中輕輕的低吟道,目光看了眼這邊的虎目漢子,見對方含笑看著自己,不由拱拱手道:「兄台雅興不淺,當是世間難得知音人物,不知如何稱呼!」

        「某家蜀中秦莊!」這個虎目漢子淡淡的說道,見布衣漢子眼神清澈,居然微微一笑放下酒杯,拱手道:「某家有事前來永州不過月餘,終日無事後便在這瀟水頭放飲自流,品味著昔日柳公的情懷和意境。也自見過不少人物,無非都是些世間濁物,沒有想到今日運氣,倒能遇到兄台此等灑脫人物,當真是三生有幸!不知能否得兄台上船一聚!」

        「多謝!」這個布衣漢子淡淡回應,再次看了看這個虎目漢子。居然沒有推辭,待得畫舫稍近,輕輕的腳下一點,人便已經到得了虎目漢子船上,看得虎目漢子雙眼一亮。

        布衣漢子不以為意,難得帶著笑意和虎目漢子拱手相讓。

        兩人對身在畫舫桌前坐定,一個十來歲的小廝上前,他一直托著一個木盤,盤裡有一小罈酒和杯具。看布衣漢子坐定後,給布衣漢子也擺上了一個杯子。

        這個杯子居然是用一種木頭雕刻而成,看外形不過小兒拳頭般大小,高也不過兩寸,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整個木杯顏色仿若陰木,外壁居然是天然而成的樹皮,古拙而異形,倒是好看。

        布衣漢子目露異色,看到虎目漢子面前的酒,居然在木杯裡看去是血紅色的,而且一股濃濃的異味撲鼻而來,雖然夾雜著酒氣,卻是從未見過的一種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3 21:36
第六十九章 何逍遙

        「這便是千年古椒藤杯,當今世上僅僅有四個,某家有幸得到其中這兩個!可以說乃是莫大福分。這千年古椒藤,原是產自蜀中巴山無人地區,乃是巴人信奉的幾大神物之一,更是溫和漸補之神物呢。當年有一高人因為不世奇緣,在巴地意外得到一節千年古椒藤,本來用此神物慾做一件大事,後來事成居然剩下一些,感此神物不能浪費,思及其中功效僅僅做了四個椒藤杯。」看著布衣漢子看著桌幾上的酒杯,似乎有疑問,虎目漢子秦莊娓娓道來,看著小廝給布衣漢子小心斟了一小半杯酒。

        果然,小廝所斟出來的酒,就宛如虎目漢子秦莊杯裡的酒,一模一樣的血紅色,粘稠卻不似血液般濃厚,腥紅泛著一股腥味,卻也不會凝固,悠悠的散發著一股藥酒的味道。

        「某家武夷何逍遙!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名聲,卻也見識過不少前輩高人的風采,常自羨慕不已!不久前,偶在他人處得到這闕妙詞好曲,今日有感而出,不想居然得以結識秦兄!」布衣漢子拱拱手,靜靜的看著古椒藤杯裡的酒,看著秦莊含笑的眼睛,說道:「有幸得識名滿巴川的鬼判秦莊,更是見到世間罕見古椒藤杯,不勝榮幸!」

        「如此客套!」秦莊眼睛微眯默認了何逍遙的猜測,見何逍遙臉無異色,不由輕輕端起酒,仍舊小飲了一口,聲音卻是親切了許多,淡淡說道:「同在江湖,難得知己一二人!管他有名無名,皆是虛幻而已。想必何兄也不是世俗之人,何須計較於此。某家手中這酒頗有來頭,乃是千年黑蛟血,百年仙鹿血和著百年金四十八節,以及十味名貴藥材,用蟠桃和著陰陽泉釀成的藥酒,某家如今也僅剩此一壺!」他看著小廝手中端著的酒罈,眼神似乎有些懷念。

        他眉宇間似乎有了些惆悵!不過頃刻間馬上消失,看著何逍遙端杯到鼻前聞了聞,一臉慎重的深呼吸,然後就唇輕輕沾了一口,似乎在慢慢品味。不由笑道:「不瞞何兄說,聽聞此酒便知,絕對是不能多飲!普通人不說喝,就是聞聞也是大益的。但是,它確實乃是修行精進之物!萬金難求!某家數年前在滇西因為一件事情,受了重傷,本來很難倖免,後來幸得一位高人指點,獲得此良方!不但壓制了傷勢,而且對身體修行也大有補益!」

        何逍遙只感覺藥酒入口,喉間便有一股灼熱暖流一般,緩緩的順著喉間身體而下,到得腸胃間便自動的散開,融入到四肢百骸間,頓時間身體渾身暖和,感覺氣力無窮一般。何逍遙心中暗喜,稍一運功行氣,果然受益無窮。

        雖然只是沾唇少許,何逍遙感覺如果飲下這杯,只怕對身體修行的好處,不亞於一年的苦修。雖然和這秦莊是素昧平生,不由對他也多了幾分好感。雖然唇齒之間腥味陣陣,何逍遙也不以為意,朝秦莊道:「多謝秦兄厚意!果然是世間難得之物!」

        要知道鬼判秦莊,在江湖上原也是大大有名,他乃是地獄門這代有名的判官,專掌地獄門門中刑罰。而地獄門的上代判官,就是如今的門主追命閻羅秦缺,秦缺以前就是人稱生死判。有人盛傳,鬼判秦莊是地獄門太上長老九子鬼母的徒弟,但是沒有人證實過。

        「何兄何須客氣,不是你這般豪**物,某家也難得一顧!實不相瞞,某家此次來永州辦事,實為尋找一物!此物對某家來說極為重要!」秦莊靜靜的看著酒杯,眉頭居然依舊皺著,喃喃的說道:「這酒名為九陽還魂,對於身受了寒冰或者陰狠勁氣所重傷的人,實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惜當天這其中一味藥出了意外!」

        「哦!」何逍遙一愣,要知道秦莊所說的這每一味藥,都是萬金難求之物。至於那千年黑蛟血、百年仙鹿血,何逍遙是聽都沒有聽過說,更不知道那金四十八節是什麼東西了。看著秦莊的臉色道:「難道秦兄傷勢還未恢復不成!」

        「自然是沒有痊癒,而且有了暗疾!只因當天為了釀這九陽還魂酒,獨差一味金四十八節,某家得一位高人指點,千里迢迢來到這永州城尋找,終於讓某家找到了一條!」他臉上絲毫沒有喜色,反而似乎有些失落。

        「這金四十八節是何物!」何逍遙雖然也算見多識廣,居然從來沒有聽過,更不知道秦莊口中所說的,金四十八節是什麼東西!

        秦莊一時沒有回答,似乎在回憶什麼,看到何逍遙也這麼問,不由又輕輕笑了,一掃剛剛的頹勢。說道:「確實有許多人根本就沒有聽過這種東西,當初某家拿到這個方子也是愣了半天。後來才知道,它便是柳公筆下的長蟲,不過這種毒物極為特殊,乃是永州當地獨產一種有名的長蟲,和一種劇毒多頭長蟲雜交而生,當真劇毒無比!當地人因為這種長蟲特殊,身上有黑白相間花紋四十八環,所以稱之為四十八節!不過這種合種雜生的金四十八節,卻是世上長蟲中最毒的一種!楚地蠱術多尊其為一神!」

        看何逍遙沒有吱聲,他也沒有停頓,繼續道:「當年某家因為負傷怕耽誤時間的原因,急促中只尋得一條幾十年的金四十八節,便迫不及待的釀酒療傷。事成喝了那酒之後,果然壓制住了傷勢,某家以為自此大成!」他臉上有了絲自嘲,似乎又在追憶當初的感覺。

        畫舫上只有秦莊輕輕的聲音,周圍、岸邊聲音雖然嘈雜,卻也不影響何逍遙的心態,看著秦莊的訴說。他耳朵突然自動動了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一般,臉色未變靜靜的看著秦莊。秦莊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不是刻意的注意,誰都不會發現兩個人的變化。

        「因為這味藥的藥性不夠,大大的影響整個藥方的效果,當時藥性雖然有些效果,卻沒有完全根除身上的傷勢,還自此傷了某家身上經脈。每日每刻都要飲上少許來壓制,對經脈的損害和侵蝕。這似是而非的藥酒,倒是可以有些效果,但是終究有限。如今沒有辦法,藥酒已經只剩最後一點。某家在這永州城也託了人手關注,好不容易聽到金四十八節的消息,只好再次來尋找!倒是沒有想到可以因此遇上何兄,實在也不枉是一種緣分哩!」

        「如此說來倒是難得至極,只是不知秦兄所說此物,出現在永州城什麼地方,小弟身邊有些人手,如果秦兄需要的話,到時候倒是可以出些氣力!」何逍遙真誠的抱拳說道:「不過近日永州城可能不太平,可能會耽誤秦兄的事情哦!」

        秦莊沒有回應,似乎忽然在思索一般。

        踏踏踏踏!一陣急蹄奔馬聲!

        何逍遙的眉頭揚了起來。

        然後是一陣雞飛狗跳的哭喊聲傳來,由遠而近夾雜著有人暴呼閃避的聲音。

        畫舫上的兩個人都放下了酒杯,側目循聲看去,只見永州城沿河街道上,一支幾十人的馬隊,正快速往河道江邊趕來。這個時候快到晚上了,街道上有不少的人,而這支隊伍居然是騎馬而來。當頭是一個身著鎧甲的將軍,後面是男男女女的隊伍,在一些士卒的擁護下,正擠擠擁擁的趕將過來。

        自然是雞飛狗跳,哭爹喊娘的閃避。這些人也沒有太過分的驅趕人群,卻也有兩個士卒在前側兩邊,揮鞭狂叫驅趕人群。

        「那不是永州城的水陸應援使馬華騰嗎?怎麼此刻在城裡如此驚慌失措的呢!他平時可不是個沒有主見的呢!」秦莊眉頭皺了起來,想到這裡看向何逍遙,忽然虎目居然一亮,呵呵笑道:「某家倒是失敬了,原來何兄就是那令永州刺史周敦奇,這幾天頭疼的人啊!」

        「秦兄見笑了,小弟如今雖然是身在軍旅,原來也是江湖上的浪子,有幸結識秦兄這等人物,實感三生有幸。只是必須道歉,先在此告罪了。因為各為其主,小弟今日便要征伐這永州城,也不知道秦兄線索所在,只怕是要打擾秦兄的計畫了,他日小弟一併告罪!」何逍遙起身施禮。

        周圍的畫舫一下站起了十多個漢子,都是剛剛坐在周圍飲酒的,看去個個精幹敏捷,顯然都是何逍遙的隨從。不說何逍遙現在是媚川都的都指揮使,就是作為入楚的先鋒,一路之上身邊保護的人自然不會少了。

        而霎時間,另外一側,秦莊身後畫舫立時也站起幾個人,這些人雖然衣著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但是看其氣勢,自然也是以一當百的人物。秦莊見狀眉頭一皺,朝身後擺擺手,那幾個人便又坐下,但是目光緊緊盯著何逍遙和秦莊。

        「何兄這些隨從個個殺氣逼人,顯然都是從沙場歷練而出,某家循聲而來,便以感覺到,當時還在想著,這永州城什麼時候訓練出,這麼一批有威力的人手了。只是沒有想到,何兄居然就是這率兵入楚的虎鯊何逍遙!好一個虎鯊啊!」秦莊呵呵笑道,言語間絲毫沒有怠慢之意,反而顯出一份讚歎。

        「秦兄過獎了!小弟也是率軍不久,此時就不叨擾了,待取得這永州城,小弟自當再親迎秦兄,咱們再痛飲一番!」何逍遙挺身哈哈大笑,舉杯便把那九陽還魂酒倒入了口裡。

        馬蹄聲近!

        「漲水了!漲水了!」河道里有人忽然大叫起來。

        只見本來平靜的河道,忽然自上而下湧來不少渾水,而且水勢忽然以眼力可見的速度,快速的漲高了起來。

        繼而,許多人發現了這種不正常,一時間河道里亂了起來。而岸邊街道上的聲音,霎時間便被淹沒了。

        看著快速沒過街道的水勢,和驚慌失措的人們。馬華騰一時間臉色慘白,坐在馬上喃喃的說道:「來了,終於還是來了,永州城完蛋了!」他忽然回頭看向身旁馬赦,還有自己幾個堂兄弟,吼道:「大家下馬,別管什麼道理,馬上找幾艘船,咱們必須馬上去水寨!」

        「南蠻軍隊進城了!」不知道是誰突然嚷了一嗓子:「大家快跑啊!」

        本來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河道,還有入江口,此時亂成一團。有些人本能的快速下船,飛快的往城裡跑,有些人四處亂串,簡直就是不知所謂。但是有個明顯的現象,就是很快人就快清空。

        丟下了滿河道都是畫舫和小船。

        在一些士卒的擁護下,馬家的男人個個抽刀持劍,站在街道上沒有明顯的影響。

        有些畫舫上的船娘,此刻已經嚇軟了。

        馬華禟帶領幾個兄弟和下人,飛快的佔了三艘無主的畫舫,把家中女眷都接了上去。每艘畫舫上都上了七八個士卒,他們負責掌舵和安全。

        「哥哥,此刻咱們要離開,只怕已經晚了!」看到來處街頭一支隊伍開了過來,馬赦抽出了一旁一個士卒的橫刀,示意他上船去,士卒感激的持槍跳上了畫舫。

        馬華騰眉頭一皺,河道的水已經漫到馬的小腿,戰馬不住的嘶鳴起來。看著來處的那支隊伍,居然正是周敦奇極為依仗的,領導永州城步軍指揮使張文達。

        「天未黑!南蠻未至!永州城突發大水,馬兄居然有先見之明,帶著一家老小,想要到江裡去,真是令某家佩服啊!」張文達策馬上前,手中持著一桿精鋼長槍,似笑未笑的奚落著馬華騰。

        馬華騰一直沒有變色,但是看到張文達身後轉出的一隊弓箭手,不由臉色驟變起來。緊緊的盯著張文達,冷冷的道:「本將辦公便在水寨,不說平時不屬於周大人管,就是帶著家眷,沒有大都督的命令,你等誰敢阻擋某家!別說是你張文達,就是周大人來了,也不能阻擋某家!試問張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永州城裡聲音四亂起來,因為河道冒出來的水,已經到處流動,很快就漫過街道,而且越來越高起來。很多人四處逃竄起來,便聽到驚慌失措的呼叫聲。顯然有人也發現了軍隊的出現,不幸的跑進雙方陣營的人,自然便被士卒揮刀便砍。

        慘叫聲此起彼伏!

        「永州城的安危,維繫於你我幾人之手,馬將軍如此急促,是不是有何不可告人之處!」張文達一揮手中長槍,狠狠的道:「可否與某家一起去周大人處,解釋一番!」

        「真是笑話!永州城的安危,某家負責的乃是水寨,你和沙大人才是馬步,張文達你氣勢洶洶率兵而來,難道是意欲圖謀!」馬華騰正色斥道。

        張文達不由一滯,卻是如此這般,馬華騰說的也有道理。他倒也不是特意來截馬華騰一行,只不過適逢其會的看到,想到往日自己和他沒有什麼交集,在這非常時期,馬華騰的自私,讓張文達有些怒火中燒,一時還真沒有想到此處,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哥哥,不管如何,咱們必須馬上要走!待兄弟先阻擋此人一番!」馬赦靜靜的說道。

        見證了永州城的突變,馬華騰哪裡不知道頃刻就會大變,眼皮不住跳動,苦笑道:「只怕不成了,對方手裡這麼多弓箭手,家眷還沒脫離河道,某家不忍看他們就此喪命啊!」

        「哥哥信不信得過兄弟!」馬赦靜靜的看著馬華騰。

        「某家早就相信兄弟你了!」馬華騰嘆了口氣:「此時還有何法可解!」

        噓!一聲尖哨!

        只見四處屋頂和窗門打開,無數的箭頭對準了張文達一方。

        洪水洶湧,寒光暗閃,街頭變成了水道,箭頭對著箭頭,一時間殺氣四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一陣放肆的狂笑,聲音傳出老遠,既放肆又張揚。

        只見十多個人踏著畫舫頂,飛快的躍身而來,個個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兵器。眨眼之間便已經來到了近前,居然絲毫不管這裡刀箭相交,落身在一旁街道鋪面邊,直接的站在了雙方中間。領頭的自然就是何逍遙了,他仍然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卻讓人感覺氣勢霸道。

        何逍遙一手把著斬馬刀,一手拿著一把黑色的怪刀,冷冷的看著張文達。身後就是馬赦,因為馬赦就是他的一枚棋子,專門用來對付馬華騰的。

        馬華騰隱隱猜出了來人,只是不知道為何對方就輕易進來了永州城了。更是不知道自己這位族弟,何時有這麼多人手,顯然一切早有計謀和籌劃,不由靜靜的看向張文達這邊。

        張文達雖然還不知道何逍遙一行人是誰,但是看到馬華騰身邊有人居然早有應對,便以為馬華騰早有圖謀。看到到處是箭頭,便知道自己絲毫討不到好,雙眼幾乎要噴火了一般,緊緊的抓住鋼槍盯著馬華騰,感覺他眼裡居然沒有了半分,把人放在眼裡的感覺。而且,這種張揚讓人無法迴避,也讓人感覺到強勢的真正體現。

        馬赦含笑看向馬華騰,低聲道:「哥哥無憂矣!這位便是大漢國媚川都都指揮使何過何將軍,有他對付張文達,哥哥可以讓家眷馬上撤離此處!」

        馬華騰沒有吱聲,卻看向了何逍遙。只見何逍遙正對著了張文達,他身邊十多個隨從全身戒備。

        張文達胯下的戰馬受到何逍遙氣勢壓迫,不由蹬蹬的退了兩步,打著鼻嗤搖頭,讓張文達驚訝的看著這個張揚的人,不由張口道:「閣下何人,馬將軍手下何時多了你這號人物?」他還以為是和馬赦一樣,何逍遙也是馬華騰準備好的人物。

        對手之間還沒有過招,就已經令人氣勢差了半截。這就是高手之間的氣場,也是勇者必備的氣勢。

        何逍遙傲然的盯著這些人,他不是個狂傲過分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軍中資歷尚淺,要想在身邊這些將士眼裡樹立威信,僅僅是官家的任命和戰功是不夠的。不由傲然的盯著張文達,冷冷的道:「閣下毋須知道,只要明白今日是你忌日即可!」似乎看到大家不吱聲,氣質似乎更加的張揚起來。

        劉繼興告訴過他,媚川都是自己的部隊,是自己的親衛軍,代表的就是皇帝,所以自己必須要帶出一支奇兵來。他一直聽邵廷鋗稱讚皇帝,但是他沒有太多的感覺,自從見到了劉繼興,他發現了皇帝的魅力所在,自然也更想證明自己。

        他感激皇帝對自己的信任,把自己的親衛軍交給了自己,他一定要讓這支隊伍成為中原最有名的隊伍,成為最能打仗的軍隊。所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奪下了邊城道州。籌劃依舊的帶人一路而來,分兵奇襲零陵城,自己卻化身而入永州城。

        想著臨行前劉繼興期望的眼神,不由把反手拿著的黑鱷刀,緩緩的平展到胸前三拳距離。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一臉的傲氣和不宵,渾身散發著驚人的氣勢和感覺。

        那份自信和張揚,讓人感覺他那雙眼睛更加令人畏懼。看去刀身奧黑平凡,刀鋒卻閃著令人心寒的冷光。這把刀整個刀型看去令人驚訝,這個時代很少有這麼張揚的造型。

        這把黑鱷刀!

        乃後世軍用黑鱷刀仿製!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軍用產品,也是劉繼興後世煉鋼方法的大成。

        而且就是在興王府的時候,劉繼興為了表彰何逍遙,不但封賞了何逍遙官銜,還特意把這柄黑鱷刀所贈。在南漢國,如今榮耀的代表就是,不但獲得皇帝的賞賜官爵,而且要得到有名的橫刀,和何逍遙手中的黑鱷刀。

        這是劉繼興完全仿照後世軍事的黑鱷刀所制,刀長三尺比後世的稍長。它有著一尺五的前刀身和刀尖,一尺的刀後身卻打造般鋒利,形成鱷魚牙、鋸齒狀,刀柄五寸纏線。實實在在是殺人格鬥利器,也是這個時代還不懂的力學構造,和不能完成的產品。

        何逍遙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了,如今使用順手後,當真感覺就如同天生契合自己一般,平時當真是刀不離身。

        這種刀的製造和工藝要求極其繁瑣,本來並不是這個時代可以製作,劉繼興透露了後世的一些先進技巧,更是耗費了許多金屬,運用了許多人工投入。最後得以成功,可以說是目前大漢國的軍事秘密之一,也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工藝。

        就是劉繼興這種土豪,目前也只能狠心製作了十把,因為這一切投入太大了,可以說完全有些浪費。但是看到出來的效果,知道的人誰不驚訝,是劉繼興用來賞賜,給自己立下汗馬功勞的部下。所以現在南漢國國內的將士,都是以能得到這把黑鱷刀為榮。

        不知道有多少人夢寐以求得到,這是一種將士的榮譽,也是一種武者的驕傲。目前劉繼興至少僅僅送出了三把而已,在各地密黨中傳言,如果誰得到這把黑鱷刀,就意味著是給漢國立下不世奇功的人。

        而右手一振,何逍遙的斬馬刀在手中憑地一翻,在身側舞成一團刀花,落地時噗哧一聲悶響,兩尺五的刀身居然入地一半。這地都是街道堅實的石板,雖然已經有半尺水深,但是可以看到刀身入石。可想這刀的鋒利,和他臂力內力的境界了。顯然,如今何逍遙的修為境界,再次有所突破。

        立時,場中幾乎鴉雀無聲起來,誰都知道這一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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