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晚明之我主沉浮 作者:藍盔十九 (已完成)

 
炎雞 2019-8-7 11:17: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29147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2

第439章 打古裡的慘狀

  “師座……”親兵再次提醒鄭興。

  鄭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東籲士兵施虐,陸戰隊的燧發槍,根本不適合戰場拼殺,只有防守一條路。

  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無辜的百姓,已經被東籲士兵砍傷砍死大半,他低頭吩咐身邊的親兵:“開槍,將東籲兵吸引過來。”

  “砰,砰!”

  兩聲槍響,正在奔跑的百姓呆住了,他們甚至忘記了身後明晃晃的死亡之刀,跑得精疲力竭的女人,竟然被燧發槍嚇得軟癱在地。

  東籲士兵也聽到了燧發槍的聲音,他們和百姓一樣,第一時間呆愣在毒辣辣的陽光裡,有些士兵還擦著眼睛,以為看錯了,“明軍?這裡怎麼會有明軍?”

  “明軍?”東籲軍的統領上到隊伍的最前面,逆著陽光,向明軍極目遠望,服裝、燧發槍,還有熟悉的隊形,“真的是明軍。”

  “怎麼辦?”

  “打嗎?”

  “明軍怎麼會跑到我們的前面?難道長了翅膀?”

  ……

  東籲士兵亂糟糟的,但誰也沒有再向前邁步,連百姓趁機逃跑了,他們都沒有發覺。

  壓力全部集中到統領的身上。

  打不打?

  打,能打得贏嗎?附近有沒有明軍的伏兵?

  如果不打,明軍會追過來嗎?自己能不能脫身?

  東籲兵統領一直在觀測著對面的明軍,他是吉倫海的部下,與明軍只是在白古城相遇過一次,基本上沒有面對面戰鬥過。

  他不是擔心明軍的戰鬥力,對面的明軍,看起來不過數百人,比東籲士兵少得多,但他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戰場指揮官,明軍紋絲不動,才是他擔心的原因。

  這是一支什麼樣的明軍?

  “統領,打吧,沒准我們一沖,明軍就要撤軍了。”

  那統領搖搖頭,“撤。”

  東籲士兵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隨著統領緩緩北去。

  鄭興十分掃興,“這些東籲畜生,怎麼見了明軍就跑?難道被陸軍打怕了?”

  陸戰隊的士兵也輕鬆起來,剛才端平的燧發槍也是放下來,士兵們開始小聲交談著,一面咒駡著這些喪失人性的東籲餘孽。

  東籲統領在撤退的時候,偷眼打量著明軍,見明軍沒有追擊的意思,他頓時明白了:明軍不敢追擊,他們沒有援軍,這是一支孤軍,“弟兄們,列隊,殺死這些明軍,為我們死傷的兄弟報仇。”

  “報仇……”

  “報仇……”

  “報仇……”

  ……

  說到報仇,東籲士兵立刻熱血沸騰起來,不需要統領動員,士兵們一個個像是餓狼,叫囂著撲向對面的明軍,誰都希望,自己是第一個砍下明軍頭顱的人。

  山呼海嘯,腳步震天,風捲殘雲,濁浪排空。

  一千餘名東籲士兵,揮舞手中的砍刀,泥石流似的瀉向明軍的陣地。

  明軍重新端起燧發槍,在東籲士兵進入射程之前,他們不動如山嶽。

  如果說東籲士兵是發現獵物的猛虎,正在向獵物發起致命的一擊,那明軍就是等待獵物進入攻擊範圍的雄獅,它蟄伏在草叢裡,正期待著獵物向自己靠近。

  “砰。”

  “砰。”

  “砰。”

  ……

  最後一刻終於來臨,當東籲士兵進入燧發槍的百步死亡線時,明軍的燧發槍立刻開始招呼他們,第一排槍手完成齊射,頓時有數十東籲士兵摔倒在衝鋒的道路上。

  東籲士兵還在出擊,他們踏著同班的屍體,繼續向明軍猛撲過來,氣勢一定都沒有減弱的跡象,明軍還在射擊,第二排、第三排槍手也是完成齊射。

  一波射擊,就有超過百名東籲士兵倒下,或死或傷。

  這些一貫欺負大城的東籲士兵驚呆了,明軍的火器,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躺在地上的士兵,也許就是他們的歸宿。

  面對死亡的恐懼,東籲軍進攻的勢頭被燧發槍遏制。

  東籲士兵的速度開始慢下來,不知道是害怕明軍的燧發槍,還是要避開地上同伴的的屍體,也許他們是被受傷的東籲士兵慘狀嚇怕了。

  速度越慢,燧發槍的命中率就越高。

  又一波射擊,東籲士兵又是傷亡過百。

  但後面的東籲士兵看不到前面的慘狀,他們還是像潮水一樣前湧,因為立腳不住,他們推著前面的士兵一步步向前送死。

  東籲的統領徹底懵了,這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明軍在沒有任何傷亡的情形下,他對士兵傷亡已經接近三成,傷兵經過同班的踐踏,眼見著也是活不成了。

  在他遲疑的時候,明軍的搶手們沒有閑著,他們像是流水線上的工人,只是在機械地重複著幾個簡單的動作。

  又是兩波射擊。

  東籲士兵已經傷亡過半,要是明軍遭到如此的損失,恐怕都要崩潰了。

  訓練有素的軍隊就是不一樣,東籲士兵雖然看不到勝利的曙光,但沒有撤退的軍令,他們還是低著頭緩慢向前衝鋒。

  東籲的統領撐不住了,“撤,快撤!”他欲哭無淚,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隆與吉倫海,在明軍面前屢戰屢敗:明軍不是他們同一水平線上的對手。

  “砰,砰,砰……”

  在東籲士兵撤退的時候,槍手們一刻也沒停止過燧發槍的發射,他們將射程加到最大,落在後面的東籲士兵,不是後背中彈,就是腦袋、大腿被燧發槍打得血肉飛濺。

  無論什麼部位中彈,只要影響他們逃跑的速度,他們遲早就會成為明軍的刀下之鬼。

  “師座,東籲士兵逃跑了!”

  鄭興何嘗看不到,不過燧發槍裝彈太慢,奔跑的時候又是無法裝彈,即使能追上東籲的士兵,等裝上子彈,人家早跑得沒影了,但鄭興一時殺得興起,他還是決定追下去,“擠壓過去,注意保持隊型。”

  明軍小跑著撲向東籲的敗兵,鄭興原本還擔心東籲士兵被追急了,要回身反擊的,但東籲士兵只是一窩蜂向前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根本不敢停下來抵抗一番。

  “師座,還追嗎?”

  “你能追得上嗎?”鄭興神秘地一笑,“走,回去,我們現在就回折勿。”

  “師座,我們不回營嗎?”

  “哪有那麼多廢話?”鄭興為了抄近路,他從東南面一個叫打古裡的村子穿過。

  “師座……”

  “怎麼回事?”鄭興也看到村子裡的異狀,整個村子就像是一個雜亂的屍體堆積場,老人、女人、孩童的屍體都有,地上、樹上、床上,甚至低矮的屋上都是一片狼藉,但屍體上的血跡尚未幹透,顯然血案剛剛發生不久。

  “師座,這一定是東籲人幹的。”

  鄭興自然知道這是東籲人幹的,他原本沒打算對東籲士兵窮追猛打,他要讓東籲士兵為自己謀利,有了東籲士兵的威脅,或者東籲士兵殘害百姓的現實,當地百姓為了自保,必須要依靠大明這顆大樹,就像折勿村的蘇米丹那樣。

  看到這樣的慘狀,鄭興發現自己錯了,東籲士兵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國家,他們現在就是流竄犯,有今天沒明天,有早上沒晚上。

  這樣的一群屠夫,對待當地的百姓,是有一些心理變態的,指望他們像明軍這樣,以歸化當地百姓為己任,完全是不現實的。

  打古裡村的慘劇,絕對不是孤立的事件。

  鄭興有些鬱悶,既然慘劇發生了,就要讓它朝著對明軍有利的方向走。

  “師座,這些東籲的餘孽……”

  “是呀,東籲餘孽不清除,百姓永遠沒有安生的日子。”鄭興悠悠地歎口氣,他在屍體前面踱著腳步,“不知道還有多少東籲士兵。”

  “師座,我們乾脆北上,將這些東籲餘孽消滅了。”

  “對,北上。”

  “北上!”

  “北上!”

  “北上!”

  ……

  明軍的情緒被燃了,群情激奮,他們恨不得現在就要北上,追在東籲軍的屁股後面,直到將這些東籲士兵完全消滅。

  鄭興雙手向下按了按,讓士兵們暫時平靜下來,“弟兄們,東籲餘孽是要消滅,但我們現在的人手不足,等到我們的主力來了,我們一定會消滅這些畜生。”

  “師座,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現在我們先回到折勿村,吃飽喝足,養足精神,來日再消滅這些畜生。”戰鬥結束了,鄭興打算讓士兵先休息一番,養足精神再說。

  “那這些百姓的屍體,需要安葬嗎?現在天氣太熱,如果不及時安葬,怕是要發臭。”

  鄭興想了想,還是不準備安葬這些百姓,“我們打仗,一定要充分依靠當地的百姓,軍民聯合,才能讓當地的百姓感受到,他們在這場戰鬥中,也是有功之人,這些屍體,就讓折勿村的村民們幫著安葬吧!”

  “是,師座。”

  鄭興帶著數百士兵,折兒向南,回到折勿村。

  蘇米丹已經回到折勿村,聽說鄭興回來的訊息,他帶著大量的百姓,敲著鑼打著鼓,歡迎凱旋的明軍,還為明軍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

  士兵們歡呼雀躍,剛才急追東籲士兵,跑得滿頭大汗,如果能美美滴吃上一頓飯食,在洗把熱水澡……鄭興卻是提不起興趣,他只是對忙前忙後的蘇米丹說:“蘇頭,我的士兵,已經非常疲倦,回來非常匆忙,不及細看,勞煩蘇頭著人去打古裡看看,是否還有活著的人,順便將這些百姓的屍體安葬了。”

  “打古裡?離此倒是不遠,村中的百姓怎麼了?”蘇米丹還不知道打古裡村發生的慘狀。

  鄭興只好提醒他,“打古裡被東籲士兵屠村了,都是刀傷,這些殘忍的東籲餘孽……”

  “屠村?”蘇米丹的眼珠在眼眶中轉動了幾圈,“我明白了,鄭師座放心,我即刻派人過去查看,如果有活人,我會將它們帶過來,屍體也會著人安葬。”

  “恩,蘇頭先去忙吧。”鄭興隨便扒了幾口飯,就在親兵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大營。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4

第440章 又見東籲軍

  也許是太過疲勞了,鄭興一覺睡到太陽出山,才被親兵喚醒,“師座,蘇米丹來了!”

  “蘇米丹?他現在來做什麼?”鄭興躺在床上盤算了一下,估計他是來彙報打古裡村的情況,也就起了床,在親兵的服侍下穿戴整齊,梳洗完畢,連早飯都沒吃,就往大帳中去會見蘇米丹。

  蘇米丹已經在大帳內等待,見到鄭興快步進來,他立刻像見到久別的親人長輩似的,“咚”地一聲,跪倒在鄭興面前,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鄭師座!”

  “蘇頭何必如此?”鄭興吃了一驚,不知道蘇米丹為何行此大禮,難道東籲士兵昨夜偷襲了折勿村?他讓蘇米丹先起來,“這麼早過來,蘇頭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蘇米丹沒有起身,他膝行數步,爬到鄭興面前,匍匐在地,“鄭師座,我折勿村全體村民,要求歸化為漢人,永遠加入大明,世世代代做大明的忠實臣民。”

  “歸化為漢人?你們上次不是不願意嗎?”鄭興心裡吃驚,面上卻是不變色,一定是打古裡的慘狀,嚇到折勿的村民了,蘇米丹這才急急忙忙要歸化為漢人,以求得明軍的保護。

  “鄭師座,百姓們無知,他們原來不瞭解明軍,現在他們知道錯了,他們都願意歸化為漢人。”沒有得到鄭興的肯定,蘇米丹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鄭興心中暗笑,這樣看來,這次是多虧了作孽的東籲士兵,自己昨天讓蘇米丹幫著安葬打古裡村的屍體,也是走對了,上次蘇米丹就是最堅決反對歸化的人,現在卻是如此虔誠,“歸化為漢人,村民們可是自願的?”

  “自願,自願。”蘇米丹一疊連聲,就怕鄭興拒絕他的請求。

  “蘇頭起來說話,我們從長計議。”鄭興讓親兵攙扶起蘇米丹,又讓他在方木凳上坐下來,“折勿的百姓到底是怎麼想的?”

  “百姓願意無條件歸化為漢人,從此加入大明。”蘇米丹支支吾吾,最後還是補了一句:“只要鄭師座能保護他們,不要讓東籲的那幫畜生再來了。”

  果然是被東籲的士兵嚇的,但不管如何,能歸化為漢人總是好的,鄭興也不再追究蘇米丹以前的態度了,“好,既然百姓自願歸化為漢人,以後就是大明的人了,他們的安全、生活,自然會得到我大明軍隊的保護。”

  蘇米丹大喜,他滿臉堆笑,“那就請鄭師座立刻派人登記人口。”

  在蘇米丹的陪同下,軍中參謀們將蘇米丹屬下的一千三百余村民全部登記為漢人,正式歸入大明,鄭興也將軍營前移到折勿村,立即兌現諾言,承擔起保護村民的責任。

  當天晚上,蘇米丹設宴,為鄭興正式接風,並且慰勞陸戰隊的士兵。

  陸戰隊與折勿村,算是正式的軍民盟友了。

  蘇米丹與鄭興混熟了,晚上他再次來到軍營,求見鄭興,“鄭師座,士兵兄弟們平日打仗辛苦,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勞的?”

  鄭興心道,能效勞的地方很多,讓士兵們吃上可口的飯菜,住上安逸的民房,如果疲勞之餘,能有一個女人給扇扇風,那就再好不過了,這些話自然不能和蘇米丹直接說,“蘇頭真的願意為大明效勞立功?”

  “立功?”蘇米丹沒想到要為大明立功,他是被東籲士兵嚇怕了,這才要求歸順大明,求得明軍的保護,但現在明軍已經進駐折勿村,他已經失去對折勿村的管理權,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我能為大明立什麼功?”

  “如果蘇頭能為大明立上一些功勞,我將保舉蘇頭去麻六甲城為官,麻六甲城,蘇頭以前去過嗎?”鄭興希望蘇米丹將來離開折勿,他在當地的勢力太大,不利於大明管束當地的百姓。

  “麻六甲?沒有去過。”蘇米丹搖搖頭,他甚至都沒聽說過麻六甲。

  “麻六甲是個好地方呀!”鄭興悠悠地歎口氣,以顯示自己的無限留念,“只要有錢,什麼都可以買到,吃的,穿的,玩的……”

  “可是,我也沒有什麼錢呀!”蘇米丹拼命吞了口吐沫,即使去了麻六甲,他也無法享受到這些皇帝般的生活。

  “蘇頭如果去了麻六甲為官,這裡所有的財產依然歸你,大明會另外給你發發一份俸祿,如果你為大明立功了,大明還會給你一份獎勵,功勞越高,獎勵就會越豐厚。”鄭興說了半天,才讓蘇米丹明白“俸祿”一詞的含義。

  聽說原先的財產依然歸自己,還能得到額外的獎勵、俸祿,蘇米丹的眼中閃現出攫取的光芒,他已經想像著麻六甲城的美輪美奐了,“鄭師座,要怎樣才能為大明立功?”

  鄭興心中鄙視,嘴上卻是完全替蘇米丹著想,“為大明立功,最好的方式就是為大明殺敵立功,開疆守土,蘇頭以前打過仗嗎?”

  蘇米丹立刻黑著臉,他低下頭小聲地回答道:“這個……沒有。”

  “沒打過仗也沒關係,還有一種方法為大明立功。”鄭興這才亮出他的本意,“蘇頭只要向附近村落的百姓,宣傳大明的仁德,讓他們歸為漢人,加入大明即可。”

  “歸為漢人?加入大明?”蘇米丹輕聲念叨著,他似乎明白了鄭興的意思。

  “對,就像你們一樣,歸為漢人,加入大明。”鄭興進一步解釋道:“如果附近的村落全部加入大明,到時候大家都是自己人,再也沒有了戰爭,沒有了殺戮,就是百姓之間有些爭執,也可以由地方官府裁決,絕對不會損害各方的合法利益。”

  蘇米丹臉色不變,眼珠又是亂轉,他在心裡盤算開了,這這種事對自己只有好處,卻不需要任何成本,他橫下心,幹了,“鄭師座,我同意協助大明,歸化附近的百姓。”

  鄭興暗自高興,“蘇頭做的每一件事,我們都會記著,每歸化一個村落,我們會為蘇頭記上一份功勞,到時候論功行賞。”

  蘇米丹說幹就幹,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陸戰隊的參謀們,開始走村串戶,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為當地百姓歸化為漢人,立下不滅的功績。

  即使不看在蘇米丹份上,也看在東籲士兵的畜生份上,或者明軍的救世主份上,附近的百姓都被東籲士兵害慘了,聽說可以得到明軍的保護,他們紛紛歸化為漢人,幾乎每一個村落,接受明軍的都會超過七成。

  陸戰隊佔據的實際疆域,正緩慢向北方推進。

  鄭興一直待在軍營,坐等蘇米丹將周圍數十個村落的百姓,全部收編為漢人。

  鄭芝龍派來的傳令兵終於到達了,他告訴鄭興:陸戰第四師第十旅的餘部,很快就會趕來與他匯合,大約三天之後,第十一旅也會全數趕到。

  如果鄭興覺得需要,鄭芝龍甚至用海軍士兵鎮守麻六甲城,而將第十二旅派遣過來。

  一天之後,出使北方的偵訊也回來了,他帶回了駐守緬甸的陸軍傳過來的訊息。

  東籲吉倫海殘部,原本有士兵萬余人,考慮到疾病、受傷、逃亡,現在有一萬士兵就不出了,根本不是謠傳的數萬士兵。

  偵訊還告訴鄭興,為了配合海軍,徹底剿滅這股東籲餘孽,陸軍將立即出發,從北方開始圍殲他們。

  鄭興想了想,東籲士兵才一萬,而他即將有六千士兵,六千對一萬,加上陸軍的幫助,應該足夠了,也就沒有讓鄭芝龍將陸戰第十一旅派駐過來。

  陸戰隊開始北上,在大軍沒有到達之前,鄭興一直很小心,他不希望過早遇上東籲軍的主力。

  在一個叫做甘榜達馬的村落,鄭興再次遇上了東籲士兵。

  甘榜達馬的東面是彭亨河,東籲士兵大概是準備渡河,看到明軍,他們立刻緊張起來。

  鄭興也看出,還是東籲軍的先鋒,上次被鄭興他們打慘了,傷亡接近六百,所以看到藍衣藍帽的陸戰隊,他們立刻慌亂起來,有些人都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但鄭興沒有給東籲軍逃跑的機會,他的身邊現在已經聚集了八百士兵,比東籲的士兵還多,無論是早日結束滿刺加的戰鬥,還是讓附近的百姓見識明軍的戰鬥力,他都不允許東籲軍安全撤退。

  鄭興讓陸戰隊立刻擺出防守陣型,士兵分作三排,期待東籲軍再次飛蛾投火。

  東籲軍遠遠觀看,就是不上明軍的當。

  鄭興見東籲軍沒有發動進攻,他也沒轍了,媽的,燧發槍雖然好用,但裝填彈藥太慢,實在不適合進攻,還不如馬刀。

  想到這,鄭興突然眼前一亮,他向傳令兵耳語幾句,然後向士兵們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明軍端著燧發槍,整出三列橫隊開始出擊,速度越來越快,先是步行,調整好步伐,然後快步走,最後是小跑。

  在整個進攻的過程中,明軍一直保持著三列橫隊的步伐。

  東籲士兵看得癡了,這明軍,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進攻方式?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5

第441章 國恨家仇

  就在東籲士兵發愣的當口,明軍已經飛奔到面前,沒辦法,東籲士兵想要逃跑,也是來不及了,他們只得轉過身,向明軍發起了衝擊,他們依然相信,狹路相逢勇者勝。

  明軍忘記了這句話,當東籲士兵開始出擊的時候,他們卻是停止進攻,臨時當道建立了防守陣型,第一排士兵蹲著,第二排、第三排士兵站著,在地面上靜靜等待著東籲士兵。

  東籲士兵一旦決定進攻,他們就像是一群下山的猛虎,將善於奔跑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現在想要收腳,也是不可能了。

  他們也沒打算收腳,明軍都是步兵,也許他們的一次衝鋒,就能將明軍的陣地衝破,要是攤上肉搏,他們一定不會輸於明軍,運氣不可能總是出現在明軍的一方。

  “砰。”

  “砰。”

  “砰。”

  ……

  明軍開始射擊了,他們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實力,是依靠先進科技武裝起來的實力。

  跑在最前面的近百東籲兵應聲而倒,幾乎是擦著槍聲摔倒的,在後面的東籲士兵反應過來之前,第二排槍手已經射擊了,又是近百東籲士兵的傷亡。

  東籲士兵畢竟不是沒有腦子的猛虎,在大量的傷亡面前,他們終於發現,前面不是獵物,而是陷阱,明軍就是躲在陷阱後面的獵人,隨時可能給出一刀,結束他們的生命。

  沒有撤退的號令,東籲士兵也是自動放慢了腳步,但還是有一些士兵進入了燧發槍的射程,第三排士兵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迅速將燧發槍的子彈射出去。

  陸戰隊才完成一波射擊,東籲士兵再次傷亡近半,現在只有兩百余士兵了,他們的統領一看勢頭不對,立即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追!”鄭興同樣下達了軍令。

  第一排槍手已經裝彈完畢,自然是端起燧發槍追擊,而後面的兩排槍手,因為來不及裝彈,他們都是迅速丟掉燧發槍,一面追擊,一面拔出腰間的彎刀。

  虎嘯猿啼,狼吼鼠鳴。

  戰場上到處都是奔跑的雙腿,但發出的卻是不同的聲音,明軍氣勢如虹,似猛虎,似野狼,而逃亡的東籲士兵,發出的卻是猿鼠驚恐不已的悲鳴。

  在追擊的最前線,明軍的第一排士兵不時放上幾槍,增加一些恐怖的氣氛,但後面兩排的明軍士兵,已經放棄了燧發槍,他們奔跑的速度更快,漸漸有趕超第一排士兵的趨勢。

  現在的明軍,已經不是整列追趕,誰的速度快,誰就有可能斬將立功。

  東籲士兵潰敗入山倒,即使明軍追擊到他們的身後,他們也沒有膽子回身作戰,好些東籲士兵都是被明軍從背後砍殺的。

  追擊了一個多時辰,落在後面的東籲士兵漸漸被明軍殺盡,尚有一百餘名東籲士兵逐漸拉開與明軍的距離,鄭興見追趕無望,這才放棄了追擊,讓東籲士兵逃跑了。

  明軍趕緊休息了一會,士兵們趁機喝水吃乾糧,有些士兵落地後,疲憊得都不想起來了。

  鄭興將八百明軍分成兩撥,速度快、體力好的四百士兵,繼續沿河向北追擊,而其餘的四百士兵,則是打掃戰場,收攏傷兵,集中起來。

  這一次陸戰隊沒有殺死傷殘的戰俘,他們押著這些連走路都困難的戰俘,向附近的百姓巡展,百姓們能不能饒過這些曾經殘害過他們的東籲士兵,明軍並不參與,要打要殺,悉聽尊便,假如百姓仁慈,明軍才會幫助他們一下,找個隱蔽的地偷偷殺死這些傷兵,免得他們在臨死之前還要忍受傷痛的折磨。

  傍晚時分,明軍在瓜拉亞托追上了正在休息的東籲軍。

  東籲軍並沒有攜帶軍糧,他們一般走到哪吃到哪,純粹的以戰養戰,當然他們在強搶、搜刮百姓的糧食,屠殺護糧的百姓時,也耽擱了不少時間,還沒吃飽肚子,鄭興就率領陸戰隊趕過來了。

  四百明軍士兵,不由分說,也沒等到齊射,就將四百顆子彈全部射出,再換上彎刀,他們這是準備與東籲軍拼命了,雖然肉搏不是他們的強項,但明軍佔據人數上的巨大優勢,四個打一個,加上東籲士兵剛剛敗退,心內恐慌,如果再不能取勝,陸戰隊的士兵就應該考慮退役了。

  如果真的拼命,剩下的東籲士兵尚有一戰之力,但現在的他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在明軍撲過來的一刹那,數十東籲士兵四散奔逃,明軍向四面八方狂追了半個時辰,鄭興擔心遇上東籲軍隊主力,這才收兵,回到瓜拉亞托村匯合。

  估計有三四十東籲士兵逃過了明軍的追擊。

  陸戰隊太給力了,鄭興用活生生的事實,教育了當地的百姓:只有明軍才能保護百姓。

  隨後趕來的蘇米丹,在明軍士兵的陪同下,到處宣揚明軍的戰績,以及明軍為了保護當地的百姓,如何與東籲軍拼死血戰。

  在陸戰隊的影響下,蘇米丹已經成為講故事的高手,雖然每一次戰鬥,他都不在現場,但他憑藉自己合理的想像,硬是編寫出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壯烈之歌,而陸戰隊的士兵,就是每一次戰鬥的功臣與主角。

  如果這時候有隨軍作家,只要根據蘇米丹的敘說,肯定能寫出一個個讓人肝腸寸斷的老調故事。

  最受感動的還是當地的百姓,耳聞、目睹,加上東籲軍先鋒被殲滅事實,讓他們爭相歸化為漢人,只有在明軍的羽翼下,他們才有可能過上安生的日子。

  鄭興沒有立即北上,他除了在軍營中喝茶,就是隨著士兵去看望、安撫附近村落的百姓,直到陸戰隊第十旅、第十一旅全部歸隊。

  前方的偵訊回報鄭興,在哲萊河北岸發現了東籲軍隊主力,大約有一萬東籲士兵。

  東籲軍的數量與先前傳回的訊息一致,鄭興決定北上。

  三天後,鄭興的先頭部隊已經接觸到東籲軍,在發生小規模衝突後,雙方在哲萊河南岸的瓜拉立卑一帶對峙。

  瓜拉立卑的北面就是哲萊河,再往北去,就是一座小山,叫做烏魯美拉山。

  鄭興怎麼也想不明白,吉倫海為何要在這樣一處險地立營,如果戰敗了,逃跑都無路。

  難道東籲軍是要破釜沉舟?還是吉倫海有什麼奇謀?除了這樣兩,鄭興看不出,東籲軍有什麼戰勝自己的把握。

  鄭興擺出慣常的防守陣型,等待東籲軍進攻。

  但此處的地形不夠開闊,哲萊河順著烏魯美拉山蜿蜒向東後,再向南拐出一個巨大的彎道,戰場的寬度不過數百米。

  為了增加槍手參戰的人數,鄭興創造性地擺出一個五排搶手的戰陣,每排六百名槍手。

  對面的東籲軍可不管鄭興的煩惱,他們最有效的作戰方式,就是進攻、衝殺,吉倫海是東籲的名將,他的作戰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失敗,就是他隆戰死的那場戰爭,他的對手是明軍的陸軍。

  東籲軍隊的失敗,乃是因為龜縮在白古城內,最後白古城破,東籲軍人心渙散,再也無法與明軍正面作戰,東籲因此滅國。

  但吉倫海不愧為東籲最優秀的將領,即使國王他隆戰死,他還是率領一萬余東籲士兵突出大城軍與明軍的包圍圈,來到這個陌生的半島。

  現在同樣面對明軍,滅國之仇,破家之恨。

  今天,吉倫海準備與明軍好好打一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看上天眷顧誰了。

  戰鬥一開始,吉倫海讓自己僅有的一千騎兵打頭,所有的步兵緊緊跟在騎兵的後面,他要全線出擊,用士兵的人數,摧毀明軍的陣地。

  山呼海嘯,潮水開閘。

  東籲軍順著陽光的方向,天使般開始了魔鬼的勾當。

  鄭興早就準備好了,除了正面的三千槍手,左右側翼各有五百名士兵嚴正以待,一旦正面的槍手傷亡過大,或者東籲軍衝破正面的防守陣型,他們必須上去,二十門山地炮,在西南側翼,炮手們已經調試完畢,他們在等待鄭興的命令。

  “轟……隆……”

  “轟……隆……”

  “轟……隆……”

  ……

  東籲的騎兵還沒有將速度加到最大,明軍的山地炮就開始射擊了,鄭興這是擔心東籲的騎兵太快,搶先用山地炮將他們的氣勢壓制下去。

  山地炮數量太少,人馬傷亡倒是不大,但開花彈爆炸時發出的巨大響聲,頓時讓山呼海嘯的東籲士兵吃癟。

  在現代科技面前,人的聲帶還需要經過千萬年的演化。

  東籲騎兵悶頭前進,明軍炮手默默地發射開花彈,經過調試,開花彈的命中率越來越高,已經開始在騎兵的群中開花。

  對於這些令人恐怖開花彈,東籲的騎兵毫無辦法,除了加快速度,爭取早進入到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外,他們沒有任何防守能力。

  東籲騎兵沒有弓箭手,在進入到刀槍攻擊範圍之前,他們挨了三波炮擊,但損失不大,傷亡的士兵不足一成。

  徹底解決東籲騎兵,還是要依靠燧發槍。

  東籲騎兵剛剛擺脫開花彈,迎頭就是燧發槍的無情打擊,最緊張的是站在隊伍後面的吉倫海,不知道這一千騎兵,是否像上次在坦道基一樣,遭到明軍滅絕性打擊。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6

第442章 屍牆

  吉倫海真的沒有失望,明軍的槍手一波射擊未完,這一千騎兵就報銷了,戰場上到處是傷亡的騎兵,人馬的屍體幾乎填塞了東籲士兵前進的道路。

  在騎兵傷亡的同時,明軍的山地炮卻是一刻未停,開花彈全部投射向後面的東籲步兵,步兵人數太多,只要開花彈不是偏得離譜,就會在步兵的群中開花。

  吉倫海最為關心的還是沖在最前面的騎兵,當最後一名騎兵墜馬的時候,他隱隱有一種感覺:結束了,戰鬥就這麼結束了?

  吉倫海苦苦思索,他突然發現,騎兵全部陣亡,乃是因為前面沒有掩體,如果借助山坡、城牆的掩護,明軍的燧發槍就不會這麼肆無忌憚了。

  現在步兵正在步騎兵的後塵,開花彈打擊過後,就是明軍的燧發槍。

  難道步兵也會全軍覆沒?

  吉倫海不甘心,他到現在都沒能與明軍真正幹上一仗,難道東籲最後的這軍隊,會葬送在他的手上?

  他不愧是東籲軍最為優秀的將領,在這生死存亡時刻,終於想到了一個對付明軍的辦法,“傳令下去,將戰馬的屍體集中起來,作為掩體,讓士兵們躲在後面射箭。”吉倫海就不相信,明軍都是鐵打的,難道他們藍色的服裝能阻擋東籲鋒利的箭矢?

  接近燧發槍射程的東籲步兵,開始清理道路上的戰馬屍體,堆積在正前方,他們準備躲在屍堆後面,用自己鋒利的箭矢對付明軍。

  明軍的槍手突然發現,在他們的前方,東籲士兵躲在戰馬的屍體後面,他們的燧發槍失去了目標,燧發槍的子彈還不足於穿透戰馬的屍體,再鑽入東籲士兵體內。

  但東籲士兵暫時還無法向明軍放箭,戰馬倒下的地方,那是燧發槍的射程,這裡還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吉倫海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東籲士兵雖然減少了損失,還是沒法攻擊明軍,除非將戰馬的屍體前移,讓東籲士兵進入弓箭的射程。

  有希望就有動力,吉倫海很快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這個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在屍堆前面,再壘起一個屍堆,這樣東籲軍就會距離明軍近一,反復幾次,就會進入東籲弓箭兵的射程。

  明軍發現了吉倫海的企圖,在東籲士兵壘起屍牆的時候,燧發槍放棄了齊射,而是採用射的方式,只要東籲士兵露頭,就會用燧發槍伺候。

  在付出一些傷亡之後,東籲士兵終於搭起了屍牆掩體,他們開始躲在掩體後面,用弓箭招呼明軍。

  戰場進入雙方互射階段,但東籲士兵有屍牆保護,而明軍完全暴露在東籲士兵的弓箭之下。

  弓箭像漫天的雪花一樣,飛向明軍的槍手,但是東籲士兵要是敢露頭,就會遭到燧發槍的打擊,他們大都是採用盲射的方式,命中率就交給佛祖了。

  明軍的槍手站得太密,即使是盲射,傷亡率也是不低。

  不斷中箭,倒下,被抬到後方,明軍開始大量傷亡。

  鄭興怒了:“這些該死的東籲軍,怎麼會躲在屍體的後面?有本事就出來送死!”

  吉倫海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士兵送死,他終於看到了明軍的傷亡,雖然傷亡比他的期待小了許多,他還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擊敗明軍的希望,也許下一刻鐘,明軍就支撐不住了。

  鄭興的確是心內喋血,看到士兵不斷被抬到後方,他急得要自己沖上去。

  光是衝動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關鍵是冷靜,鄭興一再提醒自己: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但現在是熱血沸騰,既然不冷,又如何靜得下來?

  “師座,怎麼辦?”

  鄭興被士兵一問,突然想到了解決辦法:“山地炮,用山地炮摧毀東籲的屍堆!”

  “師座,山地炮距離屍堆太近,炮火無法命中屍堆!”

  “蠢材,山地炮這麼輕,不會移動位置呀?”鄭興惱了,沒見過這麼愚蠢的士兵。

  “是,師座,我明白了。”挨了罵的士兵沒有生氣,他反而得意洋洋,“東籲的兔崽子們,你們等著吧,老子現在就讓你們好看。”

  山地炮就是輕便,炮手將山地炮移到陣地的側後方,炮口瞄準了東籲士兵的屍堆掩體。

  “轟……隆……”

  “轟……隆……”

  “轟……隆……”

  ……

  正在張弓搭箭的東籲士兵做夢也想不到,剛才還在打擊後面步兵的開花彈,這時候會落在自己的身邊,不等彈片飛過來,他們手中的弓箭就嚇得不知丟到哪兒了。

  等到開花彈的碎片、衝擊波到來的時候,不僅東籲士兵,連戰馬的屍體都是支離破碎,即使東籲士兵沒有死在開花彈下,也會暴露在明軍的燧發槍下!

  明軍槍手們見到這樣的情形,哪肯放過機會?暴露出來的東籲士兵,立即被大量的開花彈打成篩子。

  鄭興看得高興,不禁叫出聲來:“就這樣,打得好,看你狗日的東籲士兵還往哪兒躲!”

  吉倫海則是一臉黑線:“媽的,明軍。”

  “將軍,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將戰馬的屍體集中起來,明軍就這麼多,殺一個少一個。”

  東籲士兵再次收集戰馬的屍體,但戰馬的屍體已經被開花彈炸得破爛不堪,他們索性連士兵的屍體都用上了,還有遊蕩在附近的受傷的戰馬,也被東籲士兵殺了,作為他們賴以活命的掩體。

  整個下午,雙方就圍繞著東籲軍屍牆掩體大做文章,屍牆被不斷炸毀,又不斷重建,每一次屍牆炸毀的時候,躲在後面的東籲士兵都會被明軍射殺殆盡,但屍牆一旦被建立起來,就會有明軍被東籲的弓箭兵射殺。

  這樣的消耗,對雙方都是不能接受的。

  日落時分,雙方似乎商量好的,東籲士兵停止進攻,明軍也停止發射開花彈。

  哲萊河的南岸,暫時恢復了寧靜,但哲萊河已經傷痕累累,不但堤岸被炸得千瘡百孔,連河水也被染成了血紅色,只有夜晚覓食的魚兒顯得格外興奮。

  夜幕降臨,鄭興與吉倫海都是無心晚餐,黑暗給了他們充分的準備時間。

  明軍士兵在陣後忙碌著什麼,鄭興一邊觀看,隨時還指一下。

  “師座,東籲士兵出來了。”

  “他們去了哪裡?”鄭興頭也不抬。

  “東籲士兵去了戰馬屍體的地方。”

  “難道東籲士兵在清理戰馬的屍體?”鄭興向前方的黑暗看了一眼,但前方一片暗黑,什麼也看不到。

  “東籲士兵不但將人馬的屍體堆積城一道道提坎,還在這些屍體下面挖土。”

  “挖土?難道是在挖戰壕?”鄭興閉著眼睛,都能想出吉倫海得意的樣子。

  “我們不敢靠得太近,黑暗中看不清楚,應該是在挖戰壕。”

  鄭興想了一想,越發覺得自己今晚是做對了,“注意監視,嚴防東籲軍趁夜偷營。”

  “是,師座。”

  白天開始了,戰鬥再次打響,利用人馬的屍體和戰壕,東籲軍住了明軍的燧發槍。

  但氣溫過高,屍體開始變質,發出刺鼻的臭味,東籲士兵往往要利用射箭的間隙期,狠狠地吐口吐沫,或者用手掩住鼻孔,才勉強避開屍體發出的奇臭。

  明軍的山地炮將屍體炸得四分五裂,加劇了臭味的傳播。

  與屍體發出的臭味相比,士兵的傷亡才是雙方的主將最為擔心的事,雙方都有傷亡,就看哪一方撐不下去了。

  現在東籲軍有了屍體好戰壕的雙重掩護,傷亡比明軍少得多。

  鄭興撐不下去了。

  明軍第一排槍手,從兩側向後撤退到百步之外,重新列起防守陣型,隨後第二排、第三排槍手,也是撤退,在第一排槍手後面列陣。

  吉倫海傻眼了,明軍這一撤退,增大了雙方之間的距離,燧發槍還是可以打擊東籲軍,但東籲士兵的弓箭,已經夠不著明軍了。

  明軍再次佔據射程上的優勢。

  昨晚挖掘戰壕的時候,吉倫海沒想到明軍會撤退,在他的印象中,明軍從來沒有撤退過,這次撤退,給東籲軍出了難題,要想殺傷明軍,東籲軍必須跳出戰壕,在沒有掩體的地面上追擊。

  吉倫海豁出去了。

  他命令士兵趴在地面上,緩緩向前爬行,這樣暴露在明軍燧發槍下的面積小了許多。

  開花彈、燧發槍一刻不停,東籲士兵在交出大量的屍體後,終於向前行進了二十余步,新的屍體又稱為東籲軍新的掩體。

  緩慢爬行,傷亡巨大。

  東籲軍付出巨大的代價,才消除了與明軍在火器射程上的差距。

  看到東籲軍又得到大量的屍體,吉倫海急得快發瘋了,鄭興卻是一不急。

  鄭興的辦法,就是再次撤退,戰場僅剩的兩排槍手,再次向百步外退去,雙方的士兵完全脫離接觸。

  吉倫海終於看到了明軍的敗勢,他分兵兩路,一路繼續追擊撤退的明軍,另外派出一支千人部隊,一路奔向側前方,取攻打明軍山地炮的陣地,只要拿下明軍的山地炮,東籲士兵就不再受到明軍的遠程打擊。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6

第443章 四塊爭議的土地

  正面出擊的東籲士兵,在吉倫海的感召下,大著膽子直起腰身,撲向明軍的陣地,他們準備進入燧發槍的射程之後,再趴到地上匍匐前進。

  “嘭。”

  “嘭。”

  “嘭。”

  ……

  吉倫海驚呆了,現在還在明軍燧發槍的射程之外,難道明軍將槍手埋伏在地底下?他分明看到了爆炸來自地下。

  “怎麼回事?”

  “將軍,地下有開花彈。”士兵的話,證實吉倫海沒有看錯。

  “難道明軍將士兵埋在地面下?”吉倫海欲哭無淚,他發現了一個現象,只要士兵停止進攻,開花彈就不會爆炸,一旦士兵向前沖,就會被炸得死無全屍,難道是佛祖讓我們停止進攻?

  吉倫海不相信佛祖會幫助明軍!

  正面戰場上的明軍,正冷眼旁觀,地雷給東籲軍帶來的恐怖效果,讓他們暫時得到休憩,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東籲軍趟過雷區,就是他們出擊的時候了。

  在側面戰場,護衛著山地炮的明軍槍手,已經與東籲兵交上火了,明軍利用人數和射程的優勢,死死地吃住東籲軍一千東籲軍,在付出六百人的傷亡代價後,卻不能靠近山地炮半步。

  兩路進攻,兩路都受阻。

  吉倫海實在看不出自己錯在哪兒,但戰場的局勢對他太不利了。

  “將軍,我們已經傷亡過半了。”

  “什麼?傷亡過半?”吉倫海沒有驚訝,他是呆住了,這才兩天的時間,他的士兵就傷亡過半,再有兩天……似乎對面的明軍根本沒有減弱的跡象。

  這支軍隊,乃是東籲滅亡之後,吉倫海賴以安身立命的本錢,一旦士兵打光了,他將成為一名普通的東籲逃犯,誰都可以將他踩死。

  山地炮催命鬼似的,還在收割東籲的士兵。

  吉倫海仰天長歎:既然生我吉倫海,為何又生出明軍?

  “撤!”吉倫海終於認輸了,明軍耗得起,但他是無根之萍,涸澤之魚,根本無法陪明軍耗下去。

  得到撤退命令的東籲士兵,轉身就逃,退向哲萊河邊。

  鄭興見東籲兵撤退,立即發出追擊的號令,明軍像是餓著肚皮的猛虎,眼睛盯住前面的獵物,叫囂著撲過去。

  明軍的正面是自己佈置的雷區,士兵們只能從兩側繞行,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等到明軍追擊到哲萊河畔時,大部分東籲士兵,已經通過河面上的四座浮橋退回了北岸,明軍只是將南岸和浮橋上的數百東籲士兵射殺了。

  “師座,追不追?”

  “追,東籲軍已經傷亡過半,不可能在半路埋下伏兵。”鄭興決定,一鼓作氣,先渡過哲萊河再說,也許烏魯美拉山能阻擋東籲軍一陣子。

  當明軍踏上浮橋的時候,東籲軍立即分出一支數百人的士兵,在北岸阻擊明軍。

  鄭興一看形式不對,讓明軍分散開來,浮橋上沒有任何掩體,也無法躲避東籲軍的弓箭。

  陸戰隊的士兵三人一組,在浮橋上蹲、半蹲、站,模仿三段式射擊,但岸上的東籲士兵太多,陸戰隊的傷亡也很慘重,雙方在比試消耗。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殘餘東籲士兵在丟下一大半屍體後,開始向烏魯美拉山撤退,陸戰隊趁機襲占了哲萊河北岸。

  但鄭興發現,東籲軍已經越過烏魯美拉山口,向北而去,已經追不上了。

  他乾脆放棄追擊,開始在烏魯美拉山附近歸化百姓,當地的百姓基本上都被東籲士兵禍害過,現在親眼看到明軍驅逐了東籲軍,又有頭人蘇米丹從中斡旋,歸化工作相當順利。

  吉倫海帶著三千殘兵,在北大年河西岸遇上了第五十八師盧玉峰部,雙反激戰一天,吉倫海戰敗,士兵死傷大半,不得已調頭向西,但馬來半島此處過於狹窄,軍隊躲避不及,被盧玉坤部死死咬住。

  鄭興在歸化完當地的百姓後,重新北上,在盧玉峰部的指引下,在丹讓找到吉倫海,一南一北,明軍的陸海軍將吉倫海餘部重重包圍在這個小小的村落裡,經過兩天的戰鬥,丹讓幾乎被開花彈夷為平地,東籲軍僅剩數百士兵。

  吉倫海見突圍無望,遂拔刀自刎,餘部皆投降明軍。

  鄭興、盧玉峰休息一天後,各自回軍,沿途歸化當地的百姓。

  馬來半島與緬甸省,在追擊吉倫海的戰鬥中,已經事實上連接為一個整體。

  接到鄭興發回的戰報,鄭芝龍知道陸上已定,他立即喚過身邊的親衛:“通知信使,前往巴達維亞,我要與斯佩克斯談判。”

  斯佩克斯早就準備好了,他還擔心鄭芝龍不肯談判呢!接到鄭芝龍的傳書,他當即著手與鄭芝龍和談的事。

  雙方在邦加島上的檳港開始了第一次和談。

  麻六甲水道及其兩岸的蘇木都刺島和馬來半島,現在已經被大明軍事佔領,應該屬於大明的土地,葡萄牙總督馬諾締即將簽訂文書,將這條水道連同兩岸的土地一併移交給大明,自然不在談判之列。

  爪哇島上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部巴達維亞,此外還有還有許多荷蘭人的商業據,島上的小國已經全部臣服荷蘭,爪哇島屬於荷蘭,鄭芝龍原則上沒有異議,但鄭芝龍明確表態,如果不能達成和議,大明將不承認爪哇島屬於荷蘭。

  鄭芝龍與斯佩克斯的爭議,主要有四塊土地:婆羅洲、蘇拉威西島、香料群島以及爪哇島東面的東南群島。

  婆羅洲是世界第三大島嶼,位於麻六甲水道與大明的呂宋省之間,南面隔著爪哇海與荷蘭人佔據的爪哇島相望。

  婆羅洲上曾經建立了許多小國,他們與大明一向友好,基本上都是大明的藩屬國,大明典籍中常見的渤泥國,就是位於婆羅洲。

  隨著東西方的大融合,伊斯蘭教逐漸在島上生根,島上建立了若干穆斯林王國,如班格爾馬辛、三發、蘇卡達納、蘭達克等,大航海時代來臨之後,葡萄牙、西班牙相繼在島上建立貿易據。

  後來荷蘭人來到這裡,逐漸取代葡萄牙、西班牙,取得了對婆羅洲的控制權,所有的獨立王國全部解體。

  婆羅洲上的居民,除了白人和十萬漢人外,當地土著語言、種族複雜、繁多,主要是南部的達雅克人、東南的馬來人、西北部的嘉達山杜順人、東北部的巴夭人、中部的毛律人,歐洲的白人主要在北部據,而漢人除了零星分佈在北部之外,主要集中在西部的坤甸。

  蘇拉威西島位於婆羅洲東面,它的正北面即是大明的呂宋省,西南是爪哇島,正南則是東南群島,島上的居民經過荷蘭人的改造,主要有七個種族:托亞拉、托拉查、布吉、望加錫、米納哈薩、莫里、格隆塔洛,荷蘭人已經在南部的望加錫建立了貿易據,而自從大明在呂宋立省後,漢人的足跡開始踏上了北部的萬鴉老。

  香料群島在蘇拉威西的以東,大明呂宋省的東南,是太平洋到印度洋的通道,島嶼因盛產香料而得名,除了香料,島上還出產丁香、豆蔻、胡椒、魚蝦、珍珠等,它和蘇拉威西島的歷史驚人地相似,先是被葡萄牙、西班牙攫取,荷蘭人來到南洋後,趕走了葡萄牙、西班牙人,獨佔了香料群島,呂宋立省之後,漢人開始涉足香料群島。

  東南群島在爪哇的正東,現在基本上也是被荷蘭人控制。

  這四塊爭議的島嶼,其中婆羅洲、蘇拉威西島、香料群島都與大明的呂宋省隔海相望,而且都有漢人活動的跡象,婆羅洲更是將大明呂宋省與麻六甲水道生生從海上分割開來。

  而東南群島則與大明的關係不大,島嶼上暫時也沒什麼漢人。

  鄭芝龍考慮問題的時候,是不會站在荷蘭人的角度去想,真要站在對方的角度,這四塊土地上都有荷蘭人的據,大明就不用爭了。

  “鄭司令,東南群島在爪哇島的東面,與爪哇島幾乎連接在一起,這些島嶼自然屬於荷蘭。”斯佩克斯當仁不讓,在土地的問題上,他絲毫不會與鄭芝龍客氣。

  “哈哈,總督閣下已經有了主意?”鄭芝龍並不著急,荷蘭與大明談判,不是因為他們的仁慈,而是因為南海艦隊的實力,有實力做後盾,他才不用擔心,如果不能在談判桌上解決,那就用艦船解決,“不知道總督對其它的三處島嶼,又是作何安排?”

  “鄭司令明鑒,荷蘭人已經在香料群島上經營了數十年,很多島嶼,都是以我們荷蘭人的名字命名的,它自然屬於荷蘭。”斯佩克斯像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絲毫沒有顧忌鄭芝龍的不滿。

  “總督閣下繼續!”鄭芝龍也不生氣,而是讓斯佩克斯將獨角戲演完。

  “婆羅洲上有二十三個荷蘭人的貿易據,且島上的小國都是荷蘭人滅掉的,為了剿滅這些小國,東印度公司承受了大量的人員和經濟損失,島上雖然有一些漢人,但他們都是勞工,沒有行使管理權,所以,婆羅洲也是屬於荷蘭。”斯佩克斯見鄭芝龍沒有插話,以為鄭芝龍基本同意他的意見,如果大明要一些經濟補償,他倒可以考慮,權當被海盜打劫了。

  “以總督閣下的意見,那麼蘇拉威西島也是屬於荷蘭吧?畢竟東印度公司比大明南海艦隊更早來到這裡。”鄭芝龍等斯佩克斯說玩,這才冷冷地說了句。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8

第444章 和談的誠意

  這一次斯佩克斯倒是顯得十分紳士,“至於蘇拉威西島,東印度公司只是在南部建立據,開發的土地僅限於南部望加錫地區,我知道漢人已經在北方的萬鴉老從事貿易活動,如果大明有意,我們可以共同經營這座島嶼,不過……”

  “不過什麼?總督大人有什麼主張,不妨一次性說完。”鄭芝龍攤開右手,向斯佩克斯做了一個“請”的姿態。

  “漢人只是在最北部地方開始活動,而我們東印度公司已經在南部建立了大量的據,擁有大量土地的實際管理權。”斯佩克斯看了鄭芝龍一眼,見鄭芝龍臉色平靜,這才大著膽子說下去,“為公平起見,南部七成土地屬於荷蘭,而北部的三成土地,可以讓與大明。”

  斯佩克斯的真實意思,荷蘭人率先來到蘇拉威西島,這裡還是應該屬於荷蘭,但鄭芝龍既然來了,一甜頭嘗不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才分出一部分土地,但他不想與大明共同經營,漢人人口太多,加上有南海艦隊的支持,如果與大明共同經營這些土地,將來漢人肯定會不斷蠶食東印度公司的利益。

  如果鄭芝龍要求強烈,他可以放棄整個蘇拉威西島的所有權,這裡畢竟是東印度公司最晚開發的土地,絕大部分土地還不是熟地。

  這是談判的技巧,斯佩克斯主動提出自己的主張,連他自己的都覺得十分霸道,但他會在心裡上佔據優勢,鄭芝龍總不能這也反對,那也反對吧?

  鄭芝龍心中暗笑,這個斯佩克斯,比自己還貪婪,四個爭議地區幾乎全部被他佔據了,難道自己辛辛苦苦跑到這裡,只是為了喝杯茶水?雖然現在還不完全知道斯佩克斯的底牌,但這個底牌對鄭芝龍來說,一也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底牌就夠了。

  鄭芝龍十分無禮地盯著斯佩克斯的藍眼睛,直到對方的眼中露出怯意,這才緩緩說道:“總督閣下,我覺得確定這些土地的所有權,應該有一些原則,而不是信口開河,如果沒有誠意,不考慮現實狀況,談判是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原則?鄭司令說說看,到底是什麼原則?”斯佩克斯有一種感覺,鄭芝龍要推翻他所有的主張,而不是在他決定的基礎上修修補補。

  鄭芝龍呷了口茶水,潤了嗓子,然後才說道:“如果說荷蘭人現在具有管理權,這些島嶼就永遠屬於荷蘭的話,那我請問總督閣下,荷蘭人是不是這些島嶼上的土著?荷蘭人是怎麼取得這些島嶼的管理權的?”

  這些島嶼,基本上是荷蘭人從葡萄牙、西班牙或者當地的土著手中武力奪取的,因為實力強過他們,荷蘭人也沒和他們說什麼現實管理權,而是直接出動軍隊驅逐了對手。

  現在荷蘭人即將成為下一個葡萄牙、西班牙,他們將面對實力更為強大的大明。

  斯佩克斯的頭上開始冒汗了,他覺得渾身發冷,鄭芝龍說得不錯,既然荷蘭可以用武力驅逐葡萄牙、西班牙,那大明同樣可以用武力驅逐荷蘭,偏偏自己手上的軍隊遠遠不是大明對手。

  真要以武力解決問題,恐怕連爪哇島都保不住。

  葡萄牙、西班牙就是在大明的武力面前,全面退出了南洋,冷靜思考了一會,斯佩克斯還是決定談判,但他想看看鄭芝龍的底牌,“那依鄭司令的意思,如何劃分這四塊土地?”

  “很簡單,依據距離、歷史、實力。”以鄭芝龍的的性格,他真希望對決沙場,快意恩仇,大明南海艦隊的實力,現在遠超荷蘭東印度公司,就像對待葡萄牙、西班牙那樣,戰爭勝利後,再用武力脅迫荷蘭,不怕斯佩克斯跑上天去。

  但鄭芝龍也明白,自己現在不再是海盜首領了,他是大明南海艦隊的最高指揮官,朱由檢的告誡列列在目。

  按照朱由檢的意思,大明距離歐洲太遠,現在還不具備對歐洲的絕對優勢,但大明的足跡,遲早會踏上歐洲這塊世界上最發達也是最活躍的土地,今天在南洋欺負了一個國家,明天去歐洲的時候,他們就是大明的敵人。

  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以武力完全驅逐歐洲人,而是以實力做後盾,與歐洲人談判,在和平的前提下爭取最大的利益。

  等到大明積累了足夠的實力和國際威望,南洋的實力還會再次洗牌,就看誰能在將來的發展中取得足夠的實力。

  南海艦隊以武力奪取了呂宋與麻六甲,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呂宋是大明在南洋的立足,麻六甲是控制東西方貿易的交通要道,都是非取不可,即便如此,大明還是願意以和平的方式收宮。

  鄭芝龍現在的底線,就是以武力相威脅,讓大明在南洋地區完美佈局,而不是以武力驅逐荷蘭人,除非他們自己不開眼。

  “什麼是距離、歷史、實力?”斯佩克斯對鄭芝龍的話,隱隱擔憂起來,似乎三言兩語就抹殺了東印度公司在南洋地區的實際管理權。

  “所謂距離,就是這幾塊土地距離荷蘭、大明的遠近,荷蘭的本土在歐洲,距離南洋有數萬里,而大明近在咫尺,所以從距離上來說,這裡理應屬於誰,就會一目了然。”

  “鄭司令……”

  鄭芝龍擺手,讓斯佩克斯閉嘴,“所謂歷史,就是這幾塊土地與荷蘭、大明的歷史關係,早在鄭和下西洋的時候,大明的遠洋艦船就來到過這些地方,建立過貿易據,進行過合法的貿易,後來葡萄牙、西班牙相繼侵入這些地方,大明的貿易活動才被迫中斷,現在大明的南海艦隊,只是重新回到這些地方,對荷蘭來說,雖然對這些土地有事實上的管理權,不過這是在驅逐葡萄牙、西班牙之後,與大明相比,更是晚得多。”

  “鄭司令所說的實力,是不是指的是軍事實力?”斯佩克斯終於插上一句。

  “至於實力,是指整個國家的實力,當然包括軍事實力。”鄭芝龍瞄了眼斯佩克斯,挑釁的意味很濃,“大明的實力就擺在這裡,明顯要優於荷蘭,真要進行戰爭,則爪哇島也會是大明的目標。”

  “鄭司令是在威脅我嗎?”斯佩克斯以進為退。

  鄭芝龍給出了一個斯佩克斯十分清楚的答案:“非也,大明不願意與荷蘭發生戰爭,我們期望用和平的方式解決領土糾紛,但如果大明期望的和平不能實現,最後解決問題的方式,只能是戰爭,以實力說話。”

  鄭芝龍沒有像斯佩克斯那樣,有清晰的談判訴求,他只是提出解決問題的原則,依據這些原則,這些島嶼的歸屬,也就十分清楚了,斯佩克斯強調的實際有效管理,被鄭芝龍擊得粉碎。

  特別是依據歷史原則,這幾塊爭議的島嶼,應該全部屬於大明,而荷蘭人是不足不扣的南洋入侵者。

  雖然鄭芝龍偷換了有效管理的概念,比如當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雖然在有些地方建立了貿易貨棧,但他並沒有對這些土地實行事實上的佔領,也沒有形成事實上的管理權。

  這與荷蘭人完全肢解、剿滅了這些土地上獨立的小國完全不同。

  鄭和建立的貿易貨棧,連海外的軍事基地都算不上,與荷蘭人建立的貿易據,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但鄭芝龍也不擔心,萬一斯佩克斯提出這些文字上的問題,他就會要求斯佩克斯給南洋地區恢復歷史原狀,那就是大明繼續在南洋建立貿易貨棧,而荷蘭人則需要離開南洋,完全中斷東西方貿易,回歸歐洲本土。

  斯佩克斯果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鄭芝龍的歷史論,已經讓他意識到,荷蘭人在南洋地區的統治,到底是否合法?也就是說,是誰允許荷蘭人在這一地區擁有管理權的?

  他的心裡優勢在這一刻被鄭芝龍瓦解了。

  如果說荷蘭人是依靠強大的軍事力量,取得對南洋地區的管理權,那更加強大的大明,完全可以從荷蘭人手中奪取這些地區的管理權,然後再形成事實上的管理權,弱肉強食,荷蘭人以前就是這麼幹的。

  荷蘭是一個小國,也就造船業、商業發達一些,與大明相比,即使傾全國之力,恐怕也不是對手,況且荷蘭本土遠離南洋,周邊還有葡萄牙、西班牙、大英、法國環立,政府不可能將所有的海軍都派來南洋。

  好在鄭芝龍沒有選擇戰爭,他正在尋求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

  斯佩克斯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如果用戰爭的方式解決土地的歸屬,對雙方都沒有好處,東印度公司來到南洋,是為了求財而不是與大明比試武力的,所以我願意和鄭司令一道,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作為東印度公司的總督,親自來參加這場談判,本身就是誠意的表現。”

  “和談的誠意,不是在嘴裡,而是在行動上,在劃分土地的方案上。”鄭芝龍意味深長地看了斯佩克斯一眼,“既然總督閣下有和談的誠意,那就請釋放出你的誠意來。”

  (多謝原是儒醫、冬臨淵、悠悠閒人ln、木泊雲、書友16797274、書友16426763、秋雁長風等朋友們的支持,歡迎朋友們繼續訂閱支持,你們的支持就是作者最大的動力)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9

第445章 軍人與商人

  斯佩克斯自然知道鄭芝龍此刻的心裡優勢,荷蘭東印度公司絕對不能與大明武力解決劃界問題。

  明西一戰,西班牙丟掉了他們在亞洲最大的土地呂宋,明葡一戰,葡萄牙丟掉了他們的命根子麻六甲,如果真要與大明發生戰爭,不僅這四塊土地難以保全,恐怕連巴達維亞是否屬於荷蘭都是問題。

  東印度公司畢竟不是國家,而是商業公司,斯佩克斯要保證所有股東的利益,他要的是貿易權,而不是完整的土地,而且,東印度公司相當一部分利潤來自大明,如果與大明交惡,對東印度公司本身的利益,也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鄭芝龍現在純粹是軍人,他可以不管商業上利潤,也可以不管南海艦隊的損失,但他斯佩克斯無法承受商業上的巨大損失。

  斯佩克斯的藍眼珠逐漸迷蒙起來,開始的時候,他是自信滿滿,現在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把握和談的大方向了,倒是跟著鄭芝龍的思路在走。

  他偏偏無法反駁鄭芝龍的主張。

  南海艦隊是鄭芝龍的後盾,斯佩克斯雖然有艦船和雇傭軍,但兩者的實力不在一個層次上,他在心中盤算著,確保不發生戰爭,已經壓倒了商業利潤的最大化,或者,只要不發生戰爭,就是東印度公司利益的最大化。

  盤算好了之後,斯佩克斯才緩緩地向鄭芝龍問了句:“依據鄭司令的意見,我們該如何劃分這四塊土地?”

  “我想糾正一下總督閣下,不是四塊,是五塊,包括婆羅洲、蘇拉威西島、香料群島、爪哇島和東南群島。”鄭芝龍臉上一直掛著的微笑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大明軍人的威嚴,他看了眼斯佩克斯,也不管斯佩克斯的臉色從驚訝走向了憤怒。

  “爪哇島?鄭司令,爪哇不是已經說好了,依舊歸屬荷蘭嗎?”一向具有紳士風度的斯佩克斯,這一次簡直要跳起來,難道這個鄭芝龍不守諾言?

  鄭芝龍微微一笑,也不生氣,他就喜歡這種盛氣淩人的感覺,既然不能在戰場上快意恩仇,那就在談判桌上過把癮,“總督閣下,我可以承認爪哇島屬於荷蘭,但那是在其它所有的島嶼都達成協議的情況下。”

  言下之意,如果雙方刀兵相見,那大明的目標就不止是四塊土地,而是包括爪哇島在內的五塊土地。

  爪哇島上的巴達維亞,乃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部,一旦被大明攻佔,那荷蘭人就會像西班牙、葡萄牙那樣,全面退出南洋了。

  這是斯佩克斯絕對不能接受的。

  “鄭司令,那我們也不承認麻六甲屬於大明。”斯佩克斯認為,大明承認爪哇島屬於荷蘭,荷蘭承認麻六甲屬於大明,這是雙方和談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上,雙方再進行其餘四塊土地的歸屬談判。

  但鄭芝龍不是這麼想的,如果雙方能達成協議,為了雙方的友誼,他不反對承認爪哇島屬於荷蘭,一旦雙方和談破裂,雙方不存在任何協議,大明自然還是盯著爪哇島,因為島上有個城堡叫巴達維亞。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如果你們有足夠的實力,儘管來進攻麻六甲,我會在南海艦隊的艦船上恭候總督閣下。”鄭芝龍還不忘戲謔一下斯佩克斯,“當然,如果你們來的是商船,我會提高通行的稅率。”

  “你……”斯佩克斯頓時跌入冰窟窿,他覺得渾身冰冷,大明已經控制了麻六甲,那是東西方貿易的咽喉之地,如果大明提高稅率,就會擠壓東印度公司的貿易利潤。

  鄭芝龍太沒有紳士風度了,他就像是一個破壞東印度公司的魔鬼,而斯佩克斯偏偏對這個魔鬼毫無辦法,這個魔鬼領到的魔鬼艦隊,具有他無法比擬的實力。

  斯佩克斯恨不得沖上去掐住鄭芝龍的脖子,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得東印度公司的絕對利益,但這樣一來,他就會和鄭芝龍一樣,完全失去了紳士風度,他恨恨地瞪著鄭芝龍,卻忘了,瞪著別人,也是沒有紳士風度的表現。

  “鄭司令不妨明說,究竟要怎樣劃分這些島嶼?”

  “很簡單。”鄭芝龍再次發出魔鬼般的聲音,“婆羅洲、蘇拉威西島、香料群島屬於大明,我可以承認爪哇島屬於荷蘭東印度公司,但爪哇島東面的東南群島,由大明與荷蘭平分,從中間一分為二,靠近爪哇的西部,屬於荷蘭,而東部的一半,應該歸屬大明。”

  “絕不可能。”翻譯還未說完,斯佩克斯立刻尖叫了起來,他再也顧不上什麼紳士風度了,“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沒得和談了。”

  “大明南海艦隊自出南洋,未嘗一敗,總督閣下是否願意親自見識一下大明的南海艦隊?”鄭芝龍聳聳肩,微笑中帶著一絲得意,就像在世界盃上打進制勝的一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球是來自他的“上帝之手”。

  “你……東印度公司所有的士兵,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斯佩克斯的心情陰鬱到極,實力不濟,就會受制於人,對面的鄭芝龍,太有紳士風度了,但在他的眼裡,那不是風度,而是虛偽,是魔鬼在吃人之前的貪婪和吃人之後的滿足。

  斯佩克斯還是不願在嘴上認輸,否則鄭芝龍要什麼,他就給上什麼,雙方也不用和談了。

  和談回到原,看來還是用戰爭解決問題,但戰爭是斯佩克斯最不願意的選項。

  “我知道東印度公司的士兵,與大明的士兵一樣,都不會貪生怕死,作為軍人,我敬重他們,更敬重你——總督閣下,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有放棄戰爭的手段,不愧是總督。”鄭芝龍再次斂去了笑容,和煦的春風早已被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吹散,代之而起是一股冷冽的寒霜,彌散在整個談判室內,“我是軍人,更喜歡快意恩仇,在戰場上覺出勝負,如果總督閣下贏了,我會放棄這些土地,如果你們輸了,總督閣下,東印度公司只好退出南洋了。”

  鄭芝龍這是赤露露的威脅,但他有威脅的本錢。

  “……”斯佩克斯不是被嚇大的,實際上,他是在嚇唬別人中長大的,但偏偏反駁不了鄭芝龍。

  見荷蘭人無語,鄭芝龍只好繼續他的獨角戲:“之所以願意與總督閣下和談,乃是我大明熱愛和平,願意與東印度公司分享南洋的貿易利潤,也是為了大明與荷蘭的長期合作。”鄭芝龍頓了頓,全場還是無聲,似乎斯佩克斯還沉浸剛才的恐懼中,鄭芝龍只好盯著他的眼睛,稍稍提高了音量:“不知總督閣下是否承情?”

  斯佩克斯的助手用力捅了捅他的腰,他才清醒過來,走神可是和談的大忌,一名合格的談判者,無論多麼得意、憤怒、失望,甚至是絕望,內心都必須保持一份平靜,然後從對方的語言中找出蛛絲馬跡,層層分析,摸透對方的底牌,自己才能掌握和談的主動權。

  但斯佩克斯知道,這一招對鄭芝龍沒用。

  一旦鄭芝龍處於不利的局面,他就會以武力相威脅,甚至推翻已經達成的部分協定。

  鄭芝龍是純粹的軍人,又擁有軍事上的巨大優勢,斯佩克斯是一名合格的商人,他需要的是更多的商業利潤。

  不過現在鄭芝龍拋出橄欖枝,斯佩克斯沒有理由不接,他正好順坡下驢子,“我東印度公司來到南洋,只為求財,我們願意與大明共用南洋,也希望於大明進行長期的經濟合作和貿易交流,不過……”

  “不過什麼?總督閣下有話不妨明說,我們畢竟是朋友嘛!”鄭芝龍臉上的陰霾,早就被來自南太平洋上的暖風吹散,這一刻,他不像是魔鬼,更像是拯救斯佩克斯的上帝。

  朋友?哼,誰願意和魔鬼做朋友?斯佩克斯的心裡,可是沒有一絲紳士風度,“有些問題,我獨自不能做主,我需要回去商量一下,再徵求其他股東的意見。”

  斯佩克斯感覺到,這是東印度成立以來,遇到的最大危機,進,可能獲得更多的貿易機會,但鄭芝龍一旦失去耐心,中止和談,雙方極有可能刀兵相見,那時東印度公司可能陷於萬劫不復之地;退,東印度公司可以保住基本的商業利益,但以後的擴張會受到大明的嚴格限制,最多能維持目前的貿易利益和貿易水準。

  他必須做出選擇。

  和談是要靠實力作為後盾的,斯佩克斯必須認清自己的實力,掌握鄭芝龍的戰爭意願有多強烈,然後在兩者之間找出平衡,做出選擇,為東印度公司爭取最大的利益。

  鄭芝龍並不擔心斯佩克斯採用拖字訣,荷蘭遠隔數萬里,就是他們想要調兵,也得一年半載,他在等待朱由檢的指示。

  在海上戰爭中,現在他不懼任何對手,但在戰後佈局上,他遠遠不如這個年輕的皇帝,朱由檢考慮問題,比任何人都深遠得多。

  “既然如此,那總督閣下先回去商量商量,我會在此等待,但我是軍人,我的士兵和我一樣,都沒什麼耐心,恐怕等不了太長的時間,哈哈,哈哈……”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2:59

第446章 一定屬於大明

  斯佩克斯只覺得毛骨悚然,如果是平時聽到這樣的笑聲,他一定覺得很親切,發出這種爽朗笑聲的人,一般性格豪爽,容易與別人相處,但今天的鄭芝龍,讓他心驚肉跳不已,仿佛是在譏笑他這只癩蛤蟆,想吃掉整只天鵝。

  今天這位大明的南海艦隊司令,一會和風細雨,一會暴風驟雨,一會巴山夜雨,一會又是傾盆大雨,好在最後是雨過初晴,和談沒有崩潰。

  但斯佩克斯的心裡卻是晴朗不起來,他陰沉著臉,再也不顧忌自己一貫保持的紳士風度。

  第一次和談,就在鄭芝龍的笑聲和斯佩克斯的陰鬱中結束了。

  鄭芝龍的艦隊沒有回到麻六甲,而是沿著東北方向,進入了婆羅洲西部的坤甸。

  坤甸在卡江口以東,是漢人相對集中的地方,總人數超過兩萬,其中城內從事經商和協助經商的就有數千人。

  鄭芝龍在卡江口停泊,然後從東岸登陸,大部分人員都是留在船上和城外,他只帶了一支百餘人的親衛入了城。

  百十人的隊伍漫無目的,在大街上閒逛,城內到處可以見到漢人,也有一些金髮碧眼的白人,估計是荷蘭人。

  見他們全副武裝的樣子,荷蘭人好十分驚疑,不過看著他們沒有惡意,荷蘭人也驅趕他們,只是自古在城內巡視。

  鄭芝龍他們沒有騷擾城內的百姓,但城內的漢人百姓卻是騷擾了他們,漢人百姓遠遠對他們指指,甚至駐足觀看,好像他們是來自火星的怪物。

  親衛們倒是不在意,他們一個個挺起胸脯,氣宇軒昂,目不斜視,像是在接受閱兵似的。

  一行人逛到一座高大的建築前,他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幢三層的高樓,最底層的門口,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面用漢字寫著五個金色大字:坤甸海鮮館。

  鄭芝龍剛好有些饑餓,就準備進去嘗嘗海鮮,“弟兄們,快中午了,我們就在這兒用餐吧,看看坤甸的海鮮是否正宗。”

  “是司令。”

  親衛們立刻做出安排,有鄭芝龍帶著十名親衛上露用餐,留下四十名親衛在樓下接應鄭芝龍,其餘的親衛先去用餐,然後回來替換樓下的親衛用餐。

  鄭芝龍打頭,進了海鮮館。

  小二見來了客人,禮貌地將他們迎了過來,看到鄭芝龍等人的裝束,不由一呆但他反應不慢,緊接著鞠躬行禮:“軍爺要用餐,樓上請!”

  鄭芝龍隨小二上了三樓,挑了一個靠近窗戶的房間,十名士兵圍坐在鄭芝龍的身邊。

  “軍爺要用些什麼?”

  “將你們的招牌菜儘管上,再來壺酒。”

  “軍爺稍等,馬上好。”小二再次打量了鄭芝龍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鄭芝龍從窗戶向外看,大街上車水馬龍,運輸貨物的兩輪車隨時可見,或者運往碼頭,或者從碼頭過來,不由心想,這兒應該是城中的繁華所在。

  他經過簡單的統計,過往漢人超過三成,還有將近兩成的荷蘭人,其餘的大概是當地的土著,歐洲人的金髮碧眼,很好辨認,倒是當地的土著,與漢人有幾分相似,只是身體略微矮小,面孔黝黑,眉骨突出。

  鄭芝龍沒有看到荷蘭的治安部隊,也許他們正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監視自己也說不定,鄭芝龍不怕與荷蘭人發生什麼摩擦,如果雙方在坤甸起了摩擦,說不定對和談還有好處。

  不過對方沒有出現,鄭芝龍也沒有主動挑釁的欲望。

  “軍爺,你們的菜來了。”小二的話,打斷了鄭芝龍的沉思,他雙手捧著一個長方形的託盤,盤中有一個白色精緻的酒壺和幾個酒盞,還有幾樣海鮮,海鮮正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出鍋的。

  小二的後面跟著一個中年人,一身灰色長衫,方臉,鼻子有寬,鬍鬚刮得乾乾淨淨,但露出暗青色的鬚根,頭髮整齊地梳向腦後,是南洋漢人上流社會常見的那種大背頭,皮膚有些黝黑,不知道是漢人,還是當地的土著。

  他向鄭芝龍行了一禮,“軍爺,我可以坐下嗎?”

  “你是……”鄭芝龍想了想,應該沒有見過此人,不知道他為何找上門來。

  “這是我們海鮮樓的東主,陳老闆。”小二搶著回答,然後放下海鮮出去了。

  “鄙人陳達,是這家小小海鮮館的東主。”陳達又向鄭芝龍拱手行禮。

  鄭芝龍淡淡地說:“既是東主,那就坐下吧。”他勉強還了一禮,對方來意不明,他不會過於熱情。

  “陳某謝過軍爺!”陳達小心地在鄭芝龍的對面坐下來。

  “東主不用客氣,這是你的海鮮館,你想坐在哪兒都行。”鄭芝龍是海盜出身,現在又是軍人,他有些不習慣陳達那種文縐縐的樣子。

  “軍爺說笑了,現在軍爺是客人,這個房間,這張餐桌,自然是由軍爺來決定,陳某倒是叨擾軍爺了。”陳達起身給鄭芝龍滿上酒盞,他發現鄭芝龍有護衛在身,應該是個高級軍官,在斟酒的同時,不經意問了句:“軍爺可是南海艦隊的將士?”

  “正是,我們從附近路過,順便來坤甸吃頓海鮮。”鄭芝龍舉起酒盞,與陳達對飲了一杯。

  “那軍爺是……”陳達小心地看著鄭芝龍,既想探聽一些訊息,又擔心惹怒鄭芝龍,大明軍人從未進入過婆羅洲,現在這位將軍帶著自己的士兵,耀武揚威進入坤甸,不知道還有什麼後續的手段,以南海艦隊現在的實力,應該不是嘗嘗海鮮這麼簡單的事。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鄭芝龍作擺手狀,“倒是陳東主的海鮮館,十分氣派。”

  “陳某只是在荷蘭人手下討口飯吃,讓將軍見笑了。”剛好小二又端菜進來,陳達便對小二說:“吩咐下去,今天南海艦隊貴客這頓飯,我請,讓廚房將拿手好菜都上來。”

  “好嘞!”小二答應一聲,小跑著出去了。

  “陳東主,我們無功受祿,這麼好意思?”鄭芝龍稍稍謙遜了一會,又和陳達幹了一杯。

  “軍爺,陳某離家多年,在坤甸見到大明的軍隊,覺得特別親切,一時高興,軍爺不必介懷。”陳達說得倒是實話,要不是鄭芝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陳達真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當年鄭和七下西洋,一路上不是商貿,就是宣揚國威,與南洋諸國關係良好,從無紛爭和衝突,南洋的百姓常常緬懷鄭和的壯舉。

  現在南海艦隊進入南洋,從臺灣島呂宋,再到麻六甲,幾場戰爭下來,讓大明進一步楊威南洋,雖然南洋諸國都已不復存在,但得到訊息的南的百姓,都期盼著大明的艦隊能再進一步,趕走紅毛鬼,拯救蒼生。

  如果說鄭和下西洋時宣揚了大明的國威,那麼南海艦隊的勝利,則讓人們對大明生出敬畏之心,漢人在南洋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跟著沾了南海艦隊的光。

  陳達是生意人,他要摸清南海艦隊下一步的動向,以便自己做出正確的決斷。

  南海艦隊會正式進入婆羅洲嗎?

  “陳東主,生意一向不錯吧?”鄭芝龍不鹹不淡地拋出一句,陳達主動請客,他倒沒什麼感激之心,這麼大個海鮮館,請自己吃頓飯應該不會窮掉吧?

  再說真要收費,鄭芝龍也不是付不起錢,南海艦隊佔據了麻六甲,沒收了大量的葡萄牙財產,他的手頭並不緊張,否則百十人的親衛隊伍,也不敢挑這樣的高檔海鮮館。

  “托軍爺的福,生意還過得去。”陳達又和鄭芝龍幹了一杯,他幾次想開口,問問南海艦隊的下一步動向,但鄭芝龍顧左右而言他,陳達不敢造次,也許那是南海艦隊的軍事秘密。

  “經營還算順利吧?土著、荷蘭人會不會前來搗亂?”鄭芝龍知道陳達要問什麼,但他還沒有做出決定,暫時無法借陳達的口在婆羅洲宣傳,只好岔開話題。

  “土著倒沒什麼,他們不會來這兒吃飯。”陳達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像是在期待什麼。

  鄭芝龍明白了,土著在當地是從事農業生產,或者給荷蘭人做苦力,余產有限,當不起這樣的高檔海鮮館,“那荷蘭人呢?他們會欺壓當地的漢人?”

  “除了給漢人派的稅收較重,荷蘭人平時倒很少干擾。”陳達轉為苦笑,“只是荷蘭人的治安軍隊實在難纏,吃飯不給錢不說,這些人還常常醉酒,一醉酒就鬧事,摔個碗碟什麼的都是輕的,甚至會將店內的客人趕跑,嚴重影響了店面的聲譽。”

  “那你們怎麼辦?難道他們沒有王法嗎?”鄭芝龍剛好聽聽荷蘭人是怎麼治理婆羅洲的。

  “王法?那是對荷蘭人說的,我們這些漢人,在當地無權無勢,荷蘭軍隊不會保護我們,他們除了來催要稅款,哪會管我們死活?”陳達搖頭歎著氣,他忽然滿懷期待地看著鄭芝龍,“將軍,你們還會來嗎?”

  “會的,我們一定會來的。”

  鄭芝龍告辭陳達,離開海鮮館,從這一刻起,他已經決定了,婆羅洲,一定要屬於大明。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3:00

第447章 當家作主的人

  數日後,鄭芝龍與斯佩克斯進行了第二次和談。

  這些時日,鄭芝龍已經收到朱由檢的飛鴿傳書,他的心中有底了。

  朱由檢不僅給出了和談的大致方向,還命軍他派出一支小型艦隊,越過麻六甲水道,沿著馬來半島的西海岸,進入緬甸省的大光。

  一旦與荷蘭人的和談結束,立即從南海艦隊中分出三成艦船和人員,常駐大光,大明在緬甸已經立省,緬甸南部的大光港口,已經做好了迎接南海艦隊的準備。

  艦船已經派出去了,鄭芝龍現在輕裝上陣,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與荷蘭人爭奪四塊爭議島嶼的歸屬權。

  “總督閣下,你和股東們已經商量好了嗎?”鄭芝龍剛剛坐定,就微笑著問起斯佩克斯,那眼神,親切得就像是數代的紳士。

  “只要鄭司令拿出你們的誠意,和談一定可以進行下去。”斯佩克斯學著鄭芝龍的樣子,也耍起了太極。

  “原來你們還未商量好?那還和談什麼?”鄭芝龍身子後仰,歪靠在椅背上,坐姿一也不端正,“既然你們內部沒有統一的意見,依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各自整頓軍備,早做第二手準備。”

  “誰說我們沒有統一的意見?”斯佩克斯被鄭芝龍蔑視的態度激怒了,“東印度公司的所有員工,都言而有信,不像有些人……”

  鄭芝龍也不生氣,我是海盜我怕誰?“既然你們商量好了,那總督閣下說說看,你們究竟是什麼態度?”

  斯佩克斯見躲不過去了,只好率先亮出自己的部分底牌,“蘇拉威西島可以給你們,東南群島給你們一半,東半部分,但西半部分屬於東印度公司,此外,香料群島、婆羅洲必須全部屬於東印度公司。”

  他也估計鄭芝龍不會接受這個方案,如果鄭芝龍提出將整個東南半島全部劃歸大明,那他就會謝天謝地了,他已經知道鄭芝龍去過坤甸,那才是他最為擔心的地方,所以才急著與鄭芝龍舉行第二次和談,免得鄭芝龍又惹出什麼眼紅的事。

  東印度公司在婆羅洲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財產,連島上的小國都滅了,如果這些貿易據在他的手中丟失,他可是東印度公司的罪人。

  鄭芝龍靠在椅背上,已經微微打盹,在斯佩克斯說話的時候,只是抬眼看了一次,就再無反應,似乎斯佩克斯不是在和談,而是在放著催眠曲。

  “鄭司令……”斯佩克斯懵了,鄭芝龍這是怎麼了?雖然他知道鄭芝龍還是不會同意自己的方案,甚至都做好了與鄭芝龍大吵一場的準備,和談不就是這樣嗎?在雙方一步步妥協中,最後達成皆大歡喜的結果,但現在的鄭芝龍,就像是一團棉花,讓斯佩克斯想吵架無處發力。

  斯佩克斯已經感覺到,鄭芝龍這團棉花裡,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毒針,隨時可能給對手致命的一擊。

  “總督閣下沒有誠意啊!”鄭芝龍輕搖著腦袋,眼睛依然眯成一條細縫,“我已經很有誠意了,至少我已經說出了真實的想法——如果和談不能解決島嶼的歸屬,將依靠雙方的艦船解決。”

  “你……”斯佩克斯一時說不出話來,鄭芝龍怎麼在和談中時不時的冒出戰爭的念頭?難道他真的沒有和談下去的願望?這是他的真實想法嗎?他抬頭打量著鄭芝龍的臉,但鄭芝龍似乎睡熟了,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

  鄭芝龍突然張了張嘴,“總督閣下,將你們的誠意拿出來,我不是外交官,也不是商貿人員,我不喜歡討價還價,我是個直爽的人,我們雙方都要認清形勢,然後做出自己的判斷,能談就談,不能談就早做其它方式的打算。”

  “認清形勢?”斯佩克斯一時無語,他就是太認清形勢了,這才選擇與大明和談,要是換成葡萄牙、西班牙,鬼才願意和談,直接派出海軍,滅了就是。

  “如果不是東印度公司的股東們沒有認清形勢,就是總督閣下沒有很好傳達股東們的意思。”鄭芝龍依然一副不喜不悲、不驚不怒的樣子,“總督閣下,我們大家都很忙——你忙著賺錢,我忙著打仗,坐在這裡空談,對我們的生命,都是一種浪費。”

  “那……鄭司令究竟打算要怎麼樣才能滿意?”一會紳士,一會無賴,一會是長兄似諄諄教導,一會又是魔鬼般的無恥貪婪,斯佩克斯實在搞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鄭芝龍。

  “我已經表達過了我的意思。”鄭芝龍忽地端正身子,“既然總督閣下健忘,那我就重述一遍,注意,是重述。”

  “鄭司令,請。”斯佩克斯雖然知道鄭芝龍不會有什麼新意,還是想鄭芝龍伸了伸手,示意鄭芝龍說下去。

  “為防總督閣下再次健忘,我就一個一個說吧。”鄭芝龍的視線全部投放在斯佩克斯的臉上,提醒他不要再次得了健忘症,“東南群島和蘇拉威西島,大明與荷蘭各占一半,當然,為了管理上的方便,我建議雙方各取其一,安地理位置劃分,蘇拉威西島屬於大明,東南群島屬於荷蘭。”

  “……”斯佩克斯微微頭,鄭芝龍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香料群島屬於大明。”鄭芝龍接下來的話,就讓斯佩克斯再次罵起了自己的爹娘。

  “這絕對不行,東印度公司的香料、丁香等,全部來自香料群島,無論是我個人,還是東印度公司,都是絕對不會放棄香料半島。”斯佩克斯幾乎要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鄭芝龍的鼻子大罵一頓出出自己的怒氣。

  “總督閣下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如此沉不住氣。”鄭芝龍悠悠地灌了口香茗,又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關於香料群島的事,我還沒有說完。”

  “……”

  “香料群島屬於大明,但島上出產的香料、丁香、胡椒、豆蔻,我們可以分享,大明將成立相關的公司,雙方合作開採,我會給你們一定的股份,但島嶼附近出產的魚蝦、珍珠等,不在此列,由大明獨家享有。”

  “合作?分享?”斯佩克斯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過了很久,有著豐富商貿經驗的他,才明白了鄭芝龍的意思,荷蘭東印度公司來到南洋,主要就是沖著南洋出產香料,既然香料可以分享,其它的就好說,東印度公司畢竟不是國家,對土地倒不十分上心,“那鄭司令給我們幾成的股份?”

  同意就好,在朱由檢的指示中,香料群島是南下印度洋,進入大洋洲的通道,如果讓荷蘭人探得這條通道,將來又會是大明的一個對手,所以鄭芝龍將魚蝦、珍珠這些利潤微薄的產業,完全納入大明。

  開採香料等農產品,都是在群島的陸地上,在這個時間就是金錢的時代,誰也沒閒工夫去海洋上閒逛。

  “香料等貨物產生的利潤,二八分成,我八你二。”

  “兩成?絕對不行。”斯佩克斯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在鄭芝龍面前說“絕對”了,東印度公司雖然現在的業務非常廣泛,但香料是他們的主業,也是他們東向的出發,土地可以不要,利潤是他最大的追求,但鄭芝龍的軍事實力占優,他想了想,“至少達到五成。”

  “好,我退一步,這是我唯一的一次讓步,希望總督閣下不要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而破壞了雙方的和談。”鄭芝龍幾乎閉上眼睛,他掐指算了算,“四成,這是最後的決定。”

  能爭取到四成的利潤,斯佩克斯也能接受,而且香料、丁香等進入歐洲之後,還會產生大量的利潤,這些大明應該不會知曉,重要的事,和約已經接近達成,他不願節外生枝,“那麼,還有婆羅洲呢?”

  “婆羅洲自然屬於大明。”鄭芝龍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斯佩克斯還在等待,他以為鄭芝龍又會說出什麼共用的話題。

  “婆羅洲的東北是大明的呂宋省,東南的大明的蘇拉威西島,西面的是大明的麻六甲,它將大明的呂宋省與麻六甲生生隔開,這樣的一塊土地,大必須完整佔有,怎麼可能與別人分享?”鄭芝龍好像看透了斯佩克斯的心思,他還挑釁地看了一樣斯佩克斯。

  斯佩克斯以為鄭芝龍又要說出軍事威脅的話,他嚇得一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回應就是默認,斯佩克斯的助手萊頓坐不住了,“鄭司令,我東印度公司早就來到婆羅洲,費盡千辛萬苦滅了島上的土著國家不說,還花費數以萬計的銀子才建立起大量的據,不能就這麼交給大明吧?”

  “你是誰呀?”鄭芝龍猛地一瞪眼,讓眼瞼張到最大,然後又緩緩恢復原狀,“我是在與斯佩克斯總督進行和談,無關人等,不要胡亂插言,看看我的屬下,誰如此不顧身份與禮義廉恥了?”

  鄭芝龍不待萊頓回言,又將目光轉向斯佩克斯,“總督閣下,現在是你我在和談,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或者需要與其他股東商量,大可以回去以後,關起門來求教,不用當著我的面顯示如此的柔弱,大明有句俗話,家無主,掃把舞,你們,究竟誰才是當家作主的人?”
炎雞 發表於 2019-9-7 13:01

第448章 自治省

  “萊頓。”斯佩克斯喝住了滿臉憋得半白半紅的萊頓,然後轉向鄭芝龍,“萊頓雖然擅自出言撞鄭司令,但他的話說得不錯,我們不能接受婆羅洲完全歸屬大明。”

  “總督閣下,我已經妥協過一次,這次絕對不會再妥協了。”鄭芝龍的目光從手中把玩著的水杯中移開,“你無法提出任何讓我滿意的結果,現在協定接近達成,難道總督閣下就為了這個婆羅洲,非得逼迫南海艦隊與東印度公司血拼一場?”

  “鄭司令,是你在逼迫我們。”斯佩克斯實在割捨不下婆羅洲,不僅因為萊頓所說的理由,婆羅洲還是東印度公司與日本、朝鮮貿易的中轉站,現在已經產生了巨大的利潤,一旦嘗到了甜頭,他如何肯放棄這塊到手的肥肉?

  但斯佩克斯更不願放棄與鄭芝龍前面達成的協議,這已經是東印度公司所能得到的最好結局,至少比葡萄牙、西班牙人的結局好得多,“鄭司令,談判就是一個雙方不斷妥協的過程。”

  鄭芝龍搖頭,“總督閣下,我不是文職的談判人員,我只是一名軍人,如果談判就是為了不斷妥協,那我一開始絕對不會同意爪哇島屬於荷蘭,相反,我會讓荷蘭東印度公司完全退出南洋,甚至要求將尼德蘭歸屬大明,以此作為雙方和談的起,然後再與總督閣下不斷妥協。”

  “鄭司令,你太過分了,我從未要求將北京劃歸東印度公司。”斯佩克斯出離憤怒了,他也不再顧及語言上對鄭芝龍的傷害。

  鄭芝龍根本沒有受到傷害,“總督閣下也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只要你有這個實力,或者你認為,我們有接受的可能。”

  “……”實力?東印度公司的確沒有這樣的實力,否則斯佩克斯也不會坐在這兒與鄭芝龍閒扯了,“鄭司令,我們換個方式處理婆羅洲。”

  “怎麼換法?我洗耳恭聽。”鄭芝龍打定主意,不管什麼建議,他一概否定,要是不能達成協議,那就戰場上見好了。

  “我們承認大明在婆羅洲上的漢人利益,婆羅洲由雙方共管,平均分配土地。”斯佩克斯希望採用蘇拉威西島或者東南群島的模式,實在不行,那就採用香料群島的模式也好。

  “共管?婆羅洲屬於大明,這是大明實力的體現,如果總督閣下希望實現共管,那就將東南群島給我們,我會在婆羅洲南部劃出一塊等值的土地,由東印度公司管理。”

  鄭芝龍已經知道,婆羅洲的中部是山地,地勢較高,被原始森林覆蓋,是世界上最大熱帶雨林之一,島的四周是平原,而南部地勢很低,現在是大片的濕地,只有生活在叢林中的土著,偶爾出來漁獵,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根本沒有商業開發的價值。

  想到這兒,他笑得就像是逮住雞仔的狐狸,他肆無忌憚地拋出一枚沒有任何誘餌的魚鉤,等著斯佩克斯來咬,反正我已經表現了足夠的誠意,如果不希望戰爭,你也得拿出誠意,要麼吞下這枚沒有魚餌的倒勾,要麼安靜地走開,躲到一邊自己去抹眼淚去。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斯佩克斯只得再讓一步:“讓婆羅洲獨立,大明與東印度公司,都可以在此貿易。”

  “獨立?”開玩笑,鄭芝龍笑得更歡了,斯佩克斯顯然方寸已亂,“總督閣下,你認為這些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土著,能保證我們的商業利益嗎?真要如此,那東印度公司為何花費巨額代價,去一一剿滅島上的小國?”

  “我們可以在島上駐軍。”斯佩克斯梗著脖子,卻是不肯想讓。

  “看來,總督閣下又健忘了。”鄭芝龍毫不吝嗇嘲諷的目光,“我已經說過,婆羅洲屬於大明,難道東印度公司的士兵,想要駐紮到大明的土地上?大明有的是出色的軍人,不需要東印度公司的保護。”

  “那司令閣下認為,怎樣才能保護東印度公司的利益?既然是和談,總不能只顧及大明利益吧?”斯佩克斯準備接受香料群島的模式了,但他希望由鄭芝龍提出來,他好討價還價,爭取更多的股份。

  “婆羅洲將成為大明的一個行省,為了保障東印度公司的利益,我們可以向東印度公司開放一個貿易口岸,讓你們進行合法的貿易。”鄭芝龍想起來呂宋模式,“但你們必須遵守大明的律法,依法向大明納稅——大明的稅率可是很輕的。”

  斯佩克斯想了想,既然得不到婆羅洲的土地,就必須劍走偏鋒,讓東印度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又能為鄭芝龍所接受。

  自治,斯佩克斯突然靈光一閃,他都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驕傲了,被鄭芝龍屢次玩於股掌之間,現在終於陰了鄭芝龍一把,而且,這個效果要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後才能體現出來,鄭芝龍絕對想不到,荷蘭就是這樣獨立的,先是成為自治省,然後從西班牙獨立成國的。

  “司令閣下,為了我們的友誼和共同的利益,以及將來可能的合作關係,我建議,讓婆羅洲成為大明的一個自治省。”

  “自治省?如何自治?”鄭芝龍被斯佩克斯弄得糊塗了,他第一次感到斯佩克斯高深莫測。

  “婆羅洲可以成為大明的一個省,但必須享有高度的自治權,大明政府不能干涉他們日常活動,一切事務都必須由他們自己做出決定。”斯佩克斯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只要大明不參與婆羅洲的日常管理,它必然會走向獨立,一旦大明衰落下去,在東印度公司的威逼和利誘之下,很可能重新回到荷蘭的懷抱,這是他能為東印度公司爭取的最大最長久的利益了。

  “不參與日常管理,那還是我大明的行省嗎?除非……除非島上的官員,都是我大明派遣的。”鄭芝龍想想,大明新收復的土地,基本上就是這樣的,對大明也沒什麼損失,只是斯佩克斯逼著大明這麼做,讓他覺得有些不爽。

  “官員也不能由大明派遣,否則它和大明的其它省份,還有什麼不同?”斯佩克斯否定了鄭芝龍的如意算盤。

  “那官員由誰來任命?”鄭芝龍本來準備直接否定算了,但斯佩克斯的話,激起了他的好奇,難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省份?奧,想起來了,好像大明以前的遼東都司、奴兒幹都司,還有烏斯藏都司、朵甘都司都是這麼幹的,名義上屬於大明,但是由當地的頭人代為管理。

  不過,這幾個都司後來都發生叛亂,特別是遼東都司,朱由檢登基之後,大明硬是用武力在這些地方建立了行省,重新由朝廷任命官員。

  難道斯佩克斯是要將婆羅洲變成這樣的都司?鄭芝龍頓時充滿了警惕。

  “官員由生活在婆羅洲上居民選舉產生,由他們代表百姓行使行政管理權。”斯佩克斯將東印度公司的管理模式,帶到了婆羅洲。

  “選舉產生?這是哪門子的管理方法?”鄭芝龍聞所未聞,他懷疑斯佩克斯故意在使壞,既然東印度公司得不到婆羅洲,他也不讓大明舒舒服服地得到婆羅洲。

  斯佩克斯告訴鄭芝龍,東印度公司就是採用這種管理模式,所有的股東選舉出管理人員,無論公司有多大,都不會出現管理上的問題,當然,總督是有國王任命的,這斯佩克斯沒有告訴鄭芝龍。

  輪到鄭芝龍的心裡產生驚濤駭浪了,竟然有這樣的管理方法?難怪東印度公司雖然只是商貿公司,卻強大到可對抗整個國家。

  “可是,這樣一來,婆羅洲還是屬於大明嗎?”

  “當然屬於大明,他們就像東印度公司一樣,需要向本國政府繳納稅收,稅賦能確定雙方的隸屬關係。”斯佩克斯終於找到一個讓鄭芝龍接受的支了,“為了保障東印度公司在婆羅洲的利益,如果鄭司令能同意本人的意見,本人也同意婆羅洲從此屬於大明。”

  鄭芝龍一直在咀嚼斯佩克斯的話,朱由檢讓他在南洋尋找人才,如果斯佩克斯不是荷蘭人,他一定會推薦給朱由檢,雖然他還不太明白斯佩克斯所說的東印度公司的管理模式。

  雙方的分歧越來越小,只要鄭芝龍同意斯佩克斯的要求,南海艦隊與東印度公司之間的協議,就基本達成了。

  但鄭芝龍還需要消化這種在大明從來未見過的管理模式,也不知道朱由檢是否會同意這種模式。

  這種全新的模式能保障大明在婆羅洲的利益嗎?能保障婆羅洲上的漢人利益嗎?

  他想到在坤甸遇上海鮮館的東主陳達的事,他突然有了主意,但他認為,這是大明自己的事,完全與荷蘭人無關,也不需要徵求斯佩克斯的意見。

  鄭芝龍原則上同意了斯佩克斯的意見,但在具體的細節上,還要斟酌一番。

  雙方在坦誠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第二次和談,離開邦加島之後,鄭芝龍立即向京師的方向傳出信鴿,以求得下一步的和談方案,特別是婆羅洲的管理問題,鄭芝龍自己不太明白,只好問計朱由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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