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良醫 作者:雪兒格格(連載中)

 
Babcorn 2019-8-25 14:16: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 1159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3
第六十章:婦女之友

  馬令善笑了起來,手捻鬍須壓低聲音說道:

  「夫人最不愛喝苦藥,我們醫館的周大夫也是我的師尊,研製了幾十種藥劑,全是丸劑,這個如若還覺得苦,那就將它搓成小球,用溫水吞服即可,如此服藥比喝湯藥效果更佳,藥力也更足。」

  張夫人一聽,瞬間眼前一亮,拿起瓶子端詳了一下,似乎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馬令善將瓶子上的塞子拔下來,裡面倒出十顆滾圓的白色蠟丸,上面印著烏雞白鳳丸五個黑字,側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印章,上面是回春堂三個字。

  「這樣的藥丸,不怕受潮,也不受時間限制,想要什麼時間吃都成,吃的時候用力一掰就開了。」

  隨著馬令善的講解,他手上用力蠟丸被掰開,裡面油紙包裹的一顆深棕色藥丸顯露出來。

  看著油光光的,張夫人舉起來嗅了嗅,濃烈的藥香,比那湯藥好聞不止百倍。

  隨即未等馬令善說其他,張口就咬了一口藥丸,仔細咀嚼,濃重的藥香裡面,似乎摻雜了一絲蜜汁的甘甜,微微頓了頓看向馬令善。

  「這藥,我需要如何服用?」

  「這烏雞白鳳丸每日兩顆,早晚餐後各一顆,溫水吞服,那個硃砂安神丸,在睡前半個時辰服用一顆,這個最好用黃酒送服,效果倍增。」

  張夫人不斷點頭,「成日被藥湯折磨,沒想到你們竟然製出這樣的藥丸,給我各包上五瓶。」

  聽張夫人如此一說,馬令善怔住了,開口就要五瓶,這要多少銀子啊,竟然連眼都不眨一下。

  「夫人,此藥比之湯藥要貴上一些,各拿五瓶需要不少銀錢。」

  張夫人擺擺手,「馬大夫你不知道,每次我喝湯藥的痛苦,這藥丸甚得我心。」

  周恆就站在診室外,聽得一清二楚,這馬令善別說真有幾分婦女之友的架勢,賣藥都看著如此誠懇。

  他趕緊朝著櫃檯走去,拍拍銘宇的肩膀,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銘宇快步走向診室。

  朝著馬令善和張夫人拱手說道:「馬大夫,老闆說了,丸劑製作繁瑣工藝複雜,因此每種藥品不可多售,按照療程開方即可,並且每人一次限購五瓶。」

  張夫人一聽著急了,趕緊看向馬令善。

  「馬大夫,我的身子可是一直找你調理的,這丸劑怎麼還不能照顧一下給我多來兩瓶?」

  馬令善朝銘宇點點頭,「轉告師尊,令善知曉了。」

  「張夫人莫急,這烏雞白鳳丸是調理您的氣血,進行氣血雙補,一瓶十顆可以服用五天,三瓶是半月之量,正合適。那硃砂安神丸是調理睡眠,每日一顆睡前服用,如若開兩瓶是二十天的藥量,正好服用完畢過來複診,這也是對您的身體考慮,如若之後需要調整,我們也好換方子。」

  如此一說,張夫人也沒有那麼激動了,似乎馬令善全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的,這樣的大夫讓人信服。

  「那好吧,請馬大夫開方。」

  馬令善點點頭,提筆寫了藥方和計量,遞給張夫人身側的婦人,這才解釋道。

  「這是藥方,至於價格需要到櫃上去劃價支付。」

  張夫人起身謝過馬令善,這才被婦人扶著朝櫃檯走去,銘宇在一個本子上登記了姓名和開具藥名用量,打了一遍算盤,這才在藥方上寫下價格。

  「夫人,您這五瓶藥丸共計三兩銀子。」

  張夫人頓時笑了,「我還以為有多貴,這個價格值了,榮媽趕緊付銀子。」

  屈子平已經將藥打包好,上面放了一張紙,遞給張夫人。

  「夫人,這是您的藥,服用方法和禁忌都寫在上面了,服藥期間要忌口,這樣事半功倍。」

  張夫人點點頭,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

  「別說,這醫館真的讓人耳目一新,我記下了,如若吃得好,會帶著旁人過來的。」

  走了兩步,還沒出門,就看到櫃檯旁的牆壁上那四幅畫。

  順著牆壁逐一看過去,瞬間明了畫中的內容,張夫人有些激動地指著女子手中的藥瓶說道:

  「這舒痕膏可以祛疤?」

  銘宇趕緊作答,「是,這舒痕膏對燙傷和普通的割傷效果更佳,不過越早使用效果越好,如若是陳年的疤痕,效果要差很多。」

  張夫人瞧了一眼銘宇,有些不放心,打發榮媽去請馬令善,片刻馬令善從診室走了過來,有些不解地看向張夫人。

  「夫人有何疑惑?」

  「這舒痕膏你們可曾用過,效果真的這麼好?」

  銘宇抿緊嘴唇,「當然用過,我們這裡有個患者曾......」

  未等銘宇說完,馬令善就擋在銘宇身前,攔住了他剩下的話,朝他一眨眼。

  「去叫薛泰過來。」

  銘宇一怔,剛想起來周恆曾經吩咐過,不要透露劉小姐在這裡醫治的信息,自己怎麼差點兒吐露出去。

  感激地看看馬令善,快步去搜索兄長的身影。

  片刻,薛老大被帶來了,身上那套緊身衣已經換了下去,一臉的不解,還是跟著銘宇來到櫃檯前。

  「咋了?」

  「薛泰,將你手臂上的傷痕展現一下。」

  薛老大哦了一聲,將袖子擼起來。

  如此突然地看到那傷疤,張夫人和榮媽朝後退了兩步,一個半月形狀的巨大疤痕,疤痕深紫和慘白相交,看著分外嚇人。

  見人被嚇到,薛老大有些尷尬,想要去拽袖子遮擋,馬令善卻阻止了薛老大的動作。

  「這正面的傷痕並未塗抹舒痕膏,夫人請看這裡。」

  說著將薛老大的手臂上舉,背側的疤痕裸露出來,雖然也是一個半月形傷疤,不過這個看著就沒有那麼猙獰,顏色也只是發粉,表面也平滑許多。

  張夫人瞪大眼睛,湊近看了看。

  「這舒痕膏如此神奇?那樣嚴重的疤痕,竟然能癒合成這個樣子。」

  馬令善笑著說道:「薛泰的手臂是被捕獵的夾子夾傷的,反反覆覆癒合了很久才好,所以疤痕有些大,為了做對比,這十天就讓薛泰在背側塗抹舒痕膏,如若用的時間上些,再配上按摩,會癒合的更好些。」

  榮媽拽住張夫人的手臂,在其耳邊急切地說了句什麼,張夫人點點頭。

  「這舒痕膏價值幾何?」

  銘宇舉起一個朱紅色的瓶子,「這舒痕膏一瓶五兩銀子,像這個疤痕大小可以用半個月。」

  張夫人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疤痕,伸手就要摸。

  薛老大一驚,趕緊收回手臂。

  「你幹啥,咋還要摸?」

  張夫人收回手,掩著嘴笑了起來。

  「是我唐突了,不過這藥效如此好?」

  薛老大臉上略顯尷尬,將袖子放下,這才接著說道。

  「大夫說了,如若早幾年醫治會恢復得更好,只是我這個年頭長了,再塗抹也無法恢復如初。」

  馬令善在一旁點頭,「這個舒痕膏不僅治療燙傷和瘢痕,對皮膚的粗糙和色斑也有效。」

  聽到馬令善如此說,那張夫人一把奪過榮媽手中的荷包,從裡面摸出一錠銀子,放在馬令善面前,霸氣地說道:

  「給我來兩瓶。」

  屈子平趕緊去拿藥,銘宇找來一個紙袋子,將這些瓶瓶罐罐裝起來,遞給榮媽,朝張夫人施禮又找給她剩餘的銀兩,張夫人帶著僕人走了。

  走出回春堂,不少人都湊過來看。

  見榮媽手中捧著一個紙袋,裡面的藥瓶甚為奪目,看著就顯得精緻。

  「張夫人,這都是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3
第六十一章:獎金

  張夫人微微仰著頭,一臉的得意。

  「最近身子不爽利,找馬大夫調理一下,沒想到這回春堂,比之前的杏林醫館要高明許多,新置辦了很多丸劑,最適合我這樣嚥不下去湯藥的人,價格稍微貴了一點兒,不過絕對的物有所值,不說了我們要趕緊回去了。」

  說完仰著頭和榮媽乘車離開,圍觀的人似乎原本有的想要去壽和堂瞧病,稍微猶豫了一下,趕緊朝著回春堂而來。

  周恆站在診堂看得真切,拍拍馬令善的肩膀。

  「幹得不錯,記著不要多開藥,讓患者能及時回來複診,我們要將服務做上去,有病的雖然是身體,心理安慰比吃藥還有效,下次來患者讓人先上茶。」

  馬令善聽了周恆所說,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抬起眼一臉欽佩地看向周恆,感嘆道:

  「還是師尊厲害,要知這醫術在上古,其中有一門技藝就是祝由術,什麼鬼神亂離都可以治病,其實說白了就是讓病患相信醫者,師傅用四個字『心理安慰』就總結了這門技藝,令善欽佩。」

  周恆聽了心裡有些臉紅,他不想承認,自己只是為了多賣點兒藥。

  這樣影響力也更好,能夠在短時間,讓回春堂的名聲散播開,不過這個總結似乎也不錯。

  德勝在身後微微垂頭,似乎自己該努力了,馬大夫那裡已經開張,自己也要不落人後。

  就在此時,呼啦啦進來不少人,屈子平和銘宇趕緊上前招呼。

  「各位想要問診嗎?」

  一個年邁的老者,看看二人。

  「對啊,這裡大夫在哪兒,我咋沒瞧見?」

  屈子平躬身笑了笑,「老伯您別急,想要問診需要排號,再者能跟我說說您的病症嗎?」

  老者眼一瞪,一臉的不悅,大嗓門全是不滿。

  「我找大夫又不找你,為啥跟你說病症?」

  銘宇已經有些冒汗,不過旁邊的屈子平臉上還是帶著笑容,溫和地說道:

  「回春堂和別處不同,大夫有好幾個,各自有所專長,比如您看臟腑疾病頭疼腦熱,我會找馬大夫和黃大夫給您瞧。如若是需要針灸按摩,我們會選王三順大夫為您治療。如若是外傷急症,會找周老闆親自為您醫治。」

  如此解釋,讓老者瞬間吸引了注意力。

  「原來還有這樣的道道,我就是來看看胃腸的,幾日都吃不下去,腹中鬱結難安。」

  銘宇快速寫了一個二號診室零二,屈子平將牌子遞給老者。

  「老伯您拿著這個號牌,去二號診室找馬大夫吧。」

  老者抓著號牌,高高興興地走了。

  後面的人躁動起來,屈子平趕緊笑著迎上去。

  「各位稍安勿躁,請拍好順序,以便小的統計分診,我們回春堂有多位大夫,現在就為大家安排。」

  說著開始記錄病人的病症,銘宇在一側幫著寫號牌,不多時就將所有的病患分配好。

  周恆站在不遠處看著一切,別說這個屈子平確實不錯,想來壽和堂定是總號過來的人很難配合,不然這樣的人不至於流逝。

  幾間診室瞬間滿員,不過開具成藥丸劑就這點好處,無需斟酌方子,醫術一般的人也可以快速掌握。

  而且用藥的劑量,也極為的準確,避免了煎藥中間的損耗。

  一天的功夫,很快過去,上了門板,銘宇快速統計著,各種藥物的用量還有銷售收入。

  不多時,捧著賬簿走到周恆面前。

  「老闆已經統計完畢了,請您過目。」

  周恆掃了一眼,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漢字數字,周恆一陣腦殼疼,賬簿已經製作成現代的借貸記賬簿,不過這數字真的是讓人無語。

  周恆提起筆,找了一個空白的頁面,將這些漢字數字謄寫成阿拉伯數字,心算了一下,看看總計,周恆有些驚訝。

  「算的不錯,今日的流水還算不錯,銘宇你今後記賬都用這樣的數字來寫,熟悉兩天就好了,我上面寫了比對表,如此每個格子之間可以直接計算,比一比哪個計算更準確。」

  銘宇舉起來看看,上面那些怪異的符號,又比對了一下周恆謄寫的賬目,果然看起來清爽許多,比自己的賬目更容易看懂。

  「好,我背一下,這個看著似乎更容易計算。」

  「你學會了,將此法交給阿昌他們,後面的庫存賬目,和製藥的各項進出賬目,今後都用這個借貸法來記賬。」

  銘宇點點頭,這時薛老大湊了過來。

  「咋樣,賺了還是賠了?」

  看著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周恆沒說話。

  薛老大一看有些吃不準,不過更加擔憂。

  「賠了是嗎?我就知道,那些藥材製作藥丸不賺錢,加上這麼多人工,每天張開眼就是銀子,這麼幾個患者,能賺多少?」

  「誰跟你說不賺錢的?」

  「別擔心......等等你說啥?」

  薛老大怔怔地看向周恆,難道說自己猜錯了?

  周恆朝著銘宇一揚下巴,壓低了聲音說道:

  「銘宇記賬了,今日自然是賠不到的,除去成本有利潤,而且不少,很失望吧?」

  薛老大看向銘宇,銘宇點點頭,薛老大蔫兒了,靠在牆邊不再說話。

  馬令善他們也圍了過來,等待著周恆的安排。

  「今日開張,能配合到這個程度各位都很不錯。診治的速度,還有處理方法都可圈可點,櫃上的屈子平出列。」

  被周恆突然點到名字,屈子平一怔,朝前走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捏著衣襟。

  「最讓我意外的是屈子平,分診是最容易得罪病患的,他做得有板有眼,將每個病患照顧的非常周到,對藥品的用量用法適應症,解說得非常詳盡,這一點非常值得誇讚。」

  周恆的這番話,讓屈子平十分意外,他定定地看向周恆臉上有些窘迫。

  周恆接著說道:「銘宇,從櫃上取一百文錢,這是獎勵給屈子平的,這就是獎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要以他為例,病患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他們來這裡診治就是對我們的抬愛,知曉了嗎?」

  所有人都躬身施禮,「是。」

  「明日還是如此,屈子平分診,銘宇派號,馬令善、黃德勝、王三順在各自診室診治,切記開藥謹慎勤複診。阿昌明日開始根據前面的銷售數量,可以繼續製作藥丸,質量第一。另外,明日我不在,回春堂的所有事兒,都找馬大夫定奪,行了都累了一天,散了吧。」

  眾人紛紛離去,王三順他們圍著屈子平,一個個喜笑顏開。

  一百文錢能買十根蓮藕,錢不多。

  可讓所有人看到,如若好好幹,除了正常的收入,還有這份誇讚和意外之喜,這股子積極向上的勁兒,是周恆最需要的。

  「行了,我們也回梅園吧,銘宇和阿昌將店鎖好,也早些歇息。」

  薛老大趕車載著周恆回了梅園,忙碌一天,渾身十分的黏膩,周恆一下車就直接回了院落,朱大勇見周恆他們回來了,趕緊上前笑著施禮。

  「公子回來了,洗浴的水已經送到房內,您先沐浴吧。」

  周恆笑笑,「好,薛大哥先吃,給我送一些進房內,我沐浴後直接用餐。」

  朱大勇一邊引著周恆走,一邊說道:「朱長利已經送進去了,公子請。」

  果然,一進房內,浴桶已經放在屏風後面,餐桌上放著一個食盒。

  「那就多謝了。」

  「公子客氣,您慢用,有吩咐喚小的便是。」

  說著朱大勇退了出去,周恆將門栓插上,長吁了一口氣,今日是真的累了,朝屏風處走著直接脫了衣衫。

  醫生的潔癖,是無法避免的。

  周恆將換下來的衣衫,丟在屏風上,瞥了一眼一側的櫃子,果然朱大勇已經將換洗衣物準備妥當。

  周恆邁步鑽進浴桶,微燙的水,讓周恆舒服的想哼哼。

  散開發髻清洗了頭髮,心中暗自想著,今後要研製一下香皂,那胰子過於腥臊,實在是不想用。

  剛閉上眼睛,窗口似乎傳來一聲響動,周恆一怔,趕緊坐了起來,隔著屏風看向窗前的位置,低聲問道:

  「誰,是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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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誰?

  周恆側耳傾聽,沒有再聽到聲音。

  這梅園戒備森嚴,龐霄的屬下,都是有功夫的人,能有誰進來?

  如若說敢隨意進自己房間的,除了薛老大就沒有旁人,周恆有些氣,甩甩頭髮上的水,從浴桶中站起,抓著浴巾想要去看看。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屏風朝著周恆倒過來。

  周恆心裡一驚,赤足跳出浴缸,一手抓著浴巾一手扶住屏風。

  不過隨著這個動作,屏風上的衣物已經落入浴桶之中。

  周恆扶正屏風,趕緊套上一旁的衣物,頭髮沒擦乾,趕緊將浴巾裹住頭。

  周恆有些煩躁,趿拉著鞋子,快速衝到屏風後面,看到打開的窗,周恆臉更黑了,剛要叫薛老大的名字,瞬間感受到自己的腳踝被抓住。

  周恆嚇得不輕,低頭一看,一個黑衣人死死抓著自己的腳踝,周恆抬腳就要踹。

  就在腳舉起來的瞬間,地上的黑衣人哼了一聲,那聲音彷彿是個女子。

  周恆趕緊落下抬起的腳,掙脫開黑衣人的束縛,退後了兩步,微微蹲下身子,這才發現黑衣人的身下似乎有血跡。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一個受傷的黑衣女人,悄無聲息地進入自己的房間,此人絕非善類。

  回身搜索了一下,身側的桌案上只有食盒和茶具,周恆舉起茶壺,微微彎下身子。

  「你是誰?」

  地上的黑衣女微微抬起頭,臉色慘白,唇角帶著一道血跡,目光已經不能聚焦,只是身子晃動了一下,一把帶著劍鞘的短劍舉了起來。

  看著口型似乎在說著『救我』,隨後頭一垂暈了過去。

  周恆舉著茶壺,比劃了半天,見黑衣女沒了動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抬腳踢踢她,黑衣女身子側臥的身子只是晃動了一下,也沒有其他反應。

  周恆嘆息一聲,這特麼都什麼事兒?

  將茶壺放下,周恆謹慎地走到黑衣女身側,晃晃她的肩膀。

  「喂,你醒醒!」

  隨著周恆一晃,黑衣女直接被翻轉過來,散亂的發絲粘在臉上,雖然面色慘白,唇角帶著血跡。

  不過不得不說,這女子十分美貌。

  與劉秀兒的端莊秀美不同,她帶著一絲病弱的冷豔。

  周恆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放在女子鼻端。

  呼吸極為微弱,胸口起伏也不是很明顯。

  肩甲上不斷流著血,一根手指粗細的斷木已經染成血色,顯然她是中了箭。

  周恆的目光,落在那短劍上。

  短劍的長度不足四十釐米,劍鞘上鑲嵌了數顆寶石,還有掐絲鎏金的裝飾紋路,不用細究,這短劍定然價值不菲。

  周恆抓起短劍,用力一拽,短劍落入周恆手中。

  拔出短劍,寒光乍現,上下端詳了一遍,沒有在短劍上看到落款,只是在護手的位置刻著一個蘇字。

  而女子的手指,周恆也仔細看過,雙手皮膚細膩,並沒有什麼硬繭,這不是長時間握劍的樣子。

  想當初,自己常年摸手術刀拇指食指還有掌心都有硬繭,看來她不像是練武之人,不過為啥拎著劍呢?

  是威脅自己,如若不救就要殺了他嗎?

  此刻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去找龐霄。

  不過如此一來,這女人定然性命不保,不知道身份手持短劍闖入梅園,死罪妥妥的,而且是那種悄無聲息就被殺掉的結果。

  看著她姣好的面容,周恆心下有些不捨。

  想了想,周恆有些糾結,舉著短劍找自己啥意思?

  口中說著,救我?

  難道是用短劍當診金,讓我救治她?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可能,周恆將短劍入鞘,藏在床褥下,胡亂將衣衫套上,這才回到黑衣女身側。

  「救你可以,短劍當做診金,我也算是收了,不過你可不能翻臉不認賬。」

  周恆將黑衣女抱起來,入手才感知到女子非常輕,非常的嬌小,走到書案前,將人放在書案上,別說長度與女子的身高差不多。

  床上被縟不能染血,之後也不好去解釋,這房內也沒有什麼軟塌,除了茶桌就是這書案,沒辦法只能湊合一下。

  周恆打開急救箱,摸起一把剪刀,將黑衣女肩部的衣衫橫著剪開一道口子。

  雖然未曾觸碰傷處,血依舊快速湧出。

  周恆眉頭微蹙,瞧著傷口的樣子,不似剛剛受傷的,一路沒有治療,血定是流了不少,既然想要出手相救,先不管其他了。

  找到注射器給黑衣女做了局麻,周恆瞟了一眼女子的臉。

  「看你長得如此樣子,也不像大奸大惡之徒,我就救你一命吧。」

  周恆鋪上孔巾,戴上手套,給傷處做了消毒,這才一手提著木棍的尾部,一手持刀順著傷處兩側割開一道口子。

  不斷分離組織,鮮紅的血更加瘋狂地湧出,周恆額頭上有些冒汗,不斷擦拭切開的部位,無法看到箭頭卻摸到三根橫刺。

  這是什麼東西?

  周恆抓著箭桿稍微用力提了提,女子蹙眉哼了一聲,周恆趕緊鬆手,顯然局麻並不能阻斷此處的疼痛。

  不過,這橫刺是啥?

  周恆丟下手術刀,一邊擦拭傷口的血跡,一邊用下頜和肩膀夾著高光手電觀察。

  原來這橫刺是箭桿突出的一部分,既不是箭頭,怎會有這樣的橫刺設計。

  突然,周恆想到新龍門客棧裡面的一個情節。

  瞬間恍悟,看來這箭頭上有機關,一旦刺入人體,上面的這些橫刺就會自動伸展。

  周恆眉頭緊蹙,對一個女人用如此毒辣的武器,真的有些不人道。

  雖然憤慨,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順著箭桿朝下一點兒一點兒摸索,在橫刺下方突然碰到一個凸起。

  周恆指尖用力,朝下一按。

  『啪』一聲響,那黑衣女再度哼了一聲,這次似乎疼得厲害,眼皮抖了抖晃動著頭部,額上一層冷汗,眉頭緊緊蹙起。

  周恆趕緊再次擦乾傷口內,果然那橫刺消失不見了,再度朝下摸,深部已經是金屬的箭頭。

  雖然箭頭未傷及鎖骨,可這個位置遍佈血管神經,箭頭的下方就是臂從動脈和臂叢神經交匯的位置,搞不好整個手臂今後都動不了。

  周恆辨別了一下箭頭的方向,抓住箭桿用力快速拔出。

  一道血箭噴湧出來,丟下箭頭,周恆趕緊按住傷處,抓起針線一邊擦拭一邊尋找受損的血管,果然箭頭刺穿的深部有一根血管不斷湧出血液。

  周恆將血管兩端夾住,快速縫合起來,這裡是手臂主要供血的血管,長時間斷流,手臂就廢了。

  雙目死死盯著血管的破損,一針一針將血管縫合,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麼疏漏,這才松開兩側的血管鉗。

  此刻雖然還有滲出,不過不再如剛剛一般噴湧,周恆擔憂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從深部開始逐層縫合清理。

  處理好傷處,只能看到五個縫合線頭,不過這會兒周恆犯了難。

  急救箱別的都有,就是沒有膠布,輸液的無紡布貼片太小,無法用在這裡。

  況且這個位置如此敏感,如若將傷口和肩頭全包紮,勢必要剪開衣袖。

  周恆舉著紗布按住傷口,緊蹙眉頭,心裡暗道你別賴上我,我就是想要幫你清理傷口,救命是你說的。

  清了清嗓子,周恆扯下手套,剛要撕開黑衣女肩頭的衣衫,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周公子可曾洗漱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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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是否敢嘗試

  周恆嚇得手一抖,趕緊收回雙手,看著桌子上的黑衣女和急救箱一時間慌了。

  「洗完了,稍等!」

  周恆抓起濕漉漉的浴巾,將黑衣女和桌子上的一切蓋上,不過如此一遮擋更加的曲線分明,這簡直是掩耳盜鈴。

  周恆趕緊收回眼神,看到浴桶前的屏風快步走過去。

  用力搬起屏風,挪到書案前。

  地上的血跡也擦拭乾淨,這回再看整個房間,沒了什麼疏漏。

  轉身走到門前,將門閂打開,朱大勇和朱長利已經站在門前。

  見周恆濕漉漉的頭髮,二人趕緊躬身告罪。

  「小的來的不是時候吧,擾了公子沐浴。」

  周恆擺擺手,「無妨,只是有些乏累,在浴桶中睡著了,煩勞你給我再準備一套乾淨衣衫吧。」

  朱大勇點頭稱是,朱長利帶人將浴桶搬了出去,不多時朱大勇抱著一摞衣衫快步回來,瞥了一眼食盒。

  「周公子,小的讓廚房在送一些熱菜吧。」

  「不用,太晚了你們也忙碌了一天,我換一下衣服,去給你家公子瞧一眼,回來再吃,餐碟明天過來收拾就好。」

  朱大勇施禮告退,見人走了,周恆這才長處一口氣,趕緊將門關上,回到房間。

  頭髮擦拭一下,快速挽起髮髻,只是將外袍換了一下,見那黑衣女還未醒,周恆收起自己的急救箱藏好。

  這人失血過多,短時間恐怕醒不了,今日已經是初十,還是要去看一眼朱筠墨,按照最初的計畫,明日就是服用最後一顆寒蟬清神丹的日子。

  無論是京城,還是大同,不知有什麼動靜,周恆不知怎地有些不安,還是過去看看比較放心。

  出了房間,將門關閉。

  想了想抓起一個橫桿,將門的兩個拉手別上,至少這樣不會有人隨意進出。

  周恆朝院子外面走去,朱大勇在前面給周恆打著燈籠,到了朱筠墨的院落,周恆怕朱大勇回去,轉身吩咐道:

  「在這裡等我一下。」

  「是。」

  周恆邁步走到房門前,一個下人遠遠看到周恆,早已同傳過,此刻笑著朝周恆施禮。

  「周公子裡面請。」

  周恆微微點頭,邁步走進房間,龐霄就站在門口,上下看了周恆幾眼,那目光似乎不善。

  周恆心裡一驚,難道他們知曉了什麼,黑衣女莫非......是京城派來的?

  「霄伯好!」

  龐霄用鼻子答應了一聲,「周小郎中最近好忙啊,老夫好久沒見到你了,不對現在該叫周老闆的是吧?」

  周恆沒有惱,抬頭看向龐霄,急診醫生啥場面沒見過,這樣的言語刺激,說明龐霄沒想隱藏他的想法,在明明白白告訴周恆,他生氣了。

  回身看了一眼,「霄伯見諒,這幾天忙著劉大人妹妹的手術,狀況十分凶險,所以回來的晚些。」

  龐霄看了周恆一眼,「劉大人的妹妹是什麼病?」

  周恆抬眼看向龐霄,他知道這會兒要說實話。

  「劉大人的妹妹患了肉癭,就是在脖頸上長了一個嬰兒頭大小的腫塊。」

  龐霄一怔,想像了一下嬰兒頭大小的一個東西掛在脖子上,隨即身子抖了抖,似乎真的很可怕。

  「脖子上,豈不是動不了,還很醜?」

  周恆嘆息一聲,解釋道:

  「不只是美醜的問題,此刻已經影響呼吸和進食,不過這個位置血運極為豐富,所以整個過程十分的凶險,今天穩定了狀態,這才讓他們離開,畢竟劉大人的妹妹還未出閣。」

  龐霄一直盯著周恆,這才恍悟。

  那劉大人的妹妹定然情況非常危急,所以這兩天沒見到他,龐霄雖然派人去打探了,只知道他在回春堂忙碌,並不知曉在做什麼。

  見他說完,這才微微點點頭。

  「行了,處理好了就行,去內室吧,主子在等著你。」

  周恆也沒矯情,跟著龐霄走入聽雪閣的內室,果然朱筠墨在不斷來回踱步,夏末清涼的夜晚,額頭上也見了汗,顯然他十分著急。

  見周恆進來,趕緊一把抓住周恆。

  「周小郎中你可來了,明日我要如何做?」

  龐霄在一側咳了一聲,「咳,主子莫急,坐下來慢慢說。」

  朱筠墨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不過明天是否能偽裝過去,就看周恆的假死之術了,因此他不能不急。

  幾人落座,周恆朝著朱筠墨躬身說道:

  「公子勿慌,藥周恆已經準備妥當,只是不知道大同和京城是否有消息?」

  朱筠墨看向龐霄搖搖頭,龐霄趕緊說道:

  「消息早就傳去大同了,只是遲遲未曾收到回信,不過送信的人回來說,大同的局勢有些緊張,韃靼人在大同城外,有軍馬出沒,不知是刺探還是有什麼計畫。」

  周恆知道,駐紮在邊境的主將,是絕對不可能擅離的,無召回京這是死罪,不過不回信是什麼意思?

  周恆的目光,在朱筠墨和龐霄的臉上來回看了看,龐霄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帶著一絲愁容,顯然是沒想到這個結果。

  朱筠墨就不用說了,就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周恆略微想了想,隨即說道:

  「此事周恆認為沒什麼,我想公子的父親,絕對不會聽之任之,得了你的消息,自然會調查一番,如若京城的手伸得太長,絕不會置之不理,或許覺得現在沒必要露面吧。」

  龐霄瞥了一眼周恆,這一點他也想過,不過清平縣的驛館中並未有人入住,瞧著朱筠墨微微鬆了一口氣。

  龐霄知道,目前也只能如此說了,無論來不來,都要讓主子知道是大同來人了,不然父子二人真的是更加的疏遠。

  「主子,周小郎中說的有道理,一切還是要按照我們的計畫走,如若京城來人了,老主子不會置之不理的,至於派來的人在哪兒,老奴認為這是老主子不想讓我們覺得有所依靠吧。」

  朱筠墨嘆息一聲,眉頭依舊緊鎖,不過剛剛的焦躁已經少了大半。

  「那好,此刻急也沒用,就按照你們二人說的,我們抓緊準備起來吧,周小郎君這藥吃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周恆搖搖頭,「藥或者說手段有三種,這個要看公子的選擇,一種是上次給你治療傷處時,所用的那種麻醉藥劑,吃了毫無感覺,需要三個時辰緩解。」

  周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還有一個紙包分別展開,擺放在朱筠墨的面前。

  「第二種就是一種廚房能用到的東西,這個服用後口吐白沫,症狀與癇病一致,不過公子可聽可看有感知,只是讓自己一直手抖,就有些難度。」

  朱筠墨有些糾結,抓起那個小瓶子可看,打開蓋子聞了一下,是一些沒有什麼味道的液體,另一個紙包裡是白色的粉末,有一股子淡淡的鹹味兒。

  「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我要裝病真怕那些大夫瞧出來什麼,可是如若幾個時辰什麼都感知不到,也過於危險。」

  周恆想了想,摸出個小包打開,一個長條形狀的布包上大大小小插滿了銀針周恆抬頭看向朱筠墨,臉上帶著一個神秘的笑容。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用針控制穴位,讓公子渾身不受控制的抖動,與癇病發作更為相似,這時再口服藥粉吐在唇邊,就沒人懷疑了,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否敢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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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計畫

  布包上那一排銀光閃閃的針,看起來真的有些滲人。

  不過朱筠墨的話已出口,如若這會兒收回顯得有些難堪了,他稍微挺直了脊背,看向周恆。

  「那就現在試試,這有何難的,正好我們演練一下,省的明天人前露出破綻。」

  龐霄有些急了,趕緊上前問道:

  「這施針可是有什麼危險?」

  周恆搖搖頭,「施針後只是感覺身體抖動,很有規律的抖動,只要不將針取出就一直這樣低頻率的抖動,沒有什麼不適感,要不霄伯試一下?」

  朱筠墨轉回頭看向龐霄,那眼神不用多解釋已經說明一切。

  龐霄瞬間覺得自己嘴賤,不過主子這樣看著自己,不試一下似乎也說不過去。

  抬眸看向周恆,「那就試一下。」

  周恆笑了,示意龐霄坐下,一邊給朱筠墨解釋道:

  「這樣的埋針要外表看不出,所以我都選在頭部,不過非常的表淺,霄伯勿要擔憂。」

  說著抓起一根食指長短的銀針,在龐霄的頸後髮際線邊緣刺入一針,還未等龐霄想要說啥,整個人好似踩了電門,頭部和身體繃直,手腳上下襬動起來。

  朱筠墨趕緊湊到龐霄身側,看著他追問道:

  「霄伯可有不適?」

  龐霄搖頭晃腦擺動著雙手,似乎想要控制雙手的動作,左手抓住右手腕,仔細感知了一番。

  「沒有什麼不適,也不疼就是控制不住手腳和頭的抖動。」

  剛說完,唇角一滴晶瑩的口水流了出來,朱筠墨抬頭的瞬間沒有瞧見,周恆也轉過頭裝作沒有看見。

  龐霄晃動著手指想要擦拭,嘗試了幾次都不行。

  朱筠墨一臉的興奮,抓著周恆的手問道:

  「這是什麼穴位,好生有趣?」

  周恆的臉頰抖了抖,忍住自己想懟人的小脾氣,這是要學會了出去害人嗎,怎麼和有趣能聯繫起來?

  「此處穴位並沒有名字,只是周恆跟隨祖父學習醫術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因為稍微向上半指就是啞門,所以不懂醫理的人絕對不可嘗試。」

  朱筠墨砸吧砸吧嘴,一臉的遺憾。

  「哦,原來如此,將針撤了吧。」

  周恆趕緊幫龐霄將針拔出,一瞬間龐霄的手腳恢復控制,自己不斷伸展的肢體,嘖嘖稱奇。

  「周小郎中的醫術果真出神入化。」

  周恆有些愧疚,「這不是什麼醫術,周恆當初只是扎錯了,還被祖父痛斥一頓,罰著抄寫一百遍湯頭歌才作罷。」

  朱筠墨疑惑地看向周恆,「周小郎君恢復記憶了?」

  周恆差點給自己一巴掌,咋又得意忘形了,這個毛病要改,言多必失啊。

  「沒有恢復,只是能夠想到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之前想著如何瞞天過海,騙過那些大夫的時候,周恆突然想到自己挨罰的記憶。」

  龐霄見周恆提到祖父,情緒有些不高,趕緊說道:

  「逝者已矣,如若你祖父在世,看到你藝術精進,還開設了回春堂,一定會欣慰的。」

  龐霄的安慰,讓周恆有些出乎意料。

  剛剛他說的事兒,都是和外公之間的記憶,孤身一人深處異世,對親人的思念愈發強烈,甚至做夢都是兒時的這些不算美好的回憶,此刻想想反倒是極為懷念。

  微微垂下頭,周恆控制了一下情緒,這才看向龐霄。

  「多謝霄伯勸慰,這瞞天過海一事,還需霄伯知會下去,明兒要將動靜鬧得大點兒,城中的大夫能請的都請來,這樣眾目睽睽,對方也不敢使什麼手段。」

  龐霄點點頭,「鄒大夫昨日就在濟南府,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同行的還有兩輛馬車,不過車上是什麼人沒有打聽到,人也並未住在驛館。」

  周恆思量了一番,「我認為無需多打探,靜觀其變即可,他們無論做什麼,都不外乎想要讓公子失去世子之位,下藥、暗算、大儒的評判,全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朱筠墨攥緊拳頭,騰一下站起身。

  周恆知道自己的話刺激到他了,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我這所為的癇病,京城那位就佈局十年之久,挑選的大儒一個個都認為我頑劣,不堪大用,還在我身邊安插人員,打著我的名義斂財,為了讓我將世子之位還給她兒子,可謂是煞費苦心。」

  龐霄趕緊跪倒,「主子,都是老奴護主不利。」

  朱筠墨俯身將龐霄扶起來,「霄伯不要如此說,沒你我早就死了,只是那位家世顯赫,心思也毒辣,我們防不勝防啊。」

  周恆此時心裡也有些沒底,這位寧王,難道看不到這些,還是聽之任之,就不喜歡這個兒子,所以睜一眼閉一眼,看著他們爭奪?

  想到這,周恆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不可能,不見朱筠墨其實才是對他最大的保護,一個背景深厚的兒媳婦,都能暗中操作這麼多事兒,他不會不知曉。

  派龐霄過來,就是保護的意思,所以雖然凶險,卻也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不過這次不露面什麼意思呢?

  想不明白周恆也不在多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刻朱筠墨看向周恆,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圖,恍悟般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讓所有人都來府內,然後當鄒大夫給我診治出癇病的時候,你出手證明這不是什麼癇病,不過是藥物所致,是這個意思吧?」

  龐霄看看朱筠墨,沒有說什麼,周恆是徹底愣住了,鬧了半天,這位還沒明白計畫是什麼,隨即看看龐霄。

  龐霄微微垂頭,一臉的淡然。

  「主子不要擔心,我覺得周小郎中的提議不錯,先按兵不動,看看對方的動向,尤其是那兩個馬車中是誰?隨後當眾揭穿一切,不過這樣也就是說和京城真正撕破臉了,主子是否準備好了?」

  朱筠墨怔了怔,是的這樣就是真正撕破臉了,一直以來都是隱忍,雖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可是面上還是過得去的。

  不過這一次不同,無論父親是否支持,是時候撕破臉了。

  「沒什麼準備不準備一說,其實這樣也很好,今後不用裝作親近。」

  龐霄用力點點頭,「是,我們也可以名正言順清理府中的人了,今後明著防備更容易一些。」

  周恆一拍手,有些擔心房間的那個黑衣女,朝著朱筠墨笑了笑。

  「既然想好,那我們就依照計畫行事了,明天一早我先去回春堂,等著梅園派人過去請人,到時候我先進來給公子施針,之後如何診治都不要緊了。」

  朱筠墨有些著急,「那藥粉要提前吃?」

  「不用,我施針的時候會將藥粉倒入公子的口中,之後在口中會成為泡沫,您一點點兒吐出來就行,掛在唇邊一些更像。」

  朱筠墨有些無法想像,不過事已至此想多了也沒用,還是要等龐霄來安排一下。

  「那好,你先去休息吧,我和霄伯商量一下。」

  周恆趕緊躬身施禮,「是,那周恆告退。」

  說著轉身出了房間,朱大勇還在院子裡面等候著周恆,二人快速往回走,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周恆愈發擔憂。

  走到他房門前,還未進入,周恆看著敞開的房門一怔,插好的門栓就立在門口,房門大敞四開。

  周恆一驚,門怎麼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4
第六十五章:公子病發

  周恆頓住腳步,四下望望,院子裡面一片寧靜,身後的朱大勇,不解地看著他。

  「周公子怎麼了?」

  周恆擺擺手,「送到這裡就好,你回去歇息吧,朱長利和薛大哥他們也睡了是吧?」

  朱大勇瞥了一眼對側的廂房,朝著周恆點頭。

  「應該是歇下了,油燈已經滅掉了。」

  「那你回吧,我也馬上歇息。」

  朱大勇躬身退下,周恆見人走了,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拎起地上的那根木棒。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屋內燭光閃了閃,似乎還是自己走的模樣。

  周恆吞了一口口水,這才邁步進入房內,床上沒人除了屏風後面,入目的位置全都沒有什麼變化。

  周恆一陣疑惑,既然沒人,誰將門閂打開的?

  薛老大睡得早,一般天擦黑就躺下了,朱長利只要自己沒吩咐,也早就睡下,只是朱大勇一般等著自己休息才回房,這個院子就沒有旁人,難道......

  周恆有些心裡沒底,不會是那個黑衣女醒了吧?

  想到這裡,不自覺地握緊木棒,朝著屏風後挪了幾步,一露頭看到屏風後面空空如也的書案,回身打開衣櫃依舊是空的,周恆蒙了。

  人呢?

  這房內沒有躲藏的位置,那黑衣女雖然是局麻,可傷勢極為嚴重,不會短時間內醒過來,怎麼就沒了?

  總不會自己能將麻醉藥代謝掉吧,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那塊微微潮濕的浴巾,丟在書案後面的地上,周恆放下木棒撿起來。

  浴巾的一角已經染上血跡,周恆趕緊將它拿到臉盆邊洗乾淨,這才將屏風推回原來的位置。

  擦擦額角的汗,周恆長出一口氣。

  其實走了也好,省得提心吊膽,不過還沒問她的名字,再者那把短劍還藏在床榻上,事後不會追著自己討要吧?

  想到這個,周恆快步走到床榻邊,掀開褥子,那短劍還在,擔憂的心這才放下,總算沒白忙活。

  鎖好門,坐在餐桌前打開食盒。

  周恆憤怒了。

  食盒裡面,裝著三個空盤子,看著上面粘著的湯汁就知道,這裡曾經盛放過菜餚,只是此刻被人吃了。

  周恆眉頭緊鎖,揉揉咕咕叫的肚子,顯然這是那位干的,這會兒也不能讓人再送一份。

  扣上食盒,憤恨地躺在榻上,飢餓感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短劍和黃掌櫃留下的玉牌,要早些出手。

  此後也要找一個住所了,總不能一直在梅園,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軟,付了一筆銀子,總不能頂一輩子的診費吧,這是賣身契啊,不合算。

  想著想著,周恆終於睡著了。

  就在房樑上,一個黑影飄落下來,拎著書案上那根木棒,走到周恆近前。

  看著周恆已經熟睡,高高舉起木棒。

  就在這時,周恆一翻身抱住懷中的短劍,唇角微微上揚,夢囈般哼唧起來。

  「放下肉......都是我的......」

  舉著木棒的黑衣女,頓時停住手中的動作,秀眉微蹙將棒子丟在榻上,伸手去拽那短劍。

  周恆閉著眼,一把將短劍抱在懷中,一翻身頭朝裡接著睡去。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一陣野貓的吼叫聲,似乎還有腳步聲,黑衣女憤恨地一跺腳,沒再理會周恆,轉身從窗口飛身出去。

  ......

  翌日清晨,天剛亮周恆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坐起來揉揉硌得生疼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抱著那短劍睡了一夜,一翻身下床,床邊的木棒,隨著他的動作落在地上。

  周恆一怔,呆呆地看向木棒。

  昨夜,似乎將木棒放在書案上了,怎麼在床上?

  未等他多想,敲門聲再度響起。

  「來了,別催。」

  周恆快步走到門口,將門閂打開,薛老大已然穿戴整齊。

  「不是要早走,你怎麼還沒洗漱?」

  周恆沒有好氣的白他一眼,朝著薛老大身後的朱大勇吩咐道:

  「給我打水,然後準備些吃食。」

  朱大勇應聲而動,拎著水進來,朱長利已經將食盒端進來。

  將餐桌上食盒收走,薛老大非常不見外的跟著進來,不過算是有點兒良心,等著周恆洗漱完畢,這才一起吃了早飯。

  二人匆匆趕往回春堂,剛到門口,就看到屈子平和一個雜役在卸門板,周恆心裡有些感慨。

  古人真的很樸實,只是稍微提高一點兒月例銀子,這些人就這樣任勞任怨,天剛放亮,此刻哪有什麼病人?

  周恆快步走進醫館,幾人趕緊施禮。

  「周老闆。」

  「嗯,明日起你們不用起這麼早,辰時兩刻開門即可。」

  屈子平笑著擺手,「後院的夥計起得更早,我們來得夠晚了,早些開門打掃一下也好,醫館的人多,白日無法清潔,正好這個時候仔細清理一下。」

  周恆沒再多說,邁步進了醫館直奔後院。

  果然,阿昌已經帶著人勞作起來,濃濃的酒味兒傳來,幾個雜役在搬著巨大的桶,將一桶桶液體倒在大缸裡面,隨後有人過來用紅紙將缸口糊上。

  沒人閒聊廢話,一個個忙著累著,臉上卻帶著開心的笑容。

  周恆覺得心裡沉甸甸的,看來自己的回春堂要好好開,至少讓這些人一直笑下去。

  阿昌見周恆過來,趕緊湊過來,手中抱著一摞賬冊,朝著周恆施禮。

  「師尊,您來了。」

  馬令善他們幾個,周恆是真心傳授技藝了,不過這個阿昌是沒教過什麼,這聲師尊讓周恆有些臉紅。

  「不要太過辛苦,安排下去就好,自己歇歇。」

  阿昌抬眼,笑著看向周恆。

  「不累的,前面賣藥速度如此快,夥計們跟著高興,多干點兒就多得一分,一個個都牟足了勁兒。」

  周恆點點頭,知道自己多說什麼都沒用,不過能將這幾十人管理的井井有條,阿昌的能力還是不錯的。

  「忙過這兩日,每個組選出一個組長帶著幹活就行,我會在回春堂住幾天,晚上跟著馬令善他們一起學習吧。」

  阿昌一怔,隨即眼中有些濕潤,趕緊給周恆磕了一個頭。

  「阿昌會好好學習的,不讓師傅丟臉。」

  「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灶上伙食要盯緊了,不說每天有肉,要餐餐讓夥計們吃飽,不可苛待。」

  阿昌用力點頭,此刻已經說不出話。

  整個清平縣城內店舖作坊林立,少有幾個作坊是供應吃食的。

  一個個都是一日兩餐,即便有也就是發些蒸餅子和幾塊鹹菜,而回春堂每日都是雜面饅頭不限量的供應著,還有燉菜,關鍵隔天還有肉湯吃,這簡直是神仙日子。

  所以這些雜役還有夥計,一個個都拼了命的幹活,自己也是攔不住啊。

  周恆沒停下腳步,見櫃上銘宇在算賬,噼裡啪啦的算盤聲打的極為順暢,他直接上了二樓。

  馬令善和德勝二人,正在舉著兩根豬手練習縫合。

  看著那豬手上成排成行的縫線,周恆臉頰抖了抖,還是要練啊,這要縫的是人,肉都長成糖葫蘆了。

  一旁的王三順,抱著滿身穴位的銅人,研究針灸穴位,他第一個看到周恆,趕緊將小人放下,朝著周恆施禮。

  周恆抬抬手,「你們好生練習,三順有時間也可以跟著馬令善學習一下,想要瞭解推拿和針灸的更有效,研究好人體各個部位,對你也是有益處的。」

  「是。」

  馬令善抬眼看看周恆,說道:「師尊今日還是進行分診嗎?」

  周恆點點頭,「我就是過來看一眼,你今天多操勞一下,如若有外傷處置不了的,就先保守治療,過會兒我要回梅園。」

  話音未落,樓梯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薛老大快步竄了上來,一臉興奮地看向周恆。

  「梅園來人了,說是讓你趕緊去看診,公子病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4
第六十六章:諸位可有診斷?

  周恆懶得吐槽,這貨就不能裝作很著急?

  一臉的興奮騙鬼啊,外人看到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誰來報信兒的?」

  薛老大搖搖頭,「不認得,穿著皂衣配著刀,一臉的急切,這會兒去壽和堂請人去了。」

  「我去看看。」

  說著周恆快步下樓,後添置的醫藥箱放在驢車上,並沒有拎下來,就是為了防備萬一。

  薛老大跳上驢車,揚起鞭子朝著梅園駛去。

  一到梅園,大門早已打開,門房的小廝沒攔著,薛老大長驅直入,直接趕著車去了朱筠墨的院子。

  「籲。」

  「停好車,你就在這院子後窗等我。」

  隨著薛老大拉住韁繩,周恆吩咐了一聲趕緊下車,薛老大有些懵,想了想估計是朱公子的後窗吧,趕緊將驢車送回院落,龐霄已經站在門口等候。

  周恆臉上有些不解,這才幾點,怎麼這會兒就急著開始了?

  不過他沒問,只是快步跟著龐霄進入內室。

  朱筠墨將頭伸出床幔,見周恆來了,趕緊擺手。

  「周小郎中你快些來施針。」

  見周圍沒有外人,周恆低聲問道:「怎麼如此早?」

  不用朱筠墨回答,龐霄已經在一旁說道:

  「老奴的下屬來報,京城的人昨夜已經到了,只是駐紮在城外,清晨開了城門,他們就落腳在東來客棧。」

  看著他們焦急的樣子就知道,大同還是沒有消息。

  「成,那我這就施針。」

  說著周恆打開醫藥箱,找到針包抖落開,看到那銀針朱筠墨縮縮脖子。

  「周小郎中下手輕些,我怕疼。」

  周恆點點頭,「公子放心,周恆手下有準頭。」

  說著也不等朱筠墨準備,用酒精棉球擦拭了朱筠墨的發髻邊緣,一針就刺了進去。

  「咦?」

  朱筠墨舉起抖動的手,一臉興趣地看向周恆。

  「真是神奇,我竟然真的抖了。」

  周恆此刻無力吐槽,就連龐霄也沒接話茬,趕緊扶著朱筠墨躺下,周恆掏出那個紙包,塞給朱筠墨。

  「公子拿好,一會兒來人的時候,將粉末倒入口中,片刻就有白色泡沫出來,這個等大夫們到了再吞,切不可早用。」

  朱筠墨趕緊點頭,抓著紙包躺在床上。

  周恆看向龐霄,「霄伯可是將消息散播出去了?」

  「嗯,老夫派出了六隊人,將清平縣所有的大夫都去請了一遍,那東來客棧旁,就是屈大夫的宅院,我讓人搞得動靜大些。」

  周恆點點頭,沒想到屈大夫沒有掛診,不過這樣也好,那人是個厲害的主兒,找來正好作證,只是壽和堂的人怎麼還沒到,他們和自己幾乎同時得到消息的。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有小廝通稟。

  「啟稟霄伯,大夫們來了。」

  龐霄臉上一黑,大夫們來了,到底是哪個大夫?

  周恆有啥不明白的,這是來了一群大夫,不過沒一個認識的,所以這小廝也不知道怎麼招呼。

  「定是城中的所有大夫到了,公子吞了藥粉,別嚥下去,我先從後窗出去,等那鄒大夫來了我再進來。」

  朱筠墨抖著手腳,一臉的詫異,歪頭問道:

  「為何?」

  周恆總不能告訴他,主角是最後一個登場吧。

  「先靜觀其變,看看他們的帶什麼人來了,然後再揭穿豈不是更好?」

  龐霄點點頭,「也好,這裡老奴都安排妥當,梅園今日只許進不許出。」

  周恆沒再耽擱,拎著藥箱,開窗跳了出去,正好薛老大在後面,趕緊扶住差點兒摔倒的周恆。

  他剛要說話,周恆伸手摀住他的嘴。

  「別說話聽著。」

  薛老大看著周恆點點頭,周恆這才松開手。

  不過覺得手上濕漉漉的,順便在薛老大身上蹭了蹭。

  薛老大沒在意,找來兩塊大石頭摞了起來,周恆站在上面,將將能看到房間內,順便伸手將窗子關上,只留下一指寬的縫隙。

  此刻房間內,魚貫而入了一群人,最年輕的看著也有三四十歲,手中都拎著藥箱,進門弓著身子朝龐霄施禮,龐霄趕緊擺手。

  「無需多禮,請各位給我家主子瞧病吧,前兩日只是嗜睡,今日晨起,卻突然抽搐起來。」

  那些大夫互相看看,給屈大夫將路讓出來,看樣子屈大夫在眾人的眼中還是很有權威的。

  老頭沒有客套,趕緊上前,龐霄手伸進床幔,將朱筠墨的手腕拽出來,擺在屈大夫面前,不過朱筠墨的手緊攥著空心拳頭,有節奏地抖動著。

  屈大夫眉頭一蹙,趕緊上前坐在錦墩上,抓著朱筠墨的手腕開始診脈,這一查看屈大夫摸了有五分鐘。

  隨即起身,捻著鬍鬚不斷踱步,讓開了位置,朝著身後的眾人示意。

  「各位也上前一探吧。」

  見屈大夫如此樣子,一個個有點兒懵,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分別上前診脈。

  隨即一個個都是一臉懵,互相望著,低聲商討起來。

  龐霄此刻卻放下心,這些大夫都看不出來毛病,才是最好的,他清清嗓子朝著這些大夫問道:

  「諸位可有定奪?」

  幾人頓時沉默,全部看向中間的屈大夫和另一個中年大夫,屈大夫手撚鬚髯一臉的疑惑。

  「可否讓老夫,看一下這位公子的面容?」

  龐霄點點頭,將床幔掀開一角,朱筠墨此時唇角帶著一點兒白色泡沫,臉上掛著汗,雙目緊閉頭部顫抖。

  屈大夫看了一眼身側的中年大夫,隨即說道:

  「彭大夫你是壽和堂的首席,不知你有何高見啊?」

  周恆差點兒笑出來,這老頭真是人精,到了下診斷的時候,不急著說自己的看法,反倒將壽和堂的人推出來,顯然是不想一個人承擔風險。

  那位被稱為彭大夫的人,朝著屈大夫拱手。

  「屈世伯,不要羞辱侄兒了,公子的病症看著來勢洶洶,從面容和脈象上觀看有所出入,侄兒也是無法定奪。」

  屈大夫點點頭,「正是如此,從症狀上看,像是癇病發作,不過脈象上觀察雖然有相似之處,不過不足以定論,恕老夫眼拙,這病老夫瞧不了。」

  龐霄臉色凝重,看向眾人,那些大夫見屈大夫和彭大夫都如此說,全都沒了章程,原本想要躍躍欲試的傢伙,也都忍住了。

  「那諸位呢,可有什麼診斷?」

  「請恕罪,我等未有診斷。」

  「......」

  所有人幾乎異口同聲,這讓龐霄的眉頭更為緊鎖,朝著身側的一個小廝問道:

  「回春堂的周大夫請來了嗎?」

  未等那小廝回話,外面傳來通稟之聲。

  「霄伯,京城的鄒大夫到了。」

  龐霄一聽趕緊快步朝著門口走去,臉上帶著驚訝和急切,趕緊躬身朝著進來的人施禮。

  「鄒大夫您來的正是時候,公子他......」

  那位鄒大夫已經快步走進來,抬手制止了龐霄的話。

  「老夫剛剛抵達城內,已聽聞公子癇病發作,怎地沒人通知老夫?」

  龐霄伏低身子,尷尬地答道:

  「老奴急糊塗了,忘記了時間,沒想到鄒大夫來的如此及時。」

  鄒大夫一揮袖,「行了,別解釋這些了,老夫又不是你們府內的人,無需跟老夫告罪,京城府內派人來了,就在後面,老夫先去看看病患。」

  周恆的眼睛眯起來,這貨真拿自己當盤菜,王八之氣側漏。

  到了梅園,壓根兒沒有一絲的尊重,彷彿朱筠墨就是一個什麼人家的小孩子,忘卻了他的身份。

  周恆立馬從石頭上跳下來,就要朝前面走,薛老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

  「你要干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4
第六十七章:救人啊

  周恆白他一眼,「救人啊!」

  薛老大禁錮住周恆的動作,一臉興致地勾勾手指,周恆不情不願地將耳朵湊近。

  薛老大再度壓低聲音,說道:

  「別急,你先看看那來人是誰,再出去也不遲是吧?」

  周恆甩開薛老大的控制,想想他說得也對,沒再冒進,貼近窗口的縫隙接著看去。

  只見龐霄此刻已經躬身拜倒,要知道他可是在朱筠墨身前都沒有行過如此大禮,不過窗子的縫隙侷限,周恆無法看到門口是誰。

  他焦急地朝前湊了湊,正好那人也走到龐霄近前,龐霄恭敬地磕頭見禮。

  「小霄子給劉公公請安。」

  周恆臉頰抖了抖,小霄子?

  什麼鬼,龐霄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了,那麼來的這人一定比龐霄年紀大,而且輩分高,在寧王府屬於有頭有臉的人。

  既然叫公公,難道是統領寧王府的大太監?

  臥槽,這不是龐霄的頂頭上司!

  周恆回頭看了一眼薛老大,自己就兩個人,那一屋子除了屈大夫算是個公正的,剩下的真的都不大瞭解。

  這京城來了一個鄒大夫已經夠棘手,沒想到真的帶著重量級人物過來了,難道要懲治龐霄?

  如此一來,朱筠墨豈不是要慘了?

  正在周恆想著,來人已經緩步走近聽雪閣。

  並未理會地上跪著的龐霄,更沒有叫他起來,小老頭身子有些佝僂,手中抱著一隻拂塵,身後有兩個人攙扶著進入房內。

  看看房內的眾人,眉頭緊鎖,聲音尖利地緩緩吩咐道:

  「趕緊滾進來!」

  龐霄起身走到劉公公身側,垂著頭聽候吩咐。

  「主子病了你哪兒找的這群人,這是伺候,還是添堵來了?」

  龐霄臉上帶著恭敬,說道:

  「主子突發急症,一時間慌了手腳,所以將城內所有的大夫全請來了,想要看看能否醫治。」

  劉公公這才瞥了龐霄一眼,進門後唯一的一眼。

  「嗯,忠心有餘,不過過於愚鈍,邸下的病一直是鄒大夫瞧著,你找這些人過來能看什麼?老主子不在,如若知曉,定然治你罪。」

  龐霄趕緊再度跪下,恭敬地稱是,劉公公嫌棄的擺擺手。

  「起來吧,別再我面前裝得乖順,趕緊讓這些人都出去,房內都悶熱了。」

  龐霄頓了頓,想著如何回答,那些大夫也都進退兩難,這話太侮辱人了,不過這小公子的病症真看不來。

  正巧這個時候鄒大夫診過脈,起身蹙眉看向龐霄。

  「這些日子,邸下的藥,可是按時服用的?」

  龐霄點點頭,「正是,就因為按時服用的藥物,所以老奴這才有些慌亂,這藥吃著怎麼還犯病了?」

  隨著最後的一句問出,龐霄抬起頭看向鄒大夫,臉上雖然帶著不解,不過更多的是質問。

  鄒大夫似乎沒想到龐霄能如此問,頓時一怔,隨即惱羞成怒。

  「呵呵,天大的笑話,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是認為這次發病是吃藥吃的?」

  鄒大夫的臉,已經快要貼在龐霄的臉上,吐沫星子四濺。

  龐霄抬手擦了擦臉頰,還是那副恭敬的模樣。

  「鄒大夫別急,老奴並未如此說,只是主子一沒出去,二沒什麼嗜好,這梅園連個丫鬟都沒有,那老奴就比較疑惑,到底是什麼緣由,主子犯了病的?這不是想問問鄒大夫,您這是怎麼了?」

  「你說這是怎麼了,癇病發作。」

  周恆跳下石頭,拍拍身後的薛老大。

  「我們走,去聽雪閣正門。」

  薛老大一臉的不解,這裡面已經劍拔弩張了,依照周恆的一貫做派,這時候早就跑了,今天怎麼要進去,這是何意?

  「咋,去幹啥?」

  「打臉去。」

  薛老大接過周恆掌中的醫藥箱,挺起胸晃著膀子,跟著周恆快步走到聽雪閣正門,門口的小廝跪成一片,壓根也沒人通傳了,周恆快步進去。

  龐霄抬眼看到周恆,頓時不再與鄒大夫爭論,趕緊走上前朝著周恆施禮。

  「周大夫您可來了,主子今早如您的判斷,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您快給瞧瞧。」

  周恆點點頭,沒說話伸手接過薛老大手中的醫藥箱,腳步飛快,跨過眾人直奔床榻,一挑簾鑽了進去,那床幔並未掀開,徒留一群有些懵逼的眾人。

  鄒大夫抬著手指,指著龐霄,口中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那位劉公公臉色陰沉下去,咳嗽了一聲冷眼看向龐霄。

  「小霄子,這是何人?」

  「大夫。」

  龐霄輕聲說了兩個字,隨即閉口不答。

  一側垂手而立的屈大夫,卻認出周恆,手撚鬚髯略做沉思,身後的那些大夫都互相看看搖搖頭,顯然並不認識周恆。

  劉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塵,厲聲說道:

  「放著御醫不用,你竟然找了鄉野大夫給邸下診治,龐霄你想以下犯上嗎?」

  這大帽子扣得,薛老大都垂了頭,下意識朝後挪了兩步。

  龐霄臉上依舊掛著尊敬的笑容,朝著劉公公施禮道:

  「劉公公莫急,既然都是大夫,那就看看我請的這個大夫是不是能診治吧。畢竟鄒大夫的方子一直用著,可主子並未好轉不說,今日竟然還病重了。」

  薛老大抬眼看看龐霄,這些話懟的太給力了,看似恭恭敬敬,實則還回去一個更大的帽子,就是啊你們一直診治,現在怎麼還病重了?

  顯然是技術不行,怎麼還不敢讓別人看?

  果然劉公公瞬間閉嘴了,此刻說什麼都不對,微微垂眸的瞬間,瞥了一眼身側的鄒大夫,那人更是噎得夠嗆,一時間房內安靜下來。

  劉公公環顧了一週,目光落在龐霄的身上。

  「這大夫給邸下診治過?」

  龐霄施禮,「是,診治過。」

  劉公公抱著拂塵,唇角一挑。

  「既然如此,怎麼沒第一時間找他過來,而是搞了這一屋子的大夫?」

  薛老大不干了,這人就是搞事情,想要找周恆的不是,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我家周大夫一直在救治患者,實在脫不開身,處理了急症傷患才過來的,送信兒那小子跑了沒一盞茶的功夫,怎麼就晚了?」

  龐霄朝著劉公公趕緊施禮,「劉公公莫怪,這人是周大夫的車伕,莽撞之處請您多擔待,畢竟主子病症重要。」

  薛老大垂頭忍著笑意,這老頭還不錯,這話懟的過癮,你計較你就是沒有容人之量。

  咋地,計較不?

  就在此時,床幔一掀開,周恆從裡面出來,抬手朝龐霄勾勾手指。

  「將床幔都打開,這樣太悶了,不利於公子呼吸,另外吩咐人打水,給公子洗漱一下。」

  門口的小廝,不用龐霄吩咐,紛紛忙碌起來,外面站著的一圈兒大夫,也都有些懵。

  這是,啥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9-9-5 17:14
第六十八章:聽雪閣之爭

  「胡鬧,癇病豈是如此三兩下治好的?」

  鄒大夫急了,用力甩開身邊人的阻擋,驚呼一句朝著床榻邊走來,劉公公也跟著走過去,龐霄微微垂頭弓著身子緊隨其後。

  那些大夫們,也是有些驚訝,這會兒也不用講究什麼禮數了,跟著朝前挪了挪,雖然不至於圍觀,卻也到了隔斷內。

  只見朱筠墨靠著枕頭坐在床榻上,雖然臉色還是不大好,額頭也掛著汗,不過人是清醒的,側目看向榻前的眾人。

  剛剛打水的小廝已經回來,快步走到榻前。

  周恆親自浸濕汗巾,幫著朱筠墨擦拭了一下顏面和雙手,此刻再看完全看不到剛剛的病容。

  未等周恆將汗巾丟在水盆中,鄒大夫已經頭一個擠了過來,直接撞在周恆身上。

  鄒大夫肥碩的身軀,至少是周恆兩倍,這一撞汗巾直接脫手,手指勾在水盆的邊緣,水頓時漾了出來,整個人差點兒摔倒。

  薛老大手疾眼快,蹭一下人竄到近前,直接將周恆扶正身子,瞪著眼看向鄒大夫。

  周恆一把抓住薛老大,眼神制止了他,隨即看向鄒大夫說道:

  「御醫的禮數就是好,我們這鄉野之人比不了,後退一些。」

  既然他要診脈,那就診吧,自己打自己臉的事兒,周恆怎麼能阻攔,所以微微笑了一下,抓著薛老大退後兩步。

  一時間,房內清平縣城的大夫,都鄙夷地看向鄒大夫,從打此人進入聽雪閣就咋咋呼呼,不是發脾氣就是訓人,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反正沒一句是和顏悅色的。

  現如今,清平縣的大夫診治好了公子,他這是干啥?

  搶功?

  不過,所有人只是看著沒有說話,那鄒大夫用餘光看了一眼劉公公,臉上有些掛不住。

  厲聲怒目盯著周恆問道:「你是哪兒的大夫,師從何人?這癇病並非短時間可醫治,你是否用了什麼禁忌的藥物?」

  這一堆大帽子扣下來,周恆心裡暗自佩服。

  這人真的是不要臉的祖宗,太特麼不要臉了。

  「是否用了鄒大夫自己看過便知,何須問我?」

  周恆隨即不再說啥,讓他表演一會兒多好,這時候要低調。

  鄒大夫見周恆識趣沒辯駁,哼了一聲,一拂袖坐在錦墩上,伸手就要抓朱筠墨的手腕。

  就在這時,朱筠墨將手腕直接撤回去了,鄒大夫有些不解,抬眸看向朱筠墨。

  「邸下,怎可諱疾忌醫?」

  朱筠墨噗嗤笑了,隨即淡然地說道:

  「鄒大夫怎知我諱疾忌醫,剛剛周大夫已經給我治好了,怎麼不讓你診治就是諱疾忌醫?」

  鄒大夫一怔,朱筠墨一貫都是唯唯諾諾,對他的吩咐,誠惶誠恐地接受,從沒有什麼反駁或者抵抗,就連吃藥亦是如此。

  「邸下為何如此說?」

  朱筠墨臉色更加冷了幾分,一字一頓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鄒大夫說說,我這是......什麼病?」

  鄒大夫一頓,趕緊謙遜了一些,沒再託大,捻著鬍鬚細細說道:

  「多年前已經有了定論,這是癇病,邸下幼時不是犯過兩次,怎麼這會兒倒是疑惑起來?」

  此刻龐霄走了過來,將床榻邊的一個盤子掀開,裡面赫然是一些紙包,聞著味道就知道,這裡包著藥材。

  他拿了一包遞給鄒大夫,又拿了一包遞給屈大夫。

  朱筠墨接著問道:「這個藥可是鄒大夫開的?」

  鄒大夫有些不耐,打開看看,果然是自己開的草藥包,隨即點點頭,答道:

  「對,這是芩連清心湯,此方清心開竅,化痰安神。治痰火擾心,癲狂煩躁。主治癇病。」

  身後的那些清平縣大夫,也都傳看了一遍。

  黃芩、黃連、麥冬花、茯神、丹參、牛黃、菖蒲、遠志幾味藥材,沒什麼特別之處。

  這是一個加減方,雖然藥量有些大,不過也無可厚非,每個大夫的手法不同,估計是對病患情況瞭解,所以斟酌了一番。

  唯獨屈大夫微微蹙眉,捧著草藥包看了又看,不過沒說什麼。

  朱筠墨點點頭,「真的是一生病,記性都有些不好,霄伯我這個方子吃了多久?」

  「回主子話,這藥方從五歲服用到今天,已經吃了十一年了。」

  此言一出,屈大夫頓時一驚,手中的草藥包『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屈大夫,朱筠墨看向屈大夫,朝他微微一笑。

  「老人家不用忌諱,有什麼想法或者認知,可以直言不諱。」

  周恆看向這位老者,在公堂上已經領教過了,此人很是公正,說話幾乎滴水不漏,這會兒如此驚訝,顯然他已經想到其中的關鍵。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說出來。

  屈大夫垂下頭趕緊施禮,思慮半晌這才說道:

  「老朽失禮了,望公子海涵,不過這藥......這藥......不可長期服用,別說十一年,就是三年五載也不行,尤其公子還未到婚育之齡,這今後的子嗣,恐怕都會斷絕。」

  周恆抬頭看向屈大夫,沒想到他並沒有什麼委婉的表達,顯然鄒大夫的行徑激怒了他,身為醫者,竟然以藥害人,這是他決不能容忍的,周恆禁不住有些欽佩。

  鄒大夫眯起眼睛,身側的劉公公,用拂塵暗暗敲了他一下,目光後移看向劉公公,只見微微晃頭,伸出右手食指,左手朝下一掰,手指彎曲。

  鄒大夫心下一驚,這是要對那老頭下殺手,不過如此一來也不用掛懷了,臉上多了一絲沉穩,隨即看向屈大夫。

  「此言差矣,此方長時間服用確有子嗣之憂,不過為了活命只能有所取捨,難道性命不要了?況且,老夫也煉製了寒蟬清神丹,此藥能緩解癇病的症狀,更不會影響子嗣。」

  屈大夫一頓,顯然沒聽過這個寒蟬清神丹,側頭看向周圍的大夫,一個個紛紛搖頭。

  周恆側頭看向鄒大夫,「不知鄒大夫可帶著此藥,光聽名字還真不知道是何種藥物,我等真的是孤陋寡聞了。」

  見周恆一臉諂媚的笑容,鄒大夫沒有反感,反倒有些自得,搖搖頭說道:

  「此藥得來不易,不過今日來得匆忙身上並未帶著。」

  周恆一聽,沒帶......沒帶能行,弓拉滿了,你沒帶箭,這不是逗我玩兒嗎?

  恍悟般抬手一拍額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打開有一粒藥丸,出現在上面。

  「瞧瞧我這個記性,上次為公子診治的時候,公子正在吃藥,正好有一粒落在地上,公子讓我丟棄,可是我看那藥丸精緻,沒捨得丟棄,鄒大夫看看,這可是那寒蟬清神丹?」

  鄒大夫微微蹙眉,不過還是湊近嗅了嗅,微微點頭。

  「是,這就是寒蟬清神丹。」

  周恆另一隻手上早就拎著一把手術刀,此刻手起刀落,在紙張上將藥丸一切為二,黑色藥丸的中心,包裹的那顆紅色藥丸顯露出來。

  周海回身看看這些大夫,問道:

  「哪位感興趣可以過來聞聞,看看這是何物?」

  鄒大夫一聽想要上前,不過龐霄正好上前一步,一把接過藥丸,徑直將藥丸送到屈大夫他們手上。

  所有人都湊近嗅了嗅,屈大夫一嗅就頓住了,頓時瞪大眼睛看向周恆,見周恆沒了剛剛諂媚的樣子,臉上嚴肅起來。

  瞬間明白這番用意,趕緊上前一步。

  「此藥老朽甚為熟悉,這是提純後的臭麻子有麻醉之效,不過毒性極大,成人十顆臭麻子即可喪命。」

  其他大夫不斷點頭,認同屈大夫的判斷,唯有壽和堂的彭大夫朝後挪了挪,沒有參與其中。

  鄒大夫用眼角瞥了一眼眾人,微微眯起眼睛。

  「此藥裡面含有臭麻子,不過用量被控制的很好,既能麻醉,為何不能用做他效,況且此藥對癇病有奇效,老夫已經找人試驗過,怎麼你們這是質疑老夫的判斷?」

  周恆橫跨一步,走到鄒大夫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按照鄒大夫的理論,此藥如若和之前的芩連清心湯同服,雖然對身體有諸多損傷,對癇病確實有療效。可是......公子沒有癇病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6 11:35
第六十九章:對峙

  這句話,彷彿是丟進油鍋裡面的一滴水,鄒大夫瞬間炸了,身後那些大夫也都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胡言亂語,邸下十幾年的癇病,怎麼就不是了?!」

  周恆低頭笑了,朝著鄒大夫抱拳微微躬身說道:

  「鄒大夫怎麼急了,您是上醫,周某不敢反駁,不過公子的脈相,剛剛諸位都診治過,何不聽聽大家的意見?」

  此言一落地,那群清平縣的大夫都愣了,這是要他們口供,剛剛確實都診治過脈相,不過人家是御醫,如果反駁,豈不是......

  這些人瞬間蔫兒了,沒一個說話的,鄒大夫冷哼了一聲,一臉的鄙夷之色。

  正要說什麼,那個屈大夫再度站了出來,他朝著鄒大夫還有劉公公等施禮,說道:

  「老夫進門就給公子診治過,不過遲遲並未下結論,公子脈體闊大,充實有力,來盛去衰,這與癇病發作相去甚遠,只是痛症,並未發現別的問題,可是手足和頭顱抖動,口有白沫,這又與脈象相逆,所以遲遲未曾確診。」

  身後的眾人都點頭,他們也探過脈,基本就這個感覺,所以誰都沒給出結論,隨即附和道。

  「是啊,在下也是如此判定。」

  「確實如此。」

  「......」

  周恆朝著屈大夫微微躬身,「多謝屈大夫直言,就如鄒大夫所言,我們都是鄉野大夫粗陋寡聞,那麼我想問問鄒大夫,我們都能診治出來的症狀,您怎麼就判定是癇病?況且是十幾年的癇病,還常年服藥醫治,這作何解釋?」

  劉公公眯起眼盯著周恆,暗暗瞥向鄒大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鄒大夫此刻真的慌了,一個人反駁可以懟回去,所有人都如此判定,也見識了朱筠墨的脈象,他一時間有些語塞。

  稍微沉吟片刻說道:「邸下的癇病與尋常病患不同,脈象上很難發現,不然也不會幼時差點兒落入湖中,唯獨症狀能觀察一二,你們查探不出極為正常。」

  周恆恍悟,「哦,原來鄒大夫一直是靠症狀觀察。」

  「是也。」

  周恆走到朱筠墨身側,抓起一那個擦拭過唇邊白沫的帕子遞給鄒大夫,臉上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既然如此,請鄒大夫查驗一下,公子剛剛嘔出的是何物?」

  鄒大夫一頓,瞬間瞪了眼,「你竟敢如此侮辱老夫......」

  周恆帶著不解,微微蹙眉。

  「侮辱?身為醫者,要有仁心仁術,別說是病患嘔吐之物,即便是排泄的黃白之物也要仔細觀察,這都無法做到,還配稱其為醫?」

  屈大夫首當其衝,快步走到周恆身側,拿起帕子聞了聞,瞬間瞪圓了眼睛。

  「這......這是鹼......」

  聽到屈大夫的驚呼,鄒大夫此刻也一驚,沖上前一把將帕子扯過去,送到鼻端嗅了嗅,抬眸看向周恆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你誆騙老夫?」

  周恆聳聳肩,極為滿意地點點頭。

  「對啊,鄒大夫觀察能力太差了,周某就是誆騙你。」

  屈大夫不解地指著朱筠墨說道:「可是,剛剛公子渾身有節律地顫抖,這......」

  「施針,周某給公子施針,做出癇病發作的樣子。」

  「大膽!」

  周恆搖搖頭,「我是誆騙了諸位,若不如此怎知你的行徑?話說回來,鄒大夫不是更為惡劣,誆騙了公子以至於整個寧王府十數年,讓一個毫無病患的孩童服用藥物,你意欲何為?難不成你想控制公子,或者......通過公子控制寧王?」

  大帽子誰不會扣,張口就來的東西,這玩意不花錢,想要多大就多大。

  絕對不能給對方翻盤的機會,不然別說朱筠墨,就是自己這條鹹魚,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朱筠墨抓著周恆的手臂,雖然沒回頭,不過周恆能清晰地感知到,朱筠墨渾身都在顫抖。

  憋了這麼多年的話,被周恆揭穿,一下子說出來,這種感覺有委屈、有暢快、還有一絲無奈,周恆非常瞭解。

  鄒大夫似乎還要說什麼,被身側的劉公公一拂塵甩了過來。

  「夠了,鄒大夫退下,回京城咱家自會向太醫院稟明此事,來人將鄒大夫押下去。」

  鄒大夫懵了,張口就要求饒。

  「公公明察......」

  龐霄微微蹙眉,這是要帶鄒大夫走。

  可是出了這個門,誰知道你們如何處置?

  隨即,趕緊攔在劉公公身前。

  「劉公公,此刻鄒大夫還不能帶走,主子一直是鄒大夫照顧的,如今查明主子壓根沒有病,卻被這歹人用藥十幾年,如此大事要稟明大同,由王爺定奪吧?」

  劉公公冷冷地笑了一下,「哦,小霄子你的意思是,咱家會徇私?」

  龐霄沒挪步,還是攔著劉公公的動作。

  「劉公公見諒,此時事關重大,誰也不清楚,鄒大夫是否受人指使,此事關系到寧王府的血脈安生,主子也是陛下親封的世子,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草率行事,如若王爺或是陛下問起,無法交代。」

  「如若咱家非要走呢?你還要動手不成?」

  龐霄還是沒有動,抬頭盯著劉公公的眼睛,說道:

  「劉公公自是可以隨意離開,不過這鄒大夫,必須留下,我自會派人押送他去大同。」

  如此一來,就僵持到這裡,雙方人劍拔弩張,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衝了進來,看到這陣仗直接跪了。

  匍匐著朝前挪了兩步,磕磕巴巴地說道:

  「稟......稟霄伯,大同來人了......」

  這句話,再度讓整個房間炸了,朱筠墨一慌差點兒將周恆拽倒,整個人已經躲在周恆身後。

  劉公公波瀾不驚的臉上,也顯出驚愕之色。

  鄒大夫瞬間腳下發軟,直接跪坐在地上。

  要知道平日無論發生多大的事兒,大同那位寧王,都是不聞不問,沒想到今日竟然派人來了。

  龐霄反應最快,直接迎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幾人走過來,趕緊拜倒。

  只見三個人走了進來,全都身穿鎧甲,周恆正在想,是否需要施禮,就見為首之人,已走到龐霄身側,將他扶起來。

  「龐公公快請起。」

  龐霄這才抬頭,見到來人頓了頓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你是......」

  那人低聲說了兩個字,周恆距離遠沒有聽到,不過龐霄顯然是楞了一下。

  「老奴見過蘇將軍。」

  隨即恍悟趕緊站起身,不過沒有上前寒暄,畢竟房內還有諸多人。

  那人環顧了一下,舉起一個捲軸,朗聲說道:

  「傳寧王口諭,自即日起,世子朱筠墨無需京城派御醫診治。免除趙炳淵授課之權,之後另行指派,世子應閉門謝客,無故擾世子讀書休養之人,可由龐霄自行處置。御醫鄒志勳,即刻押送京城,報太醫院論處,諸事由龐霄全權定奪。」

  這一番話讓眾人都極為震驚,這是那個對朱筠墨不聞不問的寧王嗎?

  周恆伸手抓住朱筠墨,一把將他從床上拽下來,低聲催促道。

  「謝恩啊!」

  朱筠墨沒穿鞋子,直接跪在地上,一時間有些哽咽,定定地看著來人。

  「謝父王恩典,筠墨領命。」

  龐霄等人也都拜倒,那鄒大夫已經有些懵了,一把抓住劉公公的袍子,不斷向上攀爬。

  「公公救我,公公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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