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62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0章 急救
               
    興王府以承運殿為中心,東邊是書堂,乃興王朱祐杬平日齋居讀書的地方,因為朱祐杬信道,別號純一道人,所以書堂又名純一殿。徐晉平日便是在書堂的小榭中給朱厚熜授課。

    朱厚熜聞說姐姐永福郡主突然發病,急得立即跑出了小榭,向著承運殿後面的王妃寢宮跑去。徐晉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追出,因為此時小婉也在王妃蔣氏的屋裡說話。

    「世子殿下,外面下著雨,不穿蓑衣也要打雨傘啊,仔細著涼……哎喲!」

    平時負責照料朱厚熜的太監,撐著雨傘在後面急追,結果人沒追上,自己卻腳下打滑,狼狽地摔了個狗啃屎。徐晉從旁邊經過,順手撈起掉落地的雨傘追了上去。

    當徐晉和朱厚熜趕到興王妃的寢宮,屋裡正亂作一團,但見小榻上躺著一名十來歲的少女,四周圍滿了宮女太監,一名道士正滿額冷汗地給榻上的少女把脈。

    謝小婉今日一身盛裝,嬌俏可人,此時也圍在小榻旁邊,見到徐晉立即轉身行了過來,低喚了一聲:「相公」

    徐晉小聲地問:「小婉,永福郡主是怎麼發病的?」

    謝小婉俏臉微發白,顯然有點被驚嚇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大家正坐著聊天兒,永福郡主就突然這樣子了,好嚇人!」

    徐晉聞言暗鬆了口,那便不關小婉事了,他就擔心是在幾名少女玩耍打鬧事出的事。

    徐晉安慰地輕拍了拍小婉的手背,行到榻旁看了看,只見躺在榻上的永福郡主已經臉色泛紫,雙眼翻白,右手緊緊地抓住胸口的衣服,一看就是窒息的徵兆。

    那張道人把著永福郡主左手的脈搏,冷汗不斷地從額頭冒出來,忽然撲通地跪倒在地道:「王妃娘娘娘,世子殿下,貧道無能為力,為郡主準備後事吧。」

    王妃蔣氏聞言悲從中來,放聲痛哭:「我可憐的兒呀,你父王剛走,你也要離開為娘嗎?」

    「哇!」旁邊一名七八歲的小蘿莉也跟著大哭起來,正是朱厚熜的妹妹永淳郡主。

    朱厚熜雙眼赤紅,大聲道:「張道長,你的丹藥不是很管用嗎?再給我姐姐吃一顆試試。」

    那張道人為難地道:「世子殿下,這丹藥不能連續服食的,永福郡主若再服一顆,恐怕適得其反。」

    徐晉皺了皺眉,忽然瞥見地上灑落了一地的花生米,不禁心中一動,急問道:「永福郡主是不是吃過花生米來著?」

    一眾宮女面面相覷,倒是正在哭泣的小蘿利永淳郡主答道:「姐姐吃過呢!」

    徐晉聞言連忙道:「請大家讓一讓,看樣子可能是花生米堵住氣管了。」

    朱厚翻聞言不禁一喜,大聲吼道:「快,都讓開,讓徐晉來,他懂得多!」

    一眾宮女和太監都下意識地退了開去,徐晉連忙上前把榻上的永福郡主抱了起來。

    「啊!」在場的宮女太監都傻了眼,王妃蔣氏也皺起了眉頭,只有朱厚熜還算淡定,因為他相信徐晉。

    徐晉這時也顧不得眾人異樣的目光,救人要緊,再遲一點恐怕就沒救了,所以將永福郡主抱立起來,從後面抱緊,雙手箍在她胸乳下方,然後用力收緊擠壓。這正是搶救異物堵塞氣管的「海姆立克急救法」,通過擠壓,利用肺部殘留的氣體把堵在氣管的異物反衝出來。

    然而,現在的人可不知道什麼「海姆立克急救法」,而且徐晉這動作看著也實在太驚世駭俗。要知道在封建禮制下,男女授受不親,未婚女子跟陌生男子多說幾句都會讓人非議,更何況是以這樣羞人的姿勢抱在一起。

    一眾宮女都驚得摀住了嘴,包括謝小婉在內都傻了眼,蔣氏也驚傻了,緊接著臉色猛地冷沉如水,一些太監甚至尖叫著大喝:「放肆,徐晉,你竟敢褻瀆郡主,來人呀!」

    「徐晉,你……!」朱厚熜本來還算淡定的,但見到徐晉這動作也不禁產生了懷疑,這傢伙不會是趁機佔我姐便宜吧?

    徐晉沒有理會,繼續用力反覆地擠壓。正當外面的侍衛氣勢洶洶地衝進來,徐晉懷中的正直翻白眼的永福郡主呼的吐出一粒花生米,正打在了朱厚熜的臉上。

    噝……

    永福郡主喉龍發出一聲清晰的吸氣聲,就好像溺水者突然被救了上岸一般嬌喘起來。

    徐晉大喜,連忙把永福郡主輕輕地放回榻上,一邊替她輕拍擊後背,後者發紫的臉漸漸轉白,慢慢恢復了一絲血色。這時就算白痴都看出永福郡主被救活過來了,原來這樣子真的可以救人啊!

    徐晉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裡也頗為後怕,剛才若救人失敗,那自己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寧兒!」王妃蔣氏悲喜交加,急忙上前抱住女兒,小蘿莉也破涕為笑,欣喜地叫著:「姐姐!」

    朱厚熜感激地拉起徐晉的手,連聲道:「徐晉,謝謝你,對不起,我剛才還以為你……嘿嘿!」

    徐晉不禁無語,你小子當我腦子被驢賜了,更何況我身邊也不缺女人,犯得著佔你姐姐便宜。

    那些衝進來的士衛面面相覷,朱厚熜揮手道:「沒事了,你們出去吧,今天看到的都不允許說出去,否則別怪本世子不客氣!」

    那些士衛凜然地退出了門去。

    謝小婉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她自然相信自家相公不會做如此下流齷齪的事,但剛才要是永福郡主沒救回來,那相公渾身是口也解釋不清了。

    那張道人神色複雜地看了徐晉一眼,拱了拱手道:「原來徐公子還懂得歧黃之術,貧道佩服!」

    徐晉對道士沒偏見,但對拿什麼狗屁丹藥忽悠人的道士卻是極不爽,淡道:「湊巧懂點皮毛罷了。」

    由於興王朱祐杬篤信道教,朱厚熜自小耳濡目染,所以也信奉道教,但這時不禁產生了懷疑,姐姐明明被花生米堵塞了氣門,張道長卻瞧不出來,還給姐姐吃什麼丹藥。今天要不是徐晉,姐姐恐怕就不中用了!

    「張道人,你先退下吧,這裡暫不需要你了!」朱厚熜淡道。

    朱厚熜儘管對張道人的表現不滿,但張道人終究是父親生前寵信的道長,所以朱厚熜也沒出言責罵,只是客氣地讓他退下。

    張道人也深知自己今天搞砸了,所以十分識趣地退出了屋。

    這時,永福郡主已經緩過勁來,還喝了幾口水,神情忸怩地偷看了徐晉幾眼。

    王妃蔣氏雙手合拾謝天謝地,又向徐晉道謝:「晉哥兒,這次多虧你寧兒才撿回一命。」

    徐晉連忙道:「舉手之勞罷了,這是徐晉應該做的。」

    蔣氏微微一笑,不過想起徐晉那救人的方式,神色頓時有點不自然,那動作實在太讓人難以啟齒了。

    徐晉察言觀色,見狀連忙拱手道:「王妃娘娘,永福郡主需要好好休息,徐晉先告退了!」

    「嗯,也好!」蔣氏點了點頭答應了,也免得徐晉留在這樣讓女兒尷尬。

    話說永福郡主朱秀寧是正德元年出生的,今年已經十四歲,在古代已經算是姑娘家了。

    朱厚熜親自把徐晉和謝小婉送出了王妃寢宮,蔣氏見徐晉一走,立即便嚴厲地警告了在場的宮女太監,不可對外聲張,這畢竟對郡主的名聲有影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1章 戲法
               
    窗外,秋雨還在潑灑著,屋裡瀰漫著一股藥酒味兒。徐晉衣袖擼起,右手臂坦露出來,謝小婉正拿藥酒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著。

    藥酒是老丈人謝擎專門配製,能夠消腫止痛,活血化瘀通經絡,自從拆了夾板,謝小婉每天早晚都會給徐晉擦拭一次。

    其實,經過三個月的休養,徐晉的右手基本沒大礙了,目前已經能夠寫字,不過剛才為了搶救永福郡主,估計是用力過度,所以此時有點隱痛。謝小婉擔心不已,所以回到住處後立即拿來藥酒替徐晉擦拭,還一邊撅起小嘴兒「數落」自家相公不愛惜身體。

    徐晉忙陪笑著告罪道:「好娘子,就饒了相公這一遭吧,當時也是急著救人,下次相公一定會注意的。」說完左手摟住謝小婉纖腰帶入懷中,把臉貼到後者胸前,舒服地嗅吸少女特有的清香。

    謝小婉臉紅耳赤地低嗔道:「相公別鬧,月兒待會進來看到了可不好。」

    徐晉笑道:「怕什麼,月兒又不是沒見過。」

    謝小婉禁不住輕擰了一下徐晉的耳垂,羞赧地嗔道:「上次還不是都怪你,故意弄濕人家的衣服。」

    十五歲的少女越長越誘人,有一次洗澡的時候徐晉把持不住,故意弄濕了謝小婉的衣服,然後很無恥地把娘子拉到浴桶中一起洗了個鴛鴦、浴,差點沒擦槍走火,關鍵還被送衣服進來的月兒撞見了。

    徐晉臉皮厚無所謂,不過謝小婉卻是羞得無地自容,打後幾天都沒敢再給相公洗澡。

    謝小婉替徐晉擦完藥酒,然後溫柔地整理好衣服,有點擔憂地問:「相公,這天氣眼看就轉涼了,我們幾時動身進京呢?人家聽說北地寒冷,有時十月份就開始下雪,到時若大雪封路可就壞了。」

    徐晉點頭道:「過幾日我便向王妃辭行,回頭多準備些禦寒的衣物,應該無妨的。」

    這時月兒端了一盆水進來,擱在架子上。謝小婉淨了淨手,又洗毛巾替徐晉擦臉。月兒則站在一旁,嘴巴一直在動,謝小婉好奇地問:「月兒,你吃什麼這麼香?」

    「花生米啊!」月兒說著從口袋裡摸了一把花生米往嘴裡丟去。

    謝小婉打趣道:「你這小蹄子,不會是想著讓相公用那啥急救法子救你吧?」

    月兒心虛地分辨道:「夫人,人家本來就喜歡吃花生米,王府的咸脆花生很好吃呢,不信你試試。」

    「好吃也不用一大把往嘴裡塞啊!」

    「人家喜……喜歡這樣吃嘛!」

    徐晉好笑:「炒制的花生性熱,吃多了容易長痘子,小心變麻皮臉!」

    月兒撇嘴道:「才不會呢,老爺你少嚇唬人,這種咸脆花生人家打小就吃了。」

    徐晉不禁暗汗,難怪這妮子才十五歲就發育得這麼豐滿,花生的蛋白質和脂肪含量都很高。

    謝小婉替徐晉洗完臉,月兒正要將盆裡的水拿去倒掉,徐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吩咐道:「月兒,回頭你到廚房拿些米醋、油、滷水回來,還要一口大鐵鍋,拿不動便讓二牛幫你。」

    謝小婉和月兒都有點愕然,前才好奇地問:「相公,你要這些東西幹嘛?」

    徐晉神秘一笑道:「到時就知道了。」

    ……

    九月二十五日,天氣晴朗,秋高而氣爽。

    世子府,朱厚熜剛晨練完,滿頭大汗地回到了屋中,見到姐姐永福和妹妹永淳正在玩五子棋,於是便湊近前替妹妹永淳「出謀劃策」,然而小蘿莉卻不領情,摀住鼻子道:「二哥哥,你滿身大汗,能不能離人家遠點。」

    永福郡主蹙眉道:「小奴兒,你衣服都汗濕了,快去換洗一下吧,仔細著涼了。」

    話說興王朱祐杬一共才娶了兩個妃子,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妃嬪了,這在大明的眾多親王中實屬異數。正妃蔣氏,一共育了兩男三女,其中長子和長女均早年夭折。另一名妃子淑妃只育了一女,八歲的時候同樣夭折了。

    興王朱祐杬連番遭受喪子喪女的打擊,十分擔心次子朱厚熜也養不大,所以給朱厚熜便起了個乳名叫小奴兒,因為民間有個說法:名賤好養活。

    正因為如此,永福郡主一直都稱呼弟弟為小奴兒,當然,眼下朱厚熜還沒繼承興王的爵位,如果襲了王爵,那便不能再這樣叫了。

    朱厚熜從太監手中接過手帕擦了擦汗,滿不在乎地道:「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才沒那麼容易著涼。而且徐晉也說了,剛晨練完不能馬上洗澡,要等血液循環平復下來。」

    永福聞言也便不催促了,她不懂什麼叫血液循環,但既然徐公子這樣說,想必是有他的道理吧。

    小蘿莉永淳眨了眨眼睛道:「什麼血液循環人家聽不懂。二哥哥,你每天在院子裡跑圈兒,學青蛙跳什麼的管用嗎?」

    朱厚熜擼起衣袖亮了亮手臂道:「自然是管用的,你們看我是不是比以前強壯了?」

    永淳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誠實地道:「真瞧不出來!」

    永福郡噗嗤地失笑出聲,點頭輕道:「強壯倒是不見得,不過看著確實結實了些,人也精神了。」

    朱厚熜有點得意拽新詞道:「生命在於運動,每天堅持適量的運動,人自然健康,精力充沛。姐姐你身子弱,要不以後每天跟著我晨練吧。」

    永福紅著臉搖了搖頭,永淳則可愛地翻了記白眼道:「二哥哥,你是男孩子無所謂,要是我和姐姐像你那樣在院子裡跑圈兒、俯臥撐、學青蛙跳,還不把娘親給氣死。」

    朱厚熜拍了一下額道:「說的倒是,那你們還是玩藤球好了,噢,記得徐晉說過有一種運動是可以在床上做的,好像叫啥……伽來著,回頭我問問他。」

    永福心中一動,輕道:「噢,那徐公子倒是懂得挺多的。」

    朱厚熜深有同感地道:「可不是,明明比咱們也大不了多少,偏偏好像什麼都懂,真不明白他的腦袋怎麼長的。」

    永福郡主微笑了笑,她對徐晉近日給弟弟授課的內容自然也有所耳聞,譬如太陽是個大火球、地是圓的、世界上有七大洲四大洋等等。永福郡主不知道徐晉這些稀奇古怪的說法是否真實,但能杜撰出來也足見其想像力之豐富了。

    朱厚熜忽然有些情緒低落地道:「可惜徐晉和小婉姐姐後天就要動身上京趕考了,以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

    朱厚熜當年被寧王派人擄走,流落到上饒縣行乞,後來被謝小婉和徐晉所救,這才沒有凍死街頭。在那段苦難無助的日子裡,是謝小婉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溫暖。正因為如此,雖然只是短短半年時間相處,朱厚熜卻是把謝小婉當成親姐姐一般,甚至比親姐姐還親。

    而對於徐晉,朱厚熜既有感激,更多的卻是一種兄長般的崇拜。在徐晉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朱厚熜的一些價值觀,處事方式都明顯向徐晉靠擾。

    永福看了一眼情緒低落的弟弟,心裡都禁不住有點吃味,輕問道:「徐公子今天沒說要給你授課?」

    朱厚熜一拍額頭,興奮地道:「差點忘記了這個,徐晉說今天要變戲法,我得趕緊!」說完便飛快地跑去沐浴更衣。

    永福和永淳對視一眼,後者更是滿眼小星星,躍躍欲試地道:「姐姐,要不咱們也跟著二哥哥去看看熱鬧吧?」

    永福郡主頓時猶豫,她有點不好意思見徐晉,不過她又很好奇徐晉要變什麼戲法,畢竟只是十來歲的少女。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2章 萬物有其理(兩張合一)
               
    徐晉所住的小院位於興王府西側的角門附近,平時進出王府十分方便。

    今天一早,二牛和大寶便按照徐晉的要求,搬來磚石在院子中搭了一個簡易的灶台,然後架上了鐵鍋,又弄來了些干柴準備燒火之用。

    一切準備就緒,徐晉和謝小婉正在屋裡吃著早餐,朱厚熜便帶著陸炳和伴讀太監黃錦興匆匆地趕來了,人還沒進屋便嚷了進來:「小婉姐姐,徐晉……!」

    徐晉本不想理會這小子,但當看到跟在朱厚熜身後的兩名宮裝少女,不禁頗為意外,連忙站起來行禮道:「徐晉見過世子殿下和兩位郡主!」

    謝小婉也連忙站起來福了一禮。

    「呃……不必多禮!」朱厚熜擺了擺手,身後的永福郡主和永淳郡主倒是盈盈一福還禮,前者表情明顯有些忸怩,微低著頭不敢看徐晉。

    徐晉打量了永福郡主朱秀寧一眼,不由微恍了恍神,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段描寫: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話說徐晉雖然前幾天救過永福郡主,但當時後者正被花生米堵住了氣管,憋得臉色發紫,張著嘴,直翻白眼,實在沒什麼美感可言。而且事後徐晉為了避嫌也沒有細看,聊了兩句便匆匆離開了,此時才算真正意義上看到永福郡主的真容。

    試想一下,連弟弟朱厚熜都長得那麼「妖孽」,永福郡主作為其一母同胞的姐姐,模樣又能差得到哪裡。毫無疑問,永福郡主可算得上萬里挑一的極品小美女,無論是臉形,還是病蔫蔫的柔弱氣質,都讓徐晉想起八七版《紅樓夢》中的林黛玉。

    不過,永福郡主美則美矣,但徐晉對這種病美人實在不感冒,打量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此時,朱厚熜毫不客氣地伸手從碟子裡拿了一個肉包子,一邊吃一邊道:「徐晉,永福和永淳聽說你今天要變戲法,所以也想跟來看看,沒問題吧?」

    徐晉微笑道:「自然沒問題,嚴格地來講,我今天是要給世子殿下上一節物理課。」

    朱厚熜三兩口把肉包子啃完,拍了拍手,興致勃勃地道:「那還等什麼,趕緊開始吧。」

    「世子殿下,兩位郡主,請跟我來!」徐晉說完把眾人帶到院子中。

    當看到架在灶台上的大鐵鍋,永福郡主不禁詫異地看了瞄了一眼徐晉,小蘿莉永淳皺了皺鼻子道:「徐晉,你弄個大鐵鍋是要炒菜嗎,本郡主可不想看這個,本郡主是來看變戲法的。」

    徐晉微笑道:「永淳郡主稍安物躁,待會本人便要表演一個油鍋洗手的戲法。」

    永淳郡主眼前一亮,興奮地拍掌道:「是把油燒開了,然後把手伸到鍋裡洗嗎?」

    徐晉點頭道:「正是!」

    永福郡主頓時有點花容失色,謝小婉和月兒倒是反應平靜,因為前些天她們已經親眼目睹過徐晉預演,知道了其中的原理。

    朱厚熜將信將疑地道:「徐晉,你不是開玩笑吧?燒開的熱油非同小可,沒有法力護體可不行。」

    陸炳點頭道:「府裡的張道長乃修道之人,他道行高深,能夠在燒開的油鍋中撈銅錢。莫不成徐公子你的道行及得上張道長?」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張道長當眾表演過油鍋撈銅錢?」

    朱厚熜神色敬畏地點了點頭道:「張道長確實在父王面前表演過油鍋撈銅錢,當時我和小陸子也在場,親眼所見。鍋裡的油燒開後,張道長往手臂上貼了一道符,然後便把手伸到油鍋中撈起了兩枚銅錢。後來張道長還把一隻豬蹄丟到油鍋中,那隻豬蹄很快就被炸得金黃的。」

    徐晉心中嗤笑,屁的道行神通,只不過是利用了一些障眼法忽悠罷了,其中的道理說穿了其實一文不值。

    由於興王朱祐杬篤信道教,朱厚熜自小耳濡目染,同樣的篤信道教,這也是他日後沉迷修道煉丹的根源。所以徐晉這段時間都在琢磨著用什麼方法糾正朱厚熜的觀念,以免他日後誤入歧途。

    正好前幾天永福郡主事給了徐晉一個契機,所以徐晉便打算利用這個契機,趁熱打鐵,給朱厚熜上一節物理課,讓他認識到所謂的「神通」都是騙人的伎倆。讓徐晉意料不到的是,張道人竟然也表現過類似的「道法」,那倒是正中下懷。

    當下,徐晉也不廢話,立即吩咐二牛生火架柴。

    很快,鍋裡的油便開始沸騰了,滾滾的熱氣蒸騰起來,看著相當嚇人。徐晉取出兩枚銅錢丟到沸騰的油鍋中,然後擼起衣袖,淡定地把手伸進了油鍋中。

    「啊!」永福和永淳嚇得摀住眼睛不敢看,朱厚熜和陸炳也是臉色發白,眼皮一陣亂顫。

    然而,預料中的慘叫聲並沒有響起,徐晉輕鬆地把鍋底中的兩枚銅錢撈了起來。

    永福和永淳移開遮住眼睛的手,均驚得小嘴張成了「o」形,一臉的不可思議看著徐晉的手。

    朱厚熜使勁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指輕戳了戳徐晉的手臂,確認沒炸熟,這才心有餘悸地道:「徐晉,你的手為什麼沒被燙傷?」

    徐晉將手中銅錢丟回油鍋裡,微笑道:「世子殿下要不要嘗試一下。」

    伴讀太監黃錦立即尖聲道:「徐公子,萬萬不可,世子殿下乃千金之軀,又豈能以身犯險,若有個閃失,你我都擔帶不起。」

    朱厚熜看了一眼鍋裡翻滾沸騰的油,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一臉的猶豫不決。

    徐晉也不勉強,對旁邊的燒火的二牛道:「二牛,你來!」

    「好的,老爺!」二牛憨笑著站起來,把手伸進油鍋中,好整以暇地把鍋中的兩枚銅錢撈了上來,手臂只是微微有點紅,同樣沒有被燙傷,得意洋洋地嗡聲道:「世子殿下,你太膽小了,其實一點也不燙的。」

    朱厚熜俊臉微紅,竟然被大傻牛嘲笑了,不能忍!

    「傻牛,敢小瞧本世子,這就摸給你瞧瞧!」朱厚熜說著猛地把手探到油鍋。

    「啊!」永福永淳再次失聲驚呼,小太監黃錦和陸炳均嚇得臉都白了。

    「咦……真的不怎麼熱啊!」朱厚熜把伸手伸到翻滾的油中,驚訝地發現這些燒開的油竟真的不是很熱,完全可以忍受。

    朱厚熜把手縮了回來,驚喜地道:「哈哈,真的不熱啊,徐晉,這是怎麼回事?」

    徐晉正想解釋,卻見永淳郡主擼起了衣袖,竟然也想伸手到油鍋中,連忙喝住道:「郡主不可!」

    永福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把妹妹給拉住,永淳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徐晉,二哥哥摸了也沒事,為什麼人家不能摸?莫不成你剛才把法力傳給了地二哥哥?」

    徐晉有點好笑,解釋道:「因為油剛才還沒燒開,但現在已經燒開了。」說完把一隻雞蛋打進了油鍋中,只聽得滋的一聲,那隻雞蛋瞬間被燙熟了。

    朱厚熜和永福郡主均面色大變,小蘿莉永淳更是嚇得小臉都白了,騰騰騰地後退了數步。

    朱厚熜吃吃地道:「徐晉,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剛才摸的時候明明不是很燙的。」

    「很簡單,因為這鍋油裡加入了米醋。」

    「米醋?」朱厚熜不明所以地撓了撓後腦勺。

    徐晉微笑著解釋道:「這就是我今天給你上的物理課。米醋的密度……呃,還是換種說法吧,米醋要比油重,二者混合在一起時,米醋會沉到鍋底下,而油則浮在上層,所以一眼望去只以為全是油。

    然而,米醋的沸點要比油低得多,換而言之,米醋用很低的溫度就能被燒開,變成蒸汽浮上來,把上層的油給頂得翻滾沸騰,看著好像油被燒開了,其實油還沒被燒開。」

    永福郡主等人聽得似懂非懂,朱厚熜這段日子聽徐晉授課,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所以一聽便懂了,恍然道:「難怪聞到一股醋味,那後來油變熱,是不是因為鍋底的醋被燒光了?」

    徐晉不禁暗讚,這小子還是挺聰明的,懂得舉一反三,點頭道:「正是如此!」

    朱厚熜頓時來了興趣,立即讓二牛把鍋裡的熱油倒掉,然後親自加入米醋和油嘗試了一次,發現果然如徐晉所講,不禁興奮得手舞足蹈地,大笑道:「原來如此,哈哈,以後本世子也可以用這招嚇唬人了。」

    徐晉不動聲色地道:「我再給世子殿下變一個戲法如何?」

    「快快變來。」朱厚熜聞言欣喜地催促道。

    徐晉轉身行回屋中,眾人連忙跟了進去。徐晉吩咐月兒將準備好的一盆滷水端了上來,擺在桌子上。

    徐晉取了一根竹筷,先把竹筷浸濕了,然後頭下尾上緩緩插入水中,待穩定後慢慢地鬆開手,那支竹筷竟然神奇地豎立在水中。

    這招正是民間巫婆神棍最慣用的伎倆——水中豎筷子。譬如一個人頭痛找神婆醫治,神婆便會說他撞邪了,然後嘗試在水中豎筷子,一邊喊病人家族裡先人的名字,當喊到某個先人的名字,筷子剛好被豎起來,那就是這個先人的鬼魂在作祟,於是神婆就會舉起菜刀大喝,把邪祟嚇跑,筷子也就隨即倒下。

    這招「水中豎筷」若配合生動的表演,確實很容易把觀眾給唬住,但實際只是一種簡單的力學現象罷了,只要稍加練習,誰都可以辦到。

    「徐晉,這又是怎麼回事?快教教我!」朱厚熜看著直直豎在水中的筷子,興致勃勃地道。

    徐晉微笑解釋道:「這個其實更簡單,因為竹筷沾了水後,表有粘力,側面受到水的一定支撐,只要放入水中時把握到平衡就能豎起來,特別是密度大,粘性大的滷水更容易。世子殿下可以試試!」

    朱厚熜按照徐晉的指點,嘗試了幾次,第五次終於成功把筷子豎起來了。謝小婉看得有趣,也嘗試了一下,結果三次便成功了。

    永淳郡主見狀也嚷嚷著要嘗試,小蘿莉運氣顯然很好,竟然兩次就成功了,興奮得又叫又跳。最後永福郡主也忍不住試了試,同樣三次便成功了,不由驚喜地看了徐晉一眼。

    徐晉微笑道:「所以說,世間所有的現象都有它的道理,當你不懂得其中的道理時,會覺得非常神奇,非常不可思議。但當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便沒什麼玄妙可言了,所謂的道法神通都是障眼法罷了。」

    永福郡主低下頭若有所思,顯然在品味著徐晉這番話。

    朱厚熜也陷入了沉思之中,面色漸漸變得不自然起來,既然油鍋中撈銅錢只是騙人的伎倆,那張道長的所謂道法神通豈不是假的,換而言之,他所煉製的所謂靈丹,豈不也是沒用的假藥?難怪父王吃了他那麼多的丹藥,連屁用都沒有,父王才四十多歲便英年早逝,會不會也是因為……

    朱厚熜越想面色便越難看,沉聲道:「姐姐,你以後不要再吃張道人的丹藥了!」

    永福郡主點了點頭不作聲,目光卻是飛快地掃了徐晉一眼,她雖然身體不好,但卻是個心思靈巧聰敏的姑娘,此時她終於明白徐晉今天給弟弟上這節所謂物理課的原因了。

    徐晉心中淡然一笑,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些事情,你說一千句一萬句來解釋,還不如親身實踐一次有說服力。

    很明顯,自己今天這節物理課的苦心並沒有白費,朱厚熜已經意識到所謂的道法神通是騙人。

    當然,要徹底扭轉一個人自小形成的觀念,並沒那麼容易,由朱厚熜沒有立即命人把張道長趕走,便可以看得出來,這小子對修道還存有「幻想」。

    不過,徐晉並不急,所有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斷的量變才會有質變,朱厚熜現在對修道已經產生了懷疑,就好比打了預防針,擁有了抗體,以後估計也不會沉迷進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3章 進京
               
    夜靜,窗外傳來秋蟲的淺鳴,紗窗裡透出的燈光,在窗外的桂花樹上投落點點斑駁。

    書房內,燭台上點了三根蠟燭,光線十分明亮,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徐晉可不會委屈自己的眼睛,每天夜讀,要是因為光線昏暗把眼睛給弄近視了可不妙,明朝可沒有配眼鏡的地方。

    書案上堆了兩撂書籍,都是徐晉之前從興王朱祐杬的書堂中借來的。跟大明其他的米蟲藩王不同,興王不縱情聲色享樂,而是喜歡讀書做學問,所以書堂內的藏書極為豐富。

    徐晉雖然是江西的鄉試解元,不過這個解元的水分很大。徐晉自己也心知肚明,倘若自己下場參加鄉試,這解元是肯定拿不到的,甚至能不能中舉都還兩說。而這次進京參加會試的都是各省讀書人中的佼佼者,可謂是藏龍臥虎,徐晉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所以,徐晉在王府小住的這段日子,除了白天偶爾給朱厚熜授課,剩下的大部份時間都用在讀書和做題上。運氣雖然也是實力的一部份,但一個人總不能靠運氣,真才實學才是根本,而這次參加會試,徐晉若想順利通過,顯然得靠真本事了。

    而此時,徐晉並沒有在讀書,也沒有在寫八股文,而是拿著炭筆在宣紙上認真地畫著圖形,都是些人形的圖案,還有表示動作的箭頭和文字說明。

    話說昨天上完物理課後,朱厚熜私下找了徐晉要「床上運動」的練習方法,說是給姐姐永福鍛鍊身體用的。

    徐晉自然不會拒絕了,選了後世瑜珈中的十六式簡單動作,以圖像的形式畫下。此時徐晉已經快畫完了,還有最後一式。

    片刻之後,終於畫完了,看著滿紙的「小人」,徐晉不由腦補了一遍嬌滴滴的永福郡主,穿著緊身衣在床上撅臀撩腿的情景,不由一陣惡汗,連忙把宣紙捲起來。徐晉在猶豫要不要把這十六式瑜珈交給朱厚熜,這玩兒永福郡主看了估計是不會跟著練習的,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變態呢。

    徐晉最後決定,明天離開王府時,如果小奴兒索要便給他,如果沒有問起,那自己裝糊塗好了。徐晉把宣紙捲起,用繩子紮好後放到書架上,然後吹滅了蠟燭回到隔壁的屋裡。

    屋內,謝小婉正在燈下做著針線活兒,見到徐晉進來,立即甜笑著道:「相公今天這麼早讀完書了?」

    「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動身趕路。」徐晉在旁邊坐下,習慣性地伸手摟住了小婉的柔軟纖腰,笑道:「娘子,該陪相公睡覺覺了。」

    謝小婉嬌憨地睇了相公一眼道:「相公先睡吧,還差一點就做完,明天就要出發了,人家得趕在今晚縫好。」

    徐晉看了一眼謝小婉正在縫製的虎頭帽,不由有些吃味地道:「那小子倒是會折騰人,王府裡能缺了帽子?偏還要找你縫,明天我得踹他屁股!」

    謝小婉好笑道:「相公這麼大的人,連小孩子的醋也吃?」

    徐晉故意板著臉道:「相公也是小孩子好不!」

    謝小婉既好氣又好笑,湊過來在徐晉有臉頰上輕親了一下,柔聲道:「相公乖,自己先去睡吧。」

    徐晉笑嘻嘻地把另一側臉調過來,謝小婉只得再親了下,嬌憨地白了相公一眼,嗔道:「這回行了吧!」

    正端著水進來的美婢月兒噗嗤的失笑出聲,謝小婉不禁鬧了個大紅臉。向娘子「撒嬌」被撞見,曉是徐晉臉皮厚也有點尷尬,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道:「月兒,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老爺,早收拾好啦,不過王妃賞賜了很多東西怕是帶不走。」月兒一邊給徐晉洗手洗臉,一邊柔聲答道。

    徐晉明天就要動身進京趕考了,王妃蔣氏和淑妃賞賜了不少東西,除了金銀首飾、還有綾羅綢緞、水果點心之類的物品,另外朱厚熜和兩位郡主也送了不少東,加起來恐怕能裝好幾大車。而徐晉這次打算乘馬車,直接由陸路進京,這麼多東西是肯定帶不上的。

    「拿不走的便分發給下邊的人吧,對了,往你家裡也送一份吧!」徐晉道。

    「好的!」月兒甜膩膩地答道。

    月兒的原名叫蘇好,父母都是王府中的下人,她屬於家生子,自小在王府中長大。前段時間徐晉還抽時間到了月兒家裡看望過她的父母家人。

    謝小婉還要趕工把朱厚熜的虎頭帽做好,徐晉淨完手臉便先回內間睡覺了。月兒替徐晉蓋好被子,又飛快地在後者的英俊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笑嘻嘻地低聲道:「老爺,乖乖睡覺覺吧!」說完放下蚊賬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徐晉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臉頰被親過的地方,又被調戲了。

    ……

    大明正德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數輛華美的馬車駛出了興王府,在數百王府士衛的拱衛下,由北城門出城而去。

    出城十里後,隊伍停在了十里長亭外,小奴兒朱厚熜依依不捨地向徐晉和謝小婉話別。

    朱厚熜微紅著眼睛,感情流露地道:「姐夫,這次你進京趕考,若是考不中,回程記得要帶小婉姐姐來安陸州看我啊,大不了我給個官兒你噹噹。」

    徐晉微笑道:「放心好了,我會考中的!」

    朱厚熜不禁翻了個白眼,謝小婉有些好笑,像大大姐姐替朱厚熜整理了一下衣領,溫聲道:「天氣如果太冷的時候,早上就不要到室外晨練了。姐姐有空會來看你和王妃的。」

    朱厚熜點了點頭,從旁邊的士衛手中取了一支手銃遞給徐晉,有些不滿地道:「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我本想派士衛護送你們進京的,但你既執意不肯,那便算了,這支手銃你拿著防身吧。回頭若有官府的人問起,你就說是本世子送的,應該不至於有人詰難。」

    徐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讓大寶放到了包袱中收好。此去城京近兩千里之遙,路上難免不太平,有一支手銃防身也挺好的。

    本來最安全,最舒適的進京方式還是坐船順長江而下到金陵,再由京杭大運河直達通州碼頭,但這樣就繞遠幾倍路了,還不如由陸路,經過河南,再入河北的快。

    大家又聊了一會便揮手告別了,徐晉和謝小婉上了馬車。

    興王府一共替徐晉準備了兩輛馬車,一輛用來載人,另一輛則專門用來載行李,正好大寶和二牛各負責駕駛一輛。王府準備的馬車自然極為毫華,坐在裡面十分舒適,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徐晉,等等!」

    馬車正要啟動,朱厚翻卻大叫著追了上來,徐晉掀起窗簾問道:「世子殿下還有事嗎?」

    朱厚熜輕拍著額頭道:「差點忘了,那瑜珈運動的圖譜呢?別告訴我你沒畫啊,姐姐的健康就靠它了。」

    徐晉不禁暗汗,只得讓大寶從行李中找出那卷宣紙交給了朱厚熜。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4章 小婉病倒
               
    古代的交通條件極為落後,可選擇的出行方式無非是乘船和坐馬車,當然也可以選擇騎馬,前提是你得有個強大的屁股,就古代那崎嶇不平的官道,騎行數千里,恐怕就算修練了金鐘罩鐵屁股都吃不消。

    此外,乘馬車可是一種昂貴的出行方式,不是人人都乘得起的,大部份老百姓出遠門還是得靠兩條腿,若是從湖北步行入京,少說也得兩三個月。

    九月二十七日,徐晉離開了安陸州,乘著興王府贈送的兩駕豪華馬車北行,一路上為了安全起見,都是曉行夜宿,絕對不貪趕路,天沒黑便早早找村鎮落腳。

    儘管如此小心,但兩輛豪華馬車實在太招搖了,所以路上還是遇到幾股剪徑的賊人。幸好都是三五成群的小毛賊,輕易就被打發了,對方人數較多的一次,徐晉把手銃亮出轟了一發,那些賊人立即嚇得作鳥獸散了。

    其實,最讓徐晉忌憚的並不是剪徑的毛賊,而是瘟疫。有一次馬車路過一座荒涼的小鎮,到處是腐爛發臭的屍體,那些滿身爛瘡的鎮民見到馬車便蜂擁上來,嚇得二牛和大寶快馬加鞭駛離。

    遠離了那座爆發瘟疫的小鎮後,徐晉立即讓二牛和大寶就地架鍋燒水,把平日使用的器皿和身上穿的衣服都蒸煮了一遍,就連馬車輪子和馬蹄都清洗了。

    並不是徐晉小題大作,在古代瘟疫可不是鬧著玩的,分分鐘會死人,而且一死就是整個村鎮,嚴重的時候甚至蔓延到方圓數百里,真正的白骨纍纍,徒聞野鬼哭。

    明朝後來之所以滅亡,除了朝廷的根子已經腐朽,瘟疫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明末時期,乾旱、蝗災、饑荒、瘟疫、戰爭幾乎同時爆發,京城有近30%的人死於瘟疫,河南、山西,北直隸更是死了四成的人口,非常可怕。

    此後的幾天徐晉都提心吊膽,所幸大家均沒有發病的跡象。一路有上有驚無險,十月下旬的時候,徐晉一行人終於橫穿了河南省,渡過黃河進入了河北省境內,此時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此時徐晉倒是徹底放心了,因為天氣一旦轉冷,瘟疫便會逐漸消失。

    眾人又往北趕了十多天,到達保定府境內時已經是十一月上旬了,天空竟時下雪了,而且謝小婉還病倒了,這讓徐晉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

    午後,天空鉛雲密佈,凜冽如刀的北風迎面割來,兩輛馬車冒著嚴寒在官道上行進著,拉車的兩匹健馬呼哧地喘著白氣,馬鬃被北風吹得恣意飛揚。

    負責趕車的大寶和二牛雖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但依舊冷得縮成一團,上下牙咯咯地打顫。

    馬車內,謝小婉無精打采地靠在徐晉的懷中,兩邊臉頰呈現出病態的紅暈,明明發著燒,嬌軀卻微微發抖。

    「咳咳!」謝小婉發出兩聲無力的乾咳。

    徐晉緊擁著懷中的人兒,既心疼又擔憂,沒想到平日習武,身體棒棒的小丫頭反倒是第一個病倒的,而且病得還不輕。咋辦?就古代的醫療衛生條件,有時傷風感冒也能要了人命。

    謝小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相公,小婉只是感了點風寒,等進城後吃幾劑藥就好了。」

    徐晉點了點頭微笑道:「相公知道,乖,閉著眼睛睡一會,待會進了城,相公給你找大夫。」

    謝小婉甜甜一笑,眼簾合上,不消片刻竟然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旁邊的月兒伸手摸了摸謝小婉的額頭,禁不住低聲輕呼道:「老爺,夫人燒得很厲害呢!」

    徐晉自然知道謝小婉燒得厲害,此刻他就好像抱著一團火炭一般。

    「二牛,還有多久才能進城?」徐晉撩起車簾問道,有幾片雪花隨即飄了進來,竟然是下雪了。

    二牛嗡聲答道:「老爺,離城保定城恐怕還有四五十里路,馬上要下大雪了,估計天黑之前趕不進城啦。」

    徐晉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小婉病得那麼厲害,必須馬上得到妥善安置,果斷地吩咐道:「那趕緊在附近找一處村落。」

    「好哩,大寶哥,老爺讓找地方落腳。」二牛向前面那輛馬車吼了一句。

    前面趕車的大寶猛揮馬鞭,加快速度往前探路。這時雪花已經大片大片地飄落,並且越下越大,呼嘯的北風中,遠山近川白茫茫的一片,連馬匹都開始踟躇不前了。

    大寶頂著風雪前行了裡許,忽見前面官道傍竟一座破廟,不禁大喜,立即跳下馬車,搓著手往回跑到徐晉所乘的馬車旁,大聲稟報導:「老爺,前邊有家破廟可以躲避風雪,要不咱們暫時先到廟中歇腳,等雪停了再作打算吧!」

    徐晉雖然心中焦急,但也知道這麼大的風雪,不可能再繼續趕路,否則趕車的恐怕要被凍僵,當即便同意了大寶的提議。於是乎,兩輛馬車便頂著風雪駛到了官道旁的小破廟前。

    謝小婉還沉睡不醒,徐晉用圍巾把她的頭臉包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再蓋上一張斗篷,這才輕輕地抱起小丫頭下了馬車。月兒趕忙打起傘跟了下車,只是北風實在太猛了,結果剛下車,雨傘就被吹得脫手飛了出去,月兒還被差點被帶得摔了一跤。

    剛才在馬車內還好點,這時漫天的風雪兜頭蓋臉地劈來,徐晉亦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急忙矮著腰快步衝向廟門。

    嘭……

    大寶本來是想推開廟門的,結果用力一推之下,那兩扇廟門竟然應手倒地,敢情已經壞掉了。這時眾人也顧不了那麼多,踩著門板衝入了破廟之中。

    此時的破廟中竟燃著一堆篝火,火堆旁正圍坐著四人低聲閒聊,見到徐晉等闖入來,銳利的目光頓時齊刷刷的望過來。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妙,眼前這四人三男一女,眼神犀利,而且均攜帶了兵器,一看就不是善茬,而且這時都伸手摸向了兵器把柄。

    大寶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我的娘喲,這裡不會是土匪窩吧?

    這個時候不可能再退出去了,更何況外面風大雪大,小婉又發著高燒,如何吃得消,所以徐晉硬著頭皮向篝火旁邊的四人點了點頭,客氣地道:「外面橫風橫雪,內子正在病中,迫不得已打攪諸位了。」

    「切,原來是個酸子!」四人中一名瘦子冷哼一聲,其他人則沒作聲,不過摸著兵器的手倒是鬆開了。

    徐晉這時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即吩咐二牛和大寶把馬車上的物品搬進來,在角落位置打掃出一片地方,鋪上被縟,這才輕輕地把昏睡中的謝小婉放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5章 風雪破廟(上)
               
    這間破廟不大,建在山野道旁,估計是山神廟,或者土地廟之類,已經年舊失修了,儘管倒地的廟門已經扶正,但依舊四面漏風,奇寒蝕骨。

    徐晉雖然穿著十分厚實,但此時仍然凍得有點手足發麻,在這種環境中熬一晚,正常人都吃不消,更別說還發著高燒的謝小婉了。

    看著被窩中微微發抖,小臉泛青的小婉,一向沉穩的徐晉亦不禁心焦,同時還有點後悔,都怪自己一時心軟,當初本應該把小婉和月兒留在興王府,待來年開春再接她們進京的。

    徐晉看了一眼佔據了廟堂正中烤火的四人,硬著頭皮行了過去,拱了拱手道:「幾位朋友請了,能不能借個火?」

    篝火旁的四人目光冷淡地望來,三男一女,看樣子都十分年輕,為首者是名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算不得英俊,不過雙眉像兩把尖刀,鼻樑矮小卻帶倒勾。根據徐晉上輩子的識人經驗,這種相貌的人一般都相當精明,而且心夠狠,並不好招惹。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四人中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許,容貌極美卻冷若冰霜,皮膚像牛奶般白皙光滑,眼窩較深,鼻樑筆挺,柔媚中帶了幾分英氣,估計是個胡漢混血兒。此女看了徐晉一眼便收回目光,冷得像塊冰。

    為首那名青年淡地道:「借火可以,但乾柴不能借,自己想辦法弄去。」

    徐晉看了一眼四人腳旁那一大堆的乾柴,最終什麼也沒說,微拱了拱手後退開。畢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人家沒義務幫助你,更何況外面的大雪短時間內停不了,要是沒柴生火取暖,晚上會很難熬,所以人家不肯借也很正常。

    為首那名青年不禁有些意外,顯然沒料到徐晉會這麼幹脆。四人中那名瘦子則嘿然道:「這酸子倒是識趣,若敢糾纏,爺非教他吃點苦頭。」

    瘦子說話用的是方言,徐晉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也會假裝聽不懂,他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跟別人爭吵,甚至幹架的二逼青年,更何況此時也不宜招惹麻煩。

    此時,那名冷若冰霜的混血美女卻突然丟出一句:「廟右手側裡許的山坡有一片樹林能弄到乾柴。」

    徐晉微愕,看來這位倒是個面冷心熱的,拱手道:「謝姑娘指點。」

    那混血美女沒哼聲,繼續盤坐在那烤火,彷彿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她說的。

    「老爺,那我和大寶哥現在去弄些干柴回來。」二牛嗡聲道。

    徐晉點了點頭叮囑道:「你們小心點,不要走太遠。月兒把酒囊拿來!」

    月兒連忙從行李中取出一隻酒囊,二牛和大寶各灌了兩口酒,披上斗蓬便提刀離開了破廟。

    「相公!」被窩裡的謝小婉忽然夢囈般叫了一聲。

    徐晉連忙湊近柔聲道:「小婉,相公在呢。」

    謝小婉微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地道:「相公,我想喝水。」

    「娘子再忍一忍,二牛他們去弄柴禾了,很快就有熱水喝了。」徐晉摸了摸謝小婉的額頭,發現依舊熱得燙手,而且小丫頭的嘴唇都乾裂了,呼出的氣體熱哄哄的,呼吸時明顯還有痰音。

    謝小婉迷迷糊糊的噢了一聲,忽又猛烈地咳嗽起來,月兒連忙把痰孟拿了過來。徐晉替謝小婉輕輕撫拍著後背,心疼,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謝小婉咳了一會才平復下來,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徐晉仔細地給謝小婉蓋嚴實了被子,站起來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後向廟堂供奉的神像行去。

    「嘿,這小子不會是打算祈求土地公公顯靈保佑他婆娘吧?」那名瘦子低聲道。

    為首那名青年目光一閃,饒有興趣地看著徐晉,然而徐晉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們大跌眼鏡。

    只見徐晉把那尊木頭雕成的土地神搬了起來,使勁摔在地上。這尊雕像年代很久,沾滿是灰尖,已經有點腐朽了,所以一摔之下當場碎成了幾塊。

    徐晉在眾人驚詫的目光把斷頭掉腿的神像撿起,搬到謝小婉附近的地方摞成一堆,然後從行李中取了一本《百家姓》撕了幾頁紙來引火。

    篝火旁的四人不禁面面相覷,眼前這小子無論談吐和氣質都是讀書人,不敬畏神明就算了,竟然對書籍也如此不愛惜,隨隨便便就拿來引火,不會是個假的讀書人吧?

    徐晉可不管別人怎麼想,這時他已經把木頭引燃了,又搬來了幾塊泥磚頭摞成簡易的小灶,吩咐道:「月兒,去取些雪回來燒水。」

    「哦……噢!」月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取了鐵鍋到外面盛了些雪回來,卻不敢架到火上,此刻底下燒著的可是土地公公啊,要是神明怪罪起來咋辦?

    古人篤信鬼神,敬畏神明,徐晉可沒那麼多顧忌,從月兒手中接過鐵鍋放到火堆上方,又將那本《百家姓》全撕了塞到灶裡,火焰瞬間熊熊燃燒起來,將刺骨的寒意稍稍驅散了。

    很快,鐵鍋裡的雪便融化並燒開了,徐晉用器皿盛了一些,稍微晾了晾便喂謝小婉喝了半碗下去,後者本來有點發青的小臉總算恢復了幾分血色,也抖得沒那麼厲害了。徐晉心中稍安,又用熱水浸濕了手帕,仔細給謝小婉擦拭了臉和雙手,待手帕涼了才搭到小婉的額頭上。

    月兒在旁邊看著,既感動又羨慕,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能夠這樣無微不至地服侍妻子的男人不是說沒有,但也是鳳毛麟角,特別是在有下人代勞的情況下。正因為如此,對面篝火旁的數人都有點側目,包括那名冷若冰霜的混血女子。

    月兒見鍋裡還有些熱水,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行裡中取了些麵餅和窩頭之類的乾糧丟到鍋裡加熱。

    就在此時,廟外傳來兩聲馬嘶,緊接著廟門嘭的被推倒了,一群人挾著風雪衝了進來。徐晉本以為是二牛和大寶回來了,見狀不禁皺了皺劍眉,下意識地站起來把裝著手銃的包袱拿到懷中抱住。

    衝進來這群人有六人,均是穿著破舊的漢子,手裡拿著鎯頭、鐵釗、斧頭、鏟子等傢伙,而且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六人臉上都是黑黑的煤灰,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模樣,眼睛賊溜溜地打量著屆內眾人。而徐晉分明從這些人眼中看到了飢餓和貪婪。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6章 風雪破廟(中)
               
    唐朝詩人白居易有一首詩叫《賣炭翁》,詩中如此寫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全詩把唐朝燒炭工人的困苦生活描寫得淋漓盡,讓人油然而生出同情之心。時過境遷,到了明朝時期,煤炭已經被廣泛應用於北方城市的居民取暖,鮮有人再伐木燒炭,不過煤礦工人依舊跟燒炭工一樣,處於社會底層,飽受壓迫和剝削。

    正所謂士農工商,工人雖排在第三位,但商人能賺到錢,生活總比工人要好過,尤其是那些苦哈哈的礦工。只有實在走投無路的失地流民才會去當礦工,拿最低廉的工錢,干最苦最累的工作,還得冒生著危險,一旦發生礦難,連屍骨都難找著。

    也正是因為如此,礦工中大部份都是些素質低下的亡命之徒,平時偷搶拐騙,礦區附近的百姓住民都深受其害,視之如賊寇。

    而此刻衝進破廟的六人正是附近的煤礦工人,為首者叫王堂,山東顏神鎮人,沒有表字。

    相比於其他礦工的小偷小摸,王堂的「買賣」顯然幹得更大,他聯合了幾個同鄉,經常跑到外面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家破廟正是他們的「撈外快」的踞點之一。

    話說剛開始時,王堂也只敢小偷小摸,但後來膽子越來越肥,竟幹起了攔路搶劫的營生,每次幹活都必然殺人滅口,十分之凶殘。而且王堂每次都選在天氣惡劣的時候行動,因為這樣行事方便,更有利於躲避官府的追捕。

    今天恰好天降大雪,於是王堂便約了幾名同夥出來碰運氣。當王堂等人見到停在破廟外的兩輛豪華馬車,不禁喜不自勝,都以為今天撈到大魚了,所以興沖沖地撞開門衝了進來。

    然而,當王堂等人衝進了破廟同,卻發現有情況有點扎手,因為此刻廟裡的「魚」有點多,而且其中四個還手執兵器,目光犀利的盯來,顯然不是省油的燈。

    王堂心念電轉,立即裝作進來躲避風雪的樣子,抖了抖身上的雪屑吐槽道:「他奶奶的,這鬼天氣能冷死個人了。」

    「可不是麼,俺的雞、兒都要冷沒了!」其他礦工配合著把倒地的廟門扶起來。

    王堂試探地往篝火旁的四人行近,一邊陪著笑道:「哥幾個,借個火暖暖身成嗎?」

    那名瘦子錚的拔出一半腰刀,冷冷地道:「不想惹麻煩的,給老子滾遠點。」

    王堂眼底閃過一絲忌憚,緩緩地後退開去,目光投向了位於破廟角落的徐晉等人,當看到堆在旁邊的大堆行李物品,頓時眼前一亮。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美婢月兒有點害怕地往他身旁靠了靠。王堂悄然打了個眼色,身旁的五名礦工立即圍了上去,在鐵鍋的四周好整以暇地坐落。

    以王堂「幹活」多年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徐晉是個有錢人,而且行李中有「乾貨」,估計還不少,而且跟另一邊篝火的四人似乎不是一撥的。

    當然,在沒弄清楚之前,王堂不會貿然動手,他瞄了一眼徐晉抱著的包袱,不由一陣心熱,嘿,估計這小白臉抱著的就是金銀細軟吧?

    與王堂一道的其他幾名礦工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這麼沉的一包金銀,要是能搶到手就發財了,所以都把目光投向老大王堂,等他拿主意。

    王堂不動聲色地在鐵鍋旁坐下,假惺惺地道:「這位哥兒,咱坐這暖暖身行吧?」

    徐晉一眼就瞧出眼前這些傢伙不懷好意,所以並沒有作聲,只是暗自探手進包袱中握住了手銃,手銃裡面已經鎮裝了彈藥,只是還沒有插引線罷了,插入上引線後馬上能用。

    徐晉緊抱著包袱的這種表現,看在外人眼中,自然都以為他是在害怕。不過一個文弱書生面對六名凶神惡煞持械大漢,害怕也很正常,不是嗎?

    王堂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像徐晉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自問一隻手就能捏死,要不是忌憚廟中另一撥攜帶兵器的四人,他已經出手了。

    王堂伸手從鍋裡拿了一塊麵餅吃起來,其他五名礦工見狀紛紛伸手,鍋裡的食物很快就被拿精光了。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不問自取,太過份了!」月兒又驚又氣。

    王堂瞟了一眼長相甜美的月兒,不禁吞了吞口水,心中暗叫可惜,要是這廟中沒有另一撥人,自己今天肯定要嘗嘗這女人的滋味。

    王堂雙眼一瞪,目露凶光地道:「小娘皮,哥幾個吃你的東西是給你面子,咋的,有意見不成?」

    月兒嚇得俏臉發白,下意識地躲到了徐晉的身後。

    王堂眼角斜光瞟了一眼廟內另外四人,見他們無動於衷,不禁心中大定,看來這兩撥人果然不是一路的,嘿,那事情便好辦了。

    王堂三兩口把麵餅啃完,然後拿著鎬頭站了起來,老神在在地道:「這位公子,還有吃的嗎?拿點出來分唄,不要那麼小氣!」

    另外幾名礦工也跟著站了起來,手中的鐵釗、鏟子躍躍欲試地輕敲著地面,一臉不懷好意的獰笑。

    徐晉淡道:「沒有了!」

    王堂迫前了兩步,冷笑道:「沒有?那包袱裡面裝了什麼,拿過來俺瞧瞧。」

    這時那名混血女子似乎瞧不過眼了,提劍站了起來,為首那名青年卻是猛使眼色,顯然在示意混血女子不要多管閒事。那名混血女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重新坐下,冷著臉往這邊盯來。

    王堂見狀暗鬆了口氣,嘿笑道:「小子,別敬酒不喝喝罰酒,哥幾個動起粗來可沒你好果子吃。」

    徐晉劍眉一挑,正要把火銃亮出來,昏睡中的謝小婉輕咳了兩聲,竟然掙紮著站了起來。

    徐晉吃了一驚,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小丫頭,月兒急忙上來幫扶,吃吃地道:「夫人,你還病著,快點躺下!」

    謝小婉倔強地搖了搖頭,上前一步護在徐晉身前,虛弱地喝道:「不准你們傷害我相公!」

    徐晉既感動又心疼,連忙把謝小婉抱了回來,柔聲道:「傻丫頭,病成這樣還逞強,乖乖躺著別添亂,相公應付得了。」

    王堂愕了愕,繼續輕蔑地笑起來,這小白臉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面對自己六個大漢,竟然大言不慚地說他應付得了?

    「嘿,這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其中一名礦工舉起鎯頭便向徐晉行去。

    就在此時,那名混血女子突然站了起來,錚的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寒聲道:「一群不要臉的強盜,欺負一個文弱書生和帶病的弱女子算什麼本事,馬上滾出去,否則別怪本姑娘劍下不留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5
第277章 風雪破廟(下)
               
    就在一名礦工拿著鎯頭準備動粗的時候,那名混血女子突然站起,抽出長劍寒聲道:「一群不要臉的強盜,馬上滾出去,否則別怪本姑娘劍下無情。」

    那名拿鎯頭的礦工登時停住了腳步,目光遲疑地向老大王堂望去,後者眼底凶光一閃,威脅道:「臭娘們的,老子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俺外面還有不少弟兄,真動起手來吃虧可是你們。」

    此言一出,混血女子的三名同伴都微微變色,雖然王堂這話的可信度不高,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為首那名年輕人出聲道:「冰馨,不可魯莽,坐下。」

    混血女子雙眸含霜,並沒有立即坐下,不過表情明顯有些猶豫了。王堂眼珠一轉,冷笑道:「哥幾個只是求財,並不想傷人命,拿到錢銀就走,不過你們若多管閒事,俺倒是不介意放點血。」

    王堂這句話顯然湊效了,混血女子舉著的劍在緩緩放下。徐晉見狀知道不能再拖了,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更何況別人也沒義務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自己的安全,當下便從包袱中把手銃拿了出來,黑洞洞的銃口對準了王堂,淡道:「我也不介意給你放點血!」

    王堂和手下幾名礦工愕了一下,繼而心頭狂震,我日啊,這小子原來有火器在手,難怪一直這麼鎮定,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應付得了。

    混血女子驚訝地看著眼前手持火銃的徐晉,垂下的長劍再次舉起,警惕地退回篝火旁。混血女子的三名同伴亦吃驚地對視一眼,為首那名青年的尖刀眉皺起,眼底閃過一絲寒芒,他是個有見識的人,從徐晉握手銃的熟練動作,還有那冷靜從容的眼神,他便斷定徐晉是個用火銃的老手,而且估計還殺過人。

    對此,正被火銃指著的王堂感受最深了,這貨此時已經緊張得冷寒直冒了,眼前這個文弱書生火銃握在手,那平靜的目光讓他頗感壓力山大,而且直覺告訴他,眼前這書生絕對殺過人,只有殺過人的,身上才會有這種懾人的殺氣。

    王堂艱澀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暗呼倒霉,本以為撈了條大魚,沒想到竟踢到鐵板上了,隨身攜帶了火器的傢伙,背景又豈會一般?

    王堂暗咬了咬牙,色厲內荏地道:「小子,你只有一支手銃,俺們可有六個人,你殺得光嗎?就算被你殺了一個,俺們剩下的隨便一個都能捏死你。」

    徐晉淡道:「那你們誰先上來領死?」說著作勢要點燃引線。

    王堂等人嚇得再次後退,雖然都知道手銃只能激發一次,但誰也沒有勇氣第一個衝上來挨槍子。用自己的命替別人作嫁衣裳,只有白痴才會做。

    徐晉舉著手銃,並沒有立即激發,因為他知道只有沒激發的手銃才有威脅力。王堂神色變幻,卻不敢上前,又不甘心空手離開。

    正在雙方騎虎難下之時,廟門再次被推倒了,大寶和二牛各扛著一捆乾柴走了進來,見到廟中的情形,立即把柴丟下,提刀便衝了過來。

    「你們想幹嘛?」二牛咆哮一聲,近兩米高的大塊頭著實威勢嚇人。

    二牛和大寶衝到近前,左右護在徐晉等身前,前者牛眼怒睜,手中寒光閃閃的單刀躍躍欲試。徐晉不禁暗鬆了口氣,火摺果斷地點燃了手銃的引線,引線頓時滋滋地冒出火星。

    王堂等差點嚇尿,轉身就往廟門跑去,其中一個礦工驚恐之下甚至摔了一跤,估計是被自己拿著的鐵鋤磕到腳了,爬起來一瘸一拐地逃出門,在雪地上留下幾點腥紅的血跡。

    徐晉淡定地把火銃的引線掐滅,如今這情形,他也不想把仇結深了,畢竟還得在這破廟中過夜,到時這些賊人若回頭尋釁可不好對付。

    二牛和大寶提著刀追出破廟,見到那些賊人逃遠,消失在風雪之中,這才返回廟中把門關上。

    徐晉把謝小婉重新安頓好,這才對著那名混血女了拱手一禮道:「多謝姑娘剛才仗義出言。」

    剛才混血女子雖然最終沒有出手,但能站起來怒斥眾賊,也足見這位是個有俠義心腸的善良女子,儘管看上去很冷漠。

    混血女子冷冷地瞥了徐晉一眼,並不作聲,眸中明顯多了一絲戒備。為首那名青年卻是站起來,抱拳道:「兄台客氣了,但願不要怪我等剛才袖手旁觀才好。」

    徐晉淡道:「兄台言重了,出門在外誰也不想招惹麻煩,畢竟這些歹徒人多勢眾。」

    雖然大家萍水相逢,對方並沒義務幫助自己,但徐晉對這名青年作壁上觀的做法還是有點不爽,心中已經將此人列到不可交往的名單中,所以反應有些冷淡。

    為首青年似乎並不以為意,微笑自我介紹道:「在下趙全,這兩位是在下師弟丘富、孫才。這位是在下師妹薛冰馨。我們是走鏢行生意的,打山西那邊來。敢問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鏢行是鏢局的前身,出現在明朝中期,就目前而言還屬於一種新興的職業,並不普遍,官方不認可,但也沒有明文禁止,能把鏢行開起來的都有一定背景,而且要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徐晉雖然不想跟此人過多交往,但人家這麼熱情總要應付幾句,所以答道:「我下姓徐,這番要進京趕考。」

    徐晉只說姓,沒有說名字,而且也沒說是哪裡人,此時若懂點人情世故的都會知趣地閉嘴不再哆嗦,而那青年趙全似乎卻不懂,恭維道:「原來徐兄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年紀輕輕便是舉人,此次若能金榜題名,可當得神童之名。」

    「趙兄謬讚了!」徐晉不想再跟這個趙全說些無營養,拱了拱手便在謝小婉旁邊坐下,吩咐月兒準備吃食。

    由於九月底才動身進京,擔心北地苦寒,所以徐晉這次進京準備很足,不僅帶齊了日常的生活用品,沿途還儲備了不少幹糧,就是為了應付這種大雪封路的極端天氣。

    這時,謝小婉又咳嗽起來,徐晉摸了摸前者滾燙的額頭,不禁憂心忡忡。寒風挾著雪花從破廟四周的牆縫中鑽進來,冷嗖嗖的,幸好大寶和二牛扛了兩大把乾柴回來,有柴火取暖,熬過今晚應該沒問題。

    趙全瞄了一眼咳得臉色潮紅的謝小婉,忽道:「徐兄,在下倒是略懂一點醫術,如果徐兄不介意,在下可替令夫人疹治一下。」

    月兒聞言不禁一喜,徐晉卻是暗皺了皺眉,此人剛才袖手旁觀,這時卻如此熱情,無事獻慇勤怕是有所圖。

    「那就有勞趙兄了!」徐晉站起來拱手道,儘管心有顧慮,但眼下小婉病得厲害,所以徐晉還是願意一試。

    趙全聞言行了過來,微笑道:「徐兄,請把令夫人的手左拿出來。」

    此時謝小婉還清醒著,主動把左手從被窩裡伸出來,趙全探入兩根指頭把了把脈,又看了看謝小婉的舌苔,道:「徐兄,令夫人這病是寒邪入侵,內火失調所致,你們咳……是不是很久沒行房了?」

    月兒的臉蛋刷的紅了,謝小婉臉上更是如火燒一般辣,徐晉既尷尬又有些驚訝,看來這傢伙有兩把刷子啊!

    趙全看徐晉的表情,自以為猜中了,手腕一翻便多了一粒紅色的藥丸,微笑道:「這是在下師傅練制的丹藥,能醫百病,讓令夫人服下病應該就能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6
第278章 白蓮餘孽
               
    徐晉本以為這個趙全有兩把刷子,但對方竟然拿出一粒紅色的丹藥說包治百病,頓覺一萬隻草泥馬從頭上呼嘯而過,忙擺手道:「謝過趙兄好意,不過拙荊身子弱,不能亂吃藥。」

    正所謂病急亂投醫,如果是其他人,在這種情況下十有八九會信了趙全的忽悠,可惜徐晉是個穿越者,他才不信這個邪,包治百病的仙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就像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洋洋的「紅毛藥酒」,簡直是侮辱消費者的智商。

    趙全微愕,顯然沒料到徐晉拒絕得這麼幹脆,不過此人的養氣功夫極好,神色很快就恢復了自然,笑道:「哦,那倒是在下冒昧了。」說完便收起丹藥,拱手退了開去。

    名字叫丘富那瘦子用方言罵了句,狗咬呂洞賓,師傅的丹藥別人求都求不著之類的話。當然,這句徐晉也沒聽懂,他叫住退開的趙道:「趙兄且慢!」

    趙全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道:「徐兄有何指教?」

    徐晉客氣地道:「剛才聽趙兄說是鏢行的,不知保不保人鏢?」

    趙全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道:「自然是保的。」

    徐晉問道:「那不知諸位方不方便護送我們到保定府城?在酬勞方面必不待薄。」

    那瘦子丘富和孫才眼底閃過微不可察的輕蔑。趙全笑道:「當然沒問題,正好我們也打算前往保定府城,順路而已,酬勞什麼的就算了。」

    趙全說到這裡,忽然話風一轉,續道:「當然,如果徐公子堅持要給在下也不反對,此去保定府城還有四十里許,便收徐公子四兩銀子好了。」

    徐晉點頭道:「那就這麼定吧!」

    大寶禁不住嘟噥道:「十里路收一兩銀子,這生意也太好賺了吧。」

    趙全神色一正道:「這位兄位,話不能這麼說,你們剛和盜賊結了梁子,這一路上我們得擔很大風險。」

    大寶聞言不出聲了,徐晉倒是無所謂,四兩銀子對他現在的家底來說算不得什麼。不過,徐晉之所以請趙全等人護送,一來確是擔心剛才那些盜賊回來尋釁,二來是對趙全等人的身份有所懷疑,存了試探之心。既然對方有膽子答應護送到府城,那應該確是走的正規鏢行生意,要知道普通百姓在沒有路引的情況下是不能離家百里的。

    ……

    這一場大風雪一直肆虐到傍晚時份才停止,不過氣溫卻是更低了,謝小婉的病情也明顯加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還不時說幾句糊話。

    徐晉擔心得一夜未睡,直到黎明前才稍微眯了一會。

    第二天一早,旭日東昇,竟難得是個大晴天,徐晉等人匆匆吃了些干糧充飢,然後便出發趕往保定府城。

    雪後初晴,官道泥濘濕滑,其難走程度就可想而知了,本來四十多里的路程,以馬車的速度兩小時絕對能走完,但徐晉等一直到中午時份才趕到了保定城的南門外。

    眾人進了保定城,趙全便拱手道:「徐公子,就護送到此吧,我們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徐晉連忙道謝一聲,讓大寶給趙行拿了四兩銀子,然後便急急跑去找醫館替謝小婉看病。

    瘦子丘富看著遠去的兩輛豪華馬車,拋了拋手中的四兩銀子,嘿笑道:「這小子倒是個有錢的主兒,全哥,你打算發展他入教?」

    趙全搖了搖頭道,淡道:「這是個有主見的,不是一路人,咱走吧!」

    話說趙全等人均是白蓮教的教徒,其師傅呂明鎮正是雁北地區的白蓮教首。說到白蓮教,大家肯定耳熟能詳了,明清歷史上幾次有名的動亂都與白蓮教有關。譬如元末時期的紅巾軍起義就是白蓮教發起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借助了白蓮教的力量推翻元朝的統治。再譬如清朝嘉慶年間的川楚白蓮教起義,這場動亂歷時九年,波及陝西、河南、河北、湖北數省,耗費清廷白銀數億兩之巨,相當於政府的五年收入,直接讓清朝由盛轉衰。

    白蓮教這個組織發源於宋朝,創教者叫茅子元。早期的白蓮教只是個教人向善的鬆散組織,後來逐漸發展壯大,又被有心人利用,從而變成野心家發動叛亂的工具。經過長期的演變,白蓮教組織和教義都起了變化,教內宗派林立,各有各的教義和信奉的神明。

    明太祖朱元璋是靠白蓮教起家,所以深知這種祖織對統治的危害,所以他立國後便將白蓮教定性為邪教,命令禁止並給予撲滅。但白蓮教的生命力極其頑強,正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殺了一茬又長一茬。

    由於明朝廷的血腥鎮壓,白蓮教極為仇視明朝廷,時不時跑出一批來搗亂,如果天下盛平還好點,一旦國家動盪,以為有機可乘的白蓮教立馬就會跳出來蹦噠,火上添油,恨不得把明朝推翻。

    但是當明朝被清兵滅了,白蓮教又豎起反清復明的大旗繼續造反,這組織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為了造反,誰當統治者它都反,看似相當矛盾,實則還不是人心作祟,有人想坐江山罷了。

    趙全的師傅呂明鎮顯然正是想坐江山的野心家之一,近年在雁北地區相當活躍,偷偷地發展了大批教徒,甚至邊軍中不少士兵都入了教。這次趙全以行鏢之名,從山西來到河北,真正的任務卻是為了傳教。

    趙全之前確實是有意發展徐晉入教,因為這樣一名舉子,乃不可多得的潛力股,日後若高中進入朝廷中樞,能起到極大的作用。然而,徐晉果斷拒絕了丹藥,趙全立即便意識到這位年紀輕輕的舉子,其實是個頭腦清醒,且極有主見的主兒,不容易忽悠。趙全覺得沒把握,所以果斷地放棄了,免得暴露了反而惹來一身騷!

    再說,趙全等人在保定城中看似漫無目的轉了幾圈,最後來到城西一條不顯眼的小巷子,在確認了門外牆跟下的暗記後,瘦子丘富便上前拍門,且拍門手法也十分特別,三長兩短共五下!

    片刻之後,裡面傳出一把低沉的聲音:「誰?」

    趙全淡道:「真空老家來人了。」

    院門應聲打開,一名穿著破舊的中年男子露了出來,赫然正是當初寧王府中的兩條神棍之一的李自然,不過此時卻沒有穿道袍,看上去十分落魄。

    這也難怪,今年初寧王起兵造反失敗,李自然要不是見機逃得快,恐怕已經被官兵抓住了,此刻正和寧王一起關在南京的大牢裡面呢。

    瘦子丘富上下打量著李自然,揶揄道:「李師叔,咋混成這樣子了?」

    李自然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冷道:「小王八蛋,廢話少說,滾進來說話。」

    趙全等人進了院子關上門密聊起來!

    話說這個李自然原名叫李自馨,乃趙全等人師傅呂明鎮的師弟,不過跟呂明鎮卻不太對付,當年兩人爭執後,李自馨獨自離開了山西,南下江西,最後投靠了寧王。

    李自馨化名李自然潛伏在寧王府,說寧王朱宸濠有帝王之相,盅惑他造反,打算從中漁利,誰知寧王不爭氣,造反才幾十天就被王守仁給生擒了。

    如今李自馨正被官府畫形全國通緝,走投無路之下,所以打算回山西投靠師兄呂明鎮,數月來,躲躲藏藏,吃盡了苦頭才逃回到河北境內,又託人給師兄呂明鎮捎了封信求打救。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6
第279章 第三個春節(大章)
               
    午後,本來晴朗的天空徒然變得陰沉起來,朔風乍起,寒冷刺骨。

    保定城的悅來客棧,房間內放了兩隻炭爐,空氣中的還瀰漫著一股刺鼻的中藥味兒。謝小婉在炕上昏睡,身上還捂了兩層棉被。

    徐晉雙眼佈滿了血絲,失魂落魄地坐在炕旁的凳子上,眼神放空,腦海中像過電影般回憶著這兩年來和小婉的點點滴滴。

    兩年前的那個寒冬臘月,也像今天這般的陰冷,徐晉來到了大明朝,窮得家徒四壁,窮得揭不開鍋。就是這種境況下,謝小婉這個善良懂事,又讓人憐惜的小姑娘走進了徐晉的生活,也迅速地走進了徐晉的心。

    徐晉永遠忘不了那個滿地寒霜的早晨,穿著破草鞋薄襦裙,凍得滿手霜裂,怯生生地看著自己小姑娘。從那會起,徐晉便暗暗發誓,這輩子絕對要讓這可愛可憐、懂事的小姑娘過上好日子。

    轉眼間兩年過去,從變賣田地破釜沉舟,再到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一路披荊斬棘,如今自己已經是舉人了,日子也越過越好。然而,偏偏這個時候小婉竟然病倒了,而且病得如此嚴重,讓人措手不及。

    話說進了保定府城後,徐晉立即便打聽了全城最有名氣的大夫,出重金請來給小婉醫治。然而這位保定名醫看完病後,只是諱莫如深地開了一副藥,並表示小婉病症嚴重,所以不敢保證能治好。

    去他媽的名醫,這只不過是普通的傷寒感冒罷了,竟然都沒辦法包治,難怪古代的夭折率這麼高!

    徐晉第一次如次痛恨古代落後的醫療水平,他害怕,害怕小婉就此離他而去。

    此時此刻,徐晉頹然地坐在凳子上,感覺無助而徬徨,整個世界彷彿都變成了灰色。記得上輩子剛刑滿出獄時,年邁的老父帶著一雙面黃肌瘦的兒女來接自己,當時沒有如此徬徨過,只是心酸而已。畢竟錢財只是身外物,再窮不過乞食,不死總會有出頭之日,但是,生命卻不能重來。

    這時,月兒提著食盒推門行進了房間,看到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的徐晉,禁不住一陣心酸,將食盒擱在桌子上,行到徐晉的身旁,輕聲道:「老爺,該吃晚飯了。」

    徐晉木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餓!」

    看著眼前形容憔悴,形如行尸走肉的老爺,美婢忍不住鼻子泛酸,瞬間淚盈滿眶,帶著哭腔哽咽道:「老爺,求求你吃點吧,從早上到現在你滴水未盡,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夫人若是見到該心疼了。」

    月兒話音剛下,炕上的謝小婉忽然輕嚶了一聲,弱不可聞地喚道:「相公……相公!」

    徐晉頓時觸電般彈了起來湊近前:「小婉,相公在,相公在這裡呢!」

    「好熱,人家想……喝水!」

    「噢,相公這就給你斟水。」徐晉馬上回身提起擱在炭爐上的錫壺倒了一碗熱開水,混入早就準備好的涼開水中。

    這時,月兒忽然驚喜地大叫:「啊,夫人出汗了,老爺,夫人出汗了!」

    徐晉手一抖,端著的溫水頓時傾瀉大半,連忙放下碗跑到炕前一看。果然見到小婉的臉蛋紅撲撲的,頭髮有明顯的濕跡,探手入被窩摸了摸,竟連衣服都濕透了,不禁狂喜:「出汗了,終於出汗了,這藥管用!」

    感冒發燒用中醫的說法就是寒邪入體,用藥後如果能出一身大汗(俗稱發表),那麼便表示寒邪被成功逼出體外,病人也就沒大礙了。也就是說謝小婉的這條小命算是撿回來了!

    月兒喜極而泣,雙手合拾於胸前念:「阿彌托佛,謝天謝地,夫人平安無事!」

    徐晉卻是不敢大意,立即親自動手給謝小婉擦乾淨身上的汗水,又換了一套乾爽的衣服,以免再次著涼。

    謝小婉出了一身汗,看上去精神了許多,燒也退了,紅撲撲的臉蛋如熟透的蘋果,倚在徐晉懷中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碗水。

    「相公,人家還要喝!」謝小婉仰起俏臉嬌憨地道。

    徐晉樂呵呵地道:「好的,相公馬上給你倒去,乖乖坐著別動!」

    徐晉再倒了碗溫水喂謝小婉喝了,後者喝完後又撒嬌般道:「相公,人家有點餓了。」

    「正好爐子上燉著小米粥,相公給你盛一碗來。」徐同學又屁顛屁顛跑去盛粥,小婉想吃東西,那證明身體確在恢復。

    謝小婉脈脈地看著忙前跑後的徐晉,眼睛眯成了兩彎好看的小月牙,心裡暖洋洋甜絲絲的。

    月兒掩住笑著道:「夫人,看來人家要失業了。」

    ……

    本來灰黑的礦山被白雪覆蓋住了,礦山附近有一片連綿低矮的建築,均是用樹皮茅草之類搭成的棚屋,密匝匝的雜亂無章,污水橫流,泥濘不堪。

    這裡是礦場煤礦工人的聚居區,幸而現在是冬天,若是春夏時節,這裡必然雜草從生,蚊蠅細菌滋長,惡臭難聞,簡直生人勿近,每年病死在這裡的礦工不知凡幾。

    此時,一間棚屋裡正傳出痛苦的呻吟聲。屋裡,一名面色蒼白的漢子正躺在髒兮兮的木板床上,身上蓋著那張麻被也是黑不溜丟的,油跡和煤灰都板結在一塊,讓人看著想作嘔。

    五名漢子一籌莫展地站在床邊,這時,其中一名漢子嚅嚅地道:「堂哥,都過去這麼多天也沒動靜,估計那書生根本沒有報官,花狗這傷若再不找大夫,怕是要熬不過去的。」

    屋內的這六人正是那天在破廟企圖搶劫,最後卻被徐晉用火銃嚇跑的王堂等人,而此刻躺在床上呻吟那貨,正是那天逃出門時摔跤受傷的倒霉蛋,外號叫花狗。

    本來花狗的傷並不算嚴重,只是被鐵鋤的刃口刮掉一塊皮,不過這貨仗著皮糙肉厚不當一回事,再加上不注意個人衛生,結果傷口發炎腐爛了,今天還發起燒來,在挖煤時倒在礦坑裡面了。

    在一眾小弟的目光注視下,王堂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帶花狗進城找大夫,儘管這很浪費時間,也很浪費錢,但若是見死不救,難免讓手下弟兄心寒,以後恐怕也沒人肯跟自己混了。

    於是乎,王堂親自背上受傷的花狗,又帶著一名心腹發小,步行前往數十里外的保定府城求醫。

    本來,請大夫出診能更省事些,不過恐怕沒有幾個大夫願意到礦區出診,因為那裡太亂了,礦工在民間的名聲又極差,弄不好最後診金沒收著,反而把老命給搭上了。

    中午時份,王堂等小心翼翼地進了保定府城,先在街上溜了一圈,沒發現有通緝告示之類,這才放下心來。之前王堂還擔心破廟中那書生有軍方背景,所以逃跑後的幾天都老實地龜縮在礦區內挖煤,結果幾天下來風平浪靜,就連捕快都沒見到一個

    殊不知徐晉急著給小婉治病,根本沒有報官,否則以他舉人的身份,還有謝小婉興王義女的身份,保定府的官員怎麼著也得派人排查一遍附近的礦區。

    王堂給花狗找了家醫館,順利地看完病抓藥,正準備出城離開,結果卻被數人攔住了去路。

    王堂等看到攔路之人,頓時面色大變。此刻攔著王堂去路的,赫然正是趙全等人。瘦子丘富和混血少女薛冰馨繞到後面,截斷了王堂等人的退路。

    「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打劫?」王堂驚疑不定地道。

    趙全戲謔地道:「打劫不是你們幹的買賣嗎?」

    王堂沉著臉道:「俺不知你們說啥,俺們只是挖煤工而已!」

    趙全嘿嘿一笑道:「那要不咱到府衙找知府大人說道說道?」

    王堂臉色再變,此刻再無僥倖的心理,看來人家是認出來了,壓低聲音道:「朋友,大家都是江湖兒女,沒必要牽扯到官府吧,做人留一線,日後江湖好相見。更何況那天俺們也沒得罪你們吧,還想咋樣?」

    趙全淡笑道:「別緊張,只是想請幾位到家裡喝兩杯而已。」

    王堂眼珠一轉道:「對不住了,俺還得給兄弟找大夫,下次吧!」

    趙全的尖刀眉一皺,雙眼眯成了兩條危險的縫,冷道:「那就是不給面子了?」

    此言一出,丘富和薛冰馨等便手握劍柄迫近,王堂面色數變,最後換上一副笑臉道:「喝酒,俺們喝就是了,兄弟前面帶路。」

    趙全眼中的冷意斂去,換上了熱情的笑容道:「這就對了,朋友怎麼稱呼?」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王堂也只能裝孫子,答道:「俺叫王堂,山東人!」

    「原來是王兄,請!」趙全瀟灑地作了個請的手勢,帶著王堂等人回到那處橫街窄巷中的小院。

    趙王兩人如此湊在一起,倒是惹出後來的一場大風波。

    ……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一轉眼已經是大明正德十四年的除夕,徐晉也迎來了自穿越到大明朝的第三個春節,過完今天,明天就是大明正德十五年了。

    這一天,保定府城內喜氣洋洋,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春聯,手頭寬裕的人家還掛上幾串紅燈籠,點上一匝長長的鞭炮。

    城東一座數百平的院子,同樣裝扮得喜氣洋洋,年味十足,門外還有散落一地的鞭炮紙屑。不過此刻,這座宅院卻十分安靜,牆角的幾棵臘梅傲寒而立,縷縷幽幽香在風中散逸。

    房間內,徐晉正在埋頭苦讀,旁邊還摞了厚厚一沓草稿紙,全是作好了的八股文章,而文章的題目則是當初在南昌時,費師給擬定的。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那天謝小婉的病情有所緩解後,徐晉並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執意留在保定府中養病。為了能讓小婉更好地調養身體,徐晉乾脆在城中租了一座院子,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幸好,保定府城離京師也就三四百里,如無意外,五天左右應該能趕到,年後再出發也有足夠的時間到禮部報到,理應不會誤了二月份的會試。

    所以這段時間,徐晉都留在保定府中,一邊給謝小婉調養身子,一邊埋頭苦讀,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春闈大比。參加會試的都是讀書人中的精英分子,主考官更是由內閣大學士親自擔任,全靠實力說話,杜絕一切濫竽充數。

    半個時辰後,徐晉終於寫完了一篇八股文章,又仔細品讀潤色一番,自認寫得還挺滿意的。毫無疑問,經過專門的刻苦訓練,徐晉如今天的制藝水平已經今非昔比了。

    徐晉揉了揉有點發酸的手腕,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出書房去。

    此時的院子中只剩徐晉一個人,因為今天是除夕,小婉和月兒一大早便跑去附近的大慈閣上香祈福了,徐晉放心不下兩女,所以讓大寶和二牛隨行保護。

    徐晉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縷縷的梅香沁人心脾,頓覺案讀勞形一掃而空,乾脆練起大舅子傳授的吐納術來。

    徐晉吞了幾趟津液,正感腹中肌餓,外面便傳來了馬車聲,緊接著院門打開,兩名美少女笑靨如花地行了進來,赫然正是謝小婉和月兒。

    「相公!」謝小婉見到站在院中的徐晉,立即像只快樂的百靈鳥般奔了過來。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謝小婉的病早就好了,而且更顯得緋紅粉白,今天一身盛裝,十五歲的少女更顯得楚楚動人。

    「老爺!」月兒跟在謝小婉身後甜甜地喚了一聲,左手挽著禮佛的食盒,這妮子身形越發的豐滿窈窕了。

    這時大寶樂呵呵地走了進來,手上提著大堆東西,有羊肉、排骨、一隻雞、一隻鴨、竟然還有一條新鮮的大草魚。

    徐晉笑道:「娘子買了這麼多菜餚啊,今天有口福了!」

    謝小婉甜笑著道:「今天是除夕,自然要弄一頓豐盛的年夜飯咯。」

    徐晉輕刮了一下謝小婉的鼻尖,寵溺地道:「年夜飯有娘子陪著,相公吃什麼都開心。」

    謝小婉俏臉泛起幸福的紅暈,這是她和徐晉過的第三個春節,以後還有第四個,第五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