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69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8
第290章 賞春文會(三):自取其辱
               
    武定侯郭勳被徐晉反詰,頓時面色一沉,他只是不喜徐晉在鹿鳴宴上的策論題而已,那敢把矛頭指向御馬監太監張忠,冷哼道:「巧言令色,你既然是童子試小三元,可不敢讓本侯考究一番?」

    此言一出,在場的舉子均露出古怪之色,一個武勳世家的侯爺竟要考究一名舉子,是不是有點班門弄斧了?儘管眾舉子都對徐晉這個欽點的解元有些不服氣,但別的不說,光就是徐子謙所作的那些詩詞,在場就沒有那個敢輕掠其鋒。武定侯郭勳哪來的底氣考究徐晉,這是要把臉湊過去讓人家扇嗎?

    徐晉淡然道:「有何不敢!」

    武定侯撫掌大聲道:「好,有膽識,那本侯便出三副對子,若對不上來便說明你是徒有虛名,馬上離開這裡,接下來的賞春文會也不要參加了,省得丟人現眼。」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恍然大悟,難怪武定侯這麼大口氣,要知道對子這玩意是可以宿構的,甚至是讓別人操刀給自己準備好,所以說武定侯肯定是有備而來的,早就打定主意要讓徐晉難堪。

    蕭淮不禁皺起了眉頭,他隱約猜到了武定侯為難的原因,不過他也沒有出面打圓場,一來在場的幾位公侯不好得罪,二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徐晉若想正名必須通過這一關,三來蕭淮也想見識一下徐晉的才學,若連三副對子都接不上,那此子確實是徒有虛名,根本不值得自己幫他。

    徐晉掃了一眼武定侯旁邊笑嘻嘻的英國公張倫,還有若無其事地喝著酒的魏國公徐鵬舉,禁不住暗罵了一句草你們大爺的!

    很明顯,武定侯、英國公、魏國公三人是在合夥坑自己,只不過武定侯身份最低,所以直接出面充當急先鋒罷了,今天這場是妥妥的鴻門宴啊,媽蛋!

    以徐晉的智商,這會自然明白幾個勳貴合夥坑自己的原因了,十有八九是當初自己在鹿鳴宴上所答的策論題,其中有兩點是嚴重損害勳貴利益的。分別是清田莊和爵位降級繼承法,尤其是第二條,無疑是在斷勳貴們的命脈,也難怪對方會向自己發難。

    所謂的爵位降級繼承法,就是爵位每世襲一代就降一級,譬如一名親王,爵位傳給兒子時變成郡王,傳給孫子時變成國公,傳給曾孫時又變成了侯爵,侯然後再變成伯爵……

    依此類推,爵位傳承了幾代後便歸零,後人恢復平民的身份,不拿國家俸祿,不享有特權,這樣便能夠大大地減少朝廷的財政開支。

    而明朝現在實行的是無降級勛爵世襲,再加上各地的藩王和勳貴們特別能生,大明立國一百多年,藩王勳貴的子女已經多如牛毛,這些人都是靠國家財政養活的蛀米蟲,已經成為壓在明朝政府頭上的沉重負擔。如此下去,國庫就算再充盈都得被這幫人吃空,另外兼併土地最多的也是這幫人。

    所以,徐晉提出的爵位降級繼承法,無疑能很好地解決明朝這個莫大的隱患,但這也嚴重侵犯了勳貴們的利益。幸好,徐晉目前只是個舉子,若是在朝官員敢向皇上提出這樣的主張,那些勳貴恐怕更要急眼了,想方設法也要把徐晉弄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詰難一下就算了。

    徐晉並沒有答武定侯,而是轉向此間的主人魏國公,不卑不亢地道:「這便是國公爺的待客之道?」

    魏國公徐鵬舉正容道:「考究徐解元是武定侯自己的主意,與本國公無關,徐解元也可以不答應,接下來的賞春文會繼續參加無妨。」

    徐鵬舉這話就說得無恥了,說得不好聽點,武定侯的「唾沫」都吐臉上了,徐晉若不接招,那還有臉繼續參加賞春文會?

    武定侯神色戲謔地道:「徐子謙,你磨磨蹭蹭的,莫不成是心虛?」

    徐晉心中嗤笑,他本來就打定主意今天大殺四方,好讓那些嗶嗶的人閉嘴,既然武定侯郭勳搶先把臉湊上來,那自己也便不客氣了,管你是公猴還是母猴,都特麼的打成豬頭。

    「那便請侯爺出題好了,在下接著便是!」徐晉淡淡地道。

    武定侯暗喜,對子是他事前就準備好的,而且已經和魏國公打過招呼了,到時若徐晉答不上來就趕他離開香山別院,而且也不派馬車送他回城,嘿嘿,這天寒地凍的靠雙腿走幾十里路回城,足夠這小子喝一壺了,說不定連會試也沒臉再參加。這便叫做殺一儆百,看哪個舉子以後還敢不識抬舉,提出這種損害勳貴利益的治政策略?

    郭勳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道:「聽清楚了,本侯爺的第一聯是:一盞燈四個字,春春春春。」

    說完還得意洋洋地一指掛在搭芳亭門柱上的一隻燈籠,只見這只精緻的燈籠四面都繡有一個喜慶的「春」字。

    郭勳這上聯一出,在場眾舉子都不由眼前一亮,這上聯極好,看來武定侯確實是有備而來的,徐子謙這下麻煩了。

    費懋中和衛陽卻是十分淡定,徐晉才思敏捷,對對子的本事絲毫不弱於他的詩詞造詣,當年上元節在信江書院妙對頻出,幾乎以一己之力幹翻了玉山書院十幾名才俊,而且就連山長那副長聯也被他對出來了。

    果然,徐晉是沉吟了片刻便道:「我的下聯是:三更鼓兩面鑼,咣咣咣咣!」

    「好!對得好!」費懋中和衛陽齊聲叫好,在場的舉子都禁不住附和,畢竟徐晉代表的是讀書人,而武定侯是武勳。若讀書人被一個粗鄙的武人難住,作為讀書人的一份子也覺臉上無光。

    蕭淮和夏言均是捋鬚點頭,此子果然才思敏捷!

    武定侯冷哼一聲道:「這是最簡單的,再來。本侯的上聯是:擘破石榴,紅門裡許多酸子!」

    此聯一出,在場的舉子都不禁面露不悅之色,這很明顯是在諷刺讀書人嘛,在場的舉子都是「酸子」。

    徐晉不禁暗暗好笑,這貨估計是智商欠費了,竟然開地圖炮群嘲,淡道:「咬開杏仁,白衣內一個爛仁(人)!」

    這回不等費懋中和衛陽出聲,在場的舉子們都齊聲叫好,當然,除了狂生陸鈛。

    蕭淮和夏言好笑地對視一眼,就連旁邊的英國公張倫都忍俊不禁地看著武定侯,因為後者今天正好穿了一件儒雅的月白色長衫,幾十歲的侯爺騷包至此。

    武定侯面色漲得通紅,他的上聯罵徐晉是酸子,結果徐晉立即便用下聯回罵他是個「爛人」,這些讀書人真他媽的陰損啊!

    「好好,果然有兩把刷子,本侯這還有一聯,對不得來算你過關!」武定侯冷冷地道:「聽到了,本侯的上聯是:兩猿截木山中,這猴兒也敢對鋸(句)!」

    這顯然也是一副損人的諧音聯,這是在罵徐晉是猴子啊。

    徐晉劍眉一挑,給臉不要臉是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淡道:「匹馬身陷泥潭,此畜牲怎能出蹄(題)?」

    徐晉這下聯一出,瞬時引發哄堂大笑,眾舉子既驚嘆徐解元的才思敏捷,又佩服他的膽識,竟然罵武定侯是畜牲!

    蕭淮不禁搖頭苦笑,終究是年少氣盛啊,這次徐子謙和武定侯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此時,武定侯郭勳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惡狠狠地盯著徐晉,後者神色自若地站著,夷然不懼地迎著武定侯的目光,一個無實權的侯爺而已,他還不太擔心。

    郭勳厲聲道:「徐晉,你好大膽,竟敢罵本侯畜牲!」

    徐晉訝然道:「侯爺何出此言?在下只是對對子罷了,幾時有罵過侯爺畜牲?」

    郭勳頓時被噎住了,總不能硬說人家的下聯是在罵自己吧,更何況是自己的上聯罵人在先。

    魏國公不禁哭笑不得,本來想給徐晉一個教訓,結果反而自取其辱,幸好自己沒有親自上陣,笑著打圓場道:「徐子謙果然滿腹才學,名副其實,對得好,對得妙,今日之事必成文壇佳話!」

    武定侯臉皮不由抽了抽,對徐晉來說是文壇佳話,但對自己來說就是自取其辱啊!

    正在此時,陸鈛忽然站起來道:「徐子謙,正好本人也有一副上聯向你請教,可敢接下?」

    「有何不敢,只是在下若對出下聯,陸舉之是不也馬上離開香山別院,不再參加接下來的賞春文會?」徐晉早就瞧這裝逼貨不順眼了,乾脆摟草打兔子,把這貨給提前踢出局去。

    陸鈛不禁面色一變,理智告訴他不能答應,但作為狂生的強烈自尊心卻壓過了理智,怒道:「好,你若對出下聯,本人馬上離開,但你若對不上來,也請你立即離開!」

    徐晉淡定地道:「這個自然!」

    陸鈛寒聲道:「行,這是你說的,可別後悔。」說完一指拾芳亭外池塘中嬉戲的鴨子,大聲吟道:「七鴨浮塘,數數數,三雙一隻!」

    此上聯一出,在場的舉子都倒吸一口冷氣,繼而陷入了沉思。

    武定侯郭勳卻是大喜,他雖然水平有限,但也知道這上聯極難對,除了應景外,三個同形異音的「數」字,而三雙一隻加起來也正好是「七」,要對出下聯來,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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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賞春文會(四):七苑闖關
               
    縱觀古今,越是絕對,越有人對得絕,但絕對和傳世的絕妙詩詞一樣,都是剎那間的靈感閃現,並不是想有就有的。這就是所謂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陸鈛這副上聯無疑正是剎那間的靈感閃現,又豈是容易對得出來的,在座的舉子均滿腹才華,但苦思了片刻依舊無人對得出來。

    兵科給事中夏言捋著頜下的美髯,琢磨了片刻不得法,不禁把目光望向場中沉思的徐晉,既期待又有點惋惜,這次徐子謙恐怕是託大了。

    陸鈛環視了一遍四周,見到眾人的表情,心中頗為自得,志高氣揚地「俯視」著徐晉,淡道:「徐子謙,對不出來便請你馬上離開。」

    武定侯皮笑肉不笑地補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徐晉,願賭服輸吧!」

    恰在此時,池塘中一隻成年大鴨忽然從水底下叼起一條筷子長短的青背草魚,銀色的魚鱗光芒閃爍,徐晉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尺魚出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妙」都御史蕭淮和兵科給事中夏言異口同聲地說了個「妙」字,一眾舉子亦是轟然叫好。

    武定侯郭勳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陸鈛更是面如死灰,這下聯徐晉對出來了,而且對得非常絕妙,那隻該死的鴨子,偏在這個時候叼了條魚出水,讓徐子謙得了靈感,不甘心啊!

    然而,不甘心又能如何,除非臉都不要了。陸鈛咬了咬牙沉聲道:「國公爺,陸某告辭!」說完一拂衣袖便轉身行出拾芳亭。

    眾舉子沒人出言挽留,陸鈛以狂生自居,本來就人緣不好,再加上眾目睽睽之下打賭,願賭服輸是最基本的節操,換了誰都沒那個臉繼續留下來,所以出言挽留反而不好。

    陸鈛折戟離去,徐晉朝主席拱了拱手後從容地坐下,拾芳亭中的氣氛頗有點尷尬,幾位公侯合夥為難徐晉,結果目的沒有達到,反而武定侯郭勳自取其辱,還連帶弄出局了一個狂生陸鈛。

    「呵呵,徐四元果然才思敏捷,不同凡響!」魏國公徐鵬舉說了幾句場面話緩和氣氛,然後繼續下一個舉子自我介紹。

    當在場九名舉子均自我介紹完畢,徐鵬舉拍了拍手,悠揚的樂聲隨即響起,一群盛裝打扮的美婢便列著隊將珍饈美酒端上來,猶如穿花蝴蝶,脂粉的香味撲鼻而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正是酒酣耳熱之際,魏國公徐鵬舉拿著酒杯站起來,搖頭晃腦地吟道:「有燈無月不娛人,有月無燈不算春。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滿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賽社神。不展芳尊開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在場眾人的目光不由望向徐晉,因為這首《游元宵》正是他的詩作。

    徐鵬舉笑吟吟地續道:「今日乃上元佳節,不過觀燈賞月還是留待晚上吧。如今這滿園春色,一庭芳菲,咱們又豈能辜負了這大好春光。在座諸位均是我朝的大才子,美景當前想必會有絕妙詩詞吧?」

    英國公張倫笑嘻嘻地插嘴道:「國公爺,正所謂:春到人間人似玉。有絕妙詩詞,又豈能沒有如玉美人?」

    徐鵬舉哈哈笑道:「本國公舉辦的文會自然少不了美人。」

    徐鵬舉話音剛下,絲竹之聲再次響起,緊接著一把嬌滴滴的聲音隨即和曲而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首正是著名大詞人蘇東坡的詞《蝶戀花.春景》,拾芳亭中所有人都禁不住側耳細聽,一副迷醉其中的樣子。

    徐晉對古代咿咿呀呀的歌曲唱法實在不怎麼感冒,但不得不說,那唱歌女子的嗓音確實十分優美,聽著賞心悅耳。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一曲唱罷,優美的歌聲漸弱,直至弱不可聞。拾芳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右手則那堵紅牆,那優美動聽的歌聲正是從牆後傳出來的。一眾舉子不禁悠然神往,禁不住想攀上牆頭看看裡面的佳人。

    蕭淮捋著須微笑道:「國公爺,牆內女子可是梨亭院的楊纖纖大家?」

    徐鵬舉哈哈大笑道:「原來蕭御史也是此道中人,牆後正是楊纖纖大家。」

    在場眾舉子不禁恍然大悟,有人甚至露出激動之色,楊纖纖正是京中十大名妓之一,梨亭院的當紅頭牌,擅長唱歌,京中不少權貴都是她的歌迷,出場費最低十兩銀子起步,如果是像今天這樣請出館表演,恐怕要五十銀子以上,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

    徐晉自然沒有聽說過什麼楊纖纖,但看周圍眾人的反應,看來這個楊纖纖挺出名的,相當於後世的當紅歌星。

    徐鵬舉頗有點自得地道:「本國公這座拾芳庭中共有七處小苑,分別是梅苑、蘭苑、桃苑、杏苑、梨苑、桂苑、牡丹苑。如今每一苑中均有一名美人把關,楊纖纖大家所在正是梨苑。在座諸位才俊可以嘗試去闖關,你們的才學若能打動守關的美人,讓她心甘情願地把該苑中的花環獻給你,便算勝出。屆時獲得花環最多的便是本次賞春文會的魁首。」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都是精神大振,徐晉亦不得不承認,這種比鬥的方式設計得匠心獨運,而且逼格很高,徐鵬舉這貨不去搞策劃實在浪費了。

    英國公一臉曖昧地道:「贏得美人獻上花環者,說不定今晚還能一親美人芳澤啊!」

    徐晉不禁無語,看來這個魏國公很喜歡送女人啊,據說上一屆賞春文的參與者,每人都收到一名美姬,文會魁首還領了一對孿生姐妹花回去。

    不過,這種激勵方式顯然很有吸引力,在場眾舉子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就連大師兄衛陽都有點臉紅耳熱了,他酷愛韻律,乃楊纖纖大家的忠實擁躉,若是今日有幸拿到楊纖纖的花環,那該是多美妙激動的事啊。

    徐鵬舉很滿意眾舉子的反應,笑吟吟地道:「為了以示公正,闖關時所有人要一道,各自施展才學打動守關美人,讓她心甘情願地獻出花環,不得用強搶奪。」

    楊維聰忙道:「國公爺言重了,我等均是讀書人,又豈能做此等有辱斯文,唐突佳人的事來?」

    「正是,國公爺還是擔心一下,美人會不會用強獻花環吧!」湖廣省蒲圻(赤壁市)舉子廖道南打趣道。

    眾舉子哈哈大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在美人前大顯身手。

    徐鵬舉哈哈一笑:「好,那我們先從梅苑開始,麻煩蕭大人和夏大人作見證!」

    蕭淮和夏言含首道:「理當如此!」

    這個拾芳庭有五六百平方,而梅、蘭、桃、杏、梨、桂、牡丹七苑呈環形分佈在搭芳庭的四周。

    眾人順著滿庭芳菲的小徑行到梅苑前,這裡有個垂拱門,兩邊各掛了一盞梅花燈,門頂上鑲了一塊桃木牌子,上面用古篆體字刻著:梅苑。

    眾人一踏進梅苑,迎面就是數株寒梅,但見一名身穿黃色宮裝的美人正坐在一株老梅下,身前擺了一架古琴,案上正檀香裊裊。一名穿著粉紅色掐牙背心的丫環侍立在黃裳美人的身側,還用托盤端著一個由梅花編織成的花環。

    「咦,是小小姑娘!」在場兩名舉子同時脫口而出,神情激動地盯著黃裳美人。

    徐晉不禁無語,眼前這位宮裝美人估計又是哪家青樓的紅牌了,而且看兩名舉子的表情,說不定還是這位小小姑娘的入幕之賓。

    眼前這位黃裳美女正是時芳館的紅牌蘇小小,擅長操琴,年約十八九歲,長得眉目精緻,嬌俏動人,而且身材飽滿圓潤,以徐晉的審美來看,此女能打八十分。

    蘇小小美眸流盼地對著喚她的兩名舉子點了點頭,然後纖纖素手撥動,叮叮噹噹地彈湊起古琴來,正是一曲《高山流水》。

    徐晉心中一動,偷偷地戳了一下旁邊的大師兄衛陽,後者愕了一下才會過意來,連忙摘下掛在要間的玉簫湊到唇邊,清越的蕭聲隨即響起,與蘇小小的古琴合奏起來。

    蘇小小眼前一亮,掃了一眼丰神如玉的衛陽,美眸更是放出光彩來,十指連動,輕快的琴聲如動流水湯湯,大師兄的簫聲也隨之變得靈動輕快,配合得圓潤自如……

    一曲奏罷,全場寂然了數秒,緊接著是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蘇小小羞答答地瞄了衛陽一眼,嬌聲問:「敢問這位公子何人?」

    衛陽拱手道:「在下江西上饒舉子衛陽,表字元正!」

    蘇小小款款地站起來,取了侍女端著的花環戴到了衛陽的脖子上。

    徐晉和費懋中笑道:「恭喜大師兄先下一城!」

    衛陽模樣丰神俊朗,而且風度翩翩,有君子之風,在圈子中人緣很好,其他舉子也紛紛出言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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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賞春文會(五):珍瓏棋局
               
    衛陽以一曲高山流水先下一城,奪得梅苑蘇小小的花環,參會的一些舉子開始沉不住氣了,尤其是那些懂得音律,卻錯失了機會的舉子,譬如湖廣省舉子廖道南就擅長吹簫,而且造詣不比衛陽弱,可惜他反應慢了一步。

    因此,在眾人來到下一站的蘭苑時,幾名舉子爭先恐後地往裡快步走去,甚至超過了領頭的魏國公徐鵬舉,實在有點失禮。

    眾人一進蘭苑,清幽的氣息瞬時撲面而來,爭先恐後的幾名舉子都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徐晉抬眼望去,但見蘭苑中用木頭搭了一間小榭,屋內外的架子上擺放著一盆盆名貴的蘭花,縷縷幽香在空氣中浮動,讓人心曠神怡。

    正所謂空谷幽蘭,蘭花是花中君子,性喜靜,為文人所極力推崇,所以眾舉子一進來都下意識地放慢腳步,儘可能小地發出聲響。

    只見小榭中嫻靜地坐著一名女子,身雪白的長裙,髮束高髻,氣質出塵恬靜,身前擺了一副棋盤,盤中黑白子犬牙交錯,竟是一份殘局。

    徐晉看著座中的女子,頓時愕了愕,並不是因為這名白衣女子長得有多漂亮,相反,這名女子姿容只能算中上,比之梅苑的蘇小小還要遜色一點,而且年齡也顯大了,估計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然而,徐晉卻認得此女,竟然正是當初在寧王府中遇到的婢女,寧王妃婁素珍的貼身丫環蝶兒。

    當初雖然只是匆匆一面,而且已經時隔一年多,但徐晉依舊記得這名婢女,當初要不是她幫忙在婁妃面前說話,徐晉恐怕是沒辦法離開寧王府,從而錯過了院試。所以,徐晉對這個婢女蝶兒心懷感激,當初也曾嘗圖把蝶兒從獄中贖出來,但寧王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根本沒人敢徇私,後來蝶兒隨著寧王一起,被王守仁押解北上獻俘了。

    徐晉作夢也沒想到竟在這裡見到蝶兒,所以有些失態了。武定侯郭勳瞟了一眼失神的徐晉,不禁邪惡地揣測起來,這小子剛才見到蘇小小也沒有這般失態,現在見到這個「老女人」卻如此,嘿嘿,莫不成有特殊癖好?

    此時,蝶兒站起來微福了一禮,淡道:「奴家蕭玉蝶見過國公爺和諸位才子,這裡有一份珍瓏棋局,奴家執黑防守,白子先行,誰若能贏了奴家,這蘭花花環便獻給誰!」

    蝶兒說話時始終低著頭,並未見到人群中的徐晉。

    「在下湖北舉子廖道南,請姑娘賜教!」廖道南搶先一步在棋盤前坐下。

    蝶兒神定氣閒地端坐著,輕道:「廖公子請!」

    廖道南盯著棋盤良久,眉頭卻是越皺越深,最後臉色越來越紅,竟然搖頭嘆了口氣道:「我認輸了!」說完站起來羞愧地退了開去。

    在場眾舉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尤其是那些熟悉廖道南棋力的人,更是驚得瞠目結舌,到底怎樣的珍瓏棋局這麼厲害,廖道南竟一子未下就認輸?

    「在下向蕭姑娘請教!」費懋中不信邪,第二個上前挑戰,結果只下了五手子便紅著臉,尷尬地投子認輸。

    楊維聰一撩長衫前擺,瀟灑地上前坐下,朗聲道:「湖廣道舉子楊維聰前來領教!」

    「楊舉人請!」蝶兒客氣地道。

    結果,楊維聰也只是下了七手子,同樣無奈地敗退下來。這下無人再敢貿然上前獻醜了,一群滿腹才學的舉子踟躊不前。

    魏國公徐鵬舉得意地道:「莫不成諸位才子連區區一名女子都下不贏?」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都面紅耳熱,有受不得激的立即上前挑戰,結果無一例外都敗下陣來,最後只有徐晉和那個朱紈沒有出手。

    英國公張倫笑嘻嘻地道:「徐晉,你不上前試一試身手?」

    武定侯冷哼一聲激將道:「怕是棋藝太遜,不敢獻醜吧?」

    本來一直低眉垂目的蝶兒聽到「徐晉」兩個字,身體明顯一顫,緩緩地抬起頭掃了一眼,當看到站在眾舉子中間的英俊少年時,俏臉刷的一下白了,不過立即便又低下頭來掩飾。

    徐晉心中一動,估計蝶兒是認出自己來了,舉步上前在棋盤前坐下,拱手道:「在下江西上饒徐晉,向蕭姑娘請教!」

    蝶兒強壓住內心的激動,點了點頭道:「徐公子請!」

    徐晉目光敏銳,一眼便發現了蝶兒袖子下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禁暗暗奇怪,即使認出我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徐晉,別磨磨蹭蹭的,不行便換別人,不要浪費大家時間了!」武定勳語氣嘲諷地催促道。

    徐晉沒有理會他,目光落在棋盤上,所謂的珍瓏棋局其實就是殘局,譬如金庸大師的《天龍八部》,大家一定耳熟能詳了,書中的「天龍八部」其實就是一局珍瓏棋局。

    逍遙派掌門人無崖子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擺出一個「珍瓏」棋局,並命弟子蘇星河當擂主,邀請天下英雄來破解,企圖尋找一名絕頂聰明的繼承人。可是懸賞三十年,黑白兩道的高手均無人解得,最後,棋局竟然被虛竹和尚閉著眼睛以「自添滿(自殺一大塊解放全局)」的方式胡亂撞開了。

    當然,如今蝶兒所擺的珍瓏棋局並不是什麼「天龍八部」,而是後世著名的珍瓏棋局——演武圖。

    徐晉上輩子退休後也玩過圍棋,像演武圖、千層寶塔、十厄勢等圍棋殘局都研究過,所以熟知破解之法。不過讓徐晉感到古怪的是,莫不成「演武圖」這個珍瓏局竟是出自蝶兒之手?

    徐晉捻起一顆白子,輕輕地點在棋盤上,蝶兒驚訝地抬頭看了一眼,因為徐晉落子的位置正是破解白子死局的正確第一步。

    話說這局殘局正是蝶兒當年和婁妃下棋時意外弄出來的,兩人研究了數月才琢磨出破解之法。

    啪……

    蝶兒捻起黑子應了一步,徐晉想都不用想,立即又回了一步。

    啪啪啪……

    兩人一口氣下了十幾手,這時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棋局的局勢已經明朗,白棋十幾手妙棋落下,已經化解了黑子的步步殺機,生生破開了必死之局,現在是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蝶兒蹙起眉頭疑惑地問道:「徐公子曾經見過這局珍瓏?」

    徐晉自然打死都不承認,搖頭搖頭道:「未曾見過。」

    蝶兒神色複雜地看了徐晉一眼,一副欲言猶止的模樣,最終嘆了口氣地道:「徐公子棋力高深,小女子佩服萬份,你贏了!」

    說完站起來取過旁邊侍女端著的蘭花環,輕輕地戴到徐晉的脖子上,略帶羞澀地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徐公子若是不嫌棄,改日可以到教坊司找我!」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不由露出曖昧之色,這個蕭玉蝶雖然年紀大了點,不過姿容還是不俗的,身材也像熟透了的蜜桃般,特別是那種出塵的氣質,言行舉止表現出來的修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的閨閣小姐,估計是家中犯了事,被沒籍教坊司,可惜了!

    徐晉皺了皺劍眉,原來蝶兒現在在教坊司,估計寧王府中的宮女都被打入樂籍了,點頭道:「在下回頭一定登門請教。」

    武定侯不由嘲笑道:「別人喜歡老牛吃嫩草,敢情徐四元卻喜歡小牛吃老草的調兒,哇哈哈,果然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此言一出,英國公張倫很欠揍地哈哈大笑,其他舉子也是神色怪怪的,包括費懋中和衛陽,顯然不理解徐晉為何當眾答應此女。

    蝶兒臉色通紅,目含慍色,最後只能暗嘆口氣低下頭,她現在已經不是寧王府中「一言九鼎」的女官了,只不過是教坊司中以色娛人的風塵女子,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徐晉冷冷地瞥了武定侯郭勳和英國公張倫一眼,後者的笑聲頓時嘎然而止,郭勳卻是不屑地冷哼一聲,不過是一名舉子罷了,即使今科考中進士他也不放在眼內。像他們這種傳承了幾代的勳貴,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即使手頭上沒有實權,也不是別人輕易能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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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賞春文會(六):初春初夏
               
    眾人離開了蘭苑後,來到了杏苑,但見枝頭紅杏鬧春意,花團錦簇,落櫻繽紛,美不勝收。

    把關杏苑的同樣是一名青樓女子,畢竟這個朝代,精通琴棋書畫,又可以拋頭露面的女子,就只有這批人了。這名青樓女子名叫邊筱君,二八芳華,生得嬌俏可人,乃杏春樓的後起之秀,擅長書法。這個邊筱君倒也直接,讓眾舉子每人寫一幅字,由都御史蕭淮和兵科給事中夏言評判優劣,誰寫得最好便將杏花環獻給誰。

    書法乃讀書人的基本功,在場眾舉子均是讀書人中的精英,寒窗苦讀十數載,書法上的造詣自然都不會差,於是都信心十足地即席揮毫。

    徐晉在書法上浸潤多年,筆力自是不弱,但要在大明朝一眾學霸中獨佔鰲頭顯然還辦不到。經過蕭淮和夏言的評判,最後湖北舉子楊維聰的書法得了第一,邊筱君笑盈盈地把杏花環戴到了楊維聰的脖子上,還極為大膽地給了後者一記胸抱。

    七關已經闖了三關,衛陽、徐晉、楊維聰分別獲得了一枚花杯,餘下的六名舉子均感壓力,迫不及待地地來到了第四關:桃苑。

    眾人一進桃苑,但見桃花開滿枝頭,粉紅色的花瓣在寒風中飄零而下,掉入樹下的清溪之中,美得讓人心曠神怡。

    桃苑內建了一座精舍,眾人步進精舍之中,不覺眼前一亮,徐晉亦禁不住露出欣賞之色。

    此時的精舍之中竟有兩名女子,均穿著粉紅色的宮裝,梳著雙丫髻,兩張吹彈得破的甜美臉蛋竟然一模一樣,簡直就跟一個模子鑄出來一般。此刻,兩名女子均嫻靜地坐在案後,低著頭認真地作畫,而她們本身就像從畫中走出來一般,讓人賞心悅目。

    一眾舉子呼吸不由微緊,據說上一屆的賞春文會,魏國公便將一對孿生姐妹花贈給了文會的魁首,這一次會不會也是如此?一想到能把眼前這對甜美可人的孿生美女收進私房中寵幸,眾舉子都不禁怦然心動。社會風氣如此,無論是賺送美人者,或是接受賺送者均不覺得有何不妥,真名士風流嘛!

    魏國公笑吟吟地道:「此二女叫初春和初夏,乃本國公去年搜邏到的美人,調教了一年,在丹青上頗有幾分火候了。。」

    這時那對孿生姐妹似乎已經作完畫了,擱筆站起來朝眾人福了一福,端的是眉嬌目俏,再加上兩人一模一樣的臉蛋,相同的打扮和動作,極具視覺衝擊力。

    侍立在旁邊的兩名婢女用扇子把兩幅畫上的墨跡扇干,然後便用夾子夾住掛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轉向掛著的兩幅畫,只見第一幅畫上畫著一方池塘,池塘四周綠柳如煙,一隻夜鶯對著空中的明月鳴叫,所畫的顯然正是春夜之景。

    再看第二幅畫,畫中同樣是一方池塘,不過卻是明朗了許多,塘邊綠柳成蔭,池塘中荷葉田田,蓮花綻放,水面微波湧起,所畫的顯然是夏天的景緻。

    兩女的畫作看著都很不錯,但在行家看來其實技法還顯稚嫩,距離登堂入室還很遠。

    「奴家和姐姐的畫技平平,讓大家見笑了,厚顏邀請在場諸位才子為這兩幅畫各配一首詩詞,咯咯,倘若合奴家和姐姐心意,願將桃花環獻上。」

    這對孿生姐妹中,初春是姐姐,而現在說話的顯然是妹妹初夏。兩女若站在那,很難分辨出來,不過一說話便有分別了,姐姐初春略顯靦腆愛害羞,妹妹初夏卻是活潑愛笑。一樣美麗的容貌,卻不同的氣質,讓人看著心癢癢的。

    初夏剛說完,一眾舉子便興沖沖地準備給兩幅畫配詩詞了,名叫詹泮的舉子甚至搶先拿起了毛筆,笑道:「諸位兄台,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次在下先來。麻煩初春姑娘幫忙鋪就一張宣紙。」

    初春微紅著臉道:「奴家沒有準備宣紙,請公子直接題於畫上即可!」

    「啊?」舉子詹泮頓時傻了眼,其他舉子也是皺起了眉頭。

    直接在畫上題字,先不說有可能手滑寫錯字,又或者弄到墨汁污了畫作,光就是那張畫紙也容不下在場九名舉子同時留詩詞啊!

    而且,這時大家才發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孿生姐妹所作的這兩幅畫,留白的地方都很小,恐怕只能勉強題一首五言絕句(二十個字),一個人題了,其他人就根本沒位置再寫字了,而且就算是一首五言絕句也得把字體大小控制得恰到好處,要不然最後剩一兩個字寫不下,那就尷尬了。

    徐晉看了一眼笑吟吟的魏國公,不禁心中一動,這敢情是故意設計的坑啊,搶先的詹泮恐怕要栽坑裡面了。

    果然,正當詹泮準備硬著頭皮上前題詩時,魏國公十分「陰險」地道:「且慢,有個規矩得先說明一下,若題在畫上的詩詞超出留白,又或者未能令初春和初夏滿意,將不得再參加接下來的闖關。」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都倒吸一口冷,尼瑪,這不是坑人嗎?

    詹泮像中了定身咒似的,掙紅了脖子道:「國公爺,這這個規矩怕是不妥,先不說這兩幅畫的留白這麼小,若在下作出上佳詩詞,兩位姑娘卻故意說不滿意,為之奈何?」

    初夏掩著嘴咯咯笑道:「這位公子放心,奴家和姐妹雖然詩詞造詣一般,但欣賞佳作還是在行的,若公子作出上佳詩詞,奴家和姐姐又豈會故意刁難。」

    詹泮聞言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手中的毛筆放下,拱了拱手道:「在下不才,哪位仁兄先上?」

    眾人哄堂大笑,徐晉亦不禁莞爾,這小子倒是個懂取捨的,心中沒有把握便十分乾脆地放棄了,畢竟後面還有三關可闖,而這關若是黃了便等於提前出局。

    魏國公目光落在徐晉身上,笑吟吟地道:「素聞徐解元詩詞無雙,可敢上前一試?」

    徐晉自見到這兩幅畫便有了腹稿,微笑道:「有何不敢!」說完從容地行上前去執起墨硯上擱著的筆。

    在場舉子不禁精神一振,徐晉的詩詞名氣很大,今日倒是要見識一下了。徐晉提筆行至兩幅畫前,旁邊,孿生姐妹花兩對靈動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讓人壓力很大。

    徐晉站在畫前調勻了呼吸,這才舉筆在初春那幅畫的留白處寫了一個「鶯」字。

    「啊!」初春掩著小嘴輕呼了一聲,而初夏則更直接,脫口道:「字稍大,可惜了!」

    在場的舉子有人竊喜,有人搖頭嘆息,因為徐晉這第一個字確實寫得太大了些,接下來就算只是一首最短小的五言絕句(二十個字),怕也是寫不下了。按照魏國公定的規矩,詩詞超出了留白的範圍便算失敗,不得繼續參加剩下的闖關。

    費懋中和衛陽卻是猶疑不定,以他們對徐晉的瞭解,向來辦事穩重老到的徐晉不可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啊!

    「哈哈!」武定侯郭勳毫不掩飾,幸災樂禍地大笑。

    徐晉卻絲毫不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淡定地往下寫完整: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一共十個字剛好把留白的地方寫滿,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徐晉繼續移步到另一幅畫下面,提筆一揮而就: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

    同樣是十個字把留白的地方剛好填滿!

    在場眾舉子都愕住了,緊接著陷入了沉思之中,都御史蕭淮愕了數秒,繼而眼前一亮,捋著長鬚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炙炙地盯著徐晉,就好像看著一件稀世奇珍一般。

    這時眾舉子都陸續會過意來,均是震驚地朝徐晉望去,孿生姐妹花一開始也是一臉迷茫的,片刻之後竟齊齊地掩住了小嘴,靈動的美眸光彩大放。

    「哈哈,徐晉你寫的是什麼狗屁玩意,十個字,詩不成詩,詞不成詞,簡直笑掉人大牙!」武定侯郭勳顯然不打算放過任何嘲諷徐晉的機會。

    只是武定侯剛說完便察覺氣氛有些不對,怎麼大家都鄙夷地看著自己呢?不是應該一起鄙夷徐晉嗎?

    英國公張倫也是一臉不解,這貨和郭勳都是一路貨色,肚裡沒什麼墨水,根本沒看出徐晉寫的是「迴文詩」。

    魏國公徐鵬舉雖然附庸風雅,不過水平還是有點的,輕咳一聲苦笑道:「徐解元果然詩才無雙,厲害,不服不行啊!」

    「啊?」郭勳一臉懵逼。

    這時費懋中忍不住語帶譏誚地道:「郭侯爺,徐子謙寫的是迴文詩,聽好了,第一首這樣讀: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

    郭勳和張倫不禁瞠目結舌,他們雖然水平有限,但一聽這首詩就覺得非同凡響,這景寫得實在太美了,完全符合畫作。這些讀書人的邪門歪道真特麼的多,十個字竟然能念出一首七言絕句來。

    張倫禁不住問道:「那第二首又怎樣讀?」

    不待費懋中答話,孿生姐妹中的初夏便嬌聲吟道:「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蕭淮捋鬚大笑曰:「得聞徐子謙這兩首迴文詩,今日不枉此行了。妙哉妙哉,當浮一大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8
第294章 賞春文會(七):乘人之危
               
    右都御史蕭淮捋鬚大笑曰:「得聞徐子謙這兩首迴文詩,今日不枉此行。妙哉妙哉,當浮一大白。」

    兵科給事中夏言點頭附和道:「正該如此,徐子謙果真才思敏捷,詩才冠絕。當得我大明朝第一人也!」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自古文人相輕,雖然徐晉的詩詞早就聲名遠播,但在場的舉子依然還有不少不服氣的,但此刻卻是徹底心悅誠服了。

    徐晉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寫出兩首迴文詩,而且還是兩首堪稱傳世佳作的七言絕句,其才思之敏捷恐怕連七步成詩的曹植也得甘敗下風。

    沒人懷疑這兩首詩是徐晉宿構的,因為詩中的意境完全符合初春和初夏所畫的兩幅畫,簡直就是量身打造一般。

    初春和初夏目光流盼地向著徐晉福了一福,兩張一模一樣的俏麗臉蛋,眼中滿是崇拜的小星星,嬌聲瀝瀝地齊道:「謝過徐公子贈詩!」

    說完兩女取過桃花環,踮起腳尖戴到徐晉的脖子上,大膽活潑的初夏甚至故意用胸前的柔軟抵了一下徐同學的手臂。

    正所謂姐兒愛俏,像徐晉這種年少英俊又滿腹才華的男子,自是女子傾心的對象。

    從桃苑出來,徐晉的脖子已經有兩個花環了,暫列第一,剩下的三關只要再拿到一個花環,今日賞春文會的魁首便十拿九穩了。當然,就目前的情況下,理論上在場九名舉子均還有奪得文會魁首的可能。

    接下來眾人來到了牡丹苑,牡丹乃是花中皇后,雍容華貴,不知守關女子可配得上牡丹之名?

    牡丹苑中同樣遍植牡丹,不過院中竟然沒有任何建築,但見牡丹花叢間有一塊草坪綠草如茵。此時草坪中間正站著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只露出一雙嫵媚勾人的碧藍色眼睛,穿著打扮極具異域風情,裸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兩條白皙長腿,給人火辣辣的感覺,估計是個胡姬。

    徐晉看著蒙面女子那雙藍寶石一般的眼睛,不由想起當初在破廟中遇到那名冰霜一般的混血少女,她同樣有著這樣一雙寶石般的藍眼睛,不過眼前這名胡姬的眼神嫵媚勾人,而那合混血少女的眼神卻冷似冰塊。

    隨著咚咚的鼓聲響起,草坪上那名胡姬水蛇一般扭動起來,那火辣的動作讓在場的男子都腎上激素飆升,臉嫩的甚至紅著臉掉轉頭,不好意思再看。

    徐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前世穿著比這暴露的舞蹈又不是沒見過,譬如只穿著三點式的鋼管舞。眼前這名胡姬的舞技無疑相當高超,身體柔若無骨,動作卻充滿了力量和美感,當然也相當撩人。英國公張倫這時就目不轉睛地盯著胡姬兩條白生生的長腿看,看這貨色迷迷的表情,估計是在yy著某些齷齪的事。

    一曲火辣奔放的異族舞蹈完畢,胡姬香汗淋漓地向眾人施禮。然後一眾舉子便各施才華,作詩填詞讚美胡姬的舞蹈如何的美妙動人,簡直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然而,胡姬顯然對眾才子花團錦簇的詩詞並不感冒,陸續有六名舉子獻上詩詞,其中還不泛上佳之作,竟然均沒法打動這名胡姬。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感嘆胡人不通教化,不懂得欣賞詩詞美妙時,一直表現十分低調的蘇州舉子朱紈向士衛要來一把劍,即興表演了一段舞劍。

    朱紈身材高大,舞起劍來寒光閃閃,殺氣騰騰,顯然武藝不俗,一段劍舞下來,那胡姬竟然把牡丹花環獻給了朱紈。這讓眾舉子很是無語,這是文會還是武會?豈有此理啊!

    魏國公也頗有點尷尬,估計是溝通問題,此事已經偏離劇本了。事已至此,徐鵬舉也只好輕咳一聲,帶著眾人離開牡丹苑,來到下一關的梨苑。

    大家到了梨苑外面,一眾舉子都神色興奮,大師兄衛陽也是一臉的激動,因為把關梨苑的正是京城十大名妓之一的楊纖纖楊大家。

    走進梨苑,但見滿園純白的梨花,寒風一吹,花瓣便像雪花一般紛紛揚揚地飄落,美不勝收。

    梨苑有一方小池塘,一座八角亭就建在小池塘之上,有石橋與八角亭相連。此時石橋的橋頭兩側正有四名梳著雙丫髻的婢女侍立左右,而且均挎著一隻盛滿鮮花的花籃。很明顯,這位楊纖纖大家的擺場比前面的都要大。

    眾人的目光越過石橋向對面的亭中望去,然而亭中竟然還擺了一面屏風,透過屏風的輕紗,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朦朧的人影,看來這位當紅歌星不僅排場大,而且還很會包裝吊胃口。

    「小女子楊纖纖見過諸位!」一把圓潤清脆的聲音從亭中傳了過來。

    在場眾舉子都清神為之一振,對著亭中遙遙拱手:「在下xx見過楊大家!」

    亭中聲音再次傳來:「小女子年前走了一趟金陵,學到一首新曲,如今拿出來獻醜,請在場諸位才子指點一二。」

    徐晉不禁暗讚,這位楊纖纖的嗓音確實非常棒,金聲玉語,吐字清晰圓潤,聽她說話也是一種享受,就是不知模樣長得如何。

    「楊大家過謙了!」

    「在下迫不及待要聆聽纖纖姑娘的仙音了!」

    「正是,楊大家速速唱來!」

    在一眾舉子的催促聲中,亭中隨即響起一聲鼓點,緊接著是錚錚的琵琶聲,隨之是低沉滄涼的號角……嘟嘟嘟!

    在場所有人瞬時被感染了,屏息靜氣地細聽起來,徐晉卻是神色古怪,這旋律咋那麼熟悉?

    正在此時,一把豪邁低沉的聲音伴著音樂起唱:「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瞬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徐晉望來,這首正是徐晉前年在南昌藤王閣所作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而且改採用的也是徐晉那種新穎的美聲唱法。

    徐晉早就聽說秦淮名妓王翹翠把《臨江仙》的曲子譜了出來,然後到處傳唱,也因為這首曲而聲名鵲起,但直到現在,徐晉才親耳聽到青樓女子演唱這首曲。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春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事,都付笑談中!」

    一曲唱罷,四下里寂然一片,所有人仍然沉浸在滄桑渾厚的曲子中,餘音繚繞不絕。良久,眾人在才一聲嘆息中回過神來。

    「詞好曲妙,如今方知餘音繞樑三日不絕,並非虛言也!」蕭淮不由感喟道。

    《臨江仙》是大才子楊慎晚年所作,看盡春花秋月,歷盡世事滄桑,整首詞大氣雄厚,有種超然物外的灑脫和豪邁。在蕭淮這種年逾甲子的老傢伙聽來,更如身臨其境,感觸良多。

    這時,亭中的屏風打開,一名盛裝麗人從亭中行了出來,向著亭外眾人盈盈下拜。

    徐晉不禁眼前一亮,眼前這名女子身穿著鵝黃的宮裝,高聳的雲髻上插著步搖,華麗而不俗氣。此女二十許歲,身形高挑窈窕,身段比例適中,曲線飽滿玲瓏,要不是鼻子略嫌矮,模樣能打到九十分。

    論到容貌,徐晉在大明朝見過最漂亮的還是那個王翠翹,乃傾城絕色,再加上當時年齡才十五六歲,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徐晉估計此女的巔峰顏值能到九十五分,甚至更高。

    這時楊纖纖微笑著道:「這首曲子是小女子去年在金陵跟別人學的,只得那人八分火候。」

    「楊大家過謙了,依我看,沒人唱得比你更好!」舉子王積大聲道。

    舉子江汝璧附和道:「王兄所言極是!」

    英國公張倫笑嘻嘻地道:「徐子謙就在此間,這曲詞都是他所作的,纖纖姑娘何不問一問他唱得如何?」

    王積撫掌道:「對啊,楊大家可以問問徐四元,到底是你唱得好,還是那王翹翠唱得好!」

    楊纖纖美目流盼,從眾舉子掃過,最後目光落在徐晉身上,道:「聽說徐解元年方十六,這位俊俏的少年郎想必就是了!」

    徐晉暗汗,拱手道:「在下徐晉,見過纖纖姑娘!」

    楊纖纖掩嘴嬌笑道:「敢問徐公子,這首《臨江仙》是小女子唱得好,還是翠翹妹妹唱得好?」

    徐晉微笑道:「這個問題在下實在難回答,因為在下還未曾聽過翠翹姑娘唱此曲,不過纖纖姑娘唱得極好是肯定的!」

    楊纖纖嬌嗔了徐晉一眼,笑道:「徐公子謬讚了,當初小女子便跟翠翹妹妹說過,若有機會定向徐公子討一首曲子,嘻嘻,若徐公子能為小女子作一首曲子,這梨花環便獻給徐公子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舉子不禁大失所望,楊纖纖指定要徐子謙的曲子,那大家自然都沒戲了。

    徐晉苦笑道:「纖纖姑娘算是乘人之危吧?」

    楊纖纖俏皮一笑:「徐公子就當小女子乘人之危好了!」

    抄一首後世的曲子就能拿下文會魁首了,徐晉自然不會拒絕,點頭道:「敢問纖纖姑娘想要怎樣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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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賞春文會(完):魁首懼內?
               
    在缺少媒體,消息基本靠著口頭相傳的封建社會,文人的作品可通過青樓女子的傳唱增加名氣,而一首傳世的佳作無疑亦能令傳唱的青樓女子聲名鵲起,甚至身價倍增。秦淮名妓蕭玉雪便是因為唐伯虎的詩詞而紅起來的,王翹翠亦因為徐晉那首《臨江仙》而名氣大增。

    所以說,只要是出名的才子,在青樓絕對吃得開,即使沒錢也能通過刷臉夜夜笙哥,晚晚洞房。譬如著名的北宋詞人柳永,這貨就是個流連勾欄的「銅豌豆」,不僅不給嫖資,而且還有青樓女子倒貼,當他窮困潦倒掛掉時,還是青樓的姘頭們湊錢給他辦的後事。

    楊纖纖作為混這行的「大家」,自然明白一首當紅作品的重要性,而她近年來雖然還是大紅大紫,不過已經很久沒有「爆紅」的作品了,長此下去,名氣必然要走下坡路。

    而這個時候,碰巧魏國公請她參加賞春文會,楊纖纖自然欣然同意了,而且打定主意從參會的某位才子身上弄到一首「爆紅」的作品,而名聲最響的徐晉自然是最佳的對象。

    所以說,在參加賞春文會之前,楊纖纖便「圖謀」徐同學了,也故意選唱了徐晉的《臨江仙》,而跟王翠翹說過要弄到徐晉曲子的說法都是她編的託詞罷了。青樓女子慣於逢場作戲,眼皮都不用眨便能說出一萬個理由來。

    當然,徐晉也懶得考究楊纖纖說話的真假,他只關心梨花環,只要拿到這枚梨花環他便提前摘下這次賞春文會的魁首了,所以很大方地道:「纖纖姑娘想要怎樣的曲子?」

    楊纖纖眼珠滴溜溜地一轉,笑道:「正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女子不敢強求《臨江仙》這種傳世詞作,但曲子氣勢上卻不能輸太多,要不然人家以後會被翠翹妹妹笑話的。聽說徐公子還給翠翹妹妹畫了一幅素描畫像,可不能太過厚此薄彼了。」

    徐晉不禁無語,此女倒是會打蛇隨棍上,不過,以楊纖纖剛才唱《臨江仙》的表現來看,唱一些氣勢磅礴的曲子確實也壓得住場子,倒是王翠翹的唱功不知及不及得上楊纖纖,而且,以王翠翹的形象和氣質,顯然更適合唱些婉約纏綿的曲子。

    徐晉沉吟著來回踱步,眾人以為徐晉在現場作曲填詞,均靜靜地站立等候。楊纖纖既期待又好奇,她不是沒有撰寫過曲子,一首曲子從構思到譜成曲少說也得幾天時間,她有點不信徐晉能夠立即現場作詞作曲。

    然而,楊纖纖很快就見識到,這世上真有「妖孽」存在,譬如眼前這個年少老成的徐子謙。

    約莫盞茶功夫不到,徐晉便清了清嗓子朗聲喝起來:「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雖然是清唱,但「滄海」兩個字一唱出,眾人只覺有種奇峰突起的炸裂感,豪邁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

    楊纖纖像觸電一般,左手下意識地摀住了小嘴,她是行家,別人聽熱鬧,她聽的卻是門道,徐晉這種流行唱法顯然也是前所未有的,那種耳目一新的驚豔,沒人比她感受更加深刻,更加之驚喜!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滄海一笑》無疑是一首讓人有炸裂感的經曲名曲,歌詞豪情萬丈,再配上同樣豪情萬丈的曲調,讓人有種熱血上湧的震撼。

    在徐晉看來,一首好的曲子不僅能調動人的情緒,還能觸及人的靈魂,讓人的每根毛細血管都燃起來,那些毫無內涵的重金屬迪斯科,在徐晉看來只是擾人清靜的鴰噪罷了。

    儘管徐晉唱功水平一般,但他唱得很投入,一曲唱罷,全場靜得落針可聞,唯余目瞪口呆。不知何時,楊纖纖的手已經按在胸前,飽滿的酥胸由於激動地急劇起伏著,眼中射出按奈不住的異彩,因為她知道此曲一出絕對會爆紅,而她的名氣也會跟著飆升,再大紅大紫幾年也不成問題。此時此刻,別說把梨花環獻出,就算讓她把身體獻出陪徐晉一晚恐怕也樂意。

    「徐公子,這……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楊纖纖激動得都有點語無論次了。

    徐晉微笑道:「還沒有名字,要不就叫《滄海笑》吧!」

    殊不知徐晉這隨口一說,《滄海笑》以後竟成了一曲新的詞牌名,文人們爭相模仿這種格式,創作了大量的詞作,這是徐晉所始料不及的。

    「滄海笑,好,就叫滄海笑吧,謝謝徐公子贈曲!」楊纖纖笑靨如花,這也難怪,楊大家今天賺大了。

    楊纖纖把梨花環戴到徐晉的脖子上,笑盈盈地道:「徐公子能不能把《滄海笑》的曲譜錄下來送給小女子?」

    徐晉不禁暗汗,他連宮商角羽都認不全,會個屁寫曲譜,所以擺手道:「抱歉,在下不會記譜。而且纖纖姑娘不是說不能厚此薄彼嗎,當初翠翹姑娘也是聽在下唱曲,然後自己記的曲譜。」

    「徐公子好狠心!」楊纖纖不禁幽怨白了徐晉一眼,別說她不信,就連在場所有人都不信,徐晉既然能現場作詞作曲,怎麼可能連曲譜都不會錄,這謊也說得太假了。

    不過,楊纖纖作為當紅「歌星」,自然有她的矜持和驕傲,見到徐晉不肯錄曲譜,卻也沒有繼續糾纏,以她的水平,要把曲子譜出來還是辦得到的,就是要費神了點兒。

    從梨苑中出來,徐晉脖子上已經掛了三個花環,可以說已經提前摘下了文會的魁首,剩下桂苑那一關已經無關緊要了,不過,形式還是必須走完的。

    於是乎,徐晉在眾舉子的簇擁之下來到桂苑,無論是文人圈子和武人圈子,尊重的都是實力,而此時,徐晉的才學無疑已經獲得眾人的認可。

    把關桂苑的同樣是一名青樓紅牌,名叫桂香兒,生得嬌小玲瓏,長相甜美可人,而讓徐晉頗為意外的是,這位桂香兒竟然出了一道數學題來考量眾舉子。

    題目是這樣的: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在場眾舉子當場都瓦特了,由於古代的科舉制度,讀書人的精力都放在四書五經上,削尖腦袋研究八股文和詩詞,而對於算術卻是淺嘗輒止,只懂得簡單的日常計算罷了,所以一看到這條題目都傻了眼。

    徐晉看著一眾抓耳撓腮的精英學霸,頗有點蛋疼的感覺,這種題目若是放到現代,恐怕小學生都能解答出來,不就是最小公倍數問題嘛。

    某個數除以3余2,除以7也余2,那麼就來算3和7的最小公倍數吧,3乘以7等於21,再加2就是23,23除以5剛好余3,所以得出答案就是23!

    徐晉稍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若無其事地踱到費懋中旁邊,悄聲地告之答案,這小子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十分「無恥」地上前寫下答案。那桂香兒似笑非笑地瞟了徐晉一眼,似乎瞧出點貓膩來,不過還是把桂花環獻給了費懋中。

    至此,賞春文會七苑闖關便結束了,眾人紛紛向新鮮出爐的文會魁首徐晉道賀,然後回到拾芳亭中繼續飲宴。

    隨著一陣香風飄至,各苑守關的美女裊裊娉娉地來到拾芳亭向眾人敬酒。眾舉子精神一振,知道戲肉來了,有人已經豔羨地望向徐晉,這次七苑闖關徐晉獨得了三個花環。

    眾女敬完酒,魏國公看了看天色,神色曖昧地道:「今日乃上元佳節,正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等豈能辜負了此等良辰美景。本國公已經為諸位準備了房間下榻,大家不如先去沐浴更衣休息,今晚共賞燈火明月,然後共度良宵?」

    此言一出,諸美女有的紅著臉低下頭,有的則媚眼如絲,譬如那蘇小小便火辣辣地盯著衛帥哥(衛陽)。孿生姐夫花初春初夏則含蓄多了,只是羞赧地拿眼去偷瞄徐晉。

    眾人的目光都不由望向徐晉,這次徐晉贏了三個花環,今晚會選誰陪寢呢,初春初夏?楊纖纖大家?不過聽說楊大家賣藝不賣身的!

    正在眾人猜測著,徐晉卻是拱了拱手道:「謝過國公爺美意,不過在下答應了內子,今晚要趕回去陪她看燈,所以不能在此過夜!」

    此言一出,魏國公愕了愕,繼而哈哈大笑:「想不到徐子謙年紀輕輕卻是懼內的,也罷,那本國公也不強人所難了。」

    楊纖纖暗鬆了口氣,又有點洩氣,心情極為矛盾,剛才她很擔心徐晉會提出讓她陪寢,因為眾目睽睽之下,若答應了徐晉的要求,對她的名聲會有不好的影響,但若不答應,內心卻又是肯的,正好也趁機讓徐晉把《滄海笑》的曲子譜出來。

    但此時聽說徐晉竟然要趕回家陪妻子,楊纖纖頓時又有些不服氣了,莫不成自己的魅力已經下降到連個毛頭小子都吸引不了嗎?

    初春初夏的想法倒是簡單,兩個字: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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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杞人憂天?
               
    下午三時許,一輛馬車從香山別院駛了出來,順著官道往京城的方向駛去。徐晉掀起車窗的簾子往外望,看著漸被拋在後面的香爐峰,不由感慨那幫傢伙的「節操」都碎一地了。

    話說今天參加賞春文會的十名舉子,除了徐晉之外,就連之前提前出局的狂生陸鈛都留下來過夜了,而且都被按排了美女侍候。費懋中這小子現在恐怕正在享受桂香兒的搓澡服務吧;至於大師兄衛陽,估計正在和蘇小小「彈琴弄簫」呢;而朱紈會不會正趴在那名美女蛇一般的胡姬身上舞劍?

    徐晉放下窗簾,回頭看了一眼和自己並排而坐,但卻好像隔著一條楚河漢界的小蝶姑娘,不禁有些啞然,或許在其他人看來,自己才是最沒節操的一個吧,別人只是留宿一晚,而自己卻「打包」了一個帶走。

    小蝶原名叫蕭玉蝶,在寧王妃婁素珍還待字閨中時便跟隨侍候了,後來陪嫁到寧王府,當然並不是通房丫環,當時只有七歲的她只是個低級的掃地丫頭而已,沒有當通房丫環的「福氣」。不過,小蝶聰明伶俐,模樣也長得周正,漸漸得到婁妃的賞識,最終成為婁素珍身邊的心腹大丫環。

    小蝶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放在古代已經算是老姑娘了,本該早就嫁人養兒育女了,但由於婁妃倚重她,一直沒捨得放她婚配,再加上小蝶自己也想留在婁妃身邊多侍候幾年,一來二去便耽擱了。

    本來去年婁妃已經有給小蝶配婚的意向,但隨後寧王起兵造反,緊接著失敗被抄家,婁妃也縱身跳入鄱陽湖中自盡,配婚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此後,小蝶被關押在南昌的府衙大牢,接著又隨同寧王一起被押解北上,在金陵停留了數月,最後和其他宮女一起送往京城,沒籍教坊司。

    所謂教坊司只是官辦的青樓罷了,國朝定鼎至今,不知多少官家太太,閨閣姑娘在此淪為男人的洩慾的玩物,上吊而死的不知凡幾。小蝶本以為自己的下半生都要在教坊司中屈辱地渡過了,沒想到因為參加一場文會,命運卻迎來的轉機,徐晉的一句話就輕鬆地把她從深淵中救了出來。

    此時,小蝶見徐晉向她望來,下意識往車窗靠了靠,讓彼此之間那條「楚河漢界」更加寬一些。儘管知道徐晉向魏國公討要自己不是為了做齷齪事,但小蝶還是有點羞赧侷促,自小到大,她還沒和一個成年男子孤男寡女地同坐一輛馬車。

    徐晉微笑道:「小蝶姑娘不用緊張,魏國公已經答應替你贖身,並銷掉在教坊司的樂籍,以後你就自由了。」

    小蝶看著眼前笑容溫和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雜,婁妃信佛,她自然也信,或許正是自己當年種下的善因,如今終得善果吧。

    「謝謝徐公子!」小蝶眼圈有點微紅。

    徐晉微笑道「客氣了,當年要不是小蝶姑娘相助,在下恐怕也沒辦法離開寧王府,這份恩情在下一直銘記於內。對了,小蝶姑娘可有親人投靠?」

    小蝶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慘然,她是婁家的家生子,如今婁上下也被牽連抄家了,她還已經沒地方可去。

    徐晉暗嘆了口氣,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政治鬥爭都是殘酷無情的,只是在古代更加野蠻罷了,輕道:「小蝶姑娘若沒地方可去,那便暫時在我家住下吧,等以後有了可去的地方再跟我講。」

    小蝶感激地點了點頭,兩人沉默了片刻,小蝶又忍不住低聲道:「徐公子……奴婢有件事想請教你的。」

    「說吧!」徐晉微笑道。

    「婁妃娘娘投水前囑咐奴婢,日後若有機會見著徐公子便替她問一問,那首詩她寫得對不對?」小蝶提起舊主,眼淚不由盈了眶,婁妃當日縱身跳湖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徐晉不由嘆了口氣,婁妃那首絕命詩已經流傳開了,而且就在婁素珍跳湖後的三天,她的屍體也在贛江下游找到。

    按理說,婁素珍跳湖自盡,屍體應該會順水漂流到鄱陽湖深處,甚至是下游的長江,但屍體卻偏偏倒漂回贛江。於是婁妃生前規勸丈夫不要造反,死後也不肯同流合污的說法便流傳開了,於是王守仁收斂了婁妃的屍體厚葬,還給她立了牌坊。

    「畫虎屠龍嘆舊圖,血書才了鳳眼枯。迄今十丈鄱湖水,流盡當年淚點無?」徐晉輕吟出全詩,輕嘆道:「寫得對,確是這樣!」

    小蝶面色微白,看著徐晉的眼神明顯流露出一絲敬畏。因為徐晉說過這首詩是他夢到的,也就是說寧王沒造反之前徐晉已經預知了結局。與其說古人敬畏鬼神,還不如說是敬畏未知,徐晉這種「預知」能力,自然讓小蝶覺得惶恐。

    徐晉看小蝶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被當成「怪物」了,當然,對於大明朝的人來說,自己本來就是一個穿越時空而來的怪物。

    徐晉沒再理會小蝶,合上眼睛假寐,奔波折騰了一天,實在有些困了。

    ……

    香山別院。一間裝潢得古色古香的雅間內正炭火熊熊,暖意融融。魏國公徐鵬舉、英國公張倫、武定侯郭勳這三名勳貴正在雅間內喝酒閒聊。

    一名穿著暴露的女子正在紅泥小火爐旁幫忙溫酒,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白皙紮實的兩條長腿,翹tun混圓,峰巒高聳,正是之前在牡丹園跳舞的胡姬。

    這名胡姬並不是某家青樓的紅牌,而是武定侯郭勳的一名小侍妾,今天只不過是客串演出罷了。胡姬名字叫索娜,瓦刺人,前年被山西一名富商送給了郭勳。

    索娜精通舞蹈,身體柔軟無骨,能夠輕鬆擺出一些高難度的體位,特別是那雙有力的長腿,閨房中能讓男人銷魂得欲罷不能,所以極受郭勳的寵愛。

    然而寵愛歸寵愛,侍妾終究是侍妾,再加上血統問題,胡姬在侯府的地位並不比府裡的婢女們高多少,從郭勳答應其今天客竄出場就可見一斑。

    「我還以為徐晉那小子是柳下惠,嘿嘿,沒想到還真是喜歡嫩牛吃老草!」武定侯郭勳一邊喝著酒一邊道。

    英國公張倫那雙眼睛在胡姬身上肆無忌憚地流連著,正琢磨著一會向郭勳討過來玩弄些日子,聞言打趣道:「那小子估計是缺少母愛吧!」

    魏國公徐鵬舉不由有些好笑,當時徐晉拒絕留宿,他還以為此子不好女色,又或者確實是懼內,結果轉眼間,徐晉竟然向他索要那個二十七八歲的「老女人」蕭玉蝶,讓在場所有人都大跌眼鏡,楊纖纖和孿生姐妹花都鬱悶死了。

    蕭玉蝶只是教坊司中一名普通女子罷了,魏國公也樂得顯示自己的慷慨大方,所以痛快地答應了徐晉的要求,並表示會出面向教坊司贖人,銷掉蕭玉蝶的樂籍,而且人也爽快地交給徐晉帶走了。

    郭勳灌了口酒,沉著臉道:「不過話說回來,徐晉這小子確實有幾分才學,這次若讓他考進二甲前十就不妙了。」

    張倫愕然道:「為什麼?」

    郭勳鄙夷地翻了張倫一眼道:「二甲進士前十有資格被選為翰林庶吉士,就那小子如今的年紀,以後入閣的可能很大,如果到時推行他那套清田莊,降勛爵的主張豈不糟糕?」

    張倫這才恍然大悟,如今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非進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內閣,而翰林庶吉士被稱為儲相。所謂儲相,顧名思義就是儲備宰相,日後是有機會入閣輔政的。

    而按照慣例,殿試三鼎甲(前三名)會被當場授予翰林修撰和翰林編修的官職,將來入閣拜相的可能很大,而二甲進士的前十名也可參選庶吉士,進入翰林院中實習,成為未來的儲相。

    正因為如此,郭勳擔心徐晉考進二甲前十,將來推行他那套對勳貴不利的主張。

    魏國公徐鵬舉淡笑道:「徐晉考進二甲進士的可能不大,就連接下來的會試能不能過都難說。」

    郭勳心中一動,問道:「老徐是不是收到什麼風聲?」

    徐鵬舉啜了口酒淡然道:「這次主持會試的是梁儲和石珤,石珤這老傢伙就是茅廁裡面的石頭,對皇上繞過科舉直接欽點解元的做法不滿。而且,傳言首輔楊廷和也對此頗有微詞,所以,就算徐晉僥倖進了殿試,名次也肯定會被壓著,想進二甲前十,難!」

    郭勳聞言幸災樂禍地道:「但願這傢伙連會試也過不了!」

    張倫不以為然地道:「老郭,你這是杞人憂天了,就徐晉那套說說可以,真要推行他推行得了?簡直就是找死,楊廷和也不敢冒這天下之大不韙。」

    郭勳想了想,也覺張倫說得在理,捋著鬍子點頭笑道:「說的也是,看來我確實杞人憂天了!」

    張倫打了呵欠道:「不聊了,本國公得去休息一會,老郭,你這名胡姬借我使使!」

    郭勳鄙夷道:「早知你小子垂涎三尺了,想要可以,拿你屋裡的那倭國美人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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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又來了兩個
               
    英國公張倫和武定侯郭勳離開,去玩換小妾遊戲了,雅間內便只剩下了魏國公徐鵬舉,他獨自喝著茶沉思片刻,站起來拉了拉繩鈴。很快,管家徐平便推門行了進來,恭敬地道:「老奴參見老爺。」

    徐鵬舉點了點頭,客氣地問:「平伯,今天文會的消息放出去了沒?」

    老管家徐平是魏國公府的「三朝元老」,徐鵬舉的祖父徐俌還在生時便是府裡的管家,所以徐平在國公府的地位很高,就連徐鵬舉都對他禮敬有加。

    徐平答道:「文會剛結束,老奴便派了快馬趕回城,此刻文會的經過和結果估計已經在各大茶樓酒肆傳開了,明天就能傳遍大半個京城。」

    徐平為人穩重老練,謙虛謹慎,說話做事從來不會踰越身份,這也是他長期受重用的原因。

    徐鵬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那現在賭坊的情況如何?」

    徐平咧了咧嘴,露出菊花似的笑容道:「在今日之前,湖廣舉子楊維聰還是會元的最大熱門,盤口已經低至十賠五。不過今天文會的消息傳開後,盤口回升到十賠六了,估計明天徐晉的盤口會低於楊維聰,成為最大的熱門。」

    徐鵬舉捋鬚微笑道:「讓下面的人再添把油,把徐晉的賠率拉得越低越好,押多少吃多少,來者不拒!」

    徐平有點擔心地道:「老爺,以徐子謙的才學奪得會元不是沒機會,若到時他真的中了會元,即使是十賠三,咱們的損失也會很大。」

    徐鵬舉信心十足地道:「平伯儘管放心好了,徐晉十有八九是成不了會元的。」

    徐鵬舉之所以這麼篤定徐晉中不了會元,除了不久前跟張倫和郭勳所講的原因外,他還收到一條可靠消息,皇上正在金陵命兵仗局試制佛郎機炮呢。

    眼看春闈大比馬上就要開始,皇上竟然還滯留金陵不歸,前些天國子監的學生和部分舉子已經跑到承天門抗議,朝中的大臣也急眼了,兩名內閣留守大臣楊廷和與梁儲已經上了幾十疏促請,皇上卻置之不理。

    據說佛郎機炮的圖紙就是徐晉通過張忠的手獻給皇上的,如今皇上滯留金陵命工匠造炮,文官們恐更要把氣撒到徐晉身上了,就石珤那臭脾氣,能不能讓徐晉過會試都難說,至於會元就更加別想了。

    徐平聞言道:「那老奴現在馬上派人運作。」

    「嗯,去吧!」徐鵬舉揮了揮手。

    徐平剛要轉身退出去,徐鵬舉忽又道:「讓初春初夏收拾一下,派人送到徐子謙的住處。」

    徐平不由有些迷茫,老爺既然不看好那徐晉,為何還要把初春初夏贈送給他?不過,徐平很識趣地沒有追問,外面雖然傳言自家老爺是草包,但徐平卻知道自家老爺其實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好的,老奴馬上著人去辦!」徐平答應了一聲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間,順手把門給關上。

    徐鵬舉將杯中茶水飲盡,臉上露出一絲淡笑,自語道:「美人環侍,嘿嘿,不知那小子還有沒有閒暇備考?」

    徐鵬舉當年守備金陵,正好碰到士兵嘩變,嚇得立即逃了出城,從此得了徐草包的外號。誠然,徐鵬舉確實膽小怕死,也沒有領兵打仗的才能,但毫無疑問是個相當聰明的傢伙。

    在許多人看來,徐鵬舉一個武勳之後這麼熱衷於舉辦文會,還不惜耗費巨資,只不過是圖名聲罷了(閒得蛋疼),殊不知其名下還開了不少賭坊,這些年藉著文會的影響力操縱賭局賺得盤滿缽流,可謂是名利雙收。

    此外,參加文會的都是舉子中的精英,日後登堂入閣的可能極大,徐鵬舉藉著文會和這幫日後的官場大佬打好關係,也是對人脈的一種投資,可謂一舉三得。

    當然,朝中不是沒有聰明人瞧出了徐鵬舉不遺餘力辦文會的目的,譬如內閣那幾位老油條就心知肚明。但是,辦文會本來就是對文人有助益的事,而且徐鵬舉這種套利的行為也沒對朝廷產生不利影響,也沒損害誰的利益,所以官場大佬們都對此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徐鵬舉雖然不看好徐晉能摘下會試頭名,但還是命人把孿生姐妹花送過去,一來是想影響徐晉備考,二來也是一種籠絡手段。

    先不管徐晉巴結張忠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但佛郎砲圖很得皇上歡心卻是事實,聽說當時皇上還想立即召見徐晉呢,只不過被江彬藉口攔阻罷了。所以,徐鵬舉認為值得在徐晉身上投資一下,或許徐晉以後可能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呢?

    另外,徐晉此人確實極有才華,光是他在平定寧王之亂中的表現,徐鵬舉就覺值得和他打好關係。至於徐晉那些政治主張,徐鵬舉並不太過在意,在他看來徐晉現在只不過是個滿腔熱血的年輕書生,個人想法難免理想化,而當他真正步入官場,便會看清現實的形勢,自然而然就改弦更張了。

    畢竟沒有誰能抵受得住所有藩王勳貴,以及各地豪強的反撲,包括天子在內,他要真敢這樣做,怕是皇位也難坐穩。

    ……

    當馬車駛到明時坊的宅院外時,已經接近下午六時了,天色已經有些昏暗。

    「徐公子,是不是到了?」小蝶感到馬車停下,有些赧然地輕推了推腦袋歪靠到自己肩上的徐晉,後者已經靠著她的肩頭睡了一路,以至於她的胳膊都有點痠痛。

    「噢,不好意思,竟然睡著了!」徐晉歉然地笑了笑,撩起簾子先下了馬車,然後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蕭玉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謝一聲,抓住徐晉的手下了馬車。徐晉讓大寶賞了車伕跑腿錢,然後便微笑道:「小蝶姑娘,我們進去吧!」

    蕭玉蝶看著眼前笑容坦然的少年郎,心裡不禁有些自嘲,還有點苦澀,自己只不過個年近三十的老女人罷了,誰會稀罕佔自己便宜?

    然而,事實上二十七八歲的女子放在現代根本不算老,而且正是女人的黃金年齡,再加上蕭玉碟容貌並不差,身材窈窕豐滿,如同成熟了的蜜桃,若是換上職業裝,絕對個惹火的辦公室尤物。

    當然,徐晉在車上確實不是故意占人家便宜,徐同學還沒下作到這種地步,而是真的睡著了,參加文會的前一晚他還在進行題海戰術,直到很晚才睡,今天早上又起得早,所以很困。

    「老爺回來了……!」美婢月兒見到徐晉走進院子,先是一喜,但當看到跟在後面的蕭玉蝶,水杏般的眼睛頓時瞪圓了,繃著俏臉就往屋裡快步行去。

    蕭玉蝶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丫環還太沒規矩了吧,竟敢對主子使臉色,這在王府可不得了,是要被打死的。

    徐晉有些尷尬地笑道:「月兒這丫頭被慣壞,倒是讓小蝶姑娘見笑了!」

    「夫人,老爺真領了個女人回來!」月兒跑到屋裡便撅著嘴兒向謝小婉告狀了。

    謝小婉正在做針線活,聞言吃了一驚,吃吃地道:「真的?」

    「人都帶回來了,你自己看!」月兒悻悻地道。

    這時徐晉已經領著蕭玉蝶行了進大廳,謝小婉連忙站起來喚道:「相公回來啦!」

    「奴婢給夫人請安!」蕭玉蝶對著謝小婉福了一禮。

    謝小婉微微閃側身,好奇地問:「相公,她是誰呀?」

    看著小婉那警惕的吃醋小模樣,徐晉不禁有些好笑,介紹道:「小婉,這位是小蝶姑娘,以前在寧王府服侍婁妃……」

    謝小婉聽徐晉介紹完,俏臉不禁有點發燒,既感激又同情,連忙上前拉住蕭玉蝶的手,熱情地道:「原來是小蝶姑娘,快坐,月兒,給小蝶姑娘上茶!」

    「哦噢!」美婢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扭擰著細腰翹臀跑去沖茶。

    彼此坐落閒聊了一會,謝小婉便親自帶著月兒為蕭玉蝶準備了房間,又上街購買被鋪等日常用品。謝小婉本就是個心地善良的丫頭,對自家相公曾經的救命恩人,自然更加不會怠慢。

    當一切安排妥當,大家正準備吃完晚飯後上街看花燈,院外卻又傳來了馬車聲,然後是拍門聲。大寶那貨跑出去打開門一看,頓時眼睛都瞪圓了,轉身跑回屋裡,擠眉弄眼地稟報導:「老爺……咳咳,不得了,外面又來了兩個!」

    徐晉有些愕然,皺眉道:「什麼又來了兩個!」

    話音剛下便見一人走了進來,正是今天在香山別院見過的國公府管事。

    「呵呵,打擾徐公子吃晚飯了!」這名管事陪著笑道。

    徐晉站起來,好奇道:「徐管事所為何來?」

    「鄙人奉了國公爺之命,給徐公子把人送來了,初春初夏,還不進來拜見你們的新主子!」管事轉身招了招手。

    話音剛下,兩名穿梳著雙丫髻的俏麗少女從屋外行了進來,異口同聲地道:「奴婢給老爺夫人請安!」

    徐晉手一抖,筷子差點便掉到地上,尼妹喲,徐鵬舉這是搞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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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兩棵小白菜
               
    初春和初夏已經換上了丫環的裝束,淺綠色的襦裙外罩粉紅的掐牙背心,梳著雙丫髻,眉目如畫,仿若兩棵水靈靈的小白菜,而且還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兩棵小白菜,讓人垂涎欲滴。此時,兩女行上前盈盈地下拜,動作整齊一致,一樣的臉蛋,一樣的笑容,讓人有點眼花繚亂的感覺。

    謝小婉一時間都愕住了,不知該如何反應,而月兒彷彿看到侵入自己領地的不速之客,警惕地盯著眼前這兩隻漂亮的小妖精。

    徐晉很是無語,不知徐鵬舉玩的是那一出,事前隻字未提,而自己前腳到家不久,他後腳就把人給送來了,擺了擺手道:「兩位姑娘不必多禮,徐管事,請你轉告國公爺,就說他的好意徐晉心領了,初春初夏兩位姑娘還煩請徐管事送回去。」

    這對年輕貌美的孿生姐妹花無疑相當可人,徐晉也十分欣賞,但欣賞不代表心動,更不代表要佔有,男女之間若不是因為有感情基礎而在一起,純粹為了下半身那點慾望,那跟野獸有什麼分別,更何況他本來就反感把女人當成貨物一樣送來送去。

    徐晉此言一出,謝小婉和月兒都眼前一亮,後者甚至示威般對著初春初夏一揚下巴,彷彿在說:「以為我家老爺跟其他男人一樣嗎,你們從哪來就回哪去吧!」

    初春初夏均臉色微變,前者低下頭默然無語,後者則是緊咬著玉牙,彷彿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

    那徐管事愕了愕,實在沒料到徐晉竟然會拒收兩個活色生香的孿生美人兒,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而且這不是不給國公爺面子嗎?

    所以,徐管事心裡不高興了,臉色一沉道:「徐公子乃今日賞春文會的魁首,初春初夏是徐公子應得的綵頭。上一屆的文會魁首舒芬,我們國公爺同樣贈送了一對孿生姐妹花,人家就爽快地收下了,希望徐公子不要壞了規矩,徐公子壞規矩就是不給國公爺面子。」

    徐晉不禁無語,這特麼的什麼邏輯,強送人家女人,人家不要還不行,就是不給面子?而且,國公府出來的下人都這麼臭屁嗎?

    徐管事說完也不管徐晉同不同意,立即命人抬進來幾個箱子,估計裡面裝的是初春初夏的行李物品。

    「徐公子,鄙人已經按照國公爺的吩咐把人送到了,至於收不收留她們,或賣掉,或者送給別人,這都是你自己的事,告辭!」徐管事說完一拂衣袖便帶著人轉身離開,根本不容徐晉講話的餘地。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看著站在門邊那兩棵楚楚可憐的「小白菜」,一個頭變兩個大,最終咬了咬牙道:「如今已經天黑,兩位姑娘在此暫住一晚,明天我再派人送你們回去。」

    「不……我們不要回去,徐公子,求求你收下我們吧!」初夏率先撲通地跪倒在地,初春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跪下,怯生生地道:「徐公子,你就行行好吧,我們兩姐妹若被退回去,國公爺會因為覺得丟臉打死我們,又或者把我們賣到青樓去的。」

    徐晉嚇了一跳,皺著劍眉道:「不至於吧!」

    月兒張了張嘴欲言猶止,作為王府出身的宮女,她自然明白婢女的命運是如何的身不由己,別說婢女了,就連小妾對男人來說都是可以隨手扔掉的衣服。性情溫和如興王爺,也曾經因為心情不好杖斃過一名犯錯的宮女,若是碰到性情暴烈的主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所以那個魏國公若是一個性情凶殘暴烈的人,確實有可能因為覺得丟臉而把眼前這對姐妹給打死,直接賣到青樓也不是沒可能。

    然而,明白歸明白,但要月兒開口幫初春初夏這兩個「入侵者」求情,小妮子還沒聖母到那種程度,人都是有私心的,月兒自然不想多出兩容貌不輸自己的婢女來跟自己爭寵。

    初夏眼淚汪汪,可憐兮兮地道:「徐公子,是真的,奴婢和姐姐若被退回去,真的會被打死,你就收下我們吧!」

    徐晉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但瞥見初夏眼底閃過的一絲狡黠,立即硬著心腸道:「不必多講,明天我便派人送你們回魏國公府,到時我會修書一封說明原因,國公爺應該不至於為難你們。就這麼定吧!」

    「徐公子竟然如此狠心,反正回去也是個死,與其回去受辱,還不如就趁現在死掉一了百了!」初夏潸然欲泣,竟站起來向著廳中的柱子一頭撞去。

    徐晉大吃一驚,急叫:「小婉,攔住她!」

    謝小婉手疾眼快地把朝初夏給拉住,只聽得撲通一聲響,原來是初春驚嚇過度暈倒了。

    「姐姐!」

    正要掙脫繼續「尋死」的初夏驚呼一聲,急急回身扶起姐姐掐人中,後者緩緩甦醒過來,卻是哇的一聲哭了,臉色蒼白地急喘著氣道:「妹妹,你嚇死我了,既然徐公子不待見,咱們回去便是了,你又何必尋死尋活呢!」

    初夏帶著哭腔道:「姐姐,對不起,我們回國公府吧,大不了被打死,嗚嗚……!」

    初夏越哭越大聲,眼淚不要錢般流下來,而且聲音悲切,聞者落淚。初春見狀都有點傻眼,沒想到妹妹為了留下來竟然這麼拼,其實以國公爺的性情,就算被退回去也不至於被打死,頂多也就被訓幾句。

    「這……這,唉,相公,要不就留下她們吧,前些天你不是說要添置幾個下人嗎?正好小蝶姑娘也需要人服侍!」謝小婉終究是心地善良,看著兩姐妹抱在一起痛哭,頓時不忍心了,再加上她也有點擔心把人退回去會得罪那魏國公。

    徐晉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孿生姐妹花,總感覺有種陰謀的味道,所以一時間犯難了,收留還是不收留?

    殊不知徐晉這「鐵石心腸」的表現反而讓小婉那妮子心裡踏實了,上前慷慨地安慰道:「好啦,不要哭了,你們以後就留下來吧!」

    初夏立即拉著姐姐跪倒,又哭又笑地道:「謝謝夫人,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婢子和姐姐以後一定盡心盡力服侍老爺和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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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會試開始
               
    時光荏苒,轉眼便是正德十五年的二月初二龍抬頭,仲春時節,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院中的桃花正開得燦爛,沐浴在朦朧春雨之中。

    距離二月初九漸近,京中會試的氣氛越來越濃了,明時坊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隨處都可見到穿著舉人直裰的舉子。

    不管是文人圈子,還是普通老百姓,茶餘飯後談論論的話題都是會試。禮部會試每三年舉行一次,而今科的會試有點特別,那就是皇上依舊滯留金陵不歸,這意味著會試之後的殿試是不可能如期舉行了,這是自大明立國後鮮有發生的事。不少不怕死的言官紛紛上書指責當今天子不務正業,有違祖制,國將不國。言辭之誇張,彷彿皇帝一次不按時主持殿試,大明就會亡掉的一般。

    另外,自從上元節的賞春文會後,徐晉的名聲大噪,儼然成為會試榜首的最大熱門,各大賭坊開出的盤口已經低至十賠四了。盤口越低表明押注的人越多,事實上押注徐晉高中會元的資金已經高達五六萬兩之巨。一旦最後徐晉沒考中,那做莊的賭坊就賺大發了,當然,如果最後徐晉考中會元,賭坊得賠上兩三萬兩的巨款。

    當然,這一切都與徐晉無關,自從上元節賞春文會後,他就謝絕了所有邀請和拜訪,一頭紮進了考前的題海之中,此次會試他志在必得。此前費懋中給了徐晉,由費宏擬定的數十道四書五經題,他現在每天都要完成兩篇八股文和一道策論題目,還有兩首試帖詩,訓練強度不是一般的大。

    另外,生活唯一有所改變的地方就是家裡人多熱鬧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越多江湖自然就越複雜,鬥爭自然也越多。

    譬如現在,初夏正端著一碗剛燉好的天麻豬腦湯,躡手躡腳地往徐晉的書房門靠近,腦瓜子像雷達一樣左看又瞄,就好像作賊一般。

    初夏今年十五歲,今天明顯精心打扮過,臉上薄施脂粉,更顯得眉目如畫,皮膚白裡透紅,兩瓣櫻唇就如同院中的桃花一樣。

    初夏躲在書房外的桃花樹下觀察了一會,並未見到那個神出鬼沒的月兒,不由大喜,三步並作兩步行到書房外,伸手叩了叩房門:「老爺……」

    結果房間門應聲打開,手帕掖在腰間的月兒行了出來,一副徐府內宅大總管的派頭,繃著本來甜美的臉蛋淡道:「初夏,什麼事?」

    初夏頓時傻了眼,嚅嚅地道:「夫人讓我燉的天麻豬腦湯好了,婢子送來給老爺喝!」

    月兒不由分說,伸手接過初夏端著的托盤,訓道:「老爺現在正忙著備考,可不能胡亂打擾,以後老爺吃的都不用你們姐妹送來書房,我自然會去廚房取。走吧,別在這裡待著!」

    初夏不甘心地往房內瞄了一眼,這才悻悻地離開,月兒對著前者的背影冷哼一聲,這才轉身進了書房把門關上,甜笑著把天麻豬腦湯端到書案前:「老爺,我給你燉了天麻豬腦湯,快趁熱喝了補一補吧!」說完麻利地盛了一小碗。

    徐晉不禁暗暗好笑,剛才書房外的對話他自然聽到了,而且這樣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擱筆接過碗喝了口,笑道:「味道不錯!」

    美婢笑容更甜了,轉到後面給徐晉捶捏肩頭。自從初春初夏來了以後,月兒的每天的工作輕省了許多,這妮子每天就守在書房內外,像防賊一樣盯著,不讓初春初夏接近。

    月兒這行為在徐晉看來無疑有點幼稚,但確實也省了他不少麻煩,會試在即,他可不想每天應付跑來獻慇勤的小白菜。

    徐晉正在書房喝著湯,又一次潛入失敗的初夏氣鼓鼓地回到廚房,姐姐初春正在燒灶準備熱水,見狀不由輕笑道:「是不是又被攔了?」

    初夏憤憤地道:「豈有此理,月兒那小蹄子欺人太甚了,這次竟然躲在老爺的書房裡,氣死人了!」

    初春搖了搖頭道:「妹妹,算了吧,會試在即,你還是不要去打擾老爺了。」

    初夏悻聲道:「姐姐,你瞧瞧咱們現在干的都是什麼活,人家拚死拚活留下來可不是為了當廚房丫頭的,以前在國公府咱們可是被人侍侯的,現在倒好,反過來侍候別人了。」

    初夏恬然道:「我覺得現在也挺好啊!」

    「唉,姐姐,讓我怎麼說你,莫不成你還真想一輩子當個侍候人的劣等丫環?看看人家的手,都變得又粗又醜了,再過幾年就該變黃臉婆啦!」

    「沒有啊,你的皮膚還還是跟以前一樣!」初春抓住妹妹的手仔細瞧了瞧,那迷惑的樣子帶著一種天然萌。

    初夏不禁跺了跺腳嗔道:「姐姐,你這溫吞水般的性格幾時能改一改,真被你氣死,唉,不跟你說了,我就不信月兒那小蹄子可以無時無刻守在老爺身邊。」

    初夏說完便帶著一陣香風走出廚房,估計是要繼續和月兒進行偵察和反偵察的鬥爭了。

    初春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安靜地坐在灶前添柴燒水。

    初春雖然是姐姐,但是她性子恬靜,隨遇而安,容易滿足,沒什麼野心。初春覺得目前的生活其實挺好的,老爺性子隨和沒什麼架子,夫人也十分和善,就連那月兒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在這裡過得很輕鬆自在的,不像國公府那般諸多規矩,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而且有時還要陪侍賓客。

    當然,初春初夏是前年才被買進國公府的,這一年時間裡都在接受調教,陪侍賓客的機會很少,最多也就是表演一下技藝,陪客人喝幾杯酒,倒是不用陪睡。不過,初春知道要是繼續在國公府待下去,陪睡賓客也是遲早的事,又或者被國公爺拿來送人,因為有幾個同時期接受調教的婢女都被送人了。

    所以,當日得知自己姐妹要被送給徐晉時,初春不驚反喜,因為對象不是糟老頭子,也不是粗鄙不堪的武夫,而是一個年輕英俊、滿腹才華的少年郎。正因為如此,當日她才配合妹妹演戲,試圖留下來。

    儘管現在很少機會接觸到老爺,但初春對目前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不過,她知道妹妹跟自己不同,初夏對生活的期望沒那麼低,而且是個有主見而執拗的人,估計不弄到個姨娘的位置是不會罷休的。

    ……

    轉眼便到了二月初九,大明正德十五年的春闈大比開始了。會試一共考三場,每場三天,連續考九天,二月初九入場,等到二月十五日,所有場次都考完才能放牌離開考場。換而言之,所有考生在這九天的時間內,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考場內解決,不是一般的苦苦逼。

    二月初九凌晨四點多,徐晉便起床了,在嬌妻美婢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吃了早餐便趕往貢院考場。女人照例是不能送到考場的,所以由大寶提著燈籠把徐晉送到了考場。

    當徐晉趕到貢院時,看著眼前排成長蛇陣的考生隊伍,亦不禁嚇了一跳,人實在太多了,估計有幾千人。一般情況下,會試只錄取前三百人,也就是說錄取率只有百分十左右,競爭相當激烈。

    徐晉在貢院外苦候了一個多小時才輪到他進場,進場前同樣有搜子搜查,不過明顯沒有童子試那麼嚴格了,搜子只是隨便翻了翻考籃,並沒有伸手到褲襠裡摸蛋之類的動作。畢竟參加會試的都是舉人,已經算半個官身了,自然不能像對待普通書生那般,得顧及舉人老爺的面子和尊嚴的。

    徐晉領了號牌、一沓草稿紙、還有三根蠟燭便前往自己的號位。

    貢院很大,能容納數千人同時考試,條件自然也比地方要好很多,茅廁都是獨立的,遠離考生的號位,自然就有沒臭號的困擾了。

    徐晉找到自己的號位,先將考試用的一應物品整理好,然後便淡定地等待髮捲開考。

    早上六點左右,天色朦朦亮起,主考官梁儲和石珤帶著十八名同考官巡視考場,六點半準時髮捲開考。

    會試跟鄉試一般,第一場考兩篇五經文,兩篇四書文,以及試帖試兩首(杜撰)。徐晉拿到試卷後先瀏覽了一遍,頓時便淡定了。

    試卷的第一道的題目正是《論語》中的: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而這道題徐晉前幾天剛好做過!

    科舉重首場,首場重首題,如果第一道題得分高,後面的題目只要不是做得太差,通過的可能極大。

    徐晉倒沒急著動筆,慢悠悠地磨默,一邊醞釀好情緒,這才提筆在草稿紙上破題:百夫可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

    一名巡考的老差役在徐晉的考號外停下腳步,抻上脖子瞄了一眼,心道:「這位小老爺穩,估計能中!」

    這名巡考的老差役倒是經驗豐富,通常情況下,那種表現淡定從容的考生高中概率較高,反而拿到試卷就匆匆下筆的容易名落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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