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08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3:53
第30章 消寒文會(四)
               
    劉清源訝然道:「婁師認為他在藏拙?」

    婁緯打趣道:「若徐晉今天能寫出傳世之作,明年二月的縣試,有節敢不敢點他為案首。」

    婁緯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距離向晚亭最近的一眾書院教習,還有部分鄉紳都聽到了,頓時都露出震驚之色,個個豎起耳朵偷聽,看劉清源怎麼回答。

    縣試是童子試小三關中的第一關,也是最容易過的一關,主考官就是本縣的縣令,而且是採用不糊名的方式,所以考生能不能過關,全憑縣令的主觀判斷,縣令點了誰是案首,誰就是案首。

    而且,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本縣的縣試案首,在接下來的府試中是必過的,當然前提是不要考得太過亂七八糟。換而言之,只要獲得縣試案首,府試必過。

    這是為何呢?

    因為主考府試的是知府,乃知縣的頂頭上司,若是知縣點的縣試案首連府試都過不了,那豈不是很沒面子,所以作為頂頭上司,下屬的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久而久之便成了科場不成文的規矩了。

    劉清源面色微僵,沒想到婁師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問出這種問題,雖然是開玩笑性質,但造成的影響也不好,唉,婁師也就是太過不拘小節了,確實不適合為官。

    「婁師說笑了,詩詞寫得好,並不代表文章作得好,科考主要看的是文章,本縣為我朝牧守一縣,簡拔人才豈能因私而廢公。」劉清源說著朝北方遙抱拳,續道:「當然,如果此子文章確實出類拔萃,本縣點他為案首又何妨!」

    亭外的人聞言都暗鬆了口氣,趙教習卻是面帶微笑,看來山長對徐晉很看好啊,經他在縣尊面前這樣一提,明年的縣試,自己這名弟子只要不是亂寫,過關是必然的了,能不能獲案首倒是難說。

    方興生卻是笑不出,板著那張老臉,因為徐晉越是出色,便越是襯托出他的有眼無珠,良才美玉送上門來竟不要,反而把他罵得轉投他人。

    當然,聽到山長和縣尊這段談話的人只是周圍少數,此時絕大部分人都在苦思冥想,要不然這消息傳開,徐晉恐怕會頃刻成為眼紅的對象。

    「徐師弟可有佳作了?」

    徐晉正頭疼著該用哪首詩詞,大師兄衛陽和費氏兄弟便行了過來,三人剛才都錄了詩作上交了,而且在場不少人都已經有腹稿,正在案前排隊等著落筆。

    徐晉搖了搖頭:「慚愧,還未曾有!」

    費懋賢笑道:「精雕細琢句未成,筆落風雨神鬼驚。徐兄是打算摘文魁的,自然要斟酌再三!」

    「民獻說得對,那我們還是別打斷徐師弟的思路了,靜候佳作便是!」衛陽笑道。

    說完三人便行到一旁討論各自的詩詞,徐晉暗暗苦笑,梅花詩寫得出彩的詩人大部分都屬於唐宋時期,自然不能用,明清打後的要遜色許多,如果徐晉不想拿文魁倒是好辦,隨便抄一首就行了,但要摘得文魁便必須要一首上佳的傳世之作。

    十兩銀子的獎勵啊,徐晉自然不打算放棄,眼下沒有收入來源,正好需要錢!

    向晚亭內,山長婁緯皺著眉,不時瞟一眼遠處梅花樹下踱步的徐晉,暗忖道:「難道這小子還沒有腹稿?不應該啊!」

    此時大部分人的作品都交上來的,其中有好幾篇寫得不錯的詩詞,而自己看好的徐晉偏偏還在那沉思,令人大跌眼鏡。

    縣令劉清源也是有些意外,徐晉在信江邊上與費閣老對對,還有上山時那句化腐朽為神奇的「飛入梅花都不見」,無不反映出此子是個才思敏捷的人,這時怎麼反而落後了。

    趙教習卻是暗暗焦急,這小子搞什麼鬼啊,昨天片刻功夫就寫出了《竹石》,今天苦思這麼久還沒動靜呢?

    方教習則暗爽,巴不得徐晉寫不出來,嘿,估計這小子才思枯竭了!

    正在此時,徐晉動了,淡定地行到一張隊伍較短的案前。

    趙教習暗鬆了口氣,不過看來徐晉想摘得文魁是不太可能了,因為一般出彩的上佳詩詞都是瞬間的靈光閃現,磨蹭得越久,作出來的詩詞便越平庸,當然也有例外,但只是極少數。

    「徐師弟有腹稿了,走,我們瞧瞧去!」衛陽見到徐晉去排隊,於是便道。

    費懋中笑道:「好,一起去欣賞徐兄的佳作,不知比咱們的如何!」

    費懋中現在雖然跟徐晉關係很好,也極為佩服徐晉的才學,但他自身也是個極為驕傲的人,並不認為徐晉的詩詞就會比自己好,剛才他寫了首《早梅》受到眾教習的交口稱讚,所以心裡卯足勁兒要跟徐晉比一比。

    於是,費氏兄弟、衛陽、韓闖四人走了上前,圍在案前等著。

    前面四人寫完,終於輪到徐晉了,四周的學員都呼啦地圍了上來,甚至有幾個士紳都跑來湊熱鬧,均想看看山長如此厚愛的少年有何過人的才學。

    徐晉看了一眼四周圍得黑壓壓的人群,不禁有些無語,幸好他見慣了大場面,要不然恐怕連筆都抓不穩。

    徐晉深吸一口氣,讓心境處於古井無波的狀態,這才提起毛筆醮了墨水,在鋪開的宣紙上寫下《卜算子詠梅》五個大字。

    「好字!」徐晉這手揮灑自如的行書瞬時引來大聲喝彩。

    「嗯,看來徐咬定這次要寫詞了!」

    徐晉眼簾也不抬,大筆一揮,太祖那首膾炙人口的詠梅詞便躍現紙上: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徐晉剛擱下筆,周圍便響起一陣驚嘆聲。費懋中呆立當場,片刻後搖頭嘆了口氣道:「我等誠不如徐兄也!」

    太祖這首詞雖然辭藻方面不堪出彩,但整體上大氣宏偉,將梅花那種傲寒獨立,敢為天下先的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讀之氣勢撲而來。

    建國太祖,開創時代的一代偉人可不是吹的,那胸懷和目光根本不是常人可比。如果說眼睛是人的心靈窗口,那麼詩就是文人內心澎湃的情懷,以詩言志!

    徐晉將筆擱回架子上,微笑著拱了拱手,兩名幫工立即抬著宣紙送到評委席。

    婁緯和劉清源也忍不住站起來走出向晚亭,站在評委席後先睹為快。

    「好!」趙教習一看到徐晉這首詞,頓時便脫口而出,眾教習都是識貨之人,自然一看就知道這首詞了不起。

    而且,徐晉為了更加襯托出這首詞的氣勢,特意不用筆力最精純的楷體,而是改用了行書,楷體工整漂亮,卻缺乏氣勢,而行書大開大合,正好用來寫太祖這首詞。相信看過太祖原作真跡的都知道,他本人用的正是行草,真的是個性鮮明,筆鋒如刀!

    婁緯撫掌笑道:「有節,如何?此詞可當得文會魁首!」

    劉清源微笑道:「字不錯,詞也不錯,全憑婁師作主!」

    婁緯笑罵道:「你小子倒是滑頭!」

    在場眾人不禁暗暗砸舌,當然,以婁緯的身份,也就他可以這樣說縣令了。

    「恭喜徐師弟,山長開口,這次文魁非你莫屬了!」衛陽跑回來報喜道。

    費氏兄弟也出言道賀,韓闖則搖著頭道:「妖孽呀,徐咬銀,又咬了十兩銀子!」

    四周的學員都投來羨慕的目光,當然也有人妒忌,因為此時,之前山長開玩笑讓縣尊點徐晉為縣試案首的傳言已經傳開了。

    很快,評委們的結果出來了,摘得文會魁首的正是徐晉的《卜算子詠梅》,第二名是大師兄衛陽的《小梅》,第三名費懋中《早梅》,費懋賢也摘得了第十名,一時皆大歡喜。

    接下便是文會「頒獎儀式」了,前十名的詩詞被當場掛起來供大家欣賞,並有專人大聲朗誦,朗誦完後,獲獎者便可以上前領獎了,獎品由劉清源親自頒發,如此在縣尊面前露面的機會,自然羨煞了旁人。

    徐晉是最後一個上前領獎,相比於在縣尊前露面,他更在乎那十兩銀子!

    古代的算法是十六兩為一斤,所以十兩重的銀錠也就相當於現在的七兩重左右。徐晉接過劉清源遞來的十兩銀錠,心中暗爽,一萬RMB到手了。

    「謝老父母(對縣官的尊稱)教誨!」徐晉垂手恭聽完劉清源的例行性教誨後,正準備閃人。

    山長婁緯卻突然道:「且慢!」

    徐晉愕然站定,恭敬地問:「山長可有教誨?」

    婁緯笑吟吟地道:「徐小子,拿了錢就想走,那有這種好事!」

    徐晉暗汗,莫不成你老還想要回去?卻聽婁緯道:「老夫聽元正(衛陽)說,你把老夫出的燈謎都猜出來了,老夫又聽方教習說,你把老夫出的對聯給對出來了!」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敢情方興生之前出的長聯竟是出自山長婁緯之手,而且聽山長此時的語氣,似乎有「找場子」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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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五香羊雜
               
    從上山的路上設卡「要錢」,再到找贊助商贊助文會,都可以看出山長並不是個迂腐的老學究,但徐晉畢竟初來乍到,並不瞭解山長的性情,說不定他是個小氣的老頭呢?見所出的燈謎和對聯都讓自己破了,覺得沒面子,這時故意刁難一下自己也說不定。

    所以徐晉小心翼翼地道:「原來那副長聯是山長所出,學生雖然勉強對出下聯,但卻遠不如上聯,另外那十道燈謎我們只猜出了三道。」

    婁緯捋著稀疏的鬍子笑道:「你小子也是個滑頭,燈謎沒猜完是因為韓守成不讓你再猜了,還敢賺走老夫五錢銀子,這樣吧,罰你把那副長聯錄下來,就用剛才寫詞的行草。」

    徐晉暗鬆了口氣,只是寫幅字倒是容易,點頭道:「學生遵命!」

    周圍大部分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誰都看得出,山長明是責罰徐晉,實際卻是一種褒獎。

    徐晉走到案前提筆,周圍的學員都馬上圍過來觀看,毫無疑問,徐咬定同學已經成為這次文會上最搶眼的黑馬。

    上聯:駕一葉扁舟,蕩兩支槳,支三四片篷,坐五六個客,過七里灘,到八里湖,離開九江已有十里。

    下聯:飲十年陳釀,執九兩壺,斟八七分杯,約六五友人,聊四季事,聞三更天,再喝兩盅為求一醉。

    徐晉用行草字體把這副長聯錄寫下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上聯太特麼的難的,簡直就是變態難!

    而聽山長剛才的意思,上聯是他出的,而下聯則是徐晉對出來的,難怪山長對徐晉這新入學的學員這麼看重,人家確是才華橫溢啊,無論是詩詞還是對聯!

    書院的教習自然都知道這副長聯,因為這是山長數年前出來的,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能工整對出來,當然,現在被徐晉對出了,雖然意境不及上聯。

    婁緯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滿意地道:「可以了,且退下吧!」

    徐晉如逢大赦,連忙擱下筆,拱手行禮退出圈子,實在受不了四周學員羨慕妒忌恨的目光。

    接下來又喝了幾杯酒,唱完祝酒歌,這次消寒文會便結束了,縣尊和山長乘坐藤輦下山,而大部分意猶未盡的書生則繼續留在山上交流切磋。

    徐晉正打算下山,卻突然被一人攔住了去路。此人徐晉並不認識,約莫十六七歲,身量比徐晉高出半個頭,高額尖腮,本來就長得有些返古,偏偏還板著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似的。

    徐晉拱了拱手道:「這位仁兄可有事?」

    「徐晉,明年縣試的案首非我莫屬,你就別痴心妄想了!」此人說完衣袖一拂便轉身下山去。

    徐晉有些莫名其妙,旁邊的衛陽介紹道:「那人叫李辰,弋陽人,進入書院才半年已經升到內舍,為人孤高自傲,曾狂言要取明年縣試的案首,估計是把徐師弟當成競爭對手了!」

    費懋中輕蔑地道:「不過如此罷了!」

    費懋中十五歲便中了秀才,自然有這樣說的資本。

    徐晉淡定笑了笑,他的目標只是通過縣試,至於能不能獲得案首,他根本不在乎,另外,他對自己八股文的水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畢竟接觸時間短,現在距離明年的縣試還有三個月時間不到,能把水平提高到通過縣試就不錯了。

    眾人下山回到書院,由於今天放假,下午不用上課。

    費懋中提醒道:「徐兄,你說過下午要請我和大哥的,可別忘了!」

    徐晉笑道:「放心,忘記不了,這樣吧,我現在就回去準備,你們申時末(下午五點)再到我家,絕對不讓你們失望。」

    費氏兄弟怪異地對視一眼,莫不成徐晉還要親自下廚不成?古代一般平民男子都很少下廚,更何況是讀書人,不過,兄弟倆心裡都隱隱生出些許期待。

    徐晉剛回到住處,便見謝小婉吃力地提著一籃子白蘿蔔從外面回來。

    「相公!」謝小婉見到徐晉,立即便歡快地加快腳步,小臉紅撲撲的。

    徐晉連忙伸手幫抬,謝小婉眼睛瞬時彎成了好看的月芽,別人家的相公可不會這麼貼心。

    「相公,消寒文會結束了嗎?還沒吃飯吧,小婉這就做飯去!」

    兩人抬著蘿蔔進了屋,謝小婉放下籃子便打算去做飯,徐晉連忙拉住她道:「相公不怎麼餓,先歇會再煮吧,別累壞了!」

    謝小婉甜笑道:「相公,小婉不累啊!」

    「不累也歇一會,讓相公抱抱,今天一個人在家無聊嗎?有沒有想相公了!」徐晉摟住謝小婉笑問。

    小丫頭對相公的情話免役力幾乎為零,頓時面紅耳赤,渾身軟綿綿地坐到徐晉的大腿上,羞澀地道:「相公,能不能別問,好難為情!」

    「那就是不想相公啦!」

    「不不不,想啊,小婉好想著相公呢!」謝小婉說完臉上更如火燒似的,相公太壞了,總讓人家說這些難為情的話。

    「嗯,這還差不多,小婉,你摸摸這是什麼!」徐晉把那錠銀子拿出來。

    「我才不摸,相公你又使壞!」謝小婉低啐了一口,閉著眼睛把臉埋在徐晉懷中,自從某天早上,在某人的誘導之下,摸到某人藏在被窩裡的「筆」,小丫頭便再也不上當了。

    徐晉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想什麼呢,你看看這是什麼?」

    徐晉用那錠十兩的銀錠碰了一下小丫頭的臉,後面這才睜開眼睛來看,頓時驚喜地叫道:「銀錠,相公哪來的?」

    徐晉笑道:「相公摘了文會的魁首,這十兩銀子是獎勵!」

    謝小婉頓時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相公好厲害啊!」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的相公!」徐晉打趣道。

    「相公一點也不謙虛!」謝小婉掩著嘴笑起來,心裡甜絲絲的!

    「還有這個,也是相公猜燈謎贏來的!」徐晉把剩下的五錢銀子也塞到了謝小婉的手中。

    謝小婉之前還在發愁銀子只出不進,賣田得來的五十五兩銀,現在只剩下五十兩不到,沒成想今天相公一下子就賺回來十兩五錢銀子。

    小丫頭把藏在床底下的小陶罐搬出來,撅著小屁股仔細地數了一遍裡面的銀子,然後才把徐晉給他的銀錠和碎銀也放進去,小心翼翼地封好,藏回床底下。

    「相公,咱家現在有六十兩八錢銀子了!」謝小婉一臉幸福地低聲道。

    徐晉笑著點了一下謝小婉的額頭:「小財迷,咱們家的錢以後會越來越多的,你得換個大箱子裝錢。對了,讓你買的東西都買了嗎?」

    謝小婉點頭道:「買了,不過相公說的辣椒是什麼東西?小婉問了市集很多商販,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徐晉心中一動,看來這時辣椒還沒傳入中國,那算了,沒有辣椒也沒問題。

    廚房內,新買回來的羊腩都泡在水裡,羊雜謝小婉都收拾乾淨了,全部放在木盒中。

    「相公,買這麼多羊腩和內臟回來幹什麼?咱們又吃不完,放久容易壞掉了!」謝小婉不解地問,今天買的食材差不多花費五錢銀子,小丫頭可心疼了。

    徐晉笑道:「當然不是自己吃的,相公今天教你做五香羊雜,以後暫時就靠它掙錢了。」

    徐晉前天在臨江樓吃了一次騷羊肉,於是便萌生出做羊雜和烤羊肉串的想法,這玩意做法簡單,一個人就能完成,而且需要的店面也不用太大,實在沒店面便做走鬼檔也行。

    前世,徐晉作為一名成功人士,在食方面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正所謂食不厭精,經常自己動手弄些美食犒勞自己和家人,正好他就懂得牛雜的做法。

    雖然牛跟羊有差別,但道理是大同小異。在農耕社會的古代,耕牛是極重要的勞動力,官府是嚴禁私宰耕牛的,要不然徐晉就直接做牛雜了,所以現在只能退而求次,做羊雜!

    接下來,徐晉麻利地開始製作羊雜了,先把羊腩和內臟淖幾次,倒掉血水,再用生薑、杞子、五指毛桃等去腥提鮮,最後切成碎塊丟到大鐵鍋中燜,又加入少量的酒水,五香八角等香料和醬油。

    謝小婉看著自己家相公嫻熟的動作,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原來相公除了讀書還會做菜?

    徐晉洗乾淨手輕點了一下謝小婉的前額,笑道:「傻眼了,你看著火候,水少了便加水,兩個時辰後把蘿蔔加進去,繼續熬半個時辰就行了!」

    謝小婉點頭道:「噢,知道了,相公去休息會吧,這裡小婉照看著!」

    徐晉累了一個多小時,再加上早上參加消寒文會,確實很累了,於是便回床躺下休息。

    隨著時間推移,誘人的肉香從廚房裡飄了出來,在小院中瀰漫開來,打外面經過的都禁不住一停下腳步使勁嗅幾口。

    「什麼東西這麼香啊!」

    站在小院門前的費家兄弟驚訝地對視一眼,看來今天有口福了,徐晉不知在弄什麼菜餚,竟然這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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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試食(求票)
               
    費家兄弟、衛陽、韓闖站在小院外,聞到裡面飄出來的香味,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大寶,徐晉住這是裡沒錯吧?」費懋中回頭問站在身後的家丁。

    費懋中身後站著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約莫十六七歲,看上去極為機靈,正是那天幫助收拾打掃房子,徐晉給了五文錢賞錢的那位,名叫大寶。

    由於費氏兄弟不知道徐晉的住處所在,於是便找了他帶路。

    「少爺,這小院確是徐公子的住處,小的那天還幫忙打掃來著,沒有記錯的。」大寶說著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香氣太誘人了。

    費懋賢上前敲了敲院門,片刻之後院門便打開了,開門的正是徐晉,他就知道這個時候上門的肯定是費家兄弟了。

    費懋賢笑道:「徐兄,我們如約來蹭飯了。」

    衛陽則拱手笑道:「徐師弟,我和韓守成不請自來,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大家肯賞臉,求之不得,請進吧!」徐晉微笑著把眾人讓了進屋。

    大寶提著一籃子水果點心問道:「徐公子,這些東西擱哪好?」

    「大家太客氣了,以後空手來便行。」徐晉從大寶手中接過籃子,交給身後的謝小婉。

    家裡突然來了這麼多男人,而且都是相公書院的同學,小丫頭明顯有些怯場,低著頭接過果籃便放到廚房中。

    「寒舍簡陋,大家隨便坐便是!」徐晉微笑道。

    這廳本來就不大,擺了一張飯桌,再放些家具物品,空間便更有限了,此時顯得有點擁擠,大寶很機靈地退到門外,給大家騰寬一點空間。

    這時,謝小婉拿了幾隻大碗出來擺開在飯桌上,然後逐只倒進些熱水。

    徐晉笑道:「初來乍到,還沒準備杯子,大家將就一下。」

    費氏兄弟家教甚好,接過謝小婉遞來的碗連聲致謝,大師兄衛陽微笑接過,淺淺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可以看得出衛陽對用碗喝水還是有些在意的,不過修養極佳,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最讓徐晉意外的是韓闖,這傢伙接過碗便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似乎半點也不介意用飯碗喝白開水的粗鄙,估計也是貧寒出身,但看他的穿著又不像是家貧的人。

    「徐師弟,這位是你的婢女嗎?」韓闖打量一眼謝小婉問道。

    謝小婉正端水給門外的家丁大寶,聞言不禁白了韓闖一眼,心裡又有點沮喪,小丫頭本來就覺得自己配不上相公,現在被韓闖這麼一說,就更加沒有自信了。

    「小婉乃拙荊!」徐晉說著自己都有點尷尬,像摧殘了祖國花朵似的。

    謝小婉低著的小腦袋卻抬起了些,示威般揚了揚下巴,彷彿在說:「聽清楚了,人家可不是婢女!」

    韓闖尷尬地道:「原來是徐夫人,萬分抱歉,在下失禮了!」

    徐晉還沒加冠就成婚確實有點早,但這在大明朝並不稀奇,所以衛陽和韓闖倒不覺得特別驚訝。

    「徐兄,廚房中正在烹製什麼美味佳餚,竟然這麼香?」

    眾人閒聊了一會,費懋中終於忍不住問出大家關心的問題,其他人也期待地望來,剛才在院外便聞到飄出來的香味,這時坐在屋中,那濃郁的香味陣陣撲來,更是讓人把持不住。

    徐晉神秘一笑道:「今天讓你們嘗點別開生面的好東西。」

    「那趕緊吧,別賣關子了,在下口水都快流乾了。」韓闖不顧形象地舔著嘴唇道。

    徐晉微笑吩咐道:「小婉,去給大家盛些來吧!」

    謝小婉嗯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五大碗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五香羊雜便被端了上來,眾人都禁不住咕嚕地吞了吞口水。

    謝小婉把五碗羊雜分別擺到眾人的面前,就連外面的家丁大寶也分到一碗,不過韓闖面前那碗的份量明顯要少些,而且大部分都是蘿蔔。

    徐晉不禁暗暗好笑,小婉這丫頭也有小心眼的時候!

    「謝謝徐夫人!」大寶笑呵呵地接過那碗羊雜,也不管燙不燙,蹲在門檻外便大吃起來,不時像河馬似的張大嘴呵出一口熱氣。

    「徐兄,這是何物?羊肉燉蘿蔔?」

    衛陽看著眼前散發著濃香的食物,卻是有些遲疑,因為他看到了有類似於腸子般的東西。

    徐晉直言道:「羊雜!」

    衛陽不禁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要知道在宋朝以前,一直有「士人吃羊,庶民吃豬」的說法,意思就是當官的人吃羊肉,平民百姓只能吃豬這種骯髒的東西,所以說吃羊是種身份的象徵。

    雖然後來的各朝代,連皇帝自己也開始吃豬了,但有身份地位的人乃很少願意吃動物內臟的,衛陽家境優渥,從小到大都沒吃過動物的內臟,聽聞這碗竟是羊雜,自然有所牴觸。

    旁邊的韓闖便沒那些顧忌,巴唧巴唧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吃個底朝天,讚道:「太好吃了,這羊肉竟然沒有那股騷味,徐夫人,能不能再給我盛一碗,要多一些羊雜的!」

    謝小婉見到這位對自家相公做的食物這麼捧場,之前那點不滿頓時煙銷雲散了,便進廚房給韓闖再盛了一碗,這回肉明顯多了。

    「韓夫人,能不能再給小的一碗?」家丁大寶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舔得乾乾淨淨的碗遞給謝小婉。

    費氏兄弟本來也跟衛陽一般,對吃動物內臟有些忌諱,但見到韓闖和大寶吃得美味,再加上香味實在誘人,於是硬著頭皮吃了幾口,不過很快便停不下來了,同樣把碗吃個底朝天。

    衛陽見狀便挑了塊蘿蔔吃,不禁眼前亮,很快碗裡的蘿蔔都讓他挑著吃光了。

    韓闖見狀不以為然地道:「衛元正,這羊腸、羊筋、羊腩都是洗乾淨了的,嚼起來不知多帶勁,真是有眼不識寶,你們大戶人家就是毛病多,不吃給我吃吧!」

    衛陽被點破,有點尷尬地道:「韓守成,不講話沒人說你啞巴……那個,徐夫人,再給在下來一碗,要蘿蔔!」

    「我也再要一碗,羊雜要多!」韓闖連扒幾口把碗中剩下的吃完,把空碗遞給謝小婉。

    徐晉有些好笑,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忌諱,衛陽不喜歡吃內臟,也實在沒必要勉強。

    費懋中吃了三大碗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問道:「徐晉,你這蘿蔔燉羊雜是怎麼弄的,竟然可以這麼香,這麼好吃,還沒有羊騷味。」

    徐晉微笑道:「我這叫五香羊雜,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哦,至於怎麼弄的,呵呵,祖傳秘方,無可奉告!」

    韓闖眼珠一轉:「莫不成徐師弟還打算靠這賺錢?」

    這傢伙似乎對賺錢方面的事特別敏感,聞絃歌而知雅意。

    「正有此意,所以大家今天可以免費吃,但以後要吃就得給錢了!」徐晉打趣道。

    韓闖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他家裡就是經商的,父親是個小商人,自小耳濡目染,對賺錢的事都特別感興趣,以他的經驗來看,這五香羊雜味道極好,而且香味濃烈,絕對能招來顧客,再加上混雜了大量蘿蔔降低了成本,一般小民也能吃得起,所以這小生意絕對做得,問道:「那徐師弟是準備盤個店面,還是擺街邊攤檔?」

    「能找到鋪面自然是最好的,不過就怕本錢不夠!」徐晉答道。

    韓闖笑嘿嘿地搓手道:「徐師弟若是不介意,我爹會很樂意入股的。」

    「那倒沒必要,小本經營而已!」徐晉直接拒絕了,這玩意沒什麼技術含量,很容易就能被山寨,小打小鬧,暫時賺些進賬可以,他可不打算大搞。

    衛陽暗搖了搖頭,韓守成太過熱衷於商事逐利,這豈是讀書人所為,如今徐師弟也是如此,這滿腹才學,倒是可惜了!

    正所謂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低,向來被讀書人所瞧不起,譬如唐朝著名詩人筆下的《琵琶行》中就有一句「商人重利輕別離」。

    所以,商人在古代的社會形象就是斤斤計較,短斤缺兩,以次充好,眼中沒有情義,只有利益的市儈人物。

    當然,真正社會地位低的只是那些為了三餐一宿,日夜奔忙的小商人罷了,那些真正控制行業的大商賈,試問哪個敢小瞧?光就是手中掌握的人脈,就連地方官都要巴結。

    而且,那些體面的大戶人家,甚至皇親國戚私底也經營各種生意,只是自己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找代理人管理生意而已。

    費懋賢皺眉道:「徐兄,經商終是下策,科舉才是正道,就不怕耽誤你的學業?」

    費懋中更是吟道:「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徐兄捨本逐末了!」

    這種理論在現代的人看來肯定嗤之以鼻,不過放在古代卻不無道理,一個人若是科舉高中當了官,這錢財、米糧、女人自然不會缺。

    不過,不能忽略的一個事實是科舉的錄取率相當低,就拿大明朝來說吧,近三百年的國祚,總共錄取的進士才十萬出頭。

    三百年錄取十萬人什麼概念?估計還不及現在全國一年招聘的公務員。

    所以說,最終能高中當官的讀書人只是極少數,絕大部分人窮經皓首,只是科舉路上的犧牲品,所以「書中什麼都有」那套理論便顯得極為可笑了,如果不懂變通,只能抱著書本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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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鋪面
               
    徐晉雖然對費懋中等人的觀點不敢苟同,但也不會跟他們爭論,點頭道:「民受所言極是,但眼下家中既無田地,又無收入來源,總得想辦法掙些銀子,而且以後生意都由拙荊照料,對在下的學業影響不大。」

    費氏兄弟聞言便也不再規勸,民以食為天,人終究是要吃飯的,他們並不是迂腐的酸儒。

    眾人吃飽喝足,又聊了一會,眼看天色漸暗,便起身告辭了,徐晉把剩下的五香羊雜各打包了一份讓大家帶走,免得留過夜了。

    眾人出門時,徐晉見家丁大寶欲言猶止,於是微笑問道:「大寶,有事嗎?」

    大寶抓了抓後腦勺嘿笑道:「徐公子,有件事小的也不知當不當講!」

    徐晉有禁來了興趣,點頭道:「說來聽聽!」

    「好吶,之前小的跟周管家打前站,來到上饒縣買宅子,順便也看了幾家商舖,其中有一家小的覺得挺合適做五香羊雜生意的!」

    費懋賢頓時皺眉斥道:「大寶,你幾時懂做生意了,可別胡說!」

    徐晉擺手道:「民獻勿怪,聽聽也無妨,大寶你繼續講!」

    大寶機靈偷看了一眼大少,見後者沒繼續反對,於是便續道:「那家店面就在西市臨街,對面是車馬行,人流很旺。店家是個老頭,聽說他兒子在福建晉江賺了大錢,置了宅子田地,想接老兩口過去養老,所以老頭打算把店面盤出去。」

    徐晉追問道:「那店面有多大,原來是做什麼生意的?」

    「店面縱橫兩丈左右吧,原來主要是賣麵食的,看起來生意還行,對面車馬行的車伕運工都會來幫襯!」

    徐晉聞言大為意動,縱橫兩丈,也就是三四十方大小,面積正好合適,又有固定客源,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忙問:「那老闆要價幾何?」

    「價錢倒是挺公道的,不過店舖後面還連著宅子,那老頭要把宅子和鋪面一起盤出,要價六十兩銀子。」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六十兩銀子對他來卻是太貴了,現在全副身家才六十兩多一點。

    「周管家都說,那地方真的很不錯,徐公子可以考慮一下。」

    徐晉點頭道:「後面的宅子有多大?」

    「應該有三分地吧,總之是一個廳,後面四間房,還有一個院子。」

    徐晉不禁嚇了一跳,古代的房屋都是以畝來計算的,一畝約等於666平方,三分也就相當於兩百方,再加上前面的舖位絕對超兩百平方,若是在後世,就算是二三線城市,沒兩三百萬恐怕也拿不下,六十兩真是超值了!

    殊不知古代歷朝的房子都不貴,畢竟地廣人稀,自然沒有炒房客的市場,像現代中國那樣,建國短短幾十年,就把房價炒到讓老百姓望而生畏的地步,實在是極為畸形的奇葩經濟。

    送走了費懋中等人,謝小婉關上院門後,忍不住問道:「相公,你真打算盤下那家店舖嗎?」

    徐晉點了點頭,他確實極為心動,兩百方的大宅子啊,關鍵還連著店面,那以後小婉照看起來就方便了,不用宅子店舖兩頭跑,畢竟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起早摸黑的很不安全,而且自己平時下學後也可以幫忙照應。

    謝小婉吃吃地道:「相公,可是大寶說那店舖連宅子要六十兩啊,盤下來我們連吃飯的錢都沒了,而相公明年還要參加縣試,沒錢可不行!」

    徐晉點頭道:「找個時間我去跟那店老闆談談,看能不能把價錢壓一壓。」

    那宅子要是能買下來自然相當划算的,肯定要比現在租房子划算,光房租一年就要二兩多,還不如買下來。

    ……

    費家在上饒縣城新置的宅子在城北,住在這裡的都是本縣有頭有面的士紳,而且府衙和縣衙等行政機構都集中在這裡,治安自然是最好的。

    費家的宅子三畝許,三進三出的大院落,大小房間近百。

    此刻,後院的某家廂房內,檀香爐內正香菸裊裊。費如意穿著素色的繡羅裙,十五歲的少女亭亭玉立,線條漸長開的嬌軀,體態婀娜,新浴後的肌膚吹彈得破,一頭秀髮披散在背後。

    丫頭入畫正站案側磨墨,看著小姐在紙上寫字。費如意的字如她本人一樣秀氣,充滿了大家閨秀的氣息,讓人賞心悅目。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費如意此刻寫的竟是徐晉今天在消寒文會上所作的《卜算子詠梅》。

    費如意寫完最後一個字,把毛筆擱下,在旁邊的水盆淨了手,站在案前默默地欣賞了一會,低聲自語道:「這首詞與那首《竹石》風格相輔相成,可見徐公子定是個堅韌大氣,胸懷抱負之人,他日風雲際會……」

    「咯咯咯……」屋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兩名十來歲的少女行了進來,正是費如意的兩名堂妹費吉祥和費小玉。

    「三姐姐又在想徐公子了,還說對人家沒意思!」費吉祥掃了一眼案上那幅字,掩著嘴笑道。

    費如意俏臉微紅,嗔道:「四妹,再胡說八道我可不饒你!」

    費吉祥撇嘴道「把人家徐公子今天寫的詞都擺在案頭上了,還否認!」

    「今天消寒文會上出彩的詩詞我都抄錄了!」費如意辯解道。

    費小玉捏著蘭花指,語氣誇張地模仿道:「這首詞與那首《竹石》風格相輔相成,可見徐公子定是個堅韌大氣,胸懷抱負之人,他日風雲際會……」

    「咯咯咯,五妹,你學得太像了!」費吉祥笑得前俯後仰,屋內幾名丫環都掩嘴偷笑。

    費如意羞惱地去撕費小玉的嘴!

    「哎呀,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錯了,以為再也不敢了!」費小玉被掐了幾下,趕忙認錯求饒,費如意這才放過她。

    費小玉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撅嘴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枉人家還送些稀罕的吃食來給姐姐呢!」

    費小玉的貼身丫環觀棋把食盒放到桌面上,從裡面取出一小碗香氣撲鼻的五香羊雜。

    費如意秀氣的鼻子吸了吸,問道:「什麼東西這麼香?」

    費小玉眼珠一轉道:「這是大哥二哥在外面買的小吃,拿回來讓我們嘗嘗鮮!」

    「替我謝謝大哥和二哥!」費如意夾起一塊蘿蔔咬了一口。

    費小玉和費吉祥無良地對視一眼,湊到跟前問道:「味道怎麼樣?」

    「挺好吃的!」

    費小玉和費吉祥掩嘴咯咯地笑起來,費如意有點莫名其妙:「你們笑什麼?」

    「三姐,差點忘記告訴你,這叫五香羊雜,是大哥和二哥在徐公子家帶回來的,聽說可是徐公子親手做的哦!」

    「咳咳……!」費如意差點噎著了,用手帕捂著小嘴把臉轉到一邊咳嗽,那粉臉脹通紅。

    費小玉和費吉祥相視吐了吐舌頭,沒想到三姐反應竟然這麼大。

    費如意咳了一會才止住,惱火地白了兩個堂妹一眼,端起茶漱了漱口,淡道:「這五香羊雜好吃是好吃,不過太油膩了,我吃不慣,入畫,你吃了吧!」

    費小玉不禁翻了個白眼!

    ……

    第二天下午放學,從書院回來後,徐晉便往西市,找到大寶所說的那家麵館。昨晚經過詳細考慮,徐晉覺得有必要把這家店面盤下來。當然,前提是能把價格給壓低,要不然買了房子,連周轉的資金都沒有,還做什麼小生意。

    這家麵館看上去很老舊了,不過收拾得挺乾淨的,門外掛著一條褪色的小幡,上書著:俞記麵館。

    此時正值晚市,麵館內七八張小桌坐了不少人,確實生意不錯,一對老夫妻正在大鍋前忙碌著煮麵。

    「小郎君要吃麵嗎?」店主俞老頭見到徐晉雖然穿著樸素,但文質杉杉,一臉書卷氣,便禮貌地問。

    徐晉也不急著說明來意,微笑著點頭道:「來一碗吧!」

    「好吶,裡面坐下稍等,很快就好!」

    徐晉入店內找了個位置坐下,果然很快面就端上來了,份量很足的,下面用的是肉湯,再加上些蔥花和一塊煎蛋,味道還挺不錯。

    徐晉悠閒地把面吃完,直到老兩口閒下來,這才過去結賬,乘機問道:「俞老伯,我聽說你準備把鋪面盤出去吧!」

    俞老頭愕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徐晉一遍,試探道:「小郎君想接手?」

    眼前的徐晉雖然看著老成,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而且穿著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公子,俞老闆自然不認為他有錢接手。

    徐晉談定地道:「只要價錢合適!」

    俞老頭連忙用布擦了擦手道:「那咱們進去裡面聊聊!」

    店面有後門直通後面的宅子,徐晉跟著俞老頭到了宅子。

    一進門就是一個小院,比徐晉現在住的要大,不過卻沒有盆栽樹木。然而,徐晉的目光卻被一串掛在屋簷底下的紅色東西吸引了,激動地一指道:「俞老伯,哪是什麼?」

    俞老頭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家出了山精水怪呢,扭頭一看,頓時沒好氣地道:「那叫蕃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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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辣椒與名將
               
    俞老頭沒好氣地道:「那叫蕃椒!」

    徐晉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激動了,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道:「在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故而有些奇怪。」

    那串掛在屋簷下的紅色果實,雖然已經曬乾掉色了,但徐晉還是一眼就認出正是後世的辣椒。這可是後來風靡全中國的味道啊,徐晉能不激動嗎?

    俞老頭恍然道:「我家三兒在福建晉江做生意,去年海上來了一群紅毛綠眼的洋蕃,據說是弗……什麼雞國!」

    徐晉脫口道:「弗郎機!」

    「對對對,就是弗郎機,還是你們讀書人見多識廣!」俞老頭乾笑兩聲道:「那些費郎機人在海上漂泊了數年,上岸時一個個落泊得跟乞丐似的,拿著一些西洋玩意逢人就兜售換取食物。

    這些蕃椒種子正是我家三兒從弗郎機人手裡換來的,今年年初回來的時候,順便捎給了我。那玩意長出的果實挺多的,青青紅紅的倒是漂亮,就是辣得不行,又不能吃,後來老伴要在院子種菜,嫌這玩意佔地就全砍了,我便留了些種子!」

    徐晉不禁無語,真是有眼不識寶,幸好還留了種子。

    根據現有的文獻資料記載,辣椒是在明朝末年才傳入中國的,但實際上正德十一年,費朗機(葡萄牙)人便已經乘船抵達了中國,辣椒這種東西就是他們帶進來的,但不知什麼原因,史書上記載的傳入時間要晚了近百年。

    說不定就是因為俞老頭以後把這些僅存的種子弄沒了,導致了辣椒的傳入時間晚上了上百年。當然,現在被徐晉發現了,自然不會再讓這種好東西暫時「絕種」。

    「小郎君,老夫這鋪面是要和宅子一起出售的,要價六十兩銀子,你確定要接手嗎?」俞老頭顯然不想再浪費時間多聊無關緊要的蕃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徐晉點了點頭道:「俞老伯,在下確實誠心接手的,不過六十兩銀子我出不起,四十兩如何!」

    俞老頭頓時拉下臉,這小子年紀輕輕,砍價忒的狠,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他自然是不肯的,連連搖頭道:「不行,六十兩銀子少一文錢都不賣,不是老漢我誇口,你就算找遍整個上饒縣城,都找不到比我這條件好,價格公道的宅子。」

    徐晉點了點頭道:「實誠地講,老伯的鋪面確實不錯,但說整個上饒縣都沒比這更好的就有些過了,而且短時間內肯定是沒辦法盤出去的。」

    俞老頭黑著臉道:「盤不出便慢慢等,反正老夫也不急!」

    徐晉拱了拱手:「那叨擾了,告辭!」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嘿,小崽子連毛都沒長齊,就跟老漢玩欲擒故縱這一手!」俞老頭撇了撇嘴,結果徐晉徑直走了出去,竟然連頭都不回。

    這下俞老頭傻眼了,急忙追出去道:「小郎君且慢,價錢方面我們可以再商量。」

    徐晉會心一笑,他剛才察言觀色,俞老頭雖然嘴上說得強硬,不過眼神卻隱約有些逼切,所以徐晉便猜他要急著把宅子出手,所以便故意把價格壓得很低,試探他的底線,所以現在徐晉已經可以確定,俞老頭確實是急著把宅子盤出去了。

    徐晉商海浮沉幾十年,可謂是談判場上的老手,談判雙方,誰更能沉得住氣,誰便佔據主動。

    徐晉站定,談定地回轉身來看著俞老漢,後者心裡暗暗嘀咕了,這小崽子也不大,咋跟老油子似的。

    「五十五兩銀子!」俞老頭黑著老臉舉起一個巴掌晃了晃。

    俞老頭一個月前就放出風聲要賣宅子了,本來打算賣掉後便趕去福建晉江和兒子過年,誰知到現在還沒能盤出去,眼下已經臘月初九了,還有二十天時間就過年,再遲就肯定趕不及了,從這裡走陸路到福建晉江少說也得十天八天。

    徐晉微笑道:「四十五兩,再多沒有了!」

    「那老夫也不賣了!」俞老漢賭氣道,大不了不去晉江過年。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老伴的一聲驚叫,俞老漢嚇了一跳,急忙要跑出去外面的店舖查看究竟,卻見一名少年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這名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長得十分壯實,濃眉大眼,走路虎虎生風,只是眼下卻有點狼狽,鼻腫臉青的,身上的衣服亂七八糟的,雙手還沾滿了血跡。

    這少年見到徐晉愕了一下,又對著俞老漢叫了一聲:「叔爺!」

    俞老漢指著少年便罵道:「小兔崽子,是不是又跟別人打架了……你,手上血怎麼回事?」

    俞老漢見到少年手上沾著的血跡,頓時老臉都白了,這小畜生不會是殺了人吧!

    少年滿不在乎地道:「揍了幾個混蛋,鼻血弄手上了!」

    俞老漢聞言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不過頃刻又怒氣上湧,抄起院子牆角的一根木棍就往少年身上打去,罵道:「打死你個小王八蛋,整日舞槍弄棒,好勇鬥狠,這次是把人傷著了,下次殺了人,你就等著償命吧。」

    少年站著不躲不閃,任由俞老頭的棍子打在身上。

    俞老頭氣得直頓足,罵道:「小畜生,這次又打了什麼人?」

    「城皇廟那幫臭乞丐平日總是偷拐騙,老早就瞧不順眼了,今天正好碰著他們幹壞事,所以就出手教訓了他們一頓!」少年梗著脖子道。

    徐晉聞言不禁重新打量了這位不良少年一遍,瞧不出這小子倒有一副俠義心腸。

    俞老頭聞言氣不由消了些,原來是一幫乞丐,那幫傢伙自身也不乾淨,即使被揍了也定然不敢報官,就怕會暗中報復。

    「小畜牲,臭乞丐幹壞事礙你什麼事,官府自然會管,犯得著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少年撇嘴道:「就是官府不管我才管的,大丈夫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

    俞老頭氣得又往少年身上砸了一棍子,罵道:「小王八蛋,叔爺是沒辦法管教你了,你找你老子去!」

    少年聞言頓時有些懼了,訕道:「叔爺,我才不找爹,我明年便去考武舉!」

    「嘿,把你這小崽子能得,毛都沒長齊去考武舉,小心被人揍得爬不起來!」

    少年不服氣地道:「叔爺休得小瞧人!」

    「滾進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俞老漢氣咻咻地道。

    少年走了兩步,忽指著徐晉道:「叔爺,此人是誰?長得真娘!」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也有種抄起大棍揍這小王八蛋一頓的衝動。

    俞老漢罵道:「關你屁事,快滾,看到你就心煩!」

    少年不以為意,對著徐晉揮了揮拳,道:「我叫俞大猷,打遍西市無敵手,你是來買我叔爺家宅子的吧,現在聽好了,惹敢佔叔爺的便宜,我的拳頭可認不得你!」

    俞老漢舉棍便要打,這少年才加快腳步溜進屋裡。

    徐晉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下巴,這小子是個刺頭啊,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什麼,連忙問道:「俞老伯,剛才那位是你侄孫?」

    俞老頭尷尬地點頭道:「正是,那小崽子向來無法無天,倒讓小郎君見笑了。」

    「他叫俞大游?還是酋犬的猷?」

    俞老頭疑惑地看了徐晉一眼道:「老夫識字不多,不過那小崽子的名字倒是認得,確是有個犬字!」

    徐晉心中一震,難道這小子就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抗倭名將俞大猷?

    明朝史上,正德之後的嘉靖年間正是倭患最嚴重的一段時期,來自日本的倭寇不斷侵擾東南沿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段時期湧現了一批抗倭名將,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戚繼光和俞大猷,兩人均是戰功兢兢,讓倭寇聞風喪膽的猛人。

    俞老漢見徐晉神色古怪,皺眉問道:「莫非小郎君認識大猷?」

    徐晉神色恢復正常,搖了搖頭道:「不認識,只是覺得這位俞兄長相不凡,將來可為絕代猛將!」

    俞老漢哂笑道:「小郎君還會看相不成,那小子好勇鬥狠,不知哪天就栽了。」

    徐晉微笑不語,也懶得爭辯,如果這小子確實是史上的俞大猷,日後成為名將是肯定的。

    「哎,小郎君,不如這樣吧,咱各退一步,五十兩銀子,你要誠心想買,咱們就成交!」俞老頭顯然擔心侄孫俞大猷得罪那些乞丐會尋釁報復,於是主動提出降價。

    正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還是趕緊把宅子盤出去,盡快搬走為妙了。

    徐晉的心理價位其實也在五十兩左右,之前故意把價格壓到四十兩,只是為了增加談判的優勢,聞言故作沉吟了片刻才咬牙道:「好吧,五十兩便五十兩,再多我也拿不出來!」

    俞老頭連忙道「行,那咱們明天就到縣衙公證,簽訂契約文書!」

    俞老頭擔心徐晉會反悔,其實徐晉更擔心俞老頭反悔,所以馬上便答應了。

    大家約定好明天碰頭的時間,然後徐晉順便向俞老頭討了些辣椒的種子,這才施施然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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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下
               
    第二天,徐晉下午告假了半天,與俞老頭到縣衙辦理了房屋過戶契約,雙方當場結清了銀子,由於是買賣雙方直接交易,所以中介費也省了,算上房子價格和契稅,徐晉總共支出了五十二兩銀子。

    於是,徐咬定同學的身家老底又變回八兩銀子多一點,到時再稍微翻新一下店面,剩下的錢怕是剛夠周轉,但願開市順利賺錢吧,否則只能喝西北風了。

    由於要余留時間讓俞老頭騰空宅子,所以雙方約定最遲臘月十六前完成交接,所以接下來這段時間,徐晉便沉下心來在書院中讀書。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縣城裡的年味越來越濃了。

    大明正德十二年,臘月十四日,徐晉迎來了穿越到大明朝後的第二場小雪,同時也迎來了信江書院的第一次每月例考。而從臘月十六號開始,書院會放年假,直正第二年正月十六才會重新開學,假期長達一個月。

    臘月十五日下午,亦樂堂內趙教習眉頭緊鎖,案面上正擺放著徐晉這次例考所作的八股文章,分數評級只有「中下」,換而言之,就這水平是根本過不了縣試的。

    本來考試之前,趙夢陽還對自己這個新入門的弟子信心十足,誰知考出來的結果卻是讓人大跌眼鏡。徐晉的試帖詩和策論都寫得不錯,均獲得了「上」的評級,偏偏八股文章只得了「中下」,而科考主要看的就是八股文,連經義這一項都通不過,後面的就算得分再高也休想過關。

    這時,徐晉走進了亦樂堂,來到了趙教習的案前站定道:「趙師,您找弟子?」

    趙夢陽點了點頭:「徐晉,這是你這次例考的文章,作何感想?」

    徐晉瞄了一眼卷子上硃筆批的「中下」,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不過還是有些尷尬,道:「弟子慚愧!」

    趙夢陽輕敲了敲卷子道:「為師不怕直說,如果年後回來的一月份例考,你的文章還是這種水平,還是再磨礪一段時間,等後年再參加縣試吧。」

    趙教習雖然說得委婉,但潛台詞很明顯:以你現在的水平還不夠格參加明年的縣試。

    徐晉曉是心理素質好,此時亦禁不住臉有些發燒,點頭道:「謹記趙師教誨,弟子會加倍努力的。」

    坐在鄰桌的方興生嗤笑道:「科舉取士靠的是經義文章,詩詞對聯等只是小道,作得再好也不頂用。」

    上次的消寒文會徐晉出盡風頭,方興生被人背後嘲諷有眼無珠,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終於尋到機會貶損徐晉,自然是不會放過。

    趙夢陽頓時面色微沉,正所謂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別人卻不能碰,方興生當眾諷刺徐晉,趙教習自然不干,淡道:「徐晉,你目前的八股文水平確實難通過縣試,但為師聞說,你月初才開始接觸這方面,所以得了「中下」還說得過去,正所謂知恥後勇,希望放假這段時間你不能鬆懈,爭取迎頭趕上。」

    方興生頓時被噎得無語,徐晉若是月初才接觸八股文,到現在才半個月時間,能考出「中下」的水平確實已經不錯了,而且他對自己那位同窗郭百川的水平也十分瞭解,考了一輩子都未曾通過院試,自身水平有限,如何能教出高水平的弟子。

    「卷子你拿回去,自己認真反省總結,嗯,還有這是你大師兄衛元正的例考文章,一併拿回去揣摸學習。」趙教習把兩份卷子都遞給了徐晉。

    徐晉瞟了一眼大師兄衛陽的卷,但見上面用硃筆批著「上」字,不禁暗汗,大師兄不愧是考霸。

    古代的評卷方式不會給出具體分數,一般只給出等級,分別是:上(上上、上、上下)、中(中上、中、中下)、下,評分低於「中」就代表不及格。

    「是,學生謹記!」徐晉接過兩份卷子退出了亦樂堂,暗暗捏緊了拳頭。

    徐晉打算回講堂,經過墨香亭時,見到一群內舍的學員,正拿著剛發回來的例考卷子在那討論,其中一人正是那個李辰。

    「李兄,這次的文章得了「上下」,排名甚至比上舍的某人還要靠前,嘿,明年縣試的案首非李兄莫屬了!」

    「預祝李兄摘得縣試案首!」

    李辰這次顯然考得不錯,一眾同窗都在恭維他。李辰嘴上謙虛著,但卻難掩臉上的得色,那張醜陋的臉仰得高高的。

    徐晉正想走過,亭中的李辰卻瞧見了他,高聲叫道:「那不是摘得消寒文會魁首的徐咬定嗎?大家正在討論這次例考的文章,何不進來交流一下?」

    徐晉才拱了拱手道:「在下還有事!」繼續行過。

    「徐同學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你手裡拿的可是這次例考的卷子?豈不正好讓大家見識學習一下!」

    徐晉沒有鳥他,逕自走遠了。

    「嘿,這徐晉也太目中無人了,竟然不給李兄面子!」

    「人家是文會魁首,山長都對他讚譽有加,聽說當時文會上,山長還開玩笑讓縣尊點他為案首呢!」

    李辰輕蔑地嗤笑道:「就徐晉的經義水平想奪縣試案首,作夢吧,你們知道他這次例考拿了什麼評分?」

    眾書生頓時來了興趣,忙追問:「李兄有內幕就別賣關子了!」

    李辰嘿了一聲,吐出兩個字:「中下!」

    「才中下啊,連我都不如!」

    「沒想到徐咬定的詩詞這麼好,文章卻一塌糊塗!」

    「切,詩詞水平高頂什麼用,這次縣試案首非李兄莫屬了!」

    李辰傲然負手而立,信江書院雖然不是縣學,但卻代表了全縣的最高教學水平,上饒縣歷年縣試的案首,大部分都出自信江書院,所以在信江書院中拿到內舍第一,極大可能成為縣試的案首。

    ……

    臘月十五日夜晚,鉛灰色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雪屑像精靈般飄入千家萬戶,發出淅瀝的細碎聲響。

    費家前院的客廳內暖意融融,紅泥小火爐中炭火正旺,爐上架著一壺小酒,酒香外溢。

    費宏、費采、趙教習三人對席而坐,桌上擺著各色乾果,還有一碟花生米。

    「夢陽,現在鉛山縣附近盜賊橫行,治安極差,你真的打算回鄉過年?」費采面帶憂色地問。

    趙教習與費采是同鄉兼好友,又是同年進士,彼此極為相熟,明天書院就要放假了,趙教習打算動身回鉛山縣老家過年,所以今晚特意來費府小坐聚話。

    趙夢陽小酌了一口,無奈道:「家有高堂,為人子豈有不回鄉之理!」

    正所謂百善孝為先,費采聞言也不再勸,提醒道:「那夢陽兄要多加小心!」

    趙教習點了點頭:「我自省得,倒是你們更要多加小心,寧王反意已露,對你們又是恨之入骨,恐會再下毒手。」

    費宏淡定地道:「有勞夢陽提醒,但上饒縣乃廣信府治所在,牆高城深,而且離城不遠就是千戶所,寧王就算再囂張也斷不敢遣賊衝擊上饒縣城。

    日前老夫收到巡撫孫遂來信,他已經上奏請兵,相信鉛山縣的匪亂不久後就能平定,而且孫巡撫還暗中作了佈置,寧王理應不敢輕舉妄動。」

    趙教習欣喜道:「幸虧有孫巡撫等有識之士制肘,否則寧王更要無法無天了。」

    費采嘆道:「奈何,今上終日嬉遊玩樂,寵信奸臣,若當日聽從我大哥勸誎,不允許寧王恢復三衛,何至於今日。費某在此斷言,寧王他日必反!」

    費宏輕咳一聲道:「子和慎言!」

    費采端起酒杯鬱鬱地喝了一口,仔細算來,他與寧王是連襟關係,因為兩人都娶了上饒縣大儒婁諒的一女。

    正是由於這種關係,之前寧王還想通過費采,勸說費宏同意他恢復三衛,當時費宏可是內閣大學士,手中的權力很大。然而費采深明大義,並沒與寧王同流合污,反而支持大哥費宏阻撓寧王恢復三衛。

    正因為如此,寧王恨極了費宏和費采兄弟,讓奸臣進讒言污衊費宏,說他以權謀私,把自己堂弟費采留在翰林院當官。

    費宏逼於無奈,乾脆辭官不做,費采也賭氣跟著大哥一起辭官回老家。

    三人沉默了片刻,費宏岔開話題道:「夢陽,老夫聽說徐晉現在你門下,剛進書院便一鳴驚人,前不久還摘得了消寒文會的魁首。」

    趙教習點頭道:「確實如此,徐晉思維敏捷,詩才毋容置疑,但是經義水平就不敢恭維!」

    「哦,此話怎麼講?」費宏連忙問,他對徐晉的印象極佳,加上當日在船上,徐晉夫妻幫了大忙,說是救了費家上下幾十口也不為過,自然心中感激。

    趙夢陽搖了搖頭道:「這月的例考,徐晉的試帖詩和策論都得了上等,惟獨經義文章考了個中下等。」

    費宏和費采都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水平可過不了縣試啊!

    「我聽說徐晉以前村子裡的夫子只是個童生,怕是水平有限,以夢陽兄的學問,以後悉心教導,徐晉定能突飛猛進!」費采道。

    趙教習苦笑道:「子和休要戴高帽,我可沒本事讓徐晉必過明年縣試,更何況開始放年假了,我年後才會從鉛山縣回來,這一個月時間只能靠他自己了!」

    費宏沉吟了片刻道:「子和,你明天讓懋中請徐小友來家中小坐!」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3:53
第36章 開張
               
    臘月十六日,儘管昨晚攻書到凌晨,徐晉還是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要搬家了,而且徐晉還準備今天下午試營業。現在手裡的銀子不多了,打後一段時間內的收入來源都得靠那家小店,徐晉不得不謹慎對待。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商場如戰場,徐晉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所以在等待俞老頭騰空宅子這段時間,他已經找人重新修緝了一遍店面,換上新的桌凳和餐具等,今天上午只要把家搬過去,下午便可以開舖營業。

    勤奮的小丫頭天未亮已經起床了,煮完早餐後,甚至把羊雜蘿蔔等食材也買了回來,此時正在收拾打包行李。

    「相公,你昨晚讀書到深夜凌晨,這麼早起床幹嘛,仔細又病倒了!」謝小婉取來衣服替徐晉穿上。

    徐晉笑道:「相公現在天天鍛鍊,身體比以前好多了,那就這麼容易病的,再說今天要搬家,不起來幫忙怎麼行,累壞我家娘子,相公會心疼的!」

    謝小婉嬌憨地白了徐晉一眼,小臉泛起一層紅雲。這段時間伙食好了,小丫頭明顯豐腴了些,膚色不再是初見時那種微黑泛黃,兩邊臉頰是少女特有的粉嫩腮紅,更加好看了,眼睛大而有神。

    徐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謝小婉的臉蛋,滑滑的,後者羞澀地白了相公一眼,轉身端來了熱水替相公洗臉。

    唉,墮落啊!

    徐晉在謝小婉的服侍下洗涮完畢,照例在小院中慢跑了半小時,然後是晨讀,正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早上是最好的記憶時間,又怎麼能浪費掉。

    吃完早餐後,徐晉找到房東清退房子,雖然只住了十來天,但交去的租金肯定是沒得退的,倒是退回了兩百文錢的押金。

    幸好家裡的置的物品不算多,花十文錢請了個腳伕,來回幾趟就把所有物品用板車送到西市的宅子中。

    這棟宅子要比原來租住的要大得多,更加寬敞明亮,關鍵還是自家的宅子了。

    謝小婉興奮得像只小鳥般跑進跑出,自打賣了徐家村的田地搬到縣城,小丫頭其實心裡一直非常忐忑,擔心日後在縣城站不住腳,而在村裡又無退路了,一旦相公科舉不中,情況會越來越糟糕,弄不好要流落街頭。

    而現在自家在縣城買了宅子,還有一片鋪面,生活充滿了希望,小丫頭自然歡欣喜雀躍,幸福都寫在了小臉上。

    徐晉站在院子中,微笑地看著整理新家的謝小婉,心裡充滿了溫馨,同時又有些恍惚,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時空,自己在大明朝有了個家,家裡還有個她,不知遠在時空那頭的家人現在過得如何?

    其實徐晉穿越前,家中老父前幾年已經走了,走得十分安詳,享年八十又一,正常的壽終正寢,而一對兒女都已經成家,所留下的家產也足夠他們過一輩子富足的生活,所以對於時空那頭的家人,徐晉沒什麼好牽掛的。

    太陽越升越高,陽光稍稍驅散了寒意,昨天下的那場小雪早已消融掉。

    徐晉對著天空的朝陽揮了揮拳頭,活在當下,這一世他又有了要守護的人,自當努力活得更好。

    ……

    小店的對面是恆豐車馬行的分號,聽說後台能量很大,幾乎壟斷了整個江西地界的運輸生意,包括貨運和客運。

    近日臨近年關,車馬行的生意反而更紅火了,有人搭乘馬車返鄉,而周圍鄉鎮的農產品又源源不斷地往城裡運。

    閻老蔫是車馬行的一名老車伕,今天剛從附近鄉鎮拉了一大車冬白菜回來,卸完貨已經過了中午,飢腸轆轆的他走出車行,習慣性往對面的「俞記麵館」行去,準備來碗熱騰騰的肉湯雞蛋面驅寒。

    然而,當閻老蔫走到門前,發現大門緊鎖,這才醒起俞老頭已經把宅子盤出去,搬到鄰省福建晉江享清福了。

    閻老蔫悵然地搖了搖頭,惋惜以後再也吃不到五文錢一碗的肉湯雞蛋面了,正準備轉身離開,忽然吸了吸鼻,疑惑地道:「什麼味道?」

    這時一陣陣的誘人的香味飄過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閻老蔫咕嚕的吞了吞口水,仔細地辨別了一下,發現那香味似乎是從俞記麵館中飄出來的,連忙走到門前,把鼻子湊到門縫使勁吸了吸。

    正在此時,店門的一板門板突然打開了,謝小婉被正伸到跟前的一張臉嚇得驚叫退後。

    閻老蔫同樣嚇了一跳,待發現開門的是名小姑娘,尷尬地干笑兩聲道:「小姑娘,裡面煮什麼東西這麼香?」

    後面正拿著一面旗旛準備掛到店面的徐晉眼前一亮,意識到有顧客上門了,開門見客,好兆頭哈!

    「老哥這是打算吃飯嗎?」徐晉微笑著迎了出來,眼前這位穿著破舊的棉襖,滿臉風霜,手上還滿是老繭,一看就是對面車馬行的車把式。

    閻老蔫探頭看了看店裡,發現桌凳都是新的,收拾得乾乾淨淨,真有點不習慣,訕笑著問:「小老闆,你們這賣什麼的,有面條嗎?」

    「有啊,到裡面稍坐,馬上給你弄好,小婉,給老哥倒碗水!」

    招攬客人對徐晉來說只是小菜一碟而已,麻溜得很!

    閻老蔫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店裡揀了張靠邊的桌子坐下,心裡卻是暗嘀咕,這位新來的小老闆這麼年輕,能做得好吃嗎?不過聞著這麼香,應該不會差吧!

    徐晉把寫著五香羊雜的小旗掛到了店外的燈籠下。

    見到徐晉走回來,閻老蔫忍不住問道:「小兄弟,你們鍋裡燉著的是啥,這麼香?」

    徐晉笑著把鍋蓋揭開,一鍋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的五香羊雜便露了出來,瞬時間香氣更加濃烈了。

    閻老蔫走到鍋前探頭瞅了瞅,愕然道:「蘿蔔也能煮得那麼香?」

    徐晉笑道:「不是蘿蔔那麼簡單,這是我徐家獨門秘製的五香羊雜,老哥要不要償一碗?」

    閻老蔫使勁吞了口口水,點頭道:「那給我來一碗,等等……多少錢一碗!」

    「不貴,十文錢一碗!」徐晉微笑道。

    閻老蔫不禁翻了個白眼,十文錢一碗還不貴?十文錢可以買多少斤蘿蔔了,當我傻啊!

    閻老蔫擺了擺手,退回座位坐好,徐晉也不以為意,鍋蓋也不蓋了,就那樣敞開著,讓香味散發出來。

    「嘿,十文錢,再香老子也不吃!」閻老蔫心中冷哼,卻又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嚕直叫。

    「小姑娘,面還要多久?」閻老蔫不爽地催促道。

    「馬上就好了!」謝小婉第一次當老闆娘,顯然有點侷促,顯得手忙腳亂的。

    徐晉走到灶前溫言道:「不用急,慢慢來,就當平時一樣就好!」

    謝小婉甜笑著點了點頭:「相公,我行的!」

    徐晉本來只打算賣五香羊雜的,但考慮到這店以前賣面,若是貿然斷了,恐怕會丟失許多熟客,於是便繼續兼賣面,只是這樣怕小婉一個人忙不過來。

    面條都是早上做好的,羊肉湯也是現成的,所以不用多久,一碗熱騰騰的面條便做好端到了閻老蔫的面前。

    閻老蔫看了一眼份量,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份量倒是足,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徐晉自信地看著閻老蔫動筷,湯是熬了幾小時的羊肉高湯,加入香蔥和雞蛋,只要面條不煮老,味道絕對不會難吃。

    果然,閻老蔫顯然對味道很滿意,嘩嘩幾口便把一大碗麵吃光了,連湯都不剩,把嘴一抹,道:「再來一碗!」

    徐晉偷偷地向謝小婉豎起在拇指,小丫頭眼睛頓時笑成了彎月芽,甜甜地哎了一聲:「老伯稍等,馬上就好!」

    接下來又有幾個食客進店了,都是點面條吃,至於那五香牛雜一問價,聽聞要十文錢一碗,均是搖頭擺手。

    徐晉有點鬱悶了,主打產品反而沒人問津,不過這也難怪,來這裡吃飯的都是底層人士,一天也就賺個四五十文錢,你讓他花十文錢吃一碗蘿蔔,肯定是不干的。

    「相公,要不以後咱們就賣面條算了!」

    小丫頭連續做了五單生意,進賬二十五文錢,一邊搓麵糰,一邊笑得跟花似的,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丫頭。

    徐晉自然不滿足於此,一碗麵賣五文錢,淨利還不足一文錢,一天賣出兩百碗才賺一百多文錢,累死累活的太不划算了,更何況一天就未必能賣兩百碗,古代可沒有現成的乾麵條賣,都是自己和麵粉現做的,極為耗費時間。

    所以,徐晉估摸著,一天能賣一百碗就不錯了,一天下來累成狗,利潤還不夠一百文錢。

    「徐兄,今天開張也不提前打招呼,太不夠意思了!」

    徐晉正忙碌著招呼客人,抬頭一看,便見費家兄弟笑吟吟地站在店門外,身後還跟著兩名小廝,大寶和那天趕馬車的小廝茗煙。

    徐晉連忙熱情地把他們招呼進店內。

    「快,給我們每人來一碗五香羊雜,聞到這香味就流口水!」費懋中一坐落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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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財迷
               
    「快,給我們每人來一碗五香牛雜,聞到這香味就流口水!」費懋中一坐落便道。

    徐晉親自給費家兄弟各盛了一碗羊雜。大寶和茗煙是下人,自然不敢和主人同坐,只能站在旁邊伺候。

    「大寶,茗煙,這邊還有空桌,你們也甭站著,坐這裡吧!」徐晉招呼道。

    大寶和茗煙都有點受寵若驚,猶豫地望向兩位少爺,費懋中揮了揮手道:「去吧,就知你們嘴饞!」

    大寶和茗煙嘿嘿一笑,麻利地各自盛了一碗五香羊雜,別人不知道徐晉是讀書人,他們可是知道的,而且徐小公子連老爺都很看重,他們怎敢動勞徐晉侍候。

    吃完兩碗麵條的閻老蔫看到鄰座的費氏兄弟吃著香噴噴的羊雜,一邊讚口不絕,不禁暗暗嘀咕了:「蘿蔔而已,有哪麼好吃嗎?敢情大戶人家的少爺平時吃慣了山珍野味,蘿蔔吃著覺得新鮮吧!」

    閻老蔫再看那兩名家丁,更加誇張,吃得嗒嗒直響,汁水泗濺。此時大寶那貨正好夾起一大塊羊腩放進嘴裡,香噴噴的大嚼起來。

    閻老蔫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原來不全是蘿蔔,還有這麼大塊肉啊!!

    閻老蔫在車馬行當車伕,工錢都是日結的,沒有固定收入,走多少趟車便拿多少錢,平時一天下來也就四十文錢左右,勉強夠養家餬口,日常一個月才捨得吃一次肉。

    「老闆,給我也來一碗五香羊雜!」一名食客應該是見費家兄弟等吃得香,也忍不住點了一碗。

    閻老蔫今天的收入還算不錯,出了四趟車,賺得六十文錢,於是咬咬牙也要了一碗五香羊雜。

    當一大碗香噴噴的五香羊雜端到面前,閻老蔫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羊腩送入口中,濃郁的香汁頓時順著味蕾蔓延開去,只覺越嚼越香,差點連舌頭都吞進肚子裡。

    這形容或許有點誇張,但對於一個月才吃一次肉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不挨過餓的人根本體會不到這種滋味。

    不知不覺間,大碗的蘿蔔羊雜都進了肚子,閻老蔫看著碗中還剩幾塊的蘿蔔和羊雜,猶豫地舔了舔嘴唇,最後還是摸出自己平時帶餐的便當,把剩下的半碗五香羊雜倒進去,準備帶回去給婆娘和幾個兒女嘗嘗。

    「老闆結賬!」閻老蔫摸出二十枚銅錢拍在桌面,正準備離開。

    徐晉忙叫道:「老哥稍等!」

    閻老蔫愕然道:「給少錢了嗎?」

    徐晉微笑道:「那倒沒有,差點忘記告訴你,本店新開張優惠,花費滿二十文錢,贈送一碗五香羊雜,只限今天哦!」

    閻老蔫驚喜道:「真的假的?竟還有這等好事?」

    徐晉直接盛了一大碗羊雜來,閻老蔫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謝,把一碗羊雜都倒進便當中,興高采烈地走了。

    「老闆,給我也來一碗五香羊雜!」

    「我也要一碗五香羊雜,嗯,再加一碗肉湯麵!」

    店內其他食客見別人吃得香,本來就有些意動,聽聞竟然還有買一送一的優惠,頓時都紛紛點上一碗五香羊雜,消費不夠二十文的,乾淨還多點一碗肉湯麵。

    這就是消費者的跟風和佔便宜心理,譬如馬老闆搞了個雙十一,那些剁手黨為了湊單,結果最後多買了一堆不需要的玩意。

    瞬時間,謝小碗那丫頭忙得團團轉,和面、搓面、拉麵、下面……大冬天的熱得直冒汗,不過臉上卻全是笑容。

    對面車馬行的車伕搬運工們顯然從同行處得到消息,都陸續跑來這邊店裡用餐,一方面為了嘗鮮,一方面自然是為了價值十文錢的贈品。

    再加上附近不少進城辦年貨的鄉民路過,見到這店舖生意那麼旺,也跑來湊熱鬧,一時間幾十平方的小店擠滿了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費氏兄弟不禁傻了眼,最後乾脆躲到後面的宅子中,而大寶和茗煙兩名家丁則主動幫忙,要不徐晉小兩口根本忙不過來。

    結果只是半個時辰左右,那一大鐵鍋的五香羊雜便賣精光了。

    徐晉大聲道:「各位,今天的五香羊雜已經賣光了,開業優惠結束!」

    「不是吧,那再現做啊,我都排了很久了,這時跟我說沒有。」後面排隊沒買到的都埋怨起來。

    徐晉歉然道:「實在對不住了,本人家傳的五香羊雜工序繁複,光是燉就要花幾個時辰,大家可以明天再來,為表歉意,吃湯麵的可以免費加一個蛋。」

    「噢,這還差不多!」後面排隊的聽聞還有優惠,頓時心理平衡了些。

    隨著人群漸漸散去,徐晉終於可以閒下來喝口水,小丫頭還在賣力地和著面,那小腰兒一擰一擰的,動作越來越嫻熟了。

    徐晉見有大寶和茗煙在幫忙,於是便道:「小婉,我到後面去陪陪客人!」

    謝小婉點頭道:「相公你去陪費公子他們吧,這裡有我照看著!」

    徐晉轉身返回宅子,心裡暗暗琢磨,看來得招一個幫工才行,要不然小婉一個人忙不過來。

    徐晉回到內宅,費氏兄弟都在他的書房,兩兄弟正靜悄悄,也不知在幹什麼,連徐晉走進來也沒察覺。

    徐晉走進一看,頓時恍然!

    近段時間,徐晉閒暇之餘便根據回憶默寫金大俠的《射鵰》,順便當練習小楷書法,只寫了前面的十回。

    此時費家兩兄弟顯然看得入迷了,直到徐晉輕咳一聲,兩人才回過神來。

    「徐兄!」費懋賢尷尬地把手中的稿紙放下,不徵得別人同意就閱讀別人未曾公開的文稿,乃非常失禮的事。

    費懋中也有點尷尬地道:「我們偶然看到這些隨便擺放的文稿,忍不住就看一下,沒想竟然看入迷了。」

    徐晉微笑擺手道:「無妨,閒暇消遣之作而已,看便看了!」

    費氏兄弟相視一笑,費懋中欽佩地道:「原來徐兄在創作小說,而且寫得引人入勝,筆力堪比大師羅本(羅貫中)!」

    正所謂唐詩宋詞,明清小說,明清時期章回體小說興起,小說大師羅貫中在元末明初的時候就創作了四大名著中的《三國演義》,另外還有《隋唐兩朝志傳》、《殘唐五代史演義》、《三遂平妖傳》等,是個了不起的牛逼人物,大神級的存在。

    徐晉暗汗道:「民受過譽了,在下又怎麼能與羅先生相提並論,對了,你們今天找我有事嗎?」

    費懋賢點頭道:「家父約你今天到家裡小坐!」

    徐晉不禁暗暗奇怪,費宏找我幹嘛?搖頭道:「今天小店開張,怕是抽不出時間,改為明天如何?」

    費氏兄弟神情古怪,自己老爹可是曾經的內閣大學士,現在雖然辭官致仕,但在仕林中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小瞧的,其他人投拜貼都未必能獲他老人家接見,這小子倒好,敢情賺錢比這重要。

    「好吧,那我回覆家父!」費懋賢無奈地道。

    費懋中卻戀戀不捨地拿起那沓文稿道:「徐兄,這些文稿能不能讓我拿回去看,看完了便馬上還你,絕對不會外洩!」

    徐晉點頭道:「可以,不過還沒寫完!」

    費懋中喜道:「哈哈,那徐兄趕緊寫,我看完了再來拿後續!」

    徐晉不禁無語,這小子跟自己越來越不客氣了,催更既不投票,又不打賞,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三人又閒聊了一會,費氏兄弟便告辭離開了,徐晉也回到店舖幫忙。

    晚上七點左右,五香羊雜店便關門了,第一天的試營業結束,大獲成功!

    儘管累得腰酸背痛,謝小婉那小丫頭還跟平常般服侍徐晉洗浴,幹完家務活後,這才趴在床上美滋滋地數銅錢。

    「相公,今天我們賺了一千二百三十文錢,才半天時間就賺了一兩多!」謝小婉欣喜地抬起頭道。

    徐晉拍了一下謝小婉撅著的小屁股,笑道:「小財迷,瞎高興啥,成本還沒扣除呢!」

    今天統共賣了一百多碗肉湯麵,五十來碗的羊雜,其中差不多一半是贈送的,所以實際賺得並不多,扣除成本恐怕只賺了兩百文錢左右。

    不過,這對謝小婉來說已經非常多了,半天時間賺兩百文錢,她以前想都不敢想,若是天天能賺兩百文,一個月下來能淨進賬六兩銀子,所以小丫頭已經萬分滿足了,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確實,一天賺兩百文錢,在明朝已經算是比較高收入了,一般城裡人的月收入才二兩銀子左右。

    謝小婉又把銅錢數了一遍,然後用繩子串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錢甕裡。存錢顯然是件很幸福的事,特別是看著錢甕裡的錢慢慢多起來,小丫頭現在就是一臉的小幸福。

    「等存夠錢,就回徐家村把賣了的祖田買回來,小婉努力,你一定能做到的!」謝小婉蓋好錢甕的塞子,然後又放回床底,想想可能覺得不安全,又抱著錢甕到處轉。

    徐晉不禁好笑地搖了搖頭,真是個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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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到訪
               
    第二天一早,徐晉照例晨運早讀,然後便出門前往費府,店舖則交給謝小婉自己打理。

    費府在縣城的北街,徐晉雖然沒去過,但以費閣老的名氣,隨便在街邊打聽一下便知。

    徐晉來到費府門外,但見朱漆銅皮的大門,兩邊各有一座威武的石獅子,真正的高門大戶,庭院深深,不是普通人家能比,徐晉估計這幢宅子少說也得上千兩。

    徐晉上前握住黃澄澄的門環敲了敲,片刻之後大門緩緩打開,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門房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徐晉,喜道:「原來是徐小公子!」

    這名房門當日也在大船上,所以認得徐晉。

    徐晉微笑著點了點頭:「徐晉應約來訪,麻煩代為通傳一聲。」

    「老爺交待過了,徐小公子來了便請進來!」房門把大門打開,友善地把徐晉迎了進去。

    大戶人家規矩十分講究,下人各施其職,房門把徐晉領進門後,便有其他家丁帶他到客廳。

    「徐公子稍坐,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家丁給徐晉斟了杯茶,便往內宅請費宏。

    片刻之後,家丁返回,態度更加熱情了,恭敬地道:「老爺讓徐公子到書房,請跟小的來!」

    一般情況下,主人會客都會選擇在前面的客廳,只有交情特別深厚,又或者親近的人才會邀請到書房交談。這上饒縣中,有資格進入費宏書房的還真沒幾個,日前費采的好友趙教習來訪,也只是在前面的客廳小坐。

    穿廊過園走了數分鐘,徐晉終於跟著家丁來到費宏的書房外。

    「老爺,徐公子帶到!」家丁隔著門恭敬地喊了一聲,聲音很低,跟平常說話一般。

    「讓他進來!」費宏平和的聲音傳出。

    「徐公子請進吧!」家丁推開門低聲道。

    徐晉點了點頭,邁步行了進去。

    費宏的書房很大,恐怕有五十平方,對著門是一幅屏峰,上面掛著《燃藜圖》。

    轉過屏峰便見穿著一身家居便服的費閣老,正站在案前揮毫,他身後是一排古色古香的書架,上面擱滿的書籍,讓人一眼便覺得此間主人滿腹經綸。

    徐晉走近並未打招呼,免得打斷對方,稍微掃了一眼費宏所寫的內容,竟然正是自己前段時間在消寒文會上「作」的《卜算子詠梅》

    當費宏寫完擱筆,徐晉這才行禮道:「末學後進徐晉,拜見費前輩!」

    費宏微笑點頭,吟道:「已是懸岸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呵呵,徐小友既有青雲志,可曾習得安邦術?」

    「晚輩慚愧!」徐晉暗汗,這首詞是太祖寫,他老人不僅有青雲志,還有屠龍術。

    費宏呵呵一笑,從案後轉了出來,走到茶几旁坐下道:「徐小友,這邊坐吧!」

    徐晉淡定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費宏暗暗點頭,換成一些地方官員,在自己前面恐怕也不如此子自若,有時真難把眼前這小子當成未成年人。

    費宏拍了拍手,一名年輕丫環便推門行進來,熟練地沏了壺茶,又給兩人各斟了一杯,然後無聲地退了出去。

    費宏喝了口茶,忽然微笑問道:「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徐小友,這句作何解?」

    徐晉微愕,他現在對《論語》滾瓜爛熟,自然知道這句話出自《論語》的顏淵篇,只是不知費宏突然問起是什麼意思,是考究自己對經義的理解,還是考究自己的治政理念?

    徐晉斟酌了一下,答道:「百姓富足了,君上又如何不富足?百姓若不富足,君上又如何能富足?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君為國之本,民為君之基,基礎牢固了,自然國泰君安。」

    費宏不禁眼前一亮,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簡練扼要,一語道盡根本。

    費宏本來只是想考究一下徐晉的經義水平,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又吐金句,於是興趣大增,便與徐晉談論起治國之道來,到後來更是談天論地,無所不談。

    徐晉雖然披著十來歲的皮囊,但內裡卻是幾十歲的老油條,更何況有著後世先進數百年的思想觀念,再加上絕佳的口才,每有一針見血的新奇言詞,讓老費既驚且喜。

    「妖孽啊!」費宏心裡都不知把這詞重複了多少遍,自己今天約這小子來,本來還想教導他八股文,沒成想反而自己在談話中獲益良多,頗受啟發。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費宏卻越聊越起勁,徐晉不禁有些鬱悶了,老費今天找自己來難道就是為了侃大山?

    這時,管家周衡匆匆行了進來,湊到費宏耳邊低聲地說了句什麼,後者頓時面色微沉。

    徐晉隱約聽到「寧王」兩個字,不由心中一動,莫不成寧王賊心不死,又來找費家麻煩?

    這時費宏把周管家揮退出去,對著徐晉微笑道:「徐小友,老夫有客來訪,暫且失陪一會。嗯,中午就留在府裡用飯吧,對了,既然得空,徐小友不如以「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為題,作一篇文章?」

    徐晉此時才明白費宏今天找自己來的目的,不禁心中感激,點頭道:「晚輩自當遵命!」

    「孺子可教也!」費宏捋著長鬚微微一笑,轉身行出了書房。

    ……

    費宏行到了書房外面,面色頓時沉下來,衣袖一拂,大步往前院行去,心道:「寧王此獠,掘我祖墳,殺我大哥,竟然還敢派人上門,豈有此理!」

    此時,前院的客廳內,一名身穿藏青色長衫的文士,約莫四十歲許,體形高瘦,精神矍爍。此人正是寧王府中的主要謀士劉養正,舉人出身,自視甚高,常以管仲、劉伯溫自居,積極為寧王出謀劃策,乃寧王府中的文膽。

    這時,費宏走進了客廳,正背著手欣賞廳中佈置的劉養正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抱了抱拳:「劉某見過費閣老!」

    費宏淡道:「老夫已辭官致仕,已經不是閣老,劉舉人所來何事?」

    劉養正乃福州舉人,由於參加會試落榜,生性高傲自負的他沒有再參加以後的會試,後來投靠了寧王,成為府中的謀士。費宏此時呼他劉舉人,顯然有諷刺的意思!

    劉養正微笑道:「費前輩,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啊,劉某遠道而來,連口茶水都未曾喝上!」

    費宏冷道:「家中已經無茶葉,讓劉舉人見笑了!」

    眼下費家與寧王勢成水火,掘祖墳殺兄,這是何等大仇和恥辱,費宏就算脾氣再好也不會給寧王的走狗好臉色。

    劉養正面色微變,不過馬上又換上一副笑臉,拍了拍手,一名跟班便從門外行了進來,手裡提著一隻籃子。

    劉養正接過籃子打開蓋,露出裡面的四樣物品,分別是:棗、梨、姜、芥。

    費宏皺了皺眉,冷道:「劉舉人這是何意?」

    劉養正微笑道:「聽聞費前輩與新任的江西巡撫孫遂是好友,這四件禮物麻煩費前輩轉送給孫巡撫,就說這是寧王的好意!」

    費宏面色一沉,冷道:「請轉告寧王,送禮豈能假借他人之手,讓他自己把禮物送給孫巡撫便是。」

    劉養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道:「費閣老與寧王也算是姻親,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大家和和氣氣豈不是美好!」

    費宏一拂衣袖,冷聲道:「劉舉人不必多言,如果沒有其他事便請回吧!」

    劉養正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把籃子蓋好交回給僕從,拱了拱手道:「那劉某告辭了,希望費閣老不要後悔!」說完轉身行出去。

    走出費家的大門,劉養正回頭瞟了一眼門上「費府」的金匾,冷冷地笑了一聲。

    前月,寧王派了賊匪衝擊鉛山縣,殺了費宏的大哥,費宏上疏請求朝廷派人調查,而新任的江西巡撫也在向朝廷請兵剿滅鉛山縣的賊匪。

    不久前,寧王在京城的耳目收到消息,兵部已經批覆了江西巡撫孫遂的請兵要求,而皇帝也派了使者前來調查費宏大哥被殺之事。寧王擔心事情敗露,所以今天特意派了劉養正來找費宏送禮給孫巡撫,其實是試探費宏願不願意和解。

    而且,寧王送的四樣東西:棗、梨、姜、芥,諧音便是「早離疆界」,意思是讓巡撫孫遂早點離開江西地界,不要多管閒事。

    現在費宏斷然拒絕了,顯然不打算跟寧王和解,決心死磕到底!

    「劉先生,費宏那老匹夫不識好歹,那咱們要不要?」劉養正旁邊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抬手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劉養正淡淡地道:「孫遂的請兵要求已經得到兵部的批覆,而皇上也派出欽差前來鉛山縣調查,此時不宜再動費家。莫管事,你派人時刻盯著費家,若又風吹草動,立即派快馬回報!」

    莫管事恭敬地道:「劉先生放心,就算費府有一隻蒼蠅飛出來,也逃不過屬下的眼線!」

    劉養正點了點頭,緩步上了候在道旁的馬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3:54
第39章 偷書
               
    費宏離開後,徐晉打量了一遍書房,發現適合寫字的地方只有書架前那張案了,但那位置顯然是費宏平時自己坐的,自己坐上去有點不合適。

    徐晉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坐到了案後,反正是老費讓自己在這裡寫文章的,總得有個動筆的地方吧!

    徐晉的腦子裡裝的是現代人的思想,若換成其他人,恐怕就算費宏直言叫他坐也不敢,尊卑有別,長幼有序,這是古代人的價值觀,做人做事要謹記不能踰越了身份。

    之前費宏寫字的筆墨還沒收起來,徐晉往端硯中加入少量的水,又拿起那塊價值不菲的徽墨硯磨起來,腦中默默地組織著語言。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

    這題目決定了文章的內容必須是治國理政方面的。或許是剛才跟費宏侃大山侃出了感覺,此刻徐晉竟思路暢通,用句經典的話來形容就是:文思如尿崩滔滔不絕!

    「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徐晉提筆寫下第一句,成功破題!

    第二句承題:蓋君之富藏於民者也。民既富矣,君豈有獨貧之理哉?

    第三句起講: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告哀公,蓋謂君之加賦,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

    寫到這裡,徐晉回頭細讀了一遍,感覺還挺滿意的,然後繼續往下寫……

    ……

    接近響午,冬日的陽光暖融融的,費如意穿著淺粉色的羅裙,上身披著絨白輕裘,正站在庭院一棵盛放的紅梅下,仰首望著樹上一朵梅花出神,明眸皓齒,雪膚香腮,與一樹紅梅交相映襯,更顯得眉目如畫一般。

    丫環入畫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姑娘有時喜歡一個人發呆,對此已經見慣不怪了,尤其是前月老爺被賊人綁架並殘忍地殺死之後。

    此時,費如意忽輕嘆一聲,吟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聽著小姐語氣中的無奈和惆悵,丫環入畫不由鼻子微酸,姑娘雖然生在富貴人家,但其實卻是個可憐人,自小便沒了母親,還要受庶母的氣,老爺這一走便更加無依無靠了。

    「姑娘,咱們回屋裡吧,仔細又著涼了!」入畫上前替費如意緊了緊輕裘道。

    費如意點了頭,正準備轉身離開,堂妹費小玉像一朵紅雲般奔了進來,叫道:「三姐,總算找到你了!」說完牽著費如意的手就走。

    費如意不留神差點摔了一跤,嗔道:「五妹,毛毛躁躁的,你又想幹嘛?」

    「三姐,你得幫我一個忙!」費小玉拉著費如意,腳步不停,一邊急急地道。

    丫環入畫忍不住提醒道:「五姑娘,小心摔著我家姑娘!」

    費小玉聞言放慢了腳步,費如意趁機把手掙回來,疑惑地問:「五妹,你又想女扮男裝溜出府去玩?這回我可不幫你隱瞞的!」

    費小玉笑嘻嘻地道:「不是啦,天寒地凍的,人家才不稀罕出門!」

    「那你想幹嘛?」費如意對自己這位堂妹的心性很瞭解,性子野得很。

    費小玉抓起費如意的手,撒嬌道:「好三姐,爹書房裡有一本《三國通俗演義》,上次看了一半被爹發現收回去了,你能不能幫我去拿來!」

    費如意不由蹙了蹙柳眉。

    費家是書香門第,即便是府裡的小姐丫環都識文斷字,《女訓》《孝經》《烈女傳》等是必讀的,四書五經,詩詞集賦之類也允許,但像小說之類的雜書卻是不允許的。

    然而,相比於那些枯燥的經文,生動有趣的小說顯然更有吸引力,所以後宅內的女眷都會偷著看,特別是神神怪怪,男女情愛之類最受歡迎。

    費小玉最喜歡的卻是打打殺殺的演義小說,之前在費宏的藏書中找到了一部前人羅本寫的《三國通俗演義》,這丫頭看到欲罷不能,結果被費宏發現狠狠地斥責了一頓,還禁止她再踏入自己的書房。

    「五妹,叔父不讓你看這類雜書的,還是算了吧!」費如意搖了搖頭道。

    「可是人家就是想看嘛,不看完就總想著,連覺也睡不好,你看,人家都有黑眼圈了,人也消瘦了。三姐,你就幫幫人家嘛,你忍心小妹病倒嗎?」費小玉可憐兮兮地央求道。

    費如意沒好氣地掐了一下費小玉光滑的臉蛋,笑嗔道:「看看你,臉蛋又圓了,還消瘦呢!」

    「有嗎?」費小玉雙手摸了摸臉蛋,自語道:「不可能啊,近來人家都節食了,難道那天吃了那徐晉做的羊雜?」

    一提起那天的羊雜,費如意便有點惱火,俏臉微紅道:「你還說!」

    費小玉乾笑了一下,又抓住費如意的手,可憐巴巴地道:「三姐,你就幫幫我好嗎!」

    「不行,叔父知道可不得了!」費小玉斷然拒絕道。

    「我都快看完啦,再看兩天保證看完,到時再偷偷放回去,爹書房那麼多書,少幾本也不會被發現的!」

    費如意還是搖頭,丫環入畫撅嘴道:「五姑娘,你自己去偷就是,為什麼要我家姑娘去偷!」

    費小玉生動地翻了個白眼:「我倒是想自己動手,可是我爹已經命令禁止我進書房,還沒走近就被下面那些傢伙攔住了,真氣人!」

    費如意搖了搖頭道:「五妹,那些雜書還是不看了吧,有時間不如練習一下女紅!」

    「我才不做女紅,無聊透了,三姐,你不幫我,我就……我就賴著不走,一天到晚煩著你!」費小玉拉著費如意的衣袖,使出了慣用的伎倆——耍賴!

    費如意不禁哭笑不得,無奈地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費小玉頓時眉開眼笑,拿著費如意的手貼到自己的臉蛋上撒嬌道:「三姐對我最好了,不像四姐那樣沒義氣!」

    敢情這丫頭來找費如意之前,已經找過四姐費吉祥,只是被拒絕了。

    丫環入畫暗搖了搖頭,自家姑娘就是太善良了,容易心軟!

    費小玉拉著費如意往東院去,一邊低聲道:「我剛才問過了,爹正在前廳會客,一會我支走紅纓那婢子,你偷偷入書房找書。被發現了也不要緊,你就說是來拿《烈女傳》的!」

    費如意嗔道:「我知道了,還用你教!」

    兩女來到費宏的書房外,費小玉鬼頭鬼腦地探頭四窺一遍,喜道:「太好了,紅纓那賤婢不在附近,快!」

    費如意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行到書房門前,輕推開門行了進去,明顯有些緊張,發叉上的掛著的珠子在門上碰了一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費如意頓時停住腳步,左右看了一眼,發現沒有驚動人,這才輕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

    費如意輕手輕腳地轉過屏峰,見到屋內真的沒人,於是急急走到案前,正準備轉到案後的書架找書,忽然發現案面上擺放著一張白紙,上面寫滿了字,那手工整挺拔的小楷讓人眼前一亮。

    「咦!」費如意輕咦了一聲,這筆跡可不是叔父的啊。

    費如意下意識地拿起來看細看,輕念道:「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費如意不禁眼前一亮,她的才情並不比費氏兄弟弱,要是身為男子,恐怕拿個秀才功名還是輕易的,自然一眼就看出這篇八股很有水準。

    「咦,還沒寫完,這墨跡還沒幹……」費如意忽然意識到什麼,驚慌地轉頭四望。

    此時正彎腰藏在案底下的徐晉卻是暗暗叫苦,他剛才不小心弄掉了鎮紙,正彎腰去撿,突然聽到房門響了一下,本以為費宏回來了,不過很快又察覺不對勁,因為進門那人小心翼翼,似乎在刻意不發出聲音,有點鬼鬼祟祟之嫌。

    徐晉還以為有賊子,又或者下人想進來偷東西,正猶豫要不要發出聲音警告,又或者乾脆等對方動手再捉賊拿贓。這時那人卻快步繞過了屏峰,直接朝書案行來,顯然目標明確,這時徐晉倒不好露面了。

    誰知那賊子走到案前並沒有偷東西,反而拿起自己的文章輕念出聲,那聲音清脆好聽,還有點耳熟。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這下慘了,估計是費家的三個小姐之一。

    如果徐晉一直堂正地坐著倒沒什麼,偏偏這時躲到案下,反而顯得有點猥瑣了,現身還是不現身?

    正在徐晉糾結之際,費如意顯然沒發現書房中有人,於是鬆了口氣,繞過書案到書架找書。

    於是乎……

    突然見到躲在案桌下的某人,費如意嚇得驚呼一聲跌坐在地,與徐晉來了個華麗的四目對視。

    徐晉手拿著鎮子,尷尬地坐直身,訕道:「費姑娘,對不住啊,撿塊鎮子嚇到你了!」

    費如意這時認出了徐晉,本來蒼白的俏臉瞬間脹得通紅,吃吃地道:「你……你……你!」

    徐晉連忙站起來扶起費如意,歉然地道:「對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

    費如意的臉蛋更紅了,如同火燒似的,紅霞一直蔓延到脖子,腦袋一片空白,直到被徐晉扶起才反應過來,摀住臉飛快地跑出了書房?

    徐晉呆立當場,雙手還保持著扶人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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