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16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2
第60章 吳三八
               
    徐記五香羊雜店,謝小婉繫著圍裙,正在忙碌著下面條,新來的幫工錢嬸則在幫忙收拾碗筷招呼客人,而小奴兒並不在店裡,跑去縣衙看榜還沒回來。

    正在此時,一名穿著青灰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踱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夥計。

    謝小婉見到此人便笑著打招呼道:「莫管事來了,錢嬸,給莫管事騰張桌子出來!」

    錢嬸連忙收拾好一張桌子,陪笑著道:「莫管事請坐,今天吃點什麼?」

    莫管事坐落,伸出戴著玉板指的右手敲了敲桌子道:「來一碗五香羊雜!」

    「好哩,莫管事稍等,我馬上給您盛來!」

    莫管事擺手道:「讓老闆娘來,你的手髒!」

    錢嬸尷尬地退了開去,謝小婉親自盛了一碗五香羊雜上來,甜笑道:「莫管事,您的五香羊雜。」

    莫管事點了點頭,左右看了一眼問道:「老闆娘,小奴兒呢?今天不講射鵰嗎?」

    話說自從小奴兒迷上了射鵰後,每次徐晉寫完一集他都會搶先拿來看,有一次在店裡幫忙還眉飛色舞地拿著稿子閱讀。碰巧一名食客問他在讀什麼,於是這小子即興來了一段,竟勾起了一眾食客的興趣,於是,紛紛要求他繼續講下去。

    小奴兒這小子愛顯擺,便乾脆每天說一場,漸漸地,專門來店裡聽小奴兒講《射鵰》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癮大的甚至還沒開門就在外面等著了。

    於是,小奴兒更加來勁了,每天上午必講一集,每當講到「欲知後事如何,且定下回分解」時,看著一眾食客【欲】求不滿的樣子,小奴兒便滿滿的成就感!

    話說這個莫管事就是小奴兒的「粉絲」之一,每場必到,癮頭不是一般的大。

    謝小婉歉然笑道:「今天縣試放榜,小奴兒去看榜還沒回來!」

    莫管事遺憾地哦了一聲道:「鄙人倒是忘了這回事,以徐公子的才學,想必過縣試是很輕易!」

    正在此時,小奴兒從外面噠噠地跑了進來,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興奮,一進來便大聲叫道:「小婉姐姐,大喜,姐夫中了縣試案首,全縣第一名!」

    謝小婉驚喜地道:「真的?」

    小奴兒笑嘻嘻地道:「我親眼所見,紅紙黑字寫在榜上,還會有假!」

    「恭喜老闆娘!」一眾食客紛紛道賀。

    謝小婉的俏臉笑成了花兒一般,當即決定在場所有人免費,慶祝相公奪得縣試案首,瞬時間全場叫好,免費吃啊,能不叫好嗎?

    「小奴兒,快來一段射鵰解饞吧,快快快,原文再續,書接上一回!」有食客大聲催促道。

    莫管事也是精神一振,然而就在此時,一名夥計快步走進來,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莫管事皺了皺眉,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上,起身便往外走。

    小奴兒正準備開講,見到竟有聽眾離場,不禁有些鬱悶,連叫道:「哎,莫管事,馬上開講了,去哪?」

    「鄙人臨時有急事,奈何!」莫管事遺憾地搖頭道。

    小奴兒噢了一聲,指了指桌上的銀子叫道:「小婉姐姐說今天免費,銀子拿走!」

    「就當是鄙人給徐公子的賀禮。」莫管事擺了擺手,帶著兩名夥計往對面的恆豐車馬行行去。

    店內的食客都羨慕得兩眼發光,這一錠銀子恐怕有十兩,這莫管事什麼來頭,出手竟然這麼闊綽?

    錢嬸也是兩眼放光,一把拿起那錠銀子,親了一口嘖嘖地道:「十兩雪花銀啊,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這才是真正的有錢家啊,連管事都這麼闊綽!」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這個錢嬸雖然幹活勤快,但愛貪小便宜,平日店裡賣剩的羊雜她都會偷偷帶走,所以小奴兒對她很不喜,一伸手把銀錠奪回來,哼道:「無功不受祿,怎麼能平白拿人家這麼銀子,小婉姐姐你先收著,下次莫管事來了再還給他!」

    謝小婉讚許地摸了摸小奴兒的頭,接過銀子收好,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大家交情泛泛,對方給這麼重的禮,實屬反常!

    錢嬸暗撇了撇嘴:「收了銀子還要假清高,我倒要看看莫管事下次來,你們還是不還。」

    ……

    莫管事到了對面的恆豐車馬行,場地上十幾輛馬車已經裝好了貨物,整裝待發。

    莫管事直入車馬行內堂,只見一名生得極為彪悍的漢子正大馬金刀的坐那,旁邊的茶几上還擱著一把寒光閃閃的朴刀。

    莫管事凜然上前行禮道:「吳當家怎麼親自來了?」

    那大漢冷聲道:「廢話少說,江西巡撫孫遂那老匹夫調來兩衛人馬圍剿我等,在鉛山縣我們已經難弄到糧食,老子手下的弟兄缺衣少食,還在挨餓,莫管事的糧食幾時才能送到?」

    這大漢名叫吳三八,乃寧王府勾結的眾多賊人之一,負責暗中幫助寧王剷除異己,劫掠民財。

    吳三八去年底接到寧王的命令,為了逼使費宏就範,在鉛山縣幹了許多壞事,挖費家祖墳,燒費家房子就是他派人做的,最後甚至攻入了鉛山縣城,抓住費宏的大哥費典,事後殺人分屍。另外,之前襲擊大船那批水賊,也是吳三八手下的弟兄。

    自從衝擊了鉛山縣城後,吳三八便率著手下數百賊眾公然為盜,在鉛山縣境內活動,四處出動搶掠,搞是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而且經過幾個月的發展,吳三八手下的賊人迅速壯大,現在已經接近千人。

    近來,新任的江西巡撫孫遂已經拿到了請兵批覆公函,調來了江西境內兩衛人馬,共計一萬多人,開赴鉛山縣對賊人展開圍剿。所以吳三八近來並不好過,這次親自趕到上饒縣催糧。

    莫管事小心翼翼地道:「吳當家息怒,第一批糧食昨天已經出發,現在第二批也整裝待發了,很快就會送達!」

    吳三八冷哼一聲道:「還遠遠不夠,老子手下人多,至少得三千石糧食。」

    莫管事不禁皺了皺眉,據他所知,吳三八手下也就千人左右,開口要三千石糧食簡直是獅子大開口,這足夠一千人吃大半年了。

    不過現在王爺得倚重吳三八,莫管事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多言,點頭道:「鄙人會盡快籌集糧食,只是現在正值春耕,青黃不接,籌糧需要些時間!」

    「老子不管,反正三千石糧食一粒都不能少,要知道老子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替王爺賣命的,老子手下那幫弟兄必須吃飽飯,若莫管事辦不到便趁早滾蛋,讓王爺派其他人來!」

    莫管事陪笑著道:「吳當家放心,鄙人一定把糧食準時送到!」

    吳三八點了點頭,冷道:「我們還要各種藥物、酒水和兵器!」

    「藥和酒好辦,但兵器鄙人只能搞到少量,吳當家若想需求量大,建議還是派人向王爺請求!」

    吳三八知道這也是事實,冷哼一聲,拿起茶几上的朴刀,戴上斗笠行出內堂。

    莫管事鬆了口氣,跟這種殺人如麻的大盜打交道,饒是他這種經驗豐富的管事都感到壓力山大。

    ……

    徐晉和一眾同窗在臨江樓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話說這河豚宴還真是不錯,吃完還口有餘香,不過就是吃得戰戰兢兢的,因為這玩意可是有劇毒的,若是大廚處理得不好,即便是一點點的毒素殘留,也足以把一桌人給弄死翹翹。

    正是因為如此才有拚死吃河豚的說法!

    由於喝了酒,微微有點醉意,徐晉便不回書院了,與眾人告別獨自回家。

    「徐公子!」

    徐晉差不多回到羊雜店,在街上正好遇上了那名郵差谷滿倉。

    正是陽春三月,天氣暖和了起來,谷滿倉倒是沒有年前那般滿臉風霜了。

    徐晉笑道:「谷大哥,這是去送信嗎?」

    谷滿倉點頭道:「是的,正好有徐公子的一封家書,也是余干縣那邊寄來的!」

    「謝謝谷大哥了!」徐晉接過谷滿倉遞來的書信。

    谷滿倉搓了搓手笑道:「徐公子跟我客氣啥,對了,剛才從縣衙經過,看到縣試放榜了,恭喜徐公子奪得縣試案首。」

    徐晉微笑道謝,邀請後者到店裡小坐,不過後者婉拒了,還得趕著送下家。

    徐晉與谷滿倉揮手告別後,打開書信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信是岳父寄來的,說有事情耽擱了,自己的兩位大舅子又要推辭到四月份才能來,唉,小婉那丫頭又得失望了。

    小婉的兩位大哥,本來年前說好元宵之後來探望的,結果接連來信推遲了兩次,難免讓人擔心,也不知家裡發生什麼事。

    徐晉回到店舖,一眾食客又紛紛上前道喜,十四歲的縣試案首啊,前途無可限量,大家自然樂得巴結。

    徐晉應酬了一會才得已脫身,拉著小婉進了內宅,將岳父來信的事告訴了她,這丫頭聽完後果然失望地低下了頭。

    徐晉輕擁了一下她,安慰道:「若府試之後大舅他們還沒來,相公帶你回一趟娘家!」

    謝小婉點了點頭,她是真的有點擔心家裡。

    「對了,今天莫管事留了十兩銀子,說是賀你摘得縣試案首!」謝小婉摸出了那錠銀子道。

    徐晉皺了皺眉道:「那個經常來聽書的莫管事嗎?下次還給他,這錢我們不能要!」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更何況自己只不過是過了縣試而已,還犯不著送這麼厚的禮巴結,事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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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寧王世子
               
    費懋賢和費懋中兩兄弟自臨江樓出來,同樣沒有回書院,而是徑直回了家,結果剛進家門就被父親費宏叫到書房。

    此時的書房內正飄著茶香,費宏和費采兄弟隔著茶几對席而坐,茶几上還擺著一封拆開的信函。

    「爹,叔父!」費懋賢和費懋中進了書房,問候過便站在一旁。

    費宏聞到兩人身上散發的酒味,皺了皺眉道:「喝酒了?今天為何這麼早下學?」

    費懋賢道:「今天縣試放榜,徐晉摘了縣試案首,請同窗到臨江樓吃酒。」

    費宏聞言神色稍鬆,捋著鬍子露出了笑意,自從得知縣試第一場兩篇文章的題目,他便有預感徐晉會拿下案首,如今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費采笑道:「當日初見便料此子不凡,如今牛刀小試便摘下縣試案首,鋒芒畢露。當然,這也離不開大哥的教導!」

    費宏呵呵一笑,亦彼有些自得,他是親眼看著徐晉的文章水平一步步提高的,而且縣試正場兩篇文章都被他押中了,自然更有成就感。

    費懋中見到老爹高興,趁機問道:「爹,誰寄來的信?」

    費宏收了笑容道:「孫巡撫遣人送來的,叫你們來就是因為此事,你們先看看信。」

    費懋賢和費懋中相視一眼,前者連忙拿起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箋,兩人湊在一起閱讀。

    「太好了,孫巡撫終於起兵剿匪,大伯的血仇將得報矣!」費懋中欣喜地脫口而出,雙拳激動地緊握。

    去年底,以吳三八為首的一夥賊人不斷地滋擾費家,掘開費氏一族的祖墳,後來還洗劫了鉛山縣城,並且綁架殺害了費如意的父親費典,逼得費家逃離鉛山縣,舉家搬到上饒縣避難,所以費家上下無不對這伙賊人恨之入骨。

    這時,費家兩兄弟忽然齊皺起了眉頭,因為信中還提到皇上派出的欽差已經到達應天府(南京)了,預計本月中下旬將到達上饒縣。

    這名欽差是皇上專門派來調查費典被殺這件案的,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這名飲差偏偏是錢寧一黨,而奸臣錢寧與寧王有勾結,寧王之所以獲准恢復三衛,錢寧出力甚多。

    所以可以預料,這名欽差就算來了怕也只是隨便走過場,肯定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調查,從其第一站選擇到南昌便可知,因為南昌正是寧王的封地所在。

    費宏捋著鬍子沉聲道:「預計欽差將在本月二十左右到達,三弟你負責準備接待的事宜,屆時民受,民獻你們倆亦要隨行出城迎接!」

    儘管知道欽差來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畢竟是皇帝派來的,見官大三級,絲毫怠慢不得。費懋賢和費懋中也只好鬱悶地點頭答應。

    費府內宅,費家三位姑娘圍在一起玩五子棋,而這遊戲自然是徐咬定同學「發明」的,平時有空偶爾跟小奴兒玩一下,而自從上次元霄節之後,謝小婉和費家三位姑娘熟稔了,偶爾會受邀到費家玩,於是這遊戲便經小奴兒之手傳到了費家內宅,現在費家內宅的丫環婆子都會玩了。

    陽春三月,天氣開始暖和,此時費家三位姑娘都換上了春衫,三名青春少女更顯得窈窕可人,費如意溫婉恬淡,宜嗔宜喜的俏臉,雙目如一泓春水,讓人見之忘俗。

    這時,費小玉的貼身丫環觀棋擰著細腰,像扶風弱柳一般飄了進來,笑嘻嘻地道:「奴婢剛才聽二爺的小廝茗煙說,徐公子摘了縣試案首呢!」

    費如意一對妙目抬起來微笑道:「那倒是要恭喜徐公子了!」

    費小玉不以為然地道:「切,有什麼好恭喜的,不就是縣試案首,二哥還是前年院試案首呢,我爹更加連中三元,幾時徐晉也連中三元,我再恭喜他!」

    費吉祥咯咯笑道:「五妹,你以為誰都像二伯那麼厲害,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再說,人家徐晉也不稀罕你的恭喜!」

    費小玉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徐晉稀罕的是三姐的恭喜!」

    「五妹,再胡說我可生氣了!」費如意嗔惱地敲了費小玉一下。

    費小玉摸了摸額頭,笑嘻嘻地道:「三姐的手帕被誰拿走了?要是不稀罕幹嘛拿你的手帕?」

    費如意俏臉一紅,把桌上的棋子撥亂,氣道:「我不玩了,你們倆自己玩!」說完起身走回內間去。

    費吉祥和費小玉兩人相視吐了吐舌頭,似乎玩笑有點過火了,三姐真的生氣啦。

    費如意回到內間,行到梳妝台前坐下生悶氣,忽見到銅鏡中自己滿是紅霞的俏臉,竟是美豔不可方物,不由呆了呆,忽又輕嘆了一口氣,過了年自己又大一歲了,今年十六!

    「你們知不知道,今天發榜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趣事,有個書生不服縣試結果,還當眾大叫有黑幕,說徐公子之所以摘得案首是因為縣尊大人徇私情……」

    丫環觀棋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費如意連忙站起來行到屏峰後側耳細聽。

    這時只聽費小玉興致勃勃地問道:「後來呢?」

    觀棋笑道:「後來那書生擊了堂鼓,要求縣尊公開前十名的考生的試卷覆核,縣尊答應了他的要求,嘻嘻,那書生看了徐公子的考卷認服了,被縣尊打了三十大棍屁股,縣試成績也取消了,還禁止兩年內參加縣試,真慘!」

    費如意暗鬆了口氣,忽然臉上有些發燒,暗啐道:「費如意,你這麼關心他的事幹什麼?」

    話說費如意正是懷春少女的年紀,這個時候最容易被優秀的異性所吸引,更何況徐晉確實英俊,才華橫溢,再加上費如意這種養在深閨的女子,平時接觸的男性本來就少,更別說優秀的男性了,自然對徐晉產生些許好感,還有就是兩個不良妹妹,老是拿徐晉來調侃她,想不關注都不行。

    久而久知,費如意的心態便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凡是與徐晉有關的消息都特別留意,譬如現在!

    ……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轉眼便到了三月中旬,天氣更加暖和了,府試的公告也在府衙外面張貼了出來,可以開始報名了。

    徐晉抽了半天的時間去府衙的禮房報了名,過程跟縣試報名差不多,同樣需要五名考生互結保結。

    於是徐晉便和蔡岳、李英俊、韓闖四人,再加一名信江書院的同窗一起互結報了名,拿到准考證,就等四月十五的府試了。

    由於徐晉縣試摘了案首,府試是必過的,參加府試只是走過場罷了,所以心態放鬆了許多,備考也不用像縣試那般拚命了,每天都是準時下學。

    這天下午,徐晉和費家兄弟一起放學回城,剛走到城門附近,便見一隊手持兵器的官兵巡行而過,城門也有士兵把把守盤問。

    傳言江西巡撫孫遂調了兩衛人馬,共計一萬多人,正在鄰縣鉛山縣剿匪,為了防止賊匪流竄到上饒縣,官軍已經封鎖了信江,城防也加強了戒備,所以近日出入城都得接受盤查。

    徐晉和費家兄弟都是一身讀書人裝扮,而且每天都出入城,所以守城的官兵都認得,打個招呼便放行了。

    徐晉三人剛入了城門,便聽到身後傳來急速的馬蹄聲,連忙轉身一看,只見官道上十數騎怒馬正朝城門飛奔而來,馬蹄揚起的塵埃滾滾如雲。

    守門的官兵連忙把拒馬橫在路中間,抽出兵器嚴陣以待,城頭上的官兵更是張弓搭箭。

    那支馬隊一直奔到進城直道上才放慢了速度,來到城門口處停下。

    這支馬隊一共二十人,為首者是一名二十歲許的青年,一身華貴的衣報,外罩大紅披風,腰間掛著一柄長劍,身後的隨從清一色的短打裝扮,一個個孔武有力,帶有腰刀和弓箭,神情剽悍。

    「活得不耐煩了,敢擋寧王世子的去路!」青年旁邊一名士衛厲聲大喝,馬鞭啪的一下抽在拒馬上。

    守城的士兵均是神色一凜,寧王在江西境內權勢極重,可以說是一手遮天,簡直就是土皇帝,這些小兵如何敢得罪,聞言連盤查都不敢,連忙把拒馬抬走讓路。

    那青年傲然縱馬入城,至於站在道路的徐晉等人,連頭都沒低過他自然沒看到,帶著一眾士衛縱馬而過。

    費懋賢和費懋中均是面色冷沉,此人他們自然認得,正是寧王的長子朱大哥,費家與寧王算是有姻親關係,所以雙方也曾見過面。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寧王一共有四個兒子,都還沒有起名字,平時就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地稱呼。

    或許大家會覺得奇怪,堂堂一個藩王,兒子都成年了咋還沒起名字?

    原因很簡單,因為藩王沒權自己給子女起名字。自從燕王朱棣起兵搶了侄子朱允文的皇位,為免別的藩王學他,朱棣不僅剝奪了各地藩王的兵權,還制訂了嚴苛的法令,限制藩王的自由。

    其中便包括藩王的子女起名、婚嫁等等的事務,都必須先上報宗人府申請,然後由皇帝賜名賜婚。

    寧王一直沒有給自己四個兒子申請名字,所以四個兒子到現都沒有名字,府裡都是大哥二哥那般稱呼,實屬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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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形勢(求票)
               
    徐晉對寧王的瞭解僅限於歷史記載上的片言隻語,還有就是身邊人的私下議論,現在親眼看到寧王世子帶士衛直接縱馬入城,守城士兵連問都不敢問,這才體會到寧王在江西地界的權勢之盛。

    「豈有此理,這傢伙太囂張了,竟在鬧市中縱馬狂奔!」費懋中拂袖怒道。

    徐晉掃了一眼面色冷沉的費家兄弟,不動聲色地問:「民受,剛才那青年真是寧王世子?」

    費懋中冷道:「要不是他誰敢這麼囂張,此人正是寧王長子朱大哥!」

    費懋賢見徐晉神色詫異,解釋道:「寧王朱宸濠一共有四子,雖然都成年了,但還沒上報宗人府請名,所以均還沒有名字,寧王府裡都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般叫。」

    徐晉不禁有些無語,老朱家的奇葩事還真多,不由問道:「那寧王為什麼不給兒子請名?」

    費懋中撇嘴低聲道:「寧王的意圖昭然若揭,他想自己替兒子起名唄!」

    徐晉頓時意會,明朝各地藩王子女都必須由皇帝賜名,寧王遲遲沒給兒子請名,這是打算將來謀反成功,登上皇位後自己給兒子起名啊,這是打算立國立嗣的節奏,由此可見,寧王確實早就存了不臣之心。

    「民受,慎言!」費懋賢皺了皺眉提醒道,雖然寧王之心已經路人皆知,但亦不能在大街上公然拿出來說。

    費懋中不以為然地道:「大哥,徐晉又不是外人,聊聊又怕啥!」

    話說徐晉和費家兄弟現在也算是至交好友了,再加上師從費宏,而費宏也有意栽培他,所以徐晉身上已經打上了深深的費家烙印,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因此,徐晉與費家的彼此利益已經綁在一起,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費懋賢有點尷尬道:「我的意思不是把徐兄當外人,只不過在大街上聊這些總不合適。」

    徐晉點了點頭道:「民獻說得是,我們走吧,到我家坐一坐?」

    寧王世子突然到來,十有八九是針對費家,眼下自己與費家的利益密不可分,徐晉不得不重視,他要深入瞭解一下費家與寧王的恩怨,還有目前的情況,以便判斷自己的處境,再製訂應對的策略。

    根據史書記載,寧王近兩年是必反的,徐晉不得不慎重,這玩意可是懸在費家頭頂上的利劍,一旦斬下來費家滿門都不能倖免,正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以自己和費家的關係,費家一倒,自己肯定也跟著遭殃。

    「也好,很久沒吃五香羊雜了!」費懋中點頭道。

    於是,三人便一道回了五香羊雜店,此時正逢晚市,羊雜店的生意最是繁忙的時候。

    「相公回來了!」謝小婉欣喜地洗淨手從灶後行出來,打招呼道:「兩位費公子,要來碗五香羊雜嗎?」

    費懋賢微笑道:「徐夫人你忙去,不用招呼我們,我們到裡面坐坐!」

    徐晉隨手拂掉小婉髮梢上一點麵粉屑,道:「今晚早點打烊,民獻和民受在家吃晚飯!」

    謝小婉甜笑著哦了一聲:「那相公和費公子到裡宅稍坐。」

    徐晉和費氏兄弟進了內宅,費懋中一進院子便奇道:「徐晉,你這種的是什麼莊稼?」

    這時費家兄弟都在一畦辣椒前停下腳步,訝然地打量著這種見所未見的植物。

    這些辣椒二月份的時候徐晉便種下了,但不知是不是種子保存不慎的原因,一畦的辣椒只長出了五棵,這時候已經有近30公分高了,綠油油的葉子間開出了米粒狀的白色小花,有些甚至長出了牙籤般大小的青色小辣椒,甚至是可愛。

    徐晉笑道:「這叫辣椒,聽說是西洋傳進來的,上次賣宅子的俞老伯給的種子。」

    費家兄弟不禁恍然,費懋賢道:「原來是西洋傳來的,難怪沒見過,我也聽說去年有佛郎機人遠渡重洋而來,後來還獲得了今上的接見,這些沒見識的洋蕃在京城著實鬧了不少笑話」

    費懋賢提到洋蕃時的語氣明顯帶著天朝上國的優越感,這也難怪,這個時候的明朝國力雖然不及成祖時期的強盛,但依舊是東方最強大的帝國,地大物博,物華天寶,國人都瞧不起藩外之人。

    殊不知地球另一邊的歐洲已經開始了資本主義萌芽,環球大航海時代即將到來,而明朝人還沉浸在天朝上國的優越感中,以至漸漸落後式微。

    當然,徐晉也不會跟費家兄弟說這些,畢竟太超前了,笑道:「這些辣椒可是好東西,等果子成熟了,到時請你們吃升級版的五香羊雜!」

    費家兄弟不由都生出了些許期待,他們知道徐晉從來不浮誇吹牛。

    三人進了書房,小奴兒從外面提了一壺開水進來沏茶,然後便藉機留著不走,不過被徐晉識破了這小子偷懶的企圖,把他攆了出去。

    三人喝著茶,徐晉首先打開話題道:「據我所知,各地藩王宗室是不允許私離封地的,寧王世子為何敢跑來上饒縣?」

    費懋賢嘆了口氣道:「當年成祖確實嚴令各地藩王不奉詔不得進京,不准擅離封地,就連平時出城都得向地方官報備,但隨著年代推移,成祖當年頒布的宗室條例約束力大減,而且寧王勢大,氣焰囂張,更是從來不遵守。」

    費懋中憤然道:「擅離封地算什麼,江西境內就沒有寧王不敢做的,此獠侵吞民田官田數以百萬計,勾結賊匪四處搶掠,擅自幽禁捕殺地方官員,罪行纍纍,罄竹難書。前江西都揮使戴宜就是被寧王毒殺的,布政使鄭岳,御史范各,南昌知府宋以方等都遭受寧王的逼害,有人甚至全家被殺!」

    徐晉不禁心底一陣發冷,寧王竟然凶殘至斯,要知道都指揮使,布政使都是省級的軍政一把手啊,他竟然說抓就抓,說殺就殺,這無雙也開得太大了吧!

    「寧王怎麼敢如此妄為?難道沒人在皇上面前彈劾舉報他?」徐晉只覺後背涼嗖嗖的,如此看來費宏一家能活著跑來上饒縣也是萬幸了。

    費懋賢搖頭道:「沒用的,當今天子終日遊玩嬉樂,寵信江彬錢寧之流的奸臣,寧王與錢寧交好,又用重金遍賂朝臣。彈劾的摺子根本沒送到天子面前就被截留了,就算有忠直大臣面陳寧王之罪,有錢寧等奸臣打掩護,皇上根本不採信。我爹,還有江西巡撫孫遂連續上了十幾疏都石沉大海。」

    費懋中憤然接口道:「當年我爹竭力阻止寧王恢復三衛,誰知今上不以為然,最終還是讓寧王得逞了,寧王現在手握兵權更是氣焰囂張,在江西境內予取予求,誰敢不依附他便會受到打壓。

    我爹和叔父就是被寧王和朝中奸臣聯手逼得辭官致仕的。為了逼使我費家就範,寧王還派人燒了我鉛山縣的老家,掘我費氏祖墳,甚至讓盜賊攻入鉛山縣城,殺了我大伯……!」

    說到這裡,費懋中眼睛都微微發紅,雙拳緊握,沉聲道:「上次我們的樓船遇到水賊襲,徐兄當時也在場,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寧王派來的。要不是徐夫人身手了得,當時我們費家上下數十口人恐怕都要葬身信江之中!」

    費懋賢見徐晉神色凝重,以為把他嚇壞了,安慰道:「寧王雖然凶殘,但上饒縣遠離南昌,寧王的爪牙還伸不到這裡,更何況上饒縣有千戶所駐守,寧王的人不敢亂來!」

    徐晉對費懋賢這話可是不敢苟同了,他剛才可是親眼看到寧王世子朱大哥帶著人縱馬入城,城衛連屁都不敢放,提醒道:「民獻不可掉以輕心了,如今費家與寧王勢成水火,以寧王的凶殘說不定還會下毒手,費府應該加強戒備,防患於微然,平時出入也要多加小心!」

    費懋中點頭道:「大哥,徐晉說得對,看來我們家得多請些護院武師回來,幸好,新任江西巡撫孫遂為人剛正不阿,又與我爹交好,他正統兵萬餘在鉛山縣巢匪,寧王應該不敢輕舉妄動才是!」

    徐晉聞言心中稍定,總算有個靠譜的人物出來和寧王抗衡,要不真的沒法玩。

    巡撫不是常駐官員,相當於現在中央委派下來的特派員,明朝的巡撫權力很大,一般統管一省的軍政大權,地方的省級三大機構,都指揮司(軍)、布政司(政)、提刑按察司(法)都得聽巡撫的調子。

    所以說,江西巡撫孫遂還是夠資格與寧王掰一掰手腕的,費家有他作靠山,暫時還是穩妥的。

    徐晉三人在書房詳聊了許久,直到小奴兒通知吃晚飯才打住,眾人吃完晚飯後,費家兄弟告辭離去。

    經過這一次詳談,徐晉總算對目前的形勢有了詳細的瞭解,對寧王的認識也更加清晰了,再也不是兩眼一抹黑。

    徐晉之前便估計寧王會在今年或明年,大概率是明年造反,現在便更加肯定了,寧王明年造反的概率高達90%,必須早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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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上門提親
               
    上饒縣城並未因為寧王世子的到來而鬧出一些風浪來,除了城防繼續戒嚴外,一切都照舊,就好像一粒石子丟進了湖中,蕩漾了幾圈漣漪便重歸於平靜。

    徐晉繼續兢兢業業地備考,隨著府試的日子臨近,上饒縣城開始變得熱鬧了,廣信府下轄七個縣的考生都陸續趕到,準備參加四月中旬舉行的府試。

    所以,大小酒樓都被各縣的書生給佔領了,每日大小文會不斷,書生們以切磋的名義互相刷名氣,有門路的,沒門路的都削尖腦袋去拜訪各級官員,其中要數知府陸康的門前最熱鬧了,畢竟陸知府是府試的主考官。

    徐晉作為這次上饒縣縣試案首,名聲在外,自然成為其他縣考生刷名氣的對象,幾乎每天都會收到某某文會,某某詩會的邀請,不過徐晉根本不予理會,繼續潛心讀書備考。

    以徐晉現在在縣城的名氣,再加上縣試案首的光環,自然不用再參加這些所謂的文會刷名氣,更何況上次元宵節與玉山書院的比試,府台大人就在現場,對他可謂是印象深刻,所以也不犯不著削尖腦袋跑到陸康跟前刷臉。

    四月初十,上饒縣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皇上派出的欽差終於乘船抵達了上饒縣,以費閣老為首的費家主要成員,還有全縣的大小官員都出城迎接,讓人意外的是,寧王世子竟也到場了,氣氛十分微妙!

    官場圈子中的人都很清楚,這次欽差是奉旨前來調查費家大爺被害一案的,儘管沒有直接證據,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事與寧王脫不了關係,而偏偏這次皇上派來的欽差卻是寧王一夥的,所以此事最終的結果只能不了了之,寧王世子的到來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正因為如此,費家的人接了欽差回城便逕自離開,對欽差的態度不冷不熱,反倒是寧王世子陪著欽差到臨江樓三樓開宴接風洗塵,以知府陸康為首的一些官員全程陪同。

    ……

    今天是四月十二日,距離府試還有三天時間。正是由於四月十五日舉行府試,所以信江書院把四月份的例考特意提前到四月初十,今天例考的成績剛出爐。

    此刻,徐晉正在亦樂堂內挨訓,因為這次例考徐晉得了二十九名,比三月份的例考後退步了一名。

    「徐晉,你雖然是縣試案首,必過府試,但也不能有絲毫鬆懈,須知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考卷拿回去好好總結,再重新寫一遍文章交上來!」趙教習把這次例考的卷子遞給徐晉。

    「學生省得,謹記趙師教誨!」徐晉接過試卷道。

    趙教習神色稍鬆,別看他說得嚴厲,但對徐晉這名弟子還是非常滿意的,從去年十二月初入學,到現在不過半年時間,不僅拿下了縣試案首,近兩次例考都考進了書院的前三十名,水平都快趕超上舍的師兄了,要知道上舍的師兄大部份都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就等著參加鄉試考舉人。

    正是對徐晉的期望極高,趙夢陽對徐晉的要求也特別嚴格,平時訓練量要遠超其他學生。

    「你且去吧,繼續努力,為師希望你能摘下府試的案首!」趙教習捋著鬍子輕飄飄地道。

    徐晉不禁無語,府試案首又豈是那麼好拿的,要知道參加府試的都是各縣廝殺出來的精英,總共七個縣近五百人,其中縣試案首就有七個,自己這半路出家的幹得過人家嗎?

    當然,徐晉也不會當面給趙夢陽潑冷水,恭謹地道:「弟子自當盡力!」

    鄰桌的方教習看著徐晉從容地離開,心中五味陳雜,還有一點點後悔,當初自己要不是那麼衝動,聽信了郭文才的挑唆,徐晉便會是自己的弟子,只是現在後悔也晚了,唉!

    徐晉離開了亦樂堂,回到講堂時發現費家兄弟已經在候著。

    這段時間徐晉依舊定時到費府,向費宏請教學問,有時也和費家兄弟切磋討論,今天正是徐晉習慣到費府拜訪的日子。所以下學後,費家兄弟便主動跑來等徐晉,也好一起回家。

    雖然三人中徐晉的年紀最小,但他有著超前五百多年的知識,豐富的人生閱歷,根本不是費家兄弟可比的,有時隨便一句話都能讓費家兄弟思索琢磨半天,所以費家兄弟都喜歡與徐晉交往聊天,久而久之,徐晉便成了三人之首,費家兄弟都對他心悅誠服。

    當然,費家兄弟有些優勢也是徐晉沒有的,譬如優良深厚的世家底蘊、古代官場上層圈子中的事情、府試院試的經驗等。

    這就是所謂的三人行必有我師,徐晉很擅長從別人身上學習,取別人之長,補自己之短。

    三人離開了書院,結伴回城,小廝茗煙和大寶隨行,自從寧王世子出現在上饒縣城,為了安全著想,現在費家兄弟出入都會帶著兩名以上的下人,以防不測!

    眾人剛回到費府門前,便見一頂軟轎由兩名轎伕抬著來到跟前停下。

    「大人,費府到了!」轎旁一名隨行的僕從恭敬地道。

    隨即轎簾掀起,一名體胖的中年男子彎著腰鑽出來,赫然正是知府陸康。

    徐晉三人對視一眼,連忙上前行禮道:「拜見府台大人!」

    陸康眼下穿著一身便服,頭戴四方平定巾,雖然長衫寬大,但仍舊遮不住腹部隆起的肚腩。

    陸康自然認得費家兩位公子,而對徐晉也是印象很深,微笑道:「不必多禮,倒是巧了,本官正想到貴府拜訪,麻煩費公子著人通傳一聲!」

    陸康旁邊的隨從連忙把拜帖遞上來!

    雖然陸康是廣信府的一把手,但也只是地方的正四品官,而費宏儘管已致仕,但好歹曾經是內閣大學士,朝廷中樞的大佬,所以陸康上門也得老實地投拜帖等候接見。

    費懋賢連忙讓門房把拜帖送進去,然後客氣地把陸知府迎進了客廳。

    以往徐晉來了,都是直入書房見老費的,但這時倒不好進去,告辭離開也不合適,於是便只好也在客廳中候著,與費家兄弟一道陪陸康閒聊!

    陸康微笑著問:「本府如果沒記錯,你應該叫徐晉吧?今天是來拜訪費閣老的嗎?」

    徐晉點了點頭:「學生正是徐晉,今晚是特來向費師請教學問的!」

    陸康心中一動,他是廣信府的一把手,自然早有耳聞,費閣老對這個徐晉十分賞識,已經當成門生來培養,如今徐晉直呼費師,看來確實不假。

    費家兄弟陪著陸知府坐了一會,費宏便從後宅走了進來。

    費宏今年五十許歲,頭束方巾,一身文士打扮,氣質儒雅而不失威儀。陸康站起來拱手道:「下官見過費閣老!」

    費宏拱手還禮:「府台大人客氣,費某不敢當!」

    費宏與陸康沒什麼交情,而前幾天迎接欽差時,陸康明顯與寧王世子走得更近。

    「費師與府台大人有事相商,學生先行告辭!」徐晉待費宏和陸知府坐落,連忙見機告辭。

    費宏微笑道:「無妨,府台大人估計也沒什麼緊要事,小徐便一起坐下聊聊,也好讓府台大人指點一二!」

    陸康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有費閣老在,下官何德何能!」

    徐晉敏感地察覺到費宏和陸康之間似乎有點不和諧,於是不動聲色地重新坐下。

    「府台大人過謙了,不知這次上門拜訪所來何事?」費宏端起茶杯,一邊用杯蓋輕掠去表面的泡沫。

    費宏畢竟曾官至內閣大學士,氣勢上完全壓住陸康。

    陸康猶豫了一下,陪著笑道:「既然費閣老問起,那下官便直言了,得聞費家三姑娘秀外慧中,品貌俱佳,世子殿下甚是仰慕,欲與費家親上加親,下官受世子所托,特意上門來提親!」

    此言一出,費宏勃然色變,費家兩兄弟更是怒容滿面,徐晉亦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心裡罵了一句王八蛋!

    掘了別人家祖墳,燒了別人的宅子,殺了別人的父親,這時竟然還有臉託人上門提親,還有更不要臉的嗎?

    陸康說完也是心中發苦,他又何嘗不知道費家與寧王的恩怨,替寧王世子上門提親,注定是件自討苦吃的差事,但他敢不來嗎?寧王他得罪不起啊,連江西都指揮使,布政使都被寧王整了,他陸康一個知府算啥!

    正因為如此,陸知府明知是自討苦吃,依舊腆著面上門提親,這也算是他交給寧王的一份投名狀了。

    費宏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道:「麻煩府台大人轉告寧王,吾費家好女兒不配寧王犬子,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費家與寧王勢成水火,血海深仇,費宏又不是白痴,怎麼可能把侄女嫁到寧王府這座火坑裡,這時他已經算是和寧王府公開撕破臉。

    陸康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訕道:「費閣老,冤家宜解不宜結……」

    費宏冷冷地打斷道:「陸府台若無其他事,且去吧,在此老夫規勸一句,與賊為伍,他日事發必禍延九族,遺臭萬年,好自為之!」

    陸康面色數變,拱了拱手起身拂袖離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7
第64章 變生波節
               
    陸康狼狽地離開後,費懋中終於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憤怒地道:「豈有此理,寧王欺人太甚了,竟然還有臉上託人上門提親,大伯就是他們殺害的,那陸康趨炎附勢,也不是什麼好人!」

    費懋賢沉聲道:「確實太過份了,簡直無恥之極,三妹絕不可能嫁給寧王世子。」

    徐晉淡定地道:「民受民獻稍安勿躁,依我看寧王並不是真的要提親!」

    費懋中和費懋賢均愕了一下,媒人都上門了,怎麼還不是真提親?

    費宏眼中閃過一抹讚許,自己兩個兒子雖然都比徐晉大,但輪到沉穩練達卻遠遠不如徐晉,此子就是個人精啊,要不是年齡相貌擺在那,費宏有時都要懷疑這小子是個人生閱歷極豐富的老油條。

    「徐兄,我有點不明白了,為何說寧王不是真的要提親?」費懋賢不解地道。

    徐晉解釋道:「眼下費家與寧王勢如水火,已經不可能和解,寧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偏偏還讓陸知府上門求親,而且求親的對象還是三姑娘,所以其真正的目的其實是陸知府,而且順便警告一下費家!」

    費懋賢和費懋中畢竟出身官宦世家,官場政治方面的覺悟還是有的,聞言不禁恍然大悟,敢情寧王讓陸康當媒人,並不是真的要求娶三妹,而是讓陸康表忠心,等於交上一份投名狀,也順便警告噁心一下費家。

    費宏輕捋著鬍子道:「小徐分析得很正確,故而老夫剛才已經警告了陸康,且看他如何取捨了,只是……小徐,怕是要連累你了!」

    徐晉心中苦笑,今天老費算是把陸知府給得罪了,而自己作為老費的門生,自然也站到了陸康的對立面上,關鍵三天後的府試還是陸康主考,本來必過的府試恐要變生波節,真是時也命也!

    費懋中冷哼道:「徐晉是縣試案首,必過府試是規矩,我就不信陸康敢壞規矩!」

    費宏暗搖了搖頭,民受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官場的險惡,只要能整倒對手,別說是壞規矩了,背地裡什麼黑暗伎倆都能使出來。

    ……

    陸康狼狽地走出了費家大門,迎面冷風一吹,不由打了個寒顫,始覺裡衣都被冷汗濕透了。

    「與賊為伍,他日事發必禍延九族,遺臭萬年,好自為之!」

    費宏剛在的話還在耳邊不斷地迴響,陸康能混到知府,智商自然不差,寧王反意已露,正常人都能看出來,所以依附寧王等於把全副身家性命都押上。

    如果將來寧王謀反成功還好,從龍之功,飛黃騰達,但如果失敗,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如果可以,陸康實在不想趟這混水,老老實實當個知府該多好,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銀子收著,小妾納著,日子過得滋潤又沒風險,偏偏費宏往上饒縣一跑,自己想不被捲入也不行了。

    寧王世子親自上門拉攏,陸康如何敢不依附,南昌知府宋以方就是前車之鑑,現在還被寧王關押在大牢裡。

    陸康躊躇了片刻這才上了軟轎,吩咐轎伕往寧王世子朱大哥的住處。

    寧王世子的臨時宅院也在城北,不消一刻鐘便到了。

    「世子殿下,下官無能,費閣老直接拒絕了世子提親!」陸康見到寧王世子便抹著汗,小心翼翼地道。

    寧王世子朱大哥今年二十出頭,身材挺拔,相貌堂堂,畢竟是老朱家的種,家族世代娶的都是美人,基因經過一代代的改善,所以相貌都不會太差。

    寧王世子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淡淡地道:「無妨,倒是辛苦陸知府走一趟了!」

    陸康連忙道:「不辛苦,舉手之勞!」

    「費宏那老匹夫說了什麼?」寧王世子隨口問道。

    「這個……下官不敢說!」陸康訕訕地道。

    寧王世子冷哼一聲:「但說無妨,本世子早就料到這老匹夫不會有好話講的!」

    「那個……他說費家好女兒不配……寧王犬子!」陸康說完額頭都滲出了細汗。

    卡嚓……

    寧王世子把一株正在修剪的名貴山茶攔腰剪下一枝,陸康驚得心頭打鼓。

    寧王世子把剪刀擱下,微笑道:「過兩日就要舉行府試了,希望陸知府能給王府物識一些人才,父王可是求賢若渴啊!」

    陸康陪笑道:「寧王真是難得的賢王,下官自當效勞!」

    「陸知府還要準備府試的事宜,本世子便不耽擱你的時間了!」寧王世子拿起剪刀繼續修枝,意思很明顯,你現在可以滾蛋了!

    陸康暗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寧王世子把一朵鮮豔的茶花剪下來,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揉碎地丟到地上,冷笑道:「費家好女兒不配寧王犬子,待來日父王起兵,本世子倒要逐個品嚐你們費家的女人!」

    ……

    費府內宅。

    「不好了,寧王世子托陸知府上門向三姑娘提親了!」丫環觀棋一邊跑進來一邊叫。

    咣當……

    費如意手中端著的燕窩紅豆羹脫手掉落,精美的瓷碗當場摔個粉碎,俏臉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嬌軀禁不住顫抖。

    費小玉和費吉祥均嚇了一跳,前者驚道:「觀棋,若是敢亂說,本姑娘可要掌你的嘴!」

    觀棋吐吐舌頭道:「奴婢可沒瞎說,是二少的小廝茗煙說的,不過三姑娘不要著急,老爺已經嚴辭拒絕了,還把陸知府攆了出去!」

    費吉祥不由鬆了口氣,費小玉拍著胸口道:「死丫頭,差點被你嚇死,話說一半藏一半,三姐姐,沒事了,我爹怎麼可能答應寧王的提親。」

    費如意蒼白的臉蛋瞬時回血,著惱地白了丫環觀棋一眼,後者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費吉祥憤憤地道:「寧王真是不要臉,竟然還敢託人到我們家提親,而且還是想娶三姐……」

    「咳咳咳!」費小玉連咳幾聲提醒,費吉祥連忙閉嘴,因為大伯就是被寧王派來的賊人殺害的。

    費如意貝齒緊咬,一想到父親被賊人殘忍地分屍,她便心如刀絞,性子溫順的她亦禁不住生出對寧王的恨意,寧王此獠實在可恨,欺人太甚了!

    ……

    徐晉從費府出來時已經很晚了,家丁大寶提著燈籠把他一直送回西市的住處。

    此時羊雜店已經打洋了,隱約可以看到內宅亮著的燈光,徐晉心裡暖洋洋的,小婉肯定還在候著自己回來,估計此時正在燈下做針線活。

    果然,徐晉走到院門外,還沒來得及敲門便聽到裡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院門咣當的打開。

    「相公,你回來了!」謝小婉探頭出來,見到站在門外的徐晉,頓時把眼睛笑成了月牙。

    徐晉伸手彈了一下小婉的額頭,調侃道:「丫頭,是不是一直豎著耳朵聽動靜,每次相公還沒敲門你就知道了,跟貓逮耗子一般!」

    提著燈籠的大寶忍不住笑了,徐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

    謝小臉俏臉微熱,白了一眼相公,對後面的大寶道:「大寶,要不要進來坐坐?」

    大寶連忙搖頭道:「不用啦,天色已晚,小的還要回去覆命!」

    謝小婉摸出五文錢要塞給大寶,後者連忙推辭,提著燈籠一溜煙跑了。

    徐晉笑了笑道:「這小子既然不要,那就由他去,我們進去吧!」說完很自然地拉起小婉的手。

    院子中的幾棵辣椒樹又長高了不少,全部結滿了小辣椒,有些甚至已經隱隱泛紅了,徐晉經過時順手摘了一個,放進嘴裡輕咬了一下。

    穿越了五百年的時空,還是那個味——辣!

    「小婉,要不要嘗一口?」徐晉笑著把咬了一半的辣椒遞過去。

    「我才不要,太辣了!」謝小婉連忙搖頭拒絕,前些天小奴兒摘了一隻紅透的,見到這麼鮮豔還以為很美味,結果一口下去,嘴唇差點沒腫成香腸。

    徐晉想起小奴兒那模樣,不由失笑起來,隨口問道:「小奴兒睡了?」

    謝小婉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道:「小奴兒今天白天調皮,腦袋撞破了,流了不少血呢,一早就睡下了!」

    徐晉皺了皺眉道:「怎麼會撞到頭呢,不要緊吧?」

    「從凳子上摔下來,磕到桌子了,已經請大夫看過,幸好沒事!」謝小婉心有餘悸地道。

    原來今天小奴兒在店裡講射鵰,這小子講到激動處,竟然跳上凳子,學人家靖哥哥施展降龍十八掌,結果悲劇了!

    徐晉聽完小婉述說經過後,既好氣又好笑,進房間內探視了一遍,發現小奴兒那小子正睡得沉,幸好傷口在頭側,要不然那張漂亮得讓女人妒忌的小臉蛋就要毀了。

    徐晉替小奴兒蓋嚴實,又摸了摸額頭,確認沒有發燒,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房間。殊不知他剛退出去,小奴兒便狡猾地睜開了眼睛,敢情這小子在裝睡。

    謝小婉一邊替徐晉寬衣,一邊抱怨道:「相公,聽說鉛山縣那邊在巢匪,咱們這裡的藥材都漲價了,特別是傷藥,人家今天跑遍地西市也沒買到止血的金創藥,幸好記起上次費小姐給了咱們一瓶御製的傷藥,要不然也不知該怎麼辦!」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鉛山縣那邊打仗,官軍不至於把上饒縣的傷藥都買光吧?

    正在此時,街上傳來一聲馬嘶聲,這安靜的大晚上聽得特別清晰,隱隱還有車輪滾動發出的聲響。

    徐晉不禁暗暗奇怪,這麼晚了,車馬行還沒打洋嗎?這個時候城門都關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8
第65章 出版(為榜首賀)
               
    第二天,徐晉跟平常般回到書院上學,後天就要參加府試了,本來輕鬆的心情卻因為昨晚的事變得有點沉重。

    雖說按照規矩,縣試案首必過府試,但那只是考場不成文的約定,遇到特殊情況也會有例外,偏偏昨晚老費跟主考府試的陸知府鬧翻了,陸康要是小肚雞腸,說不定會遷怒到自己頭上,那麼府試別說爭案首,能不能通過都成問題。

    下午下學後,徐晉回到家,發現那位很久沒出現的莫管事竟然在店裡。

    「呵呵,徐案首終於回來了。」莫管事見到徐晉,笑吟吟地站起來打招呼。

    徐晉微笑道:「原來是莫管事,近來在忙什麼大生意,似乎很久沒來小店坐了。」

    「嘿,咱這種小管事能忙啥,不就是替東家跑跑腿而已,徐案首可有空坐下來聊聊?」

    「什麼人家的小管事能隨手給十兩銀子別人當賀禮?」徐晉心裡暗暗腹誹,卻是不動聲色地在莫管事對面坐下,笑道:「莫管事過謙了,小奴兒,給莫管事加茶!」

    「好吶!」小奴兒提著茶壺上前給莫管事加了茶,又給徐晉也斟了一杯。

    徐晉不禁有些意外,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了,這小子平時可沒那爽快,這回不僅答應得爽快,還主動給自己也上了杯茶,真是「受寵若驚」啊!

    莫管事關心地問道:「小奴兒,你的腦袋咋弄破了?」

    「修煉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棍法,不小心敲到自己的頭了唄!」徐晉調侃道。

    莫管事不禁哈哈大笑:「徐案首真是詼諧!」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不過想起昨天的出糗,這小子自己也忍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小婉,把莫管事上次給的銀子拿出來!」徐晉回頭吩咐道。

    謝小婉連忙回內宅,把那錠十兩重的銀子拿了出來,放到莫管事的面前。

    莫管事皺了皺眉道:「徐案首這是何意?」

    徐晉微笑道:「莫管事上次留下了十兩銀子,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更何況這禮太重了,還請莫管事收回。」

    幫工錢嬸不禁暗暗砸舌,還真的把銀子還給人家啊,這些讀書人真是讀書讀傻了,要是我拿刀架脖子也不還!

    莫管事故作恍然笑道:「原來是這事呀,徐案首不提起鄙人都要把這件事忘了,也罷,既然徐案首不肯收,那就算了,不過鄙人有筆生意想跟徐案首談談,方便找個安靜的地方嗎?」

    徐晉心中一動,果然不出所料,正常情況下再有錢的人也不可能白送別人十兩銀子,點頭道:「莫管事要不是嫌棄,可到內宅坐坐!」

    莫管事站起來笑吟吟地道:「正合我意!」

    徐晉帶著莫管事進了內宅,後者見到院中的辣椒也隨口問了問是什麼作物,聽聞只是些調料便沒了興趣。

    二人在廳中坐落,莫管事便開門見山地道:「徐案首有沒有興趣出書?」

    徐晉頓時會意,敢情這位是來買《射鵰》版權的,試探道:「在下對這方面不甚瞭解,還請莫管事明言!」

    莫管事微笑道:「鄙人主家正好經營了一家刻坊,而鄙人覺得徐案首這部《射鵰》非常不錯,十分受歡迎,所以打算整理成冊刊印!」

    所謂刻坊即是印書局,相當於現在的圖書出版公司。

    小說興起在明初,而到了明朝的中後期,小說更是大行其道,古代書籍出版業的高峰就出現在大明朝的嘉靖時期。而出版方主要有官刻、坊刻、和私刻,官刻自然是官方自己的出版局,私刻就是私人搞的,專門給自己或親人出書,說得通俗點就是印書裝裝逼。

    出版的主力其實是坊刻,相當於大型出版公司,背後都有大財團的支持,譬如地方藩王開設的刻坊。

    在明朝出版業可是暴利行業,因為那時的書籍極為昂貴,而印刷成本卻十分低廉,所以書商十分賺錢。

    打個比方,一兩銀子能買一石米,但買一本人氣比較高的書卻要近三兩銀子,所以普通百姓摸了一下都摸不起。

    徐晉恍然道:「原來如此!」

    莫管事不禁有些意外,徐晉表現得太淡定的,這讓他頗有點不適應,要知道出版書籍對文人來說可是一件臉上有光,值得誇耀的事的,有的文人為了獲得出書的機會,不僅不要潤筆(稿費),甚至還願意自己貼錢進去。

    「咳,徐案首有沒有興趣?」莫管事輕咳一聲道。

    徐晉瞟了一眼莫管事,這傢伙不厚道啊,價錢都提,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於是便微笑道:「興趣當然是有的,只是那個……稿費該怎麼算?」

    莫管事愣了一下才會意,笑道:「徐案首說的是潤筆費吧,這個好說,五十兩銀子如何?」

    徐晉嚇了一跳,原來出書這麼值錢啊,都能換一套大宅子了,要知道自己現在住的這座宅子才五十兩銀子。

    莫管事見徐晉不出聲,還以為嫌少了,又道:「價錢可以再往上加一加,不過鄙人要看完全書才給價,如果後期還是那麼精彩,翻一倍也是可以的!」

    徐晉無語了,如果自己把金大俠系列都弄出來,那豈不是輕鬆變百萬富翁?小婉每天起早摸黑才賺那麼一二兩銀子,一年到頭還及不上自己抄幾本書。

    有錢不賺是傻瓜,徐晉自然答應了莫管事,雙方就如何出版,還有稿費的支付問題討論了近小時,最終敲訂按冊給付稿費,每冊十回,拿稿給錢,每冊按質量給錢,最高十兩銀子一冊。

    於是徐晉把射鵰前三十回的手稿給了莫管事,後者也十分痛快,三十兩銀子即時付清。

    「哈哈,跟徐案首談生意真是爽快!」莫管事把一大沓手稿疊好,笑吟吟地道,心裡卻是怪怪的,都說文人清高,這位倒好,年紀輕輕的,談起生意來那叫一個厲害,連自己都甘敗下風,人才啊!

    徐晉微笑道:「那是莫管事豪爽!」

    莫管事眼皮跳了一下,不是我豪爽,是你小子太能談了,我這是不得不頂價購買啊。不過,莫管事倒不覺得買虧了,他很看好這部小說的銷量,相信一冊賣出千本還是容易的,即使一冊定價五錢銀子,還是大大的有賺。

    徐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莫管事自然明白,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站起來道:「徐案首,今晚鄙人在臨江樓設席,宴請諸位才俊,屆時各縣的縣試案首都會參加,不知徐案首肯否賞臉?」

    徐晉搖頭婉絕道:「抱歉,眼看就要舉行府試了,實在不宜外出宴飲,莫管事請見諒!」

    莫管事遺憾地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也不勉強,預祝徐案首拿下府試案首!」

    「承莫管事吉言!」徐晉拱了拱手,心中卻暗自苦笑,得罪了陸康,別說府試案首,能通過府試就偷笑了。

    莫管事忽然道:「徐案首真不打算參加?到時會有個大人物出場,說不定對徐案首的府試會有幫助哦!」

    「謝過莫管事好意,在下便不參加了!」

    莫管事聞言便不再勉強,轉身施施然地離開了宅子,一個縣試案首而已,還犯不著死皮賴臉地去巴結,更何且徐晉不去,那是他的損失!

    徐晉把莫管事送出了院子,劍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這個莫管事背後的東家怕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能開刻坊的都是地方的大財團。

    而且莫管事剛才說今晚的宴會其他縣的案首均會參加,這明顯是網羅人才,籠絡人心的舉動,這上饒縣中誰會這麼做?更何莫管事還暗示出席會對府試有幫助……

    「難道是寧王世子?」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有點後悔跟莫管事合作出書了,如果莫管事身後的主子確是寧王世子,這事可大大的不妥。

    費家與寧王勢成水火,自己作為費宏的門生,自然不好與寧王的手下有任何往來,古人喜歡搞誅連,所以陣營界限要分得很清楚。

    再者,就算沒有費宏這層關係,徐晉也不想和寧王系扯上,這傢伙十分危險,隨時可能造反,而且是必然失敗的造反,誰跟他扯上關係誰倒霉。

    徐晉琢磨了一下,決定下次問清楚,如果莫管事背後的東家確是寧王,他便把錢退還,並索回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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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府試
               
    這天早上,徐晉剛回到書院,迎面便碰到數十名同窗從書院內行出來,一個個神情激動,滿臉憤慨,一副慷慨赴死的節奏。

    「徐案首,太好了,徐案首回來了!」這群書生見到徐晉立即激動地圍了上來。

    徐晉見到蔡岳和李英俊也在其中,不由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這群中二青年義憤填膺地混在一起,一準沒好事!

    果然,蔡岳和李英俊越眾而出,前者一臉憤慨地道:「徐兄回來得正好,我們正準備到府衙抗議,徐兄可願與我等同去?」

    徐晉很想翻給這貨一記白眼,問道:「元浩兄別激動,你們為何要去府衙抗議?總得有個原因吧?」

    周圍的同窗便七嘴八舌地將原因說了一遍,徐晉聽了一會總算弄懂怎麼回事了。

    原來昨晚某官員以文會的名義,在臨江樓宴請諸縣考生,除了徐晉以外,其他縣的案首都出席了,而且各縣稍有點名氣的考生都收到了邀請。

    然而,當眾考生來到臨江樓才發現,實際請客的竟是寧王世子,當場便又有數名硬氣的考生調頭離開,其中玉山縣的案首閔世勳更是直接罵寧王是亂臣賊子。

    當時寧王世子還保持著風度,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大方地讓考生選擇自願離開或者留下,結果來參宴的各縣考生跑了一大半。

    而偏偏就在當晚,所有離開的考生都在半路遭到陌生歹徒的毆打,其中玉山縣的案首閔世勳更是被打斷了一條腿,廣豐縣的案首何冕被打斷了右手,如此,兩人均不能參加明天的府試了。

    儘管不清楚這些歹人的身份,但只要有腦子都能猜到是寧王世子派人幹的,於是乎義憤填膺的各縣考生,今天一早便都跑去府衙堵門,強烈要求知府陸康嚴懲凶手。

    這些考生還到處串聯,發動各書院的學生到場聲援,蔡元浩和李英俊等人現在便是打算趕去府衙參加抗議,聲援被打考生。

    徐晉聽完後不禁暗叫一聲僥倖,如此看來莫管事的後台主子確實是寧王,幸好自己沒有接受邀請,否則下場怕是跟那些被打的考生一樣,畢竟自己是費宏的門生,為了表明態度,肯定會選擇離開。

    這個寧王世子還真是簡單粗暴,竟然安排人在半路毆打離開的考生,不過越是簡單粗暴的人越好對付,看來這寧王世子的水平不咋的。

    「寧王世子實在太過囂張跋扈了,肆意毆打傷害讀書人,簡直目無王法,徐兄與我等同去府衙抗議,讓府台大人嚴懲凶手,還我等學子公道!」蔡元浩慷慨激昂地大聲說。

    李英俊點頭道:「徐兄是縣試案首,號召力比我們大,只要登高一呼,肯定有更多同窗響應!」

    「徐案首,同去同去!」其餘的同窗也紛紛出言催促。

    徐晉可不是空有一腔熱血的中二青年,先不說沒有確鑿證據表明這些歹徒是寧王世子指使的,就算有證據又如何,以寧王的權勢,連知府陸康都依附了,這種抗議只是吃力不討好,鬧大了甚至會被暴力鎮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徐晉拱了拱手,徑直行了開去,蔡岳和李英俊不禁呆了呆。

    「哼,府試在即,徐晉怕影響自身的前途,不敢與我等同去!」

    「徐案首畏懼強權,沒有絲毫文人君子風骨,簡直給我輩讀書人丟臉,縱然腹中有才學又如何,吾羞與之為伍!」

    一眾書生紛紛表示不屑,蔡岳和李英俊與徐晉總算有點交情,倒沒有口出惡言。蔡岳一頓足,咬牙道:「人各有志,既然徐案首選擇明哲保身,我等也不必免強,我們走!」

    「走,同去,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一群熱血沸騰的中二青年浩浩蕩蕩地下了山,直奔城中而去。

    徐晉搖了搖頭,年輕人嘛誰不熱血過,等碰得頭破血流,人便會漸漸成熟了。

    當然,徐晉並不是批評年輕人的熱血,當初的中國如果沒有這樣一群熱血青年慷慨赴國難,如何能有後來的新中國?

    正因為如此,徐晉並沒有阻止蔡岳等人,也沒有去規勸。

    一個人從懵懂少年,到熱血青年,再步入成熟的中年,看問題和處理事情的方式會隨之漸漸改變,這是成長的自然規律。

    徐晉有著成熟的靈魂,他處理問題更多的考慮得失,沒有結果、沒有希望、無為的犧牲他不會去做。

    這次眾書生堵府衙的抗議結果正如徐晉所料,帶頭的十幾名考生被抓了,其餘的被暴力驅散,其中信江書院的帶頭人蔡岳和李英俊均被抓進了大牢。

    幸好,陸知府顯然怕事情鬧得太過,同時也愛惜自己在士林中的名聲,當晚便把所有被抓考生放了,象徵性地每人杖責了三大棍,事情便不了了之。

    ……

    大明正德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廣信府的府試如期舉行。

    跟縣試一般,考試地點在儒學署的考場,徐晉凌晨三點便起床,洗涮完便帶上考引(准考證)出門去考場。

    府試比縣試更為嚴格,考生除了考引,連考籃也不允許帶,筆墨紙硯全部由官方統一提供,就連當日的飯菜也是考場供給。

    這次小奴兒倒是沒掉鏈子了,一早起床,跟著出門給徐晉掌燈。

    由於徐晉是縣試案首,謝小婉以為府試必過,所以並沒有縣試那麼緊張,甜笑著把徐晉和小奴兒送出院門,然後便回房間補眠了。

    徐晉的心情卻是正好相反,但願陸知府還要點臉皮,不要弄出什麼夭蛾子來,讓自己順利通過府試,要不接下來的處境會有點艱難。

    首先是年底的徭役,這倒是次要的,畢竟可以以銀代役,現在不缺錢,關鍵是跟族長徐德銘的賭約,兩年內考中秀才,要不然將會被逐出上饒徐氏一族。

    由昨天陸康處理考生鬧事的方式來看,陸知府雖然投靠了寧王,但還是個比較愛惜名聲的人,所以徐晉還心存僥倖,只要過了府試,院試便好辦了,因為主持院試的大宗師是朝廷中樞派駐地方的學政。

    徐晉和小奴兒到了考場,這時才凌晨三四點左右,跟縣試相比,此時考場外等候的人少了許多,畢竟參考人數隻有五百人左右,比縣試少了近一倍,而事實玉山縣和廣豐縣都有部分考生鬥氣,宣稱不再參加這次府試,所以實際參考人數還要少一些。

    排隊進場的程序跟縣試一樣,先是搜子搜身,然後是唱保。

    讓徐晉有些意外的是,唱保時知府陸康竟然在場,見到徐晉時微微點了點頭,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憊,卻瞧不出喜怒。

    徐晉按照座號找到位置,發現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看來並未被穿小鞋。

    早上五點半,所有考生進場完畢,六點左右發考卷正式開考。

    府試一共考三場,第一場考經帖,第二場考雜文,第三場考策論,前面兩場都是考一天,當天交卷不過夜,第三場連續考兩天,得在考場過夜。

    徐晉本來就是競賽型的考生,越是緊張,大腦便越興奮靈活,一拿到試卷便把所有顧慮都拋諸腦後,管他陸知府會不會從中作梗,先把試給考好了,不要讓對方抓到破綻,就算陸康想使絆子都難,實在不行,大不了到時跟李辰學,擊鼓申請覆核。

    時間在不經意流走,這次徐晉沒有提前交卷,直到最後時刻敲鐘,這才跟著考生大部隊交卷離場。

    「完了完了,徐咬銀……噢不,徐咬定,我這次又完了!」

    徐晉剛走出考場便碰到韓闖,這貨鼻孔裡還塞著兩團紙,垂頭喪氣地向徐晉訴苦。

    原來韓闖這次被分到臭號了,考試的位置就在廁所隔壁,被臭氣薰得差點內分泌失調,尤其不時有考生上廁所,撒尿聲,放屁聲,憋屎聲,聲聲入耳啊,能考得好才怪!

    徐晉既好笑又有點同情,話說這貨還真是倒霉。

    韓闖把塞在鼻孔的兩團紙拔出來,打了個噴嚏,問道:「徐兄考得咋樣?」

    「還行吧!」徐晉自我感覺還考得不錯,按正常情況來講,第一場過關是沒問題的,但情況不正常就難說了。

    韓闖一拍額頭道:「差點忘記你是案首,府試必過,唉,我還是去找元浩和子玉兄尋安慰好了!」

    三天後,府試第一場的結果出來了,同樣是一張圓案,內圈20人,外圈30人,副榜只有200人,其餘榜上沒有座號的意味著被淘汰了!

    這次徐晉一早便跑去看榜,能不能過府試就看這一場了,若是第一場陸康也沒動手腳,那麼後面兩場應該不用擔心。

    費家兄弟顯然也十分關心徐晉能不能過府試,所以也跟著來看榜。

    徐晉緊張地在圓案上尋找自己的座號,而當他看到自己的座號出現在內圈第十名名時,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陸康果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徐兄,你有沒有出圈?」費懋中關心地問。

    徐晉點了點頭,微笑道:「出了,內圈第十!」

    費懋賢欣喜地道:「恭喜徐兄!」

    費懋中卻是皺起了眉頭道:「才第十,那基本上沒希望摘下府試案首了,看來陸康還是打壓你了,我爹都說了,以你的水平進前三沒問題的,更何況現在有兩個縣的案首沒有參加。」

    徐晉無所謂地笑了笑,他才不在乎什麼案首,只要能順利過府試已經算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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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府試放榜
               
    府試第一場便淘汰了近三百人,韓闖這倒霉蛋自然也在這淘汰的三百人之列,蔡岳和李英俊兩人縣試時就是吊車尾通過的,水平有限,同樣第一場就被刷了下來。

    於是乎,報名時互結的五人便只剩徐晉和另一名信江書院的同窗有資格參加第二場。

    府試第二場考雜文,同樣考一天,當天交卷,不過夜。雜文正是徐晉的強項,兩世為人,閱歷豐富,見文廣博,閱讀面也寬,根本不是其他考生可比的。

    不過,第二場考試的成績放榜後,徐晉只排到圓案內圈的第五,正如費懋中所言,陸知府確實在打壓徐晉,當然,這打壓也不算太過份,只要能順利通過府試,徐晉也懶得計較。

    第二場後,剩下那名同窗也被刷掉了,互結的五人便只剩下徐晉能參加第三場,而信江書院總共有十八人參加府試,此時也只剩下七人,所以說競爭不是一般的殘酷。

    第三場考策論,所謂策論就是治國理政時事業務方面的,好比現在的公務員考試,這方面徐晉更是駕輕就熟了,擁有超前數百年的理論知識,這可是絕對的優勢,當然,先進的理論不一定適合明朝,所以徐晉做題時也謹慎地斟酌過,免得被評卷的考官當成謬論,直接將試卷給廢黜了。

    第三場策論連考了兩天,四月二十四日,策論考完,徐晉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考場。

    現在已經是初夏時節了,所以蚊子開始活躍起來,昨晚睡在考場,雖然提供蓆子和被子,但是沒有蚊帳啊,被蚊子「親吻」了一夜所有考生都沒休息好,出來時都頂著一對熊貓眼。

    徐晉自然也不例外,再加上兩天時間,吃喝拉撒睡都待在考場,頓頓吃清水饅頭,身體再強都有點吃不消。所以說,考科舉既是腦力活,又是體力活!

    「姐夫姐夫!」

    「十叔!」

    徐晉剛走出考場,兩人便不約而同地奔過來,結果嘭的撞在一起,小奴兒那小身板如何是二牛的對手,頓時被撞得從傍邊彈開,騰騰騰的衝出幾步才一屁股摔坐在地。

    「噢對不起,沒撞痛你吧,小妹妹!」二牛連忙扶起小奴兒。

    小奴兒惱火地道:「哪來的傻大個,沒長眼睛嗎,你才是小妹妹,你全家都是小妹妹,尼妹喲,老子是男的!」

    小奴兒這小子跟徐晉相處了幾個月,倒是把徐晉平時閒聊時的說話方式學了去。

    二牛尷尬地抓了抓後腦勺:「原來你男的啊,咋長得這個小姑娘!」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二牛長得實在太壯,有近兩米多高,他都想沖上去使出「降龍十八掌」海扁二牛一頓了。

    徐晉行了過來,有氣無力地問道:「二牛,你怎麼來了?」

    二牛憨笑道:「十叔忘了嗎?你答應過當上官後,讓二牛跟著你混的。」

    徐晉有點哭笑不得:「可十叔我還沒當官呢!」

    二牛一本正經地道:「我讀書少,十叔你別騙我,族長都說了,你中了縣試案首,府試必過,已經有童生功名了!」

    小奴兒差點把嘴都撇歪了,指著二牛鄙夷地道:「姐夫,這頭傻牛是你本家侄子?還讀書少呢,我看是根本沒讀過書吧,童生根本不算功名好嗎,還當官呢,笑掉人大牙!」

    「不算嗎?」二牛不解地撓了撓頭,忽又瞪眼道:「小朋友,我叫二牛,不是傻牛,再胡說我可要教訓你了!」

    二牛晃了晃沙鍋大的拳頭,實在是有點嚇人,小奴兒下意識地退後兩步,有點外強中乾地喝道:「大傻牛,你敢!」

    徐晉有些好笑道:「行了二牛,別嚇著小奴兒!」

    二牛憨憨一笑,把拳頭收回道:「你叫小奴兒啊,是我十叔買回來的書僮吧?放心,我二牛不打小孩子,以後咱就是同僚了,誰欺負你就告訴二牛哥,二牛哥給你撐腰!」

    「鬼跟你同僚啊,你當自己是官嗎?還同僚!」

    小奴兒直翻白眼,也懶得理這憨貨,問道:「姐夫,考得咋樣?能不能拿案首?」

    「還行吧,走,回家再說,我都快累死了!」徐晉有氣無力地道。

    這第三場的策論徐晉自覺還是考得挺好的,這次府次估計是過了,至於案首想都別想,估計陸康已經內定給貴溪縣案首蔣方捷,因為考前就有風聲放出,那天臨江樓的宴會上,蔣方捷與寧王世子相談甚歡。

    徐晉回到西市的住處,謝小婉已經提前關門打烊,把晚飯也做好了,就為了相公考完試回來立即就有口熱飯吃。

    徐晉吃完飯,又在小婉的服侍下洗了個熱水澡,這才稍稍緩過勁來。

    「二牛,誰讓你來的?」徐晉一邊喝著茶一邊問道,沒有人吩咐,二牛這憨貨肯定不會自己跑來。

    二牛正大塊朵頤著今天賣剩的羊雜,嗡聲答道:「是爹讓我來侍候十叔的,噢對了,太爺(族長)還讓我帶話給十叔,等府試放榜後,十叔得空要找個時間回村祭祖。」

    徐晉心中一動,徐德銘這是向自己釋放和解信號啊,這等於變相低頭?

    徐晉雖然對徐德銘有些不滿,但畢竟還是徐氏一族的人,根在徐家村這點不可能改變的,更何況父母都葬在徐家村,作為人子,每年回去祭拜是必須的,百善孝為先,不孝會被人指著脊樑罵的。本來清明節就該回去了,但正逢考試,所以只能推遲。

    「我知道了,端午節過後會抽時間回村!」徐晉道。

    二牛呵呵一笑道:「那我等府試放榜後就先回村稟報,對了,十叔,我今晚住哪呢?」

    這幢宅子有四間房,現在徐晉小兩口住一間,小奴兒住一間,一間作為書房,倒是還有剩一間,平時用來堆放些雜物,謝小婉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只是沒有床鋪,這時候去買也太晚了。幸好現在天氣暖和,將就一晚也無所謂了,反正二牛皮糙肉厚。

    四月三十日,府試終於放榜了,府衙前再次人潮洶湧,全都是跑去看榜的考生,還有湊熱鬧的百姓。

    徐晉沒有去看榜,因為沒必要,府試通過了是會有人來報喜的。

    這天早上五香羊雜店推出了新品——香辣羊雜。

    近來院子中的辣椒已經陸續成熟,徐晉便做了一鍋辣味的羊雜推出來試試水。

    「哇,好辣啊,不過吃著還蠻爽的,要是冬天吃就真好了!」

    「太辣了,我是受不了!」

    「切,還是男人嗎,這點辣都受不了,老闆娘再來一碗,越吃越爽啊!」

    來店裡幫襯的大多是對面車馬行的車伕,這些傢伙大多豎起一條腿,半蹲半坐,一邊吃一邊聽小奴兒講《射鵰》,還不時吐出舌頭呵幾口氣,畫面十分滑稽。

    砰砰砰……

    一名報喜的衙差敲著鑼從街上跑過,一邊喊著:弋陽縣考生黃大燦得中府試二十二名……

    謝小婉看著跑遠的報喜衙差,不禁一陣失望,這已經是第三撥經過的了。

    砰砰砰……

    話音剛下,又有一名衙差敲著鑼跑來,謝小婉心中一喜,這回總該輪到相公了吧,結果那衙差經過五羊雜店,連停都沒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報喜的衙差一撥兼一撥地經過,謝小婉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小嘴兒都撅起來。

    這時徐晉也有點不談定了,因為剛才有一個報喜的衙差喊著府試第三名xx跑過,這都輪到第三名了,怎麼還沒有自己,莫不成第三場的策論出問題被刷下來了?

    這時店內的食客顯然也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人低聲紛紛議論起來。大家都知道徐晉是縣試案首,府試是必過的,咋這個時候還沒有衙差來報喜呢?

    二牛那貨站在門前四處張望,不時抓頭撓屁股,在那自言自語:「來啊,咋還不來……」

    「大傻牛,別傻站在門口擋道了,滾進來幫忙!」小奴兒不爽地叫道,都這個時候還沒有喜差來報喜,這小子也極為鬱悶。

    二牛正想返回店裡,外面突然又傳來砰砰的鑼響,這貨立即瞪大牛眼盯住那名跑來的衙差。

    那名衙差來到羊雜店前,被大牛這鐵塔般的壯漢那樣緊盯著,不禁有點頭皮發麻,弱弱地問道:「上饒徐家村徐晉住這裡嗎?」

    謝小婉眼前一亮,連忙道:「是啊是啊,差大哥,有喜報嗎?」

    那衙差猛敲了一下銅鑼,大聲唱道:「恭喜上饒縣徐家村徐晉公子,得中府試頭名,位列案首!」

    哄……

    整個小店頓時沸騰了,謝小婉激動得手中的搟麵杖都掉到地上,小嘴張成了「o」形。

    徐晉也是呆了呆,第一名!自己竟然得了第一名,這驚喜也太猛了,陸知府這是搞啥飛機?

    「呵呵,十叔又摘了府試案首,呵呵,十叔厲害!」二牛傻樂起來,小奴兒也是興奮得手舞足蹈。

    徐晉最先反應過來,連忙吩咐道:「小婉,給差大哥打賞!」

    謝小婉急急摸出一大把銅錢塞給那名報喜的衙差,估計有上百文錢,樂得那衙差說了一連串恭喜的吉利話,這才喜滋滋地提著銅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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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知府私宴
               
    徐晉本來對府試案首便不抱有希望的,順利通過府試便算萬幸,沒想到陸康竟然點了自己為府試案首,這到底怎麼個情況?

    徐晉可不認為陸康手滑,或者突然腦子短路,更加不可能是因為自己考得太好,要知道考試的內容大多是主觀題,主考官給高分點或給低分一點,全憑他們喜好,只要不是太明顯,沒人能奈何得了。

    這時整家羊雜店都沸騰了,人們都鬧哄哄的上前來道賀,徐晉也無暇細思個中原因,微笑著一一回禮。

    於是乎,為了慶祝相公摘得府試案首,謝小婉又大方地表示全部免單,這下羊雜店更熱鬧了,一座難求啊,很多後面來的只能蹲在門外吃。

    正熱鬧著,一群書生從街上行來,為首者正是費氏兄弟和衛陽等相熟的同窗,徐晉見狀忙迎了出去,店裡實在太多人了!

    「徐師弟,恭喜摘得府試案首!」衛陽微笑著拱手,端的是風度翩翩。

    費家兄弟、韓闖、蔡岳、李英俊,還有後面十幾名信江書院的同窗都紛紛上前道賀。如今徐晉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儼然已經是信江書的旗幟人物,風頭隱隱蓋過了大師兄衛陽。

    徐晉微笑著一一回禮,歉然道:「小店狹窄擁擠,就不請各位同窗進去坐了。」

    韓闖嘿笑道:「臨江樓位置夠大,徐兄摘了府試案首,揚我信江書院之名,此時不去開數席慶祝更待何時?」

    這貨又打算吃大戶了,一眾同窗都哈哈大笑。

    話說上次縣試後吃河豚宴,花了徐晉近三兩銀子。當然,以羊雜店目前的賺錢速度,幾兩銀子對徐晉來說還是花得起的。

    這次意外摘了府試案首,徐晉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總算釋放,此刻儘是輕鬆和雀躍,聞言笑道:「好,那便如韓守成所言,臨江樓!」

    眾人頓時齊聲叫好!

    於是乎,十數人直奔臨灑樓而去,徐晉還特意吩咐一名同窗回書院請趙教習,當然其他教習也邀請了,這算是一頓謝師宴。

    很快,信江書院九名教習來了八名,還有一位沒有來,方興生沒有臉來啊,想當初徐晉拿著推薦信來書院找他,結果被他拒絕了,而且還當眾羞辱了一番,逼得徐晉轉投到趙教習的門下。

    如今徐晉過關斬將,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方興生腸子都悔青了,那還有臉來吃徐晉的謝師宴。

    臨江樓的二樓,徐晉包下了十張桌,連教習和同窗共計近百人。

    臨江樓的褚老闆樂開了花,每年的縣府試期間都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尤其是府試,各縣的考生齊聚,考前各種文會,考後各種慶祝,賺得他盤滿缽流的。

    這不,今天府試放榜,臨江樓便被一眾慶祝的考生給包了場,府試的案首最誇張了,竟包了二樓十桌,上百人聚餐啊,大手筆!

    褚老闆去年還為信江書院的消寒文會贊助過,所以自然認得文會魁斗徐晉,此時親自到場招呼,還給了七折優惠!

    在場最高興的反而是趙教習了,徐晉是他的學生啊,連摘下縣試和府試的案首,他作為老師自然臉上有光,而且還是陽光普照,春光燦爛的光!

    羅教習酸溜溜地道:「夢陽兄,瞧瞧你撿了多大的便宜,老方怕是後悔死了。」

    趙夢陽酒意微醺,略有些得意地道:「什麼叫撿便宜,那是本人慧眼識珠!」

    羅教習道:「嘖嘖,大家瞧瞧老趙那得瑟勁兒,若徐咬定再摘下八月份的院試案首,那就是小三元了,老趙那時恐怕尾巴都要翹上天嘍!」

    所謂的「小三元」就是童子試三關都拿到案首,而進士科的鄉試、會試、殿試都拿到第一,便是含金量最高的「大三元」。

    話說,自從有科舉考試以來,既拿到「小三元」,又拿到「大三元」的超級牛人還沒出現過呢!

    徐晉聽著一眾教習的調侃,微笑地陪坐在一旁。

    趙夢陽捋著鬍子,目光溫和地落在自己這名得意弟子身上,嗯,不驕不躁,還是那麼的沉穩!

    趙夢陽微笑著問:「徐晉,為師記得你的生辰是六月份吧?」

    徐晉點頭道:「學生六月初十便滿十五歲。」

    眾人這才驚覺徐晉現在才十四歲啊,還沒成年加冠呢,就是府試案首了,在場也只有神童費懋中能與之相比。

    趙夢陽捋著鬍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家中可有長輩為你行冠禮?」

    所謂冠禮即是加冠之禮,明朝規定男丁十五歲為成年,一般講究的人家都會舉行加冠儀式,給成丁的子弟加冠束髮,還要請德高望重的前輩起表字。當然,一般的老百姓才不會費這功夫,兒子成年後隨便弄條方布把頭髮束起來便算加冠了。

    趙夢陽此時問起,自然是有意給徐晉加冠取表字,但又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徐晉沒有主動開口請他,而且徐晉還是費宏的門生,輪身份地位他遠不及費宏,顯然由費宏來給徐晉加冠取表字更加合適。

    徐晉搖頭道:「學生幼失怙恃,還沒想好請誰加冠,至於表字,學生端午後會回鄉祭掃祖先,到時會請蒙師郭夫子給取一個。」

    在場一眾教習都露出讚許之色,趙夢陽微笑點頭道:「那便好!」

    蒙師就是啟蒙老師,人生的第一個老師,徐晉現在名聲鵲起,還不忘啟蒙老師,這可是尊師重道的表現,一眾教習自然十分讚賞。

    這場謝師宴一直喝到下午兩點才結束,花費近二十兩銀子,由於打七折,再抹去零頭,共付十四兩銀子,這是徐晉來到大明朝花錢最奢侈的一次了。

    趙夢陽等書院的教習吃飽聊一會便都陸續離開了,很識趣地把空間留給了年輕人。

    飯局散後,徐晉結完賬,正和費家兄弟,大師兄衛陽等準備下樓,便遇上從三樓包間下來的一群書生。

    「想必這位就是本次府試的案首徐晉了,在下貴溪縣蔣方捷!」為首的書生朝徐晉拱了拱手,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但眼底潛藏著的一絲敵意還是被徐晉敏銳地捕捉到了。

    徐晉拱手還禮道:「在下上饒縣徐晉!」

    「恭喜徐兄摘得府試案首,早知徐兄在此擺宴,剛才便下來湊熱鬧,順便與徐兄磋切一下了學問,可惜了!」

    這次大家都察覺到蔣方捷的語氣有點酸,不過也難怪,蔣方捷這次得了府試第二,屈居在徐晉之下,而偏偏府試之前便有人專言案首會是蔣方捷,最後結果卻是徐晉摘了案首。

    蔣方捷身邊一名同窗笑道:「聞勝(蔣方捷的字),今晚府台大人設宴,不是還有機會嗎?到時再向徐案首請教便是!」

    蔣方捷撫掌道:「虧得錢兄提醒,還差點忘了這件事,徐兄,那今晚在下要好好討教一番!」說完便拱手下了樓。

    費懋中冷哼一聲道:「蔣方捷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

    之前寧王世子在臨江樓宴請諸縣考生,玉山縣的案首閔世勳當場罵寧王亂臣賊子,雖然最後被打斷腿,但在考生中贏得了很高的讚譽和名氣,而貴溪縣的案首蔣方捷在酒宴上卻曲意奉迎寧王世子,為人所不恥,所以費懋中對他觀感不好!

    徐晉皺了皺眉,此時他還有點不明所以,今晚陸知府要設宴嗎?自己咋沒收到通知呢?

    離開了臨江樓,徐晉回到西市宅子,由於今天免費,這時候店裡的食材已經用光了,打烊的牌子也掛了出來。

    此時小婉、二牛、小奴兒正在收拾打掃,至於那個錢嬸,因為手腳不乾淨,有一次私藏客人付的錢,徐晉很乾脆地把她辭退了。

    「相公回來了,這是府衙送來的衣服和請帖!」謝小婉見到徐晉回來,喜滋滋地把一套新衣和請帖逞上來。

    這套衣服正是代表童生身份的直裰,直裰又被稱為童生服,淺藍色的長衫,領口和袖口都有柳葉條紋,只有通過了府試的童生才有資格穿。

    徐晉打開那張請貼,正是知府陸康差人送來的,今天晚上在府衙內設宴,所有通過府試的考生都收到了邀請。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一般情況下來,只有在鄉試和殿試之後,官方才會舉辦宴會替被錄取的考生慶祝,分別是鹿鳴宴和瓊林宴。

    現在只是府試而已,陸知府竟然設宴招待考生,顯然是私人性質,這有點反常啊!

    徐晉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府試案首,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

    「莫不成陸康想一腳踏兩船,那邊投靠了寧王,這邊又向自己身後的費宏示好,想以此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過徐晉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種做法很愚蠢,要知道謀反可是誅連九族的重罪,陸康只要跟寧王扯上了關係,無論他留什麼後路都是白搭,除非他在寧王謀反之前就公開劃清界線。

    那麼陸康為什麼要點自己為案首?徐晉實在有點琢磨不透,不過,想來今晚的宴會應該會有結果!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8
第69章 網羅人才
               
    陸康的府宴在戊時(19點)舉行,徐晉提前半小時左右,帶著二牛出發往府衙赴宴。

    二牛雖然為人憨實了點,但做事勤懇負責,關鍵那近兩米高的個頭,而且還力大無比,當個護身保鏢倒是挺好的,徐晉可不想像玉山縣案首閔世勳那般,被歹人半路攔住打斷腿。

    知府衙門在城北,距離縣衙倒是不太遠,值得一提的是,像知府、知縣這些地方行政一把手,一般辦公和居住都在衙門,前面是辦公場所,後衙則是起居飲食的場所。

    徐晉到了府衙出示了請帖,便有差役把他領進了後衙,而二牛沒有資格進去,只能像其他賓客的僕人一般,在府衙外面候著。

    差役帶著徐晉穿門過廊,來到了府衙後面的庭院。四周的屋簷柱子,還有樹上均掛了燈籠,把整片庭院照得亮如白晝。

    此時的庭院內擺開了八席,這次府試取中的各縣考生都幾乎到齊了,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高談闊論,一個個情緒高漲,狀態興奮。

    這也難怪,府試一共才錄取50人,由縣試一路殺到府試,從近萬名考生中脫穎而出,實在不容易,更何況府台大人親自設宴慶祝,這可是一種殊榮,即使接下來八月份的院試沒通過,也足夠回去吹一輩子了。

    徐晉的到來瞬時引起了在場考生的注意,信江書院的幾名同窗率先迎了上來,大聲道:「咱們信江書院的徐案首來了!」

    這次信江書院通過府試的一共有六人,可以說相當不錯了,畢竟才錄取五十人,信江書院佔額超過了十分之一,更何況徐晉還摘了府試案首。

    徐晉抱拳還禮,與一眾同窗寒暄打招呼。

    「在下弋陽縣黃大燦,見過徐案首!」

    「在下橫峰縣何進東,見過徐案首!」

    其他書院的考生都紛紛上前和徐晉打招呼套近乎,要知道日後若有幸步入官場,大家便是同鄉兼同僚,自然要好好結交,把人脈關係網給建起來。

    「府試徐案首終於出現了,我等真是望穿秋水啊,考前所有文會和詩會都沒見著徐案首,今天終於有機會討教一番了。」一名書生越眾而出,正是今日白天在臨江樓遇上的貴溪縣案首蔣方捷。

    四周的書生均露出意味深的笑意,考前便有傳言蔣方捷會是府試案首,誰知最後竟被上饒徐晉給摘了,很明顯,蔣方捷極不服氣,這一見面便火藥味十足。

    確實,蔣方捷是貴溪縣的縣試案首,個人才學自是極好的,而且府試第一場他便拿了圓案內圈第一,本以為府試案首十拿九穩了,誰知半路殺出一個徐咬定,把到手的府試案首給搶了。

    蔣方捷自然極為不爽,而且認為徐晉肯定是私下跟府台大人做了交易,所以陸康才改變主意點了徐晉為案首。

    要知道那天在臨江樓的宴會上,蔣方捷與寧王世子相談甚歡,事後陸康也暗示會點他為府試案首,誰知最後竟然放了鴿子!

    徐晉拱了拱手淡定地道:「蔣兄言重了,在下才疏學淺,討教實在不敢當!」

    蔣方捷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還沒開始就退縮了,真是沒種,嘴上卻是笑道:「徐案首過謙了,若是府試案首都才疏學淺,那在場諸位豈不都是文盲!」

    周圍響起稀稀落落的笑聲,蔣方捷身邊一名貴溪縣同窗嘿笑道:「對呀,徐案首就不要謙虛了。」

    「對對對,徐案首便與蔣兄切磋吧,也好讓大家學習一二。」

    「難道徐案首怕失禮,不敢與蔣兄比試?」

    自古文人相輕,徐晉摘了府試案首,自然有不少人不服氣,此時都紛紛起鬨。

    信江書院的幾名同窗均面露怒色,徐晉現在是書院的旗幟人物,羞辱徐晉就是羞辱信江書院,不能忍!

    「蔣方捷想與徐案首比試不是不可以,先過了我這關再說!」一名信江書院的同窗傲然上前一步。

    徐晉認得此人,正是信江書院內捨生劉嵩。

    蔣方捷淡笑道:「在下恬為這次府試的榜眼,不知劉兄得了第幾?」

    劉嵩臉上一熱,暗咬牙道:「三十六!」

    蔣方捷哂笑道:「才三十六名,倒是免強可以跟錢師弟切磋一下!」

    話音剛下,蔣方捷身邊一名書生行出來,笑吟吟的道:「在下貴溪縣錢懷玉,府試第二十八名,劉兄可有意賜教?」

    「安敢狂言,在下信江書院薛鴻義,府試第十八名,錢兄可有意賜教?」

    「信江書院江運,府試第十一名,錢兄可有意賜教?」

    貴溪縣的錢懷玉剛得瑟完,信江書院這邊立馬站出來兩人「大」回去。

    四周的考生都看得眉飛色舞,這是要打擂抬的節奏嗎?爽也!

    徐晉頗有點無語,不過自己這邊有六人過了府試,都是信江書院的,若是再加上饒籍的考生更是有十人之多,絕對碾壓貴溪縣,上饒畢竟是府治所在,教育資源也不是其他六縣可比的。

    蔣方捷面色微沉,哂笑道:「可笑,比試切磋又不是打群架,斗人多嗎?」

    正在此時,有衙差大聲唱道:「欽差大人到!」

    現場頓時一靜,所以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是府台大人設宴嗎?咋跑來個欽差?

    「寧王世子殿下到!」

    「府台大人到!」

    接著又是兩聲唱諾,但見一行人從內堂行了出來,當先那人約莫四十許歲,一身文人裝束,估計就是欽差了。稍落後些許是一名面白無鬚的老男人,穿著青灰色的長衫,看上去不陰不陽。

    寧王世子朱大哥一身華貴的公子服,身形挺撥,相貌英俊,就是雙眼有些許陰鷙。大腹便便的知府陸康一身緋紅的官袍,笑眯眯地落在最後。

    現場的考生大部分都沉下了臉,咋寧王世子也跑來參加了?

    府試之前寧王世子便在臨江樓宴請各縣有名氣的考生,結果最後成了一場鬧劇,玉山縣和廣豐縣的案首更是被打斷了手腿,所以大部分考生都對寧王世子印象不佳。

    徐晉暗皺了皺眉,看來這場宴會又是寧王世子搞來籠絡人心的,如此看來,自己這個府試案首也是經過他的首肯,難道……他想拉籠我?

    見現場氣氛有點尷尬,陸知府輕咳一聲道:「諸位都是我廣信府的後生才俊,未來國之棟樑。陸某牧守一府,為國選賢納才,兢兢業業,未敢有任何懈怠。如今見到滿院才俊,本府心中甚慰啊,特設宴為諸位才俊賀。正好欽差郭大人,副使賴公公,還有寧王世子殿下也在此,實在是幸甚!」

    欽差郭子瑞笑吟吟地道:「老夫早就聽聞江西人傑地靈,諸如費閣老、嚴總纂(嚴嵩)、新科進士夏言均是江西籍的。今晚一見,果然沒有失望!」

    郭子瑞四十五歲,現任刑部右侍郎,正三品的京官,這次正德皇帝派了這麼高級別的官員前來,可見對費宏還是挺重視的,可惜所托非人。

    因為郭子瑞與時任史部尚書陸完是朋黨,而陸完則與寧王交往甚密,寧王之所以能恢復三衛,陸完也在暗中出了力。

    至於那名欽差副使賴公公,名叫賴義,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話說明朝的皇帝大多倚重太監,正因為如此,明朝史上著實出了好幾位權勢薰天的太監,譬如汪直、李廣、劉瑾等。

    現任的正德皇帝正是寵信太監的典型代表,手下有八大太監號稱「八虎」,當然現在只剩下七虎了,正德五年時,大禍害劉瑾便被板倒,最後凌遲處死,割了數千刀!

    這個太監賴義在史上倒是沒什麼惡名,當然,權勢也遠及不上「八虎」,此時臉上始終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極會做人的老好人。

    不管如何對寧王世子不滿,兩名欽差在此,一眾考生倒是不敢放肆,紛紛上前行禮,然後各自入座。

    徐晉、蔣方捷等府試前四名的考生被安排坐在首席,與欽差和寧王世子等同席。

    眾人入座後,陸康笑呵呵地介紹道:「這位乃信江書院徐晉,本次府試的案首!」

    眾人的目光落均落在徐晉身上,郭子瑞捋著須微笑問道:「本官聽聞徐公子師承費閣老?」

    徐晉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道:「承蒙費師抬受,徐晉有幸得入門牆!」

    此言一出,陸知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寧王世子更是面露不悅。正如徐晉所料,陸康點他為案首,確實得到了寧王世子的指示。

    本來寧王世子是打算把貴溪縣的蔣方捷弄成府試案首的,但後來又改變了主意,首先徐晉的名氣更大,影響力更廣,再加上又是費宏的門生,若是能把徐晉拉攏到自己一方,不僅能樹立起一個更有號召力的「榜樣」,還能打擊到費宏。

    另外,寧王世子還聽手下的莫管事提過,這個徐晉是名人才,還跟王府下屬的刻坊合作出書了,值得花力氣拉攏,所以便臨時改變主意,授意陸康點徐晉為案首。

    今天的晚宴,寧王世子便是來網羅人才的,首要目標自然是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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