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14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9
第70章 採樵圖
               
    近年來寧王密鑼緊鼓地籌備造反,養軍隊和製造武器都是極為燒錢的事,更何況還要大量的錢財賄賂朝中的權貴。

    所以為了掠奪才富,寧王無所不用其極,侵吞強佔民田官田數以百萬計,他還勾結盜賊,一方面指使盜賊四處搶掠財富,一方面又利用他們打擊不肯依附的地方官。

    所以搞得江西境內民不聊生,地方官員也是人人自危。

    正因為寧王名聲太壞,所以肯投靠他的的人才極少,這麼多年來就一個落第的舉人劉養正真心為他效力。

    寧王顯然也意識到打江山光靠一群盜賊是不行的,所以近來便加大了網羅人才的力道。

    今天的晚宴,寧王世子便是來網羅人才的,首要目標自然是徐晉。

    然而,徐晉一開口便稱費宏為師,以門生自居,語氣充滿對費宏的尊敬,半點也沒有「感念」自己助他成為案首之恩,所以寧王世子朱大哥便不高興了。

    要不是來上饒縣之前,劉先生再三叮囑他要禮賢下士,以他平時跋扈的脾氣,說不定當場就發作。

    太監賴義笑嘻嘻地道:「噯喲,原來徐公子是費閣老的門生啊,這就難怪了,費閣老當年連中三元,十三歲就中了秀才,乃我朝鮮有的神童。果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欽差郭子瑞瞟了一眼臉色不好看的寧王世子,心裡不由暗暗嘀咕了,他本以為陸康點的案首,肯定已經依附了寧王府,沒想到竟然不是,嘿,這倒是有趣了,笑著附和道:「賴公公說的倒是,徐小友沒加冠,應該還沒成年,這便拿下了府試案首,又一神童矣!」

    「郭大人,賴公公謬讚了!」徐晉謙虛地道。

    旁邊的蔣方捷聞言很是不爽,但稱讚徐晉的是兩名欽差,他如何敢反駁。

    陸康顯然也察覺了寧王世子的不悅,於是立即便又介紹道:「這位是貴溪縣的蔣方捷,本次府試的榜眼,也是一位才學過人的俊才!」

    蔣方捷連忙站起來,謙虛地道:「府台大人謬讚,學生愧不敢當,借此機會向世子殿下,兩位欽差大人,還有府台大人敬一杯!」

    蔣方捷把世子殿下放在欽差之前,很明顯是在拍寧王世子的馬屁。

    果然,寧王世子朱大哥繃著的臉頓時露出了微笑,端起酒杯回應,兩名欽差也笑著舉杯。

    陸康暗鬆了口氣,樂呵呵地道:「來,共同舉杯,祝諸位才俊八月份的院試折桂!」

    徐晉也跟著舉起酒杯,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酒過三巡,氣氛似乎融洽了許多,寧王世子站起來大聲道:「我父王壽誕將近,正好今晚廣信府的才俊齊聚,本世子欲借花獻佛。

    諸位才俊可願意為我父王寫一篇祝壽的詩詞?不管寫得好不好,本世子均賞紋銀十兩,若是寫得出彩被選中,本世子重獎一百兩銀子。」

    此言一出,瞬時全場竊竊私語!

    欽差郭子瑞捋鬚微笑道:「世子真是孝心可嘉!」

    太監賴義皮笑肉不笑地道:「世子今日懸賞為王爺購賀壽詞,他日必成文壇佳話啊!」

    「正是正是!」陸知府連連附和。

    徐晉劍眉皺了皺,今晚的主菜來了,為寧王求賀壽詞只是表面的,實則是讓在場的書生選邊站隊,只要為寧王寫了賀壽詩,那便等於依附了寧王府,白紙黑字被捏著,這可是把柄,日後寧王造反,這些書生即使不跟隨,這些詩詞落入朝廷的手中,同樣會被追查牽連,即使最後沒被殺頭,恐怕仕途也玩完了。

    所以說,寧王世子這一招不可謂不陰險,而且很管用。

    在場的考生能通過府試,都是智商在水平線上的一批,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所以只是交頭接耳地討論,卻沒有人敢響應。

    寧王世子朱大哥本來還是一臉笑意的,此時臉上的笑臉漸漸斂去了,心中生出一股怒氣,這群酸儒,本世子已經把架子放得夠低了,竟然給臉不要臉。

    寧王世子朝陸康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笑吟吟地道:「徐晉,你是本府的案首,詩才更是名聲在外,不如你先獻一首助興?」

    徐晉煞有介事地道:「府台大人,學生今晚文思枯竭,實在想不出好詩詞,還是讓其他人來吧!」

    現場頓時哄的一聲,有人偷笑,有人低聲叫好,偷偷地豎起大拇指:「徐案首好樣的,不畏強權,真君子,真英雄!」

    徐晉的那《竹石》《卜算子詠梅》《游元宵》都是傳世的上佳詩詞,如今已經傳揚開去了,甚至連青樓那些姐兒也譜了曲兒傳唱,尤其是那首《游元宵》,不知痴了多少閨中少女。

    所以在場沒人相信,以徐晉的詩才,會寫不出區區一首賀壽詩詞來。

    寧王世子臉色黑了起來,目光冰冷地盯著徐晉,然而這並沒卵用,徐晉根本沒看他,只是神色平靜地坐著。

    徐晉不是白痴,明知寧王日後會造反,結果是九族全誅,他又怎麼肯跟寧王扯上關係,還把白紙黑字的證據送給人家。

    所以無論寧王世子的眼神有多凶狠,今晚他是絕對不會給寧王寫賀壽詞的,他就賭寧王世子不敢公然行兇,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封地南昌。

    這時,蔣方捷站起來道:「呵呵,我看徐晉也是徒有虛名之輩,連一首賀壽詩詞都作不出來,學生不才,願意為王爺獻上賀壽詩詞一首,拋磚引玉,請大家斧正!」

    寧王世子面色稍鬆,點頭道:「為蔣公子備筆墨!」

    很快便有下人搬來了書案和文房四寶,蔣方捷灑然地離席,行到書案前開始動筆。

    在場的考生有人上前圍觀,有人坐在原座表示不屑和鄙夷,徐晉自然安坐著,淡定自若。

    不得不說,蔣方捷的才氣還是有的,很快就寫好了一篇祝壽詞《滿江紅》,贏得一片喝彩聲。

    「好,蔣公子高才,賞銀一百兩!」寧王世子滿臉笑容地大聲道。

    話音剛下,一名侍女便端著一塊托盤行出來,上面擺著十塊銀錠,每錠十兩銀,現場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

    要知道一百兩銀子是什麼概念?相當於十萬rmb啊,這樣一大捆錢拿出來,那視覺衝擊力可想而知了。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磨推鬼,重賞之下,立即又有幾名考生躍躍欲試,寫一首詩詞就有一百兩銀子,這絕對是眨眼暴富,意志不堅定的自然都心動了。

    接連幾名考生上前獻詞,均獲得了十兩到五十兩不等的賞踢,於是便有更多人跟風了。

    徐晉不禁暗搖了搖頭,這就是人為財死,死為食亡,人的目光有時跟鳥一樣短淺,為了一百兩銀子丟掉前途,甚至性命,值嗎?

    寧王世子見到已有十幾人獻詩詞,不禁春風得意起來,世上沒有錢辦不到的事,如個有,那就是錢沒給夠!

    「徐晉,如果你獻上賀壽詩詞一首,本世子便賞銀三百兩!」寧王世子微笑道。

    此言一出,全場目光都投向徐晉,蔣方捷既羨慕又妒忌,憑什麼世子殿下這麼重視他,難道本人的才學真不如他?

    徐晉忽然站起來道:「謝過寧王世子好意,在下願意為王爺獻上賀壽詩一首,不過賞賜就不必了!」

    寧王世子大喜,哈哈,就知道沒有錢辦不到的時,錢給到位了,任你鐵打的羅漢都動搖,笑著大聲道:「來,本世子親自為徐案首磨墨!」

    朱大哥自動把徐晉的後半截話忽略,只以為他是故作清高,到時私下裡把三百兩塞給他,絕對很爽快地收下。

    在場沒有動的考生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徐咬定還是動心了,還千磨萬擊還堅韌呢,沒有半點骨氣,而且還貪財!

    信江書院幾名同窗都羞愧地低下頭,太沒面子了!

    徐晉絲毫不理會四周複雜的目光,行到書案前提筆刷刷地畫起來。

    眾人都不禁傻了眼,徐晉這是干啥?畫畫嗎?

    寧王世子皺了皺眉,不過也很好奇徐晉想幹什麼,於是便靜靜地看著。

    徐晉以前學過素描,雖然現在用的是毛筆,但還是寥寥幾筆就把一幅簡意畫了出來。只見圖上畫的是一名挑柴的樵夫,正挑著一大擔柴從山上下來,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正在大家都不明所以時,只見徐晉又在旁邊開始題詩:《採樵圖》

    婦喚夫兮夫轉聽,採樵須是擔頭輕。昨宵雨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

    徐晉寫完後郎聲把全詩誦了一遍,然後拱了拱手道:「這幅《採樵圖》有勞世子殿下獻給王爺,在下不勝酒力,告辭!」說完徑直離開。

    全場死一般寂靜,徐晉這首詩根本不是什麼賀壽詩,而是一首勸諫詩,而且還是以婦人語氣勸諫丈夫的詩。

    「昨宵雨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

    這分明是提醒寧王不要鋌而走險,要不然准摔個四腳朝天,又或著餓狗搶屎啥的!

    「徐咬定好大的膽子,竟然獻這樣詩,嫌命長了嗎?」

    而更多的人卻是暗暗叫好,有些中二青年甚至激動得熱血上湧,驀地站起來,跟著告辭離開。

    「在下不勝酒力,告辭!」

    「在下不勝酒力,告辭!」

    信江書院的幾名同窗站起來便走,咱們雖然比不得徐案首的才學和勇氣,但表明態度還是可以的,絕不能讓徐案首一個人獨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壯哉!

    瞬時間,幾乎所有考生都走光了,只剩下那十幾名獻了詩的考生愕然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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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齊送徐案首
               
    徐晉寫下一首《採樵圖》灑然而去,院內大部分考生都熱血沸騰地跟著告辭離開,本來熱鬧的庭院瞬時冷清起來,只剩下十幾名獻了詩的考生愕然地站在原地。

    氣氛冷清而尷尬!

    知府陸康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欽差郭子瑞神色複雜,副使賴公公則依舊笑眯眯地吃著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寧王世子朱大哥面色陰沉,胸中怒火熊熊燃燒,但眼神中更多的是疑惑和驚懼。

    因為這首《採樵圖》正是寧王的妃子婁妃,月前寫來委婉勸諫寧王不要謀反的隱喻詩。

    當時寧王便當場把這首詩給撕掉了,而世子朱大哥正好在場,他是親眼看著父王把這首詩給撕碎的,徐晉一介書生是如何得知的?要知道這件事在寧王府內也是秘密,沒有幾個人知曉!

    「難道……難道費宏那老匹夫竟然在王府內安插了眼線?」寧王世子一想到此,頓時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胸中的怒火瞬間變成了寒意。

    寧王世子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絕對不相信會那麼巧合,徐晉竟然會寫出與婁妃不謀而合的詩,所以他認為徐晉是從費宏那裡聽說了這首勸諫詩,而費宏則是從寧府的眼線中得來的。

    「不行,我得趕緊派人通知父王排查,把隱藏在王府內的奸細給查出來,否則後患無窮!」

    寧王世子一想到家中的一舉一動都被奸細監視,心底便一陣發寒,天知道費宏會不會下令奸細下毒,要是那樣自己一家人就死得冤了。

    在此要提一下的是,婁妃便是上饒縣大儒婁諒之女,也就是信江書院山長婁緯的侄女,前文有提到,婁諒的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寧王,一個嫁給了費采。

    婁妃出身書香世家,是個才女,那首《採樵圖》便是她寫來勸諫丈夫寧王不要造反的,只是鬼迷心竅的寧王聽不進去,當場把這首詩給撕碎了。

    徐晉並不知道自己一首《採樵圖》會讓寧王世子疑神疑鬼,他只是想借這首詩表明態度,與寧王集團劃清界線而已。

    畢竟這次晚宴寧王世子到場了,而自己又是陸康點的案首,雖然費宏肯定會相信自己,但若是日後寧王造反,朝廷追查起來自己恐怕也有會有麻煩。

    要知道封建社會的誅連制度是極為殘酷,野蠻而不講理的,造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但凡有親緣關係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殺精光,扯上關係的外人也得跟著倒霉。

    為了防患於未然,徐晉便故意寫下了這首《採樵圖》,這樣就算日後有人想借這件事攻擊自己也不可能了。

    當然,這是要冒著激怒寧王的危險,不過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寧王只是疥癬之疾,造反不到兩個月就失敗被擒了,所以徐晉寧願冒激怒寧王的險,也要把自己摘清出來,否則這個府試案首日後恐怕會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再說徐晉走出了府衙的大門,叫上在外門等候的二牛便打算盡快離開,他還真有點擔心寧王世子會惱羞成惱,也派人在半路攔截毆打自己,甚至乾脆下毒手。

    「徐案首,稍等!」

    「徐案首留步!」

    徐晉剛行了幾步,身後便追出了五人,正是信江書院的五名同窗,他們神情激動地追了上來。

    徐晉愕然地停下腳步道:「劉兄,薛兄,江兄……你們這是?」

    「徐案首,剛才你答應給寧王寫賀壽詞,我們還覺得你沒骨氣呢,給咱們信江書院丟臉,沒想到徐兄竟然寫了一首勸諫詩,實在是令我等慚愧!」

    「說得不錯,徐案首忠勇之士,浩然正氣,實乃我輩讀書人之典範!」

    「徐案首,為了防止寧王世子報復,我等決定一道送你回住處!」

    「對,這次我們絕對不能讓敢於直言的英雄受到傷害,走,咱們一起送徐案首回家!」

    這時陸續有考生從府衙內走出來,紛紛加入了行列,激動地表示要一起送徐晉回家,免得徐晉也像玉山縣的閔世勳那般被打斷腿。

    徐晉寫出那首《採樵圖》只是想摘清自己,沒想到竟然贏得了一眾考生的強烈擁護,不禁頗有些意外,拱手朗聲道:「徐晉謝過諸位同年的好意,在下會注意安全的,就不用勞煩諸位了!」

    「一點也不麻煩,徐案首不畏強權,錚錚鐵骨,我等只不過是多走幾步路算啥,大家說是不是?」

    「正是,徐案首就不要推辭了,我等絕不容許徐案首再被歹人傷害!」

    徐晉無奈,既然大夥堅持,他也不好說什麼,於是乎,幾十人簇擁著徐晉浩浩蕩蕩地往西市而去。

    二牛一路上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些讀書人為何非要送十叔,而且還是一大群人送,這是吃飽了撐著嗎?

    一眾書生把徐晉送到了西市的宅子門前,這才拱手告辭,各自散去,這或許就是中二青年的可愛之處了。

    ……

    「徐案首!」

    「徐案首早安!」

    徐晉一早回到信江書院,迎面遇上的同窗均停下來熱情的打招呼,可以看得出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崇拜。

    府試之前那場眾學子堵府衙事件中,由於徐晉拒絕參與,對他的名聲多少有些影響,譬如郭文才李辰之流,更是抓住這點攻擊徐晉,不遺餘力地抹黑。

    待到府試放榜,徐晉摘下了榜首,更是有人放出流言,污衊徐晉摧眉折腰,抱陸知府和寧王世子的大腿,這才被點為府試案首的。

    然而昨晚陸知府的私宴上,徐晉那首《採樵圖》一出,這些謠言便不攻自破,所有攻擊徐晉的雜音也都消停了。

    誰還敢說徐案首畏懼強權明哲保身?誰還敢說徐案首摧眉折腰抱寧王大腿?

    人家徐晉敢在欽差面前,敢在寧王世子面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寫詩諷刺勸諫寧王!

    換著你敢嗎?徐案首滿腹才華,浩氣正氣,正如他的《竹石》中寫的那樣: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詩如其人,我輩讀書人的典範啊!

    至於徐晉那首《採樵圖》用的是婦人勸諫丈夫的語氣,倒是沒人覺得不妥,因為這就好像寫小說用第一人稱,古人寫詩有時為了更生動,也會代入其他角色,用別人的語氣說出來。

    譬如唐伯虎便有一詩叫:《題拈花微笑圖》,其中有兩句:將花揉碎擲郎前,請郎今夜伴花眠。便是用女子的語氣說出來,生動地描述出女子嬌嗔地的形態。

    由於這時婁妃這首《採樵圖》還沒傳開,所以大家都以為是徐晉作的,經昨晚參宴的考生宣傳,更是短時間內便傳得滿城皆知,至少縣城的考生,各級的官員士紳,包括費宏都知道了。

    數十考生昨晚一起護送徐案首回家這件事更是被傳為佳話,讓一眾書生熱血沸騰,恨不能當晚一起護送徐案首,我輩讀書人,壯哉!

    徐晉回到講堂,立即便有大群同窗圍上來問候,儼然是英雄凱旋的待遇。

    ……

    ……

    「徐兄,家父讓你明天抽時間到家裡小坐!」

    下午剛放學,費家兄弟便來找到徐晉,臉上均帶著心悅誠服的笑意,徐晉昨晚在宴會的表現費家兄弟自然都有耳聞。

    「好的!」徐晉點頭答應。

    「走吧徐兄,到你家裡坐坐,那香辣羊雜我們還沒有機會嘗呢!」費懋中笑道。

    徐晉昨晚那首《採樵圖》一出,等於已經跟寧王系公開劃清界線,與費家的關係自然更加緊密了。

    徐晉和費家兄弟回到羊雜店,頓時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但見數名凶神惡煞的大漢站在門口,一些本來打算進店的顧客見狀都嚇得掉頭離開。

    徐晉的心不由一驚,莫不成簡單粗暴的寧王世子來報復了,急忙往店裡跑去,他擔心小婉和小奴兒的安全啊。

    那幾名大漢伸手攔住了徐晉,冷道:「哪來的?」

    徐晉沉喝道:「滾開,這是我家!」

    「讓他進來!」莫管事的聲音悠悠地傳出,攔的大漢冷哼一聲退開。

    徐晉沉著臉走進店裡,費家兄弟帶著大寶和茗煙跟進。

    「相公!」

    徐晉見到小婉和小奴兒都沒事,只有二牛臉上有些於傷,不禁暗鬆了口氣,沉聲道:「莫管事,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管事正吃著香辣羊雜,身後更是站了兩名壯漢,不過臉上都有傷,估計是二牛的傑作。

    莫管事好整以暇地用手帕抹了抹嘴,冷笑道:「徐案首真是好本事,寫的一首好詩!」

    因為莫管事曾向寧王世子推薦過徐晉,所以昨晚宴會後被盛怒的朱大哥訓斥了一頓,還抽了兩記耳光,所以今天憋著一肚火來找徐晉算賬。

    徐晉倒也乾脆,把之前的三十兩銀子拿出來往桌上一放,淡道:「之前不知道莫管事是寧王的人,銀子你拿回去,合作出書的事就此作罷,那些手稿還請莫管事還回來,賣買不成仁義在,希望莫管事以後不要打擾我的家人!」

    莫管事把筷子猛拍在桌面上,陰沉地盯著徐晉!

    徐晉淡定地而立,夷然不懼!

    費懋中和費懋賢兩兄弟上前一步,與徐晉並肩而立,冷冷地回盯著莫管事。

    莫管事面色數變,忽嘿嘿笑道:「一介書生,不自量力,你會後悔的!」說完把一疊手稿往桌面上一丟,抓起三錠銀子冷笑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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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有人通賊(求票求收藏)
               
    莫管事抓起銀子冷笑著離開,他身後兩名壯漢惡狠狠地瞪了二牛一下,其中一名還抬腳把一張凳子踹翻,這才轉身走出店門。

    二牛大怒,抄起一條板凳就要追出去抽他,徐晉連忙伸手攔著,喝道:「二牛,把板凳放下,這不是在村裡打爛架。」

    二牛悻悻地把板凳放下,嗡聲罵道:「王八蛋,下次還敢來搗亂,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小奴兒崇拜地豎起拇指讚道:「大傻牛,好樣的,今天真是勇猛!」

    二牛撓了撓頭呵呵笑起來!

    徐晉皺了皺眉,拉過謝小婉的手,關心地問道:「小婉,沒傷著吧?」

    謝小婉心中一暖,搖了搖頭道:「相公,我沒事,就是二牛受了點傷,還有咱們的客人都被嚇跑了。」

    二牛揮了揮沙鍋大的拳頭,雄壯的道:「要不是怕弄壞店裡的東西,老子早就把那幾個王八蛋揍出屎來。」

    費懋中憤然地道:「豈有此理,寧王手下一個小小的管事竟也如此囂張。」

    「相公,那莫管事是寧王的人,那咱以後怎麼辦?」謝小婉滿臉的擔憂,在她眼中寧王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啊,自家如何得罪得起,而且羊雜店可是家裡的收入來源,也不知那些人以後還會不會再來搗亂。

    徐晉安慰道:「別怕,他們不敢亂來的,二牛,你暫時不要回村了,如果那些人下次再來搗亂,你不用客氣,往死裡揍,出事了有十叔頂著。」

    二牛聞言把拳頭捏頭啪啦響,道:「好哩,他們下次再敢來,我二牛保證讓他們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費懋賢皺眉道:「徐兄,以硬碰硬雖是下策,但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我讓府裡調兩名護院過來幫忙?」

    「謝過民獻好意,不過應該不需要。」

    徐晉委婉的拒絕了費懋賢的提議,以小婉的身手,還有二牛幫忙,等閒七八個壯漢也奈何不了。更何況寧王世子如果不講規矩,再多兩名護院也於事無補,另外這兩名護院來了也要安排吃住,自己這裡地方窄,實在容不下。

    二牛忽然道:「十叔,那我要是不回村,誰通知村裡你回去祭祖的事?」

    費懋中道:「這個簡單,我明天派大寶騎馬走一趟,這小子機靈,估計一天就能來回了!」

    騎馬的速度遠快於牛車,六七十里的路程確實一天就能來回。

    徐晉點頭道:「那有勞民受了,你就讓大寶帶個口信給我們村的族長,我五月初八會回村裡。」

    由於之前收到了余干縣的來信,估計小婉的兩位兄弟會在這幾天到上饒縣,所以徐晉打算接待完兩位大舅子再回村祭祖。

    ……

    五月初二,府試放榜已經三天了,熱鬧的上饒縣城開始恢復平時的模樣,各縣的考生陸續離開,很快就端午節了,都趕著回家過節。

    隨著一眾考生的離開,徐案首的名字,還有那首勸諫詩也隨之在整個廣信府傳播開去,甚至傳到了鄰近的州府,傳到了江西省城南昌,而徐晉的名字也擺上了寧王的案頭。

    此時,費宏的書房內,婢女紅纓沏完茶便退了出去。

    費宏捋著須微笑道:「小徐,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龍井,前不久在臨安府任職的昔日同僚著人送來的,你也嘗嘗吧!」

    雨前龍井是中國的十大名茶,產地在蘇杭一帶,穀雨之前採摘的品質最佳,如今才五月初,而穀雨是四月中旬,所以確實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茶。

    正所謂新茶舊酒,酒越陳越醇,茶越新越香,徐晉端起茶杯聞了一下,只覺那股清幽的茶香直滲肺腑,不由脫口讚道:「好茶,今天學生可是沾了費師的光了,費師手頭上若是有多,能不能勻學生一些!」

    要知道現在可沒有什麼芳香添加劑啥的,均是純天然手工產品,再加上現在的生態環境甩了現代幾百條街,好山好水出好茶啊。徐晉上輩子便喜歡喝茶,而且喝的都是頂級茶葉,雨前龍井自然也喝了不少,動輒上千元過萬一斤,但似乎都不及眼前這杯,所以心喜之下厚顏討要。

    費宏和費采不由都呵呵笑起來,前者更是笑罵道:「民受說得不錯,你小子是慣會順桿子往上爬,現在倒搶起老夫口糧來。也罷,紅纓,去把那雨前龍井勻二兩給小徐!」

    「是,老爺!」丫環紅纓在書房門外應了進來。

    徐晉前天在陸知府的私宴上一首《採樵圖》公開拒絕了寧往世子的拉籠,而且是徹底的劃清界線,不知寧王朱宸濠看到這首諷刺勸諫的詩會作何感想?

    一想到此,費家上下所有人都感到很爽,被寧王欺負了這麼久,總算暫時出了一口惡氣!

    費宏自然對自己這名得意門生更加器重了,才學和風骨都沒得說,所以他連老友剛送來的新茶也特意拿出來和徐晉分享。

    「嘖嘖,大哥你偏心啊,前天我向你討些新茶也未得,現在竟然給小徐勻二兩!」費采笑著酸道。

    費宏笑道:「行,都瞅著我那點存貨,也勻你二兩便是!」

    「那弟便沾小徐的光了!」費采打趣道。

    彼此的關係緊密,說話隨意了許多,更加親切融洽了。

    費宏喝了一口茶後,神色關心地問:「昨天民受和民獻回來說,寧王世子手下一名管事到你們店裡鬧事了?」

    徐晉點頭道:「之前不知那名管事是寧王手下的,學生跟他談過刻書方面的事,訂金都交付了,不過昨天已經退了他銀子,索回了手稿。」

    「噢,原來如此!」費宏輕皺著眉道:「小徐,你現在公開得罪了寧王世子,而且那首《採樵圖》影響太大,怕連寧王都會記恨你,日後可要多加小心,要不那家小店便不要開了。」

    徐晉道:「有勞費師關心,學生會注意的,只是羊雜店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若是關閉,日後生活無以為繼啊!」

    費宏和費采聞言均沉默了,確實,民以食為天,斷了收入來源可不行,近來費家在鉛山縣的產業受到賊人的破壞,收入也幾近斷了,要不是家中還有些積蓄,也難以維持上下數十口人的生計。

    「對了,不知孫巡撫在鉛山縣剿匪進展如何了?」徐晉岔開話題道。

    在徐晉看來,從三月初到現在已經近兩個月時間了,孫巡撫以一萬官軍圍剿數百賊匪,理應輕鬆剿滅才對。

    然而,費宏卻是神色凝重地道:「孫巡撫剿匪進展甚微啊,以吳三八、李鎮、周伯齡為首的盜匪嘯聚了近千人,盤踞在鉛山的密林內,神出鬼沒。

    孫巡撫雖然手握一萬大軍,但要封鎖鉛山還是難以辦到,所以短時間內還是拿這些賊子沒辦法。」

    古代交通不方便,山高林密,人跡罕至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一般的山賊人數少,又熟悉當地環境,所以剿匪一直是官軍十分頭疼的事。

    徐晉劍眉稍皺起來道:「費師既然說這群賊匪有近千,這樣一群人聚起來可不是小數目,每天吃喝耗費甚巨,不可能無跡可尋,況且,官軍根本不用進山,只要封鎖進山的道路,斷其糧食來源即可。」

    費采點頭道:「小徐所言極是,孫巡撫也是採取了這種策略,但已經過了兩個月,收效還是甚微啊!」

    徐晉心中一動,脫口道:「這麼說賊匪早有準備,他們屯積了大量的糧食,又或者孫巡撫封鎖不嚴密,讓賊人搞到糧食了。」

    費宏點頭道:「鉛山方圓十數里,山高林密,確實難以完全封鎖!」

    徐晉腦中靈光一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道:「費師,近日上饒縣內的糧食和藥材都漲價了,特別一些傷藥更是售罄!」

    費宏和費采對視一眼,顯然均明白了徐晉的意思,有人在大量收購糧食和藥物。

    本來,這青黃不接的時節,糧食漲價很正常,但藥材漲價就不正常了。

    「小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上饒縣內暗中收購糧食應給賊匪?」費宏眼中閃著精光。

    徐晉點頭道:「學生就住在恆豐車馬行對面,近段時間半夜偶爾會聽到些動靜!」

    費宏和費采都是聰明人,徐晉輕輕一點便都明白了。

    費采激動地道:「大哥,十有八九是寧王的人暗中收購糧食藥物支援那些盜匪,他們才能支撐那麼久。」

    費宏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鉛山一帶為害的盜賊十有八九與寧王有勾結,而且現在知府陸康又投靠了寧王,寧王手下的人要半夜運送糧食和藥物出城還不容易?

    「大哥,那我們馬上通知遜巡撫,讓他派人來封鎖城門,斷了賊匪的糧食來源,然後把城內通賊的人肅清!」費采的語氣帶著一股蕭殺,通賊可是大罪,一旦查明,一批人會丟官,一批人會丟腦袋。

    這裡的守城士兵都不可靠,要封鎖上饒縣城,自然得孫巡撫派人來了。

    費宏點頭道:「好,我馬上修書一封著人送去給孫巡撫!」

    徐晉連忙道:「費師,學生認為此事不妥!」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9
第73章 送信
               
    費宏和費采同時向徐晉望來,後者忙問:「何處不妥?」

    徐晉冷靜地分析道:「寧王已視費師為眼中釘肉中刺,再加上現在朝廷派來的欽差還在上饒縣,而孫巡撫又在鄰縣剿匪,若換了我是寧王,肯定會派人嚴密監視費家的舉動。所以費師此時派人給孫巡撫送信十分不妥,至少並不保險!」

    費宏和費采對視一眼,近日他們確實接到下人的稟報,府外有些可疑的陌生人在遊蕩,極有可能是寧王派來監視的眼線。

    「嗯,小徐的擔心不無道理!」費宏捋著鬍鬚點頭,假如自己送給孫巡撫的信函被寧王的人攔截了,那豈不是打草驚蛇,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費采皺眉道:「那怎麼辦?這消息對孫巡撫剿匪有極大幫助,難道不送了?」

    徐晉沉吟了一下道:「學生端午之後會回徐家村祭祖,正好我們村與鉛山縣永平鎮接壤。費師若信得過學生,可以把信函交給學生,到時學生親自走一趟,把信送到孫巡撫手中。」

    費宏和費采都不由動容了,這方法故然穩妥,但卻有可能讓徐晉身處險境,要知道鉛山縣那邊正在動刀兵,可不是鬧著玩的。

    費宏皺眉道:「老夫如何信不可過小徐,只是鉛山那邊兵慌馬亂,你一介文弱書生以身犯險,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老夫如何心安!」

    徐晉當然不想冒這個險,但現在自己與費家的利益存亡綁在了一起,而孫巡撫是費家的倚仗,如果孫遂因剿匪不力被朝廷調走,那還靠誰跟寧王掰手腕?

    更何況若不把鉛山縣那群凶殘的賊匪給剿滅了,到時說不定寧王會故伎重施,派盜賊攻打上饒縣,那麼費典的悲劇恐怕要重演,畢竟鉛山縣離這裡才百餘里,快馬半天就能殺到,乘船由信江而下也就一天的路程。

    徐晉此時非常沒有安全感,尤其是經過昨天莫管事到羊雜店鬧事,安全感就更加蕩然無存了,所以必須得幫助巡撫孫遂把鉛山縣的那股賊匪給剿滅了。

    而且,不僅要把鉛山縣的賊匪剿滅,還得把上饒縣內寧王的爪牙給肅清,包括知府陸康,否則寧王的人想來就來,想進就進,那還有什麼安全可言?

    徐晉腹中已經有了初步的計畫,所以這次他要親自走一趟鉛山縣,如果計畫順利,可以把上饒縣城打造成為安全的根據地,不用再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

    「費師剛才不是說那些賊匪已經被圍困在鉛山中,學生只是去外圍送信給孫巡撫,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才對。」徐晉沉靜地道。

    費宏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好吧,那老夫便修書一封,不過你得注意安全,多帶幾個幫手照應。」

    徐晉點頭道:「學生省的,定不負費師所托!」

    於是費宏當場修書一封,還加上自己的印章,這才裝進了信封中交給徐晉。

    徐晉鄭重地把信貼身收好,彼此又聊了許久,這才起身告辭。

    「小徐必思縝密,有勇有謀,日後前途無可限量啊,可惜已經成親了!」

    待徐晉離開了書房,費采不由惋惜地嘆道,要是徐晉還沒成親,他都有點心動,要把自家女兒費吉祥下嫁給徐晉,只是現在不可能了,無論他如何欣賞徐晉,也不可能把女兒嫁過去作妾。

    「徐公子,這是雨前龍井,你拿好了!」婢女紅纓把一小袋茶葉交給了徐晉,然後帶著他往府外走去。

    說來倒是巧了,剛經過上次的月亮門,竟然又遇上了費家三位小姐。

    「嘻嘻,徐晉,又讓本姑娘逮著你了!」費小玉見到徐晉,立即便笑嘻嘻地攔住去路。

    費如意今天穿了一件淺黃色的羅裙,上身淺綠色掐牙背心,十六歲的小女線條已經長開了,曲線玲瓏,身形窈窕,雪膚香腮,宜嗔宜喜的俏臉讓人見之忘俗,一對明眸見到徐晉亦不禁微亮。

    徐晉今天穿了童生服,頭髮束起,腦後垂著兩條藍色的飄帶,更顯唇紅齒白,英俊飄逸,再加上那與年齡不相符的從容沉穩,自然讓少女們怦然心動。

    徐晉拱了拱手道:「見過三位姑娘!」

    費如意俏臉微暈,點頭嗯了一聲作為回應,而費吉祥則大方地道:「徐公子不必多禮!」

    「切,都別酸了,嘻嘻,徐晉,你那首採樵圖真是太有趣了,寧王世子當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了,好樣了,給我們費家出了一口氣。不過徐晉,你這首詩什麼婦呀夫的太彆扭,本姑娘看了怪怪的!」費小玉這小辣椒一開腔就是連珠炮般說了一大段。

    徐晉不禁暗汗,那首採樵圖是他前世看明史時看到的,覺得婁妃這名才女令人惋惜,於是便把這首詩給記住了,本來是想借來表明態度,沒想到這首詩婁妃現在還沒寫出來(其實已經寫出,只是沒傳開)。

    費如意蹙了蹙眉訓道:「五妹不懂別亂說,徐公子這是假借的手法!」

    「噢噢噢,你們讀書人就是麻煩,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還借別人的語氣!」費小玉撇了撇嘴,忽然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三姐就瞧不得別人說徐晉的不好!」

    費如意那張俏臉騰的紅透了,那美態讓徐晉不由看得微失神,連忙把目光移開,拱手道:「在下告辭了!」

    看著落荒而逃的徐晉,費小玉沒心沒肺地咯咯笑起來道:「你們剛才看到了沒,徐晉剛才看了三姐後竟然臉紅了,切,臉皮真薄!」

    費如意又羞又氣,伸手就去揪費小玉的耳朵,後者機靈地躲開,然後撒開腿便跑了,氣得費如意直跺腳。

    徐晉聽著身後漸變小的嘻鬧聲,不禁暗鬆了口氣,費小玉的這枚小辣椒,有時真讓人受不了。

    「徐公子,五姑娘向來口無遮攔,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紅纓歉然地道。

    徐晉嗯了一聲,不由想起費如意那張佈滿紅霞的俏臉,不得不說,很美!

    紅纓神色有些複雜地睇了徐晉一眼,默默地在前面領路,把徐晉送出了門口。

    「天色有些暗,可能要下雨了,徐公子把傘帶上吧!」紅纓在門房處拿了一把傘遞給徐晉。

    徐晉道謝一聲,接過雨傘走下費府門前的石階。

    江西地處偏南,夏天正是多雨的季節,特別是鄱陽湖這一帶,浩瀚的湖泊為這片肥沃的土地帶來了充沛的降水,孕育一方水土的同時,也帶來災難,一旦鄱陽湖發大水,周邊便水災不斷,如果正逢作物開花授粉的時期,被洪水一泡,這一茬的收成便基本打水漂了。

    徐晉剛回到店裡,天空便下起了飄泊大雨,街上頓時雞飛狗跳,人們都急急忙忙地跑到街邊的店舖避雨。

    徐晉不由暗暗慶幸,這麼大的雨,就算打傘恐怕都會被淋濕,懷中那封費宏的親筆信也得遭殃。

    「相公回來了!」

    正無聊地坐著發呆的謝小婉見到徐晉進來,頓時眼前一亮,迎上來接過他手中的雨傘。

    徐晉有點奇怪地掃了一眼店裡,竟然沒有一個食客,這情況很少見啊,不由皺眉道:「小婉,沒有客人來嗎?」

    謝小婉小嘴頓時撅了起來,指了指對面車馬行一側道:「錢嬸在那開了家五香羊雜店,也兼賣面條!」

    徐晉行到門口望去,雖然外面的雨很大,但距離又不遠,所以隱約看到,果然在車馬行門口附近新開了一家食鋪,旗旛上寫著:錢嬸五香羊雜。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那錢嬸手腳不乾淨,前段時間被他開除了,沒想到竟然在對面開了家五香羊雜店搶生意。

    不過轉念一想,徐晉又覺得不妥,開店不是說開就能開的,即使有本錢也得物識鋪面,錢嬸有本事這麼快把店面搞起來?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小婉,今天是不是對面車馬行的人都不來幫襯了?」

    謝小婉委屈地點了點頭道:「都不來了,我偷偷找閻老蔫問過,他說車馬車的掌櫃不允許他們光顧咱這裡,否則就不能在車馬行拉車!」

    徐晉不由面色一沉,果然不出所料,這絕對是莫管事搞的鬼,這招釜底抽薪真是毒啊,羊雜店的主要顧客群體就是車馬行那幫車伕,莫管事分明是要把自己的羊雜店整垮掉。嘖嘖,這專業的手法可比寧王世子的粗暴簡單高明多了!

    「相公,咱們以後怎麼辦?」謝小婉眼圈紅紅地道,好不容易把店舖的生意搞起來,眼看這門營生就要斷了,沒了收入,以後生活咋辦?

    徐晉不由一陣心疼,把謝小婉輕擁入懷中,安慰道:「別擔心,只是暫時的,就錢嬸那點水平,做出來的東西怎麼及得上我家小婉,只要東西好不怕賣不出!」

    謝小婉不由破涕為笑道:「相公說得對,今天我託人去錢嬸的羊雜店買了碗五香羊雜回來嘗一嘗,比咱們的差遠了,太羶了!」

    徐晉就知道會這樣,那錢嬸在店裡幹了不到兩個月,而羊雜一般都是謝小婉自己一早起床買回來處理好的,錢嬸根本沒學到訣竅。

    當然,莫管事如今斷了自己這邊的客源,這問題得想辦法解決才行,不過徐晉也不著急,實在不行自己還可以出書,此路不通還有其他路,大活人還能給尿給憋死,莫管事也太小看自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20
第74章 劫道
               
    五月初三,家丁大寶騎著馬出了上饒縣城西門,沿著官道往徐家村的方向馳去,他是去給徐家村族長送口信的,徐晉將在五月初八回徐家村祭祖。

    大寶為人機靈,平時便經常跟著管家周衡外出辦事,所以騎馬駕車均十分在行,到離城六七十里的徐家村送口信的任務對他來說綽綽有餘。

    昨天剛下過雨的官道泥濘不顛,馬蹄踏得泥水四淺。

    正當大寶策馬奔過一處山坳時,道旁的草叢中突然躥出一條黑影攔在路中間。大寶急拉韁繩,馬匹一聲嘶叫人立而起,馬背上的大寶頓時掉了下來,滾了滿身泥水。

    大寶泥猴般爬起來,正要破口大罵,一把寒光閃閃的朴刀已經架到了脖子上,那句「直娘賊」頓時咕嚕的吞了回去,陪著笑道:「好漢饒命,有話好說,要錢儘管拿走。」

    站在大寶面前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大漢,滿面的絡腮鬍子,眼大而凸,眉亂如草,一副凶相,顯然不是什麼好人。

    這時草叢中又閃出另一人,同樣手提鋼刀,左邊面頰上有一條刀疤,一直延伸到耳畔,左耳朵缺了一塊,看上去醜陋而獰獰。

    絡腮鬍子往地上吐了口濃痰,用朴刀拍了拍大寶的臉頰,嘿笑道:「你小子倒是挺識趣的,疤臉,搜搜他!」

    那名臉有刀疤的男子上前將大寶裡裡外外搜了一遍,摸出裝著幾十枚銅錢的錢袋拋了拋,朝絡腮鬍子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罵道:「媽的,還以為逮了條大魚,沒想到是只小蝦!」

    大寶眼珠一轉,陪笑道:「小的就一跑腿的下人,身上能有啥錢,兩位好漢若嫌少,儘管把馬牽走,給小的留條活路就行。小的上有八十老母要贍養,下有一歲小兒嗷嗷待哺……」

    「呸,少來,這種話老子一年聽幾十回,你小子想活命便老實點,老子問你什麼答什麼。」絡腮鬍子將幾十斤重的朴刀往大寶肩頭上一壓,後者身形頓時矮了幾分。

    「好漢,您問,儘管問!」大寶很沒節操地陪著笑。

    絡腮鬍子瞪著凶睛問:「準備去哪裡?幹什麼事?」

    「去徐家村送口信,府試案首徐公子過幾日打算回村祭祖,通知村裡準備一下。」

    「我呸,他娘的,不就是得了個童生,值得賊顯擺,害老子……」

    絡腮鬍子話沒說完,旁邊的刀疤臉揚手甩了大寶一記耳光,打斷了絡腮鬍子的話,接著話茬罵道:「王八蛋,身上才幾個錢,害老子白忙活一場,要不是今天老子心情好,准讓你小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滾吧!」

    刀疤臉說完飛起一腳把大寶踹翻,大寶屁都不放,爬起來便跑,至於馬匹自然不敢討要,小命比什麼都重要。

    看著大寶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山路轉彎處,刀疤臉瞪了絡腮鬍子一眼,罵道:「你他媽的剛才差點說漏嘴,幸好老子反應快!」

    絡腮鬍子不以為然地道:「說漏嘴又咋的,大不了一刀砍掉那廝,省得麻煩。」

    刀疤臉罵道:「你懂個屁,莫管事讓咱倆盯著費家,可沒說要打草驚蛇,砍了這家丁,費家會有所察覺,以後怕是會更加小心謹慎。」

    絡腮鬍子自知理虧,所以也不再犟嘴,罵罵咧咧地道:「姓徐那酸子就是屁事多,不就是考了個府試案首,犯得著跑回村祭祖顯擺嗎,還讓費家的丁人為他送口信,他娘的,這天雨路滑的,害咱兄弟白趕了幾十里路。」

    絡腮鬍子和刀疤臉都是寧王府中畜養的亡命之徒,現在跟在莫管事手底下辦事。今天早上盯著費府的眼線回報,說費府有下人騎馬離城,於是兩人便騎快馬追趕,抄近道把大寶攔截,裝成是劫道的賊人,實則是想攔截打聽消息。

    ……

    中午時份又下起了大雨,雨點敲打著講堂外面的芭蕉葉,發出低沉的叭叭聲響。

    講堂內,剛吃完午飯的徐晉正準備小憩一會,然後繼續苦讀,為八月份的院試作準備。

    這時有人披著蓑衣從大雨中走到講堂外的屋簷下,湊到窗口冷冷地叫了一聲:「徐晉!」

    徐晉轉頭望去,頓時見到方教習那張古板的老臉,後者身上的蓑衣還在嘩嘩地淌著水,眉毛上也掛著水珠。

    徐晉有些意外,這老迂腐找自己幹嘛?疑惑地站起來走出去,象徵性地微彎了彎腰:「方教習找學生,可有事?」

    「山長讓你去一趟閱微居!」方興生淡道。

    閱微居是山長婁緯平時辦公的地方,相當於校長室,徐晉之前也去過幾次。

    徐晉點頭道:「謝方教習通知,我現在就過去。」

    方教習一聲不響,轉身走入大雨中,往亦樂堂方向行去。

    由於眼下已經進入雨季,貼心的小丫頭每天都會記得往徐晉的書簍裡放一把雨傘,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閱微居在書院的西側,外面植了幾顆佛肚竹,環境清幽而雅緻。

    徐晉撐著傘來到閱微居外,收起雨傘擱在走廊邊上,然後徑直拂簾而入。

    本以為會跟往常一般,見到穿著短褂,手拿大葵扇的山長婁緯,然而,此時在屋內的人卻讓徐晉微愕了一下。

    只見縣尊劉清源一身便服,正負手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被風雨吹打的竹子出神,而山長縷緯卻不在。

    徐晉站了片刻,見劉清源還負手站在窗前,不禁有些無語,裝,你就繼續裝吧,徐晉就不信劉清源沒聽到自己進來時的腳步聲和掀簾子的聲音。

    「咳!」徐晉只得配合地輕咳了一聲,劉清源這才轉過身,微笑道:「徐案首來了!」

    徐晉拱身行禮道:「徐晉見過老縣尊大人!」

    劉清源擺了擺道:「不必多禮,脫掉官服,劉某也只是一名讀書人罷了,來這邊坐吧!」

    劉清源行到茶几旁坐下,徐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看這架勢似乎並不是山長找自己,正主反而是劉清源啊。

    徐晉在茶几旁坐下,左右看了一眼,試探道:「縣尊大人,山長不在嗎?」

    劉清源微笑道:「不用懷疑,是我以婁師的名義把你叫來的!」

    徐晉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

    劉清源看了一眼面前沉穩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陣感慨,問道:「你不問問本縣為何找你來?」

    「縣尊大人自然會說,學生又何必多問。」

    劉清源不由笑道:「徐晉,有時本縣都有點懷疑你是不是十四歲。」

    「縣尊大人何出此言?」

    劉清源搖了搖頭,一指窗外的狂風橫雨,岔開話題道:「大雨下個不停,天公不作美啊,看來今年的端午龍舟賽要延期了!」

    徐晉不由有些意外,本以為端午賽龍舟這項活動後世才開始流行,敢情大明朝也有啊。

    事實上,端午節賽龍舟這項活動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而我國南方,甚至北方靠近河湖的城市均有端午節賽龍舟的習俗,直至現代,上饒縣每年端午節都會舉行盛大的龍舟競渡,地點就在信江河段。

    「或許明天就雨過天晴了!」徐晉道。

    劉清源收回目光,微笑道:「但願吧,今年欽差和寧王世子均在上饒縣,世子還代表寧王府捐獻巨資獎勵賽龍舟的健兒。所以今年的端午龍舟競渡將會比往年更加熱鬧。」

    很明顯,這又是寧王世子提升王府名望,收買人心的一項舉措,徐晉現在還搞不懂劉清源找自己意圖,所以沒有接劉清源的話茬,免得自討沒趣。

    劉清源心中苦笑,越發感覺自己在和一個老油條打交道,這小子還沒成年,卻沉穩得滴水不漏,只得輕咳一聲,開門見山地道:「徐晉,本縣有件事要麻煩你幫個忙。」

    徐晉點頭道:「縣尊大人客氣了,請講,學生自當盡力而為!」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本縣這裡有一封信勞煩你交給費閣老。」劉清源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推到徐晉面前,封面上空空如也,並沒有署名。

    徐晉心中一動,試探道:「縣尊大人為何不自己上門拜訪,親自把信交給費師?」

    劉清源道:「本縣登門多有不便。」

    徐晉頓時意會,不動聲色地把那封信收入懷中,劉清源微微一笑,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兩人又閒聊了片刻,劉清源便道:「本縣便不耽擱你讀書的時間,且去吧!」

    於是,徐晉起身告辭離去,回到講堂繼續讀書。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20
第75章 讀書人的威風
               
    傍晚,費府的書房內,費宏讀完知縣劉清源的信,捋鬚微笑道:「劉有節與我等不謀而合,小徐,這封信你也看看。」

    徐晉接過信箋閱了一遍,原來劉清源信上寫的竟然也是上饒縣糧食和藥物價格上漲的事,還羅列了一些蛛絲馬跡,懷疑有人私通私通賊匪,建議費宏設法通知在鉛山縣剿匪的孫巡撫。

    這封信後面同樣沒有署名,可見劉清源確是個辦事謹慎的人,當然,這也反映出劉清源目前的處境恐怕有些不妙,十有八九也是被監視了,否則也不用大費周折,跑到書院假借山長的名義見徐晉,再讓徐晉把信送到費宏手中。

    「太好了,劉知縣不負有節之名,並沒與陸康之流沆瀣一氣!」費采欣悅地道。

    正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敲響了,婢女紅纓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是二少爺,說有急事!」

    「讓他進來!」費宏揚聲道。

    費懋中應聲推門走了進來,急急地道:「爹,大寶剛回來了,受了點傷。」

    費宏皺了皺眉道:「民受,為父說了你多少次了,凡遇大事須有靜氣,你這毛糙性子什麼時候可以改一下。」

    費懋中有點尷尬,點頭道:「爹教訓得是,孩兒謹記。」

    「說吧,怎麼回事?」費宏緩聲問道。

    費懋中道:「大寶今天騎馬出城趕去徐家村,結果半路遇到劫道的山賊,從馬上摔下來,腿上受了點傷,自己走路回來的,剛剛才回到府中。」

    費采皺眉道:「豈有此理,這治安是越來越差了,大寶傷得嚴重嗎,有沒有請大夫?」

    「傷得不是很重,只是腳踝扭傷了,倒算這小子機靈,沒有丟掉性命。」費懋中慶幸道。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這是不是巧了些,問道:「民受,大寶現在哪?」

    「這小子渾身是泥,又徒步走了幾十里回城,慘兮兮的,我已經吩咐他下去清洗休息了。」

    「讓他來書房,老夫要仔細問一問!」費宏顯然也產生了懷疑,昨天才剛聊起費府可能被寧王的眼錢嚴密監視了,結果今天派了個家丁出城就遭劫了,這也太湊巧了些。

    約莫一刻鐘左右,家丁大寶便趕到了書房,已經然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路時明顯有點瘸,倒是難為他走了幾十里路回城。

    「見過兩位老爺!」大寶納頭便跪,慘兮兮地道:「小的今天差點就回不來了。」

    費宏向來待下人寬厚,和顏悅色地道:「大寶,起來說話吧,詳細說說經過。」

    大寶站起來把今天遭劫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慶幸道:「那兩個劫道的賊子長得凶神惡煞的,沒想到最後竟然放了小的。」

    別看《水滸傳》裡剪徑的山賊大多只劫財不害命,但古代實際的情況卻正好相反,為了不暴露自己,山賊們不僅劫財劫色還劫命,相當凶殘。

    而且,有些山賊本來就是附近的山民,平時耕田種地打獵,偶爾客串一下山賊撈外快,為免暴露身份,事後都會選擇殺人滅口,所以遇到山賊劫道,最後還撿回小命的絕對是幸運兒。

    「周管家,帶大寶下去休息,給他一百文錢賞賜!」費宏揮了揮道。

    待周管家把家丁大寶帶了下去,費宏捋著鬍子沉吟了片刻,目光望向徐晉,問道:「小徐,你怎麼看?」

    徐晉道:「學生覺得此事十有八是寧王手下的人幹的,一般的山賊怎麼可能打聽苦主去哪,要做什麼事呢?」

    費宏和費采點了點頭,均是深以為然,暗暗慶幸昨天聽從了徐晉的話,沒有派下人到鉛山縣給孫巡撫送信,否則此時信件怕已經落入賊手了。

    費采提醒道:「小徐,如今這情況,你初八回村倒要小心些了,寧王世子性子暴戾類其父,說不定會趁機報復。」

    「這樣吧,到時老夫讓護院武師趙行,帶兩名護院隨行保護你的安全。」費宏乾脆地道。

    這次徐晉倒沒有拒絕,正所謂防患於未微,多幾個會武藝的幫手自然更加安全,點頭道:「謝過費師!」

    徐晉離開費府回到家中,今天羊雜店的生意依舊很淡。

    徐晉走進店裡時,二牛正無聊地拿著抹布趕蒼蠅,小奴兒坐在灶後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著徐晉最近默寫出來的《射鵰》新章。

    「十叔,再這樣下去,咱們這羊雜麵店就要關門大吉了!」二牛嗡聲嗡氣地道。

    現在二牛算是店裡的正式夥計兼保鏢,徐晉給他開的薪水是每月一兩銀子,這待遇比在村裡耕田種地好多了,二牛雖然憨,但並不是傻,自然十分珍惜這份工作,看到店裡的生意不好,心裡也是著急。

    徐晉微笑道:「二牛,耐得了寂寞,才能守得住繁華,放心吧,會好起來的!」

    正沉浸在小說中的小奴兒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又爆金句的徐晉,嘴裡嘀咕了幾遍寂寞繁華,又繼續看書!

    「小婉呢?」徐晉沒見著謝小婉,不由問道。

    「店裡沒什麼生意,嬸娘到宅子後面做晚飯了!」二牛嗡聲答道。

    正在此時,一人行了進來,徐晉還以為有客人進來,正想招呼,發現竟是前段時間被自己辭掉的錢嬸。

    「哎喲,小徐老闆,你們真是清閒,我那邊都忙不過來了,真是羨慕你們呀!」錢嬸扭擰著大屁股得意洋洋地道。

    小奴兒站起來不屑地道:「別吹牛了,忙不過來還有空閒跑來這裡得瑟,就你們店裡的腥騷羊雜,白送小爺也不要!」

    錢嬸面色微僵,確實,除了剛開始那兩天熱鬧外,她那店裡的生意其實也不好,試問做得不好吃,白痴才會繼續來幫襯。

    車馬行那些車伕迫於莫管事的壓力不敢來光顧徐晉家的羊雜店,並不意味著他們非要到錢嬸的店裡吃飯。

    「呸,哪來的小野種,這裡幾時輪倒你說話了,滾一邊去!」

    小奴兒是徐晉家撿回來的,錢嬸自然清楚,再加上以前在店裡幫工時不受小奴兒待見,此時自己「翻身做主」了,自然腰桿挺直,向著小奴兒戳指便罵。

    小奴兒頓時像炸毛的小貓兒,目光凌厲地盯著錢嬸,憤怒地道:「再說一句雜種試試?」

    如果是徐晉,錢嬸或許還會顧慮一二,畢竟人家是讀書人,而且還是府試案首,說不定日後就是官老爺了,但小奴兒算什麼,她一叉水桶腰,冷笑道:「咋的,老娘就說你小雜種,你還敢咬我不成……呀!」

    錢嬸還沒說完臉上便挨了一記大耳刮,徐晉打的!

    錢嬸摀住臉愕然地望著徐晉,愣了兩秒才尖叫道:「小雜……你……你敢打老娘!」

    徐晉甩了甩手,淡道:「你算哪根蔥,敢在我這裡撒野,二牛,把她丟出去!」

    「好哩!」二牛擼起衣袖,上前一把提著錢嬸的後衣領,後者近兩百斤的身體竟然被小雞般提起來。

    砰……

    錢嬸當場飛了出去,碩大的屁股與地面來了個親密的接觸,差點沒摔成兩掰。

    「哎喲……!」錢嬸片刻才緩過氣來,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打人啦,府試案首打人啦!」

    「打的就是你!」小奴兒衝出去,往錢嬸身上狠狠地踢了幾腳,踢得她抱頭慘叫連連。

    「小奴兒,回來吧,差不多就行了!」徐晉招了招手,這種不知所為的愚婦,教訓一下就行。

    小奴兒又往錢嬸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這才悻悻地返回店內,罵道:「賤婦,敢罵本……小爺雜種,嫌命長了,滾吧!」

    「沒有王法啊,府試案首就可以囂張,無故打人,老娘這就去縣衙告你們!」錢嬸狼狽地爬起來,一邊罵罵咧咧。

    徐晉淡定地道:「徐某乃本府案首,堂堂童生一員,豈能受辱於你這一介草民陋婦,儘管去告官,看縣尊大人打誰的板子。」

    錢嬸頓時閉嘴了,讀書人的地位本來就高,更何況徐晉是府試案首,有童生的身份在身,再加上錢嬸上門挑釁在先,被打了也是活該,告到縣衙只能自討沒趣。

    錢嬸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悻悻地轉身離開,她這次本來是想過來得瑟一下,順便向謝小婉討要做五香羊雜的秘方,誰知秘方沒討成,反而挨了一頓打。

    「讀書人就是威風,打了人還能理直氣壯!」二牛憨笑著道。

    徐晉也懶得理這憨貨,摸了摸小奴兒的腦瓜,淡道:「淡定點,遇事要有靜氣,不要讓情緒支配了你的行為。」

    小奴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臉上的怒氣悄斂去。

    「相公,發生什麼事了?」謝小婉從後宅行了出來,身上還圍著圍裙。

    徐晉笑了笑道:「沒事,剛跑來一隻母豬,被二牛趕跑了,娘子,能吃飯了沒,相公都餓扁了!」

    小奴兒和二牛都笑起來!

    謝小婉白了某人一眼,相公又胡扯了,自己剛才明明聽到了錢嬸的聲音,哪來的母豬,嗔道:「快了,馬上就能吃!」

    反正也沒什麼生意,徐晉乾脆讓二牛打烊關門,一起回後宅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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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端午龍舟賽
               
    五月初五,風和日麗,倒是個大好天氣,上饒縣一年一度的龍舟競渡如期舉行,南城門外臨時搭建了看台。

    這一大早,信江碼頭兩岸都站滿了觀看龍舟競渡的百姓,陣陣羅鼓聲和號子聲從江面上傳來,十分之熱鬧。

    聽說今年龍舟競渡的獎勵十分豐厚,不僅兩名欽差會到場觀看,寧王世子更是出巨資重獎前十名,據說第一名將獲得一百兩銀子。

    正因為如此,今年報名參加龍舟賽的隊伍多達五十多支,比往年足足翻了一倍。這些參賽的龍舟隊伍,一般都是城裡的大商戶資助,目的是為了打廣告,另外,還有相當一部分是縣城附近村落的村民,自然是為了獎勵和名氣了。

    此時,徐晉、小奴兒、二牛便站在碼頭附近的岸邊充當觀眾,手裡均拿著一串冰糖葫蘆。

    小奴兒這傢伙一大早便嚷著要出城看龍舟競渡,正好徐晉也想見識一下古人是怎麼賽龍舟的,於是便答應了。

    反正也沒什麼生意,徐晉本想讓小婉把店關了,然後一起出城看賽龍舟的,只是估計家裡兩位大哥這幾天會到達上饒縣,如果關了店面怕他們找不著地方,所以謝小婉執意留在家裡等候。

    由於前兩天連續大雨,此時的江水漲了許多,都快漫上碼頭的石階了,水勢較為湍急,徐晉再三叮囑小奴兒不要站得太靠近水邊。

    此時的江面上一字排開了幾十艏的大小龍舟,健兒們打著赤膊,露出身上精壯的肌肉,隨著鼓點發出雄壯的吆喝。

    此時看台那邊來了一群人,正是以知府陸康為首的一眾官員士紳,兩名欽差和寧王世子被一眾官員簇擁著,在看台的正中位置落坐。

    「怎麼還不開始!」小奴兒有點不耐煩地伸長脖子張望,那串冰糖葫蘆都快啃完了。

    「應該差不多了,再等一等!」

    徐晉正說著,忽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連忙轉身一看,不由愕了愕。

    只見數名油頭粉面的「書生」正站在身後,而拍自己肩頭那位正掩著嘴咯咯偷笑,那聲音清脆而熟悉。

    「你們……怎麼跑出來了!」徐晉頗有些意外,這幾位娘裡娘氣的書生正是費家三位姑娘和丫環,而拍他肩頭的正是費小玉那隻小辣椒無疑。

    此時費如意、費吉祥和費小玉,還有各自的貼身丫環均是一副書生打扮,只是細皮嫩肉,明白人一看就露餡了,特別是最年長的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明眸皓齒,胸前賁起的曲線都不懂掩飾一下。

    小奴兒自然認出了這幾位,笑嘻嘻地道:「幾位……費公子,你們也來看龍舟競渡啊!」

    費小玉得意地道:「人人都能看,難道本公子不能看!」

    徐晉左右看了一遍,沒發現費懋賢和費懋中,不禁稍皺了皺眉,問道:「民獻和民受沒有跟你們一起出來?」

    費如意臉生微霞,有點尷尬地道:「徐公子,家兄沒和我們一起呢,五……五弟要來看龍舟賽,我們拗不過她,只好陪她一起來。」

    「這江邊水流湍急,而且人多雜亂,你們還是趕緊回城的好。」徐晉連忙道。

    這幾位一看就是偷跑出來,嬌滴滴的幾個小姑娘,還要女扮男裝,這不是引人犯罪嗎,要是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費小玉頓時不樂意了,撅嘴道:「徐晉,家裡爹管著就算了,到了外面憑什麼還讓你管著,早知就不跟你打招呼了,本以為你跟別的男子不同,誰知還是一個樣,大男子行徑。行了,我們也不摻和你們,你看你的,我看我們的。」說完轉身就走!

    徐晉頓時被噴得無語凝咽,敢情這小辣椒還是個女權主義者,苦笑道:「行,我不囉嗦就是,你們就在這裡看吧,看完我們一起回城!」

    徐晉那敢讓這幾位嬌小姐亂走動,跟在自己身邊好歹有個照應。

    「這還差不多!」費小玉這才轉嗔為喜,伸手捏了捏小奴兒的粉嫩的臉蛋,笑嘻嘻地道:「小奴兒,沒見幾天又漂亮了,冰糖葫蘆哪買的?」

    小奴兒翻了個白眼,他最討厭別人摸他臉蛋了,一指遠處路邊的小販:「那邊,沒眼睛看嗎!」

    「哎喲,敢丟本公子白眼!」

    小奴兒趕緊閃到二牛身側道:「傻牛,有人欺負我,你看著辦吧!」

    二牛撓了撓後腦勺,他雖然憨,但不是白痴,這幾位油頭粉面的書生一看就是雌兒,憨笑道:「小奴兒,你二牛哥不打女人的!」

    小奴兒道:「錢嬸你打了!」

    二牛反駁:「我沒打,十叔讓我丟出咯,丟又不是打!」

    小奴兒一指費小玉:「那你也丟她!」

    費小玉鼻子都氣歪了,一叉小蠻腰凶道:「小奴兒,再說一次試試,信不信本公子把你扔江裡餵魚!」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輕咳一聲道:「幾位費公子,你們在這裡稍站,我去給你們買冰糖葫蘆。」說完便往不遠處路邊賣冰糖葫蘆的大叔行去。

    「嘿,公子,來兩串冰糖葫蘆吧,一文錢一串,十分便宜!」那名大叔見到生意上門,頓時熱情地招呼道。

    「你這一把冰糖葫蘆我全包了!」徐晉直接道。

    糖葫蘆大叔大喜,樂呵呵地道:「好的,我這就給您包起來!」

    「不用了,給我八根就行,剩下的錢照付!」徐晉微笑著道:「不過麻煩大叔替我到城北的費府捎個口信!」

    糖葫蘆大叔微愕,臉上的笑容斂去,試探道:「公子想讓捎什麼口信?」

    「你就告訴門房,說家裡幾位公子正在城南碼頭看龍舟競渡就行!」

    糖葫蘆大叔聞言頓時恢復了笑容,只是傳個口信,既不違法,那倒是容易,爽快地答應了。

    徐晉給了三十六文錢,拿了八根糖葫蘆拱了拱手道:「有勞大叔了!」說完轉身行了回碼頭。

    「嘻嘻,這還差不多,徐晉,本公子便原諒你了!」費小玉笑嘻嘻地接過徐晉遞來的糖葫蘆。

    「謝謝徐公子!」一眾丫環各分了一根糖葫蘆,紛紛出聲道謝,那嬌聲瀝瀝的,頓時引來周圍的側目。

    「謝謝!」費如意接過徐晉遞來的冰糖葫蘆,嫩白的臉蛋紅氣浮現,轉過臉去才輕咬了一口。

    徐晉把剩下的兩根給了二牛和小奴兒,這玩意都是糖,拿著粘乎乎的,徐晉實在對此無愛。

    這時碼頭上的人越聚越多,費小玉諸女雖然女扮男裝,那俊俏的模樣實在騙不住人,一些不懷好意的傢伙便藉故挨近,企圖揩油。

    「呀!」費吉祥的婢女侍書突然驚叫一聲,像被蛇咬了般躥前幾步。

    「侍書,怎麼了?」費吉祥急忙問。

    侍書又羞又怒,指著身後一名滿臉油膩的傢伙道:「他摸我屁股!」

    那猥瑣男雙眼一瞪,厲聲道:「指啥指,老子又沒龍陽癖,摸男人屁股幹嘛。」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哄笑起來,眼神曖昧地望來,誰都能看得出費小玉等是女扮男裝的雌兒。

    「你你……你無恥!」侍書氣得眼淚打轉,就連小辣椒費小玉都變了臉色,性情溫順的費如意更是臉都嚇白了,十分後悔同意小妹出城看龍舟,身邊連個家丁都沒帶。

    徐晉面色一沉,淡淡地道:「二牛,揍他!」

    二牛對十叔可是言聽計從的,聞言立即就大步上前,那猥瑣男見到鐵塔般的二牛,氣勢頓時就弱了,吃吃地道:「你想幹嘛?」

    「幹嘛,十叔讓我揍你!」二牛五指一捏,沙鍋大的拳頭就擂在此男的臉上。

    嘭……

    那猥瑣男當場被砸得飛跌出去,鼻血眼淚齊飆,剛才哄笑的人都駭然地後退開去,這位爺直接命令下人動手打人,肯定非富即貴,惹不起啊!

    「發生什麼事?」兩名負責維持秩序的衙差衝過來厲聲喝問。

    「他打人,他打人啊!」猥瑣男指著二牛殺豬般大叫。

    徐晉上前一步,拱手道:「兩位差大哥,我是信江書院徐晉,此人是扒手,剛才企圖扒竊我們的錢財被發現了,我這下人憤而教訓了他一下。」

    兩名衙差正是在縣衙當差的,自然認得縣試和府試的案首徐晉,再加上他們之前的老大馬橫馬捕頭,就是因為徐晉的妻弟被拐這件案,受到杜瘸子的牽連,後來被縣尊大人解職查辦了。

    這兩位衙差很有眼色,自然不敢得罪除罪,二話不說,上前就把猥瑣男給銬走了。

    「好了,沒事了!」費吉祥等溫言安撫住潸然欲泣的丫環侍書,均向徐晉投來感激的目光。

    這邊的動靜有點大,自然驚動了看台上的官員士紳,寧王世子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徐晉,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招手把莫管事叫到身邊,低聲語耳了幾句。

    莫管事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點頭轉身行了開去,心中暗道:「姓徐的,只能怪你自己不自量力,竟敢跟寧王府作對,你不是喜歡寫詩嗎,今天你便下江去找屈原公吟詩作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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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落水
               
    江水滔滔,一葉竹排順江而下,迅若奔馬,三人站在竹排上隨江波起伏,竟如履平地,引得兩岸正在田裡勞作的農人紛紛喝采叫好。

    「誰家的伢子,端的好本事?」

    那江中的竹排上,站在中間那少年約莫十歲許,生得虎頭虎腦,聽聞兩岸的喝彩聲,顯然十分得意,竟然在竹排上走動起來,誘得那些村婦姑子驚叫連連。

    站在竹排後面那位年紀最長的青年皺眉斥道:「三槍站好了,要是掉江裡不撈你!」

    虎頭虎腦的小童撇嘴道:「大哥,鄱陽湖都淹不死我,小小一條信江算啥,當澡盆都嫌小了。」

    竹排前面掌舵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皮膚微有光澤,劍眉高鼻,生得英氣勃勃,手拿著竹竿懶洋洋地道:「三槍,小小的信江是淹不死你,但咱這竹排你是肯定追不上的,到時你自己走路去上饒縣好了,我和大哥在妹夫家裡好吃好喝,你就只能喝西北風。」

    「切,你們試試不等我,回頭告訴爹,有夠你們好受的,嘿,大哥,你上次偷看隔壁翠花洗澡的事我也告訴爹。」小童得意洋洋地道。

    竹排後面的老成青年頓時脹紅臉,爭辯道:「三槍,上次那事……是誤會,碰巧的,大哥又不是故意偷看,而且我也沒說不等你,那是二劍說的,要告黑狀你告他!」

    竹排前面的少年聳了聳肩道:「瞧瞧,我就說不能帶老四,這小王八蛋腦後有反骨,淨干告密的事!」

    虎頭虎腦的小童一拍手道:「二哥,你慘了,罵我王八蛋,那不是罵咱爹王八,回頭我告訴爹去,看他老人家不打斷你三條腿。」

    「你狠,算我怕了你!」掌舵少年手中竹竿往江水中一捅,竹排頓時輕盈地拐了個角度,避開了一根浮木。

    竹排沿著信江往下游急馳,已經遠遠看到了上饒縣城的城廓了,估計還有數里路的樣子。

    正在此時,前面的江面上出現一座水寨,兩艏快船迅速的駛出攔在江面,船上的兵丁彎弓搭箭對準竹排上三人,大聲喝道:「立即靠岸接受檢查,否則格殺勿論。」

    掌舵的少年老實地把竹排駛向水寨,一名小旗(相當於班長)板著臉問道:「你們是哪裡人?」

    掌舵少年陪著笑道:「咱仨是親兄弟,從余干縣來的,到上饒縣探親,有當地官府開具的路引,三槍,把路引拿出來給官爺過目。」

    竹排中間的小童取下挎著的竹筒,拔掉塞子從裡面取出一紙公文遞給前面的二哥。

    「這是路引,官爺請看!」掌舵少年把公文遞過去。

    那小旗接過認真的看了一遍,問道:「誰是謝一刀?」

    竹排後面年紀最長的青年答道:「我是謝一刀!」

    「呵呵,我是謝二劍!」掌舵少年指了指身後的小童,續道:「他是謝三槍,我弟!」

    「嘖嘖,一刀二劍三槍,你們老子是開打鐵鋪嗎?」小旗撇嘴道。

    掌舵少年笑道:「那倒不是,我爹打漁的,我們家祖上三代都是漁民!」

    「難怪竹排撐得那麼麻溜!」小旗把路引還給謝二劍,冷冷地道:「前面江面正準備舉行龍舟賽,暫時封鎖江面!」

    「嚇?那咋辦?」

    小旗冷著臉道:「老子管你咋辦,反正現在不能過!」

    最年長的謝一刀道:「二弟,反正也不遠,要不我們上岸走路吧!」

    於是三人直接棄了竹排登岸走陸路,小旗旁邊一名士兵撇了撇嘴道:「三個白痴,交幾文錢不就得了,傻得真夠可以的。」

    「行了,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身上沒幾個錢。」小旗淡淡地道。

    謝家三兄弟上了岸,朝著城廓的方向奔去,三四里路的距離,以三人的腳程竟十幾分鐘便趕好了。

    「哇,好熱鬧啊!」

    謝家三兄弟來到南城碼頭附近,但見兩岸站滿了人,比賽顯然剛剛開始,密集的鼓點聲中,數十艏龍舟像離舷的箭般衝向下游,場面極為激烈。

    看台靠下游的碼頭邊上,徐晉等人正在觀看龍舟爭渡,其中要數小奴兒和費小玉最激動了,兩人又叫又跳,為自己看好的那艏龍舟打氣鼓勁。

    那咚咚的鼓聲著實很有感染力,徐晉也不由看得有點激動。

    此時,人群中一名不懷好意的大漢悄然地接近,突然加速撞向徐晉的後背,恰巧小奴兒激動之下移了個身位,那人撞在徐晉的後背,徐晉頓時撞到了小奴兒,而小奴下意識地抓住旁邊的費小玉,而費小玉又抓住自己旁邊的費如意。

    於是乎,一串人驚呼著掉入江中!

    「有人墜江啦!」附近的百姓紛紛尖叫躲避,結果有更多人失足掉入江水中

    那名撞人的大漢愕了一下,他本來只是想把徐晉推入江中,沒成想引起了連鎖反應,不過這傢伙也沒停留,立即轉身逃離。

    「姑娘……」

    「三姐,五妹!」

    「十叔,小奴兒!」

    費吉祥和眾丫環失聲驚叫,二牛撲通的躍入江中救人。

    徐晉雖然也熟悉水性,但前世都是在自家的泳池中游水,與在波濤起伏的江中大不相同,所以一掉入江中便被湍急的江水帶向下游,幸好還保持著冷靜,急忙抓住離自己最近的小奴兒和費小玉。

    「十叔!」二牛的水性顯然不錯,一下子就追了上來。

    「二牛,先救他們,我還撐得住!」徐晉大聲叫道。

    費小玉和小奴兒顯然都不懂水性,兩人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大口水,要不是徐晉抓住他倆,恐怕已經沉下去。

    二牛急忙把小奴兒和費小玉提起往岸上送,岸邊有好心人幫忙拉了上去。

    「救三姐,快救三姐!」岸上的費吉祥驚恐地大叫,因為費如意已經沉了下去,並且迅速漂向下游,眼下只能看到一撮頭髮了。

    徐晉這時也顧不得危險,一個猛子紮下,迅速追上,幸好碼頭這處是小河灣,水流還算比較平穩的,竟然被徐晉追上了,伸手往水下一撈,揪住費如意的發髻。

    徐晉暗叫一聲僥倖,急忙把費如意提出水面,哇……費如意露出水面,猛嗆出一口水,然後劇烈地咳嗽,雙手胡亂地抓,徐晉一不小心竟被她抓住了衣襟。

    徐晉心裡暗叫不妙,費如意已經像八爪魚般附了上來,這完全是人在落水求生時的本能反應。

    「完了!」徐晉被費如意死死抱住,根本施展不開手腳,兩人頓時向下游加速漂去。

    徐晉拚命地撲打著雙腳,然而這根本沒多大用處,兩人纏在一起沉入江中。

    「姐夫,二牛,快救姐夫!」上了岸的小奴兒失聲大叫,眼淚滾滾地流下來。

    二牛正想著跳入江中,兩條人影比他還要快,嗖嗖……

    謝一刀和謝二劍兩人一縱之下直接躍離江岸近五六米,撲通地扎入水中,如兩條出海蛟龍,箭一般游向徐晉和費如意沉江的位置。

    虎頭虎腦的謝三槍伸手拍了拍趴在地上大哭的小奴兒,好整以暇地道:「甭哭,我大哥二哥出手,龍王爺也不敢收入你姐夫。」

    話音剛下,岸邊張望的百姓齊聲歡呼:「撈著了,撈著了!」

    果然,只見徐家兄弟左右托起一團東西,正是緊緊地纏抱在一起的徐晉和費如意。

    「十叔!」

    「姐夫!」

    「姐姐!」

    「姑娘!」

    小奴兒和費小玉等驚喜失聲,謝三槍得意地道:「瞧瞧我說什麼來著,龍王爺也不敢收!」

    這時誰有空理這小子得瑟,小奴兒、二牛,費氏姐妹和眾丫環均擁了上前,七手八腳地把被送到岸邊的徐晉和費如意拉上來。

    哇……

    徐晉一上岸便伸手勾喉嚨,連吐出一大堆江水,狼狽不堪。

    「三姐,三姐,醒醒!」費吉祥和費小玉跪在昏迷的費如意旁邊失聲大哭。

    徐晉不由一驚,也顧不得自己口鼻都在噴著水,急急爬過去,用嘶啞難辨的聲音喝道:「讓開!」

    費吉祥費小玉,還有一眾丫環連忙讓開。

    此時費如意渾身濕透,髮髻也散開了,衣服緊貼在胴體上,曲線更是暴露無遺,小腹微微隆起,顯然喝進了不少江水。

    徐晉這時也無暇顧忌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急忙探了探費如意的脈搏,發現還有微弱的跳動,於是抱起她趴放在進膝上,快速連續地拍打費如意的後背。

    費如意哇的一聲,江水從小嘴和鼻孔處湧出,人也隨之醒了,一邊咳一邊吐。

    費小玉等人見狀都鬆了口氣,會咳表示還活著,總算費吉祥年紀稍大懂事點,見到四周的人指指點點圍觀,連忙站起來讓眾丫環圍成一圈遮擋一下視線。畢竟三姐渾身濕透,被徐晉擺成那樣子實在不雅觀。

    「哎,你姐夫救溺水者的手法十分老倒熟練,是個行家啊!」謝三刀又拍了拍小奴兒的肩頭道。

    小奴兒此刻身上濕淋淋的,抹了抹臉問道:「你是誰呀?」

    「我叫謝三槍,剛才救你姐夫和姐姐的是我兩個哥哥謝一刀和謝二劍!」

    「噢,我叫小奴兒,如意姐姐不是我姐姐,可別胡說!」

    謝三槍咧了咧嘴道:「你是不是掉江裡腦子泡進水了,這邊叫著如意姐姐,那邊又說不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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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謝家三舅子
               
    徐晉見費如意也吐得差不多了,於是減弱了拍打她後背的力道。

    這時徐同學才有暇注意到費如意濕透的衣服緊貼著身體,那圓潤的翹tun那樣高高撅著實在有點誘人犯罪,於是把她轉回臉朝上。

    此時費如意長發披散,俏臉煞白,吐得都有點神智不清了,喃喃地道:「徐公子,我……們還活著嗎?」

    「三姐,活著呢,我們都沒死!」費小玉又哭又笑地道。

    費如意美眸看了一眼四周,見到幾張熟悉的臉,意識漸清醒了些,忽然雙手抱住胸口,本來蒼白的臉竟然瞬間佈滿了紅暈,吃吃地道:「徐公子,你放我下來吧!」

    正在此時,費懋賢和費懋中分開人群急急奔了過來,一邊大叫:「三妹,四妹,五妹!」

    「我們在這裡!」費吉祥和費小玉喜極而泣。

    那個賣冰糖葫蘆的大叔倒是守信,真到費府傳了徐晉的口信,所以費家兩兄弟帶著家丁急急趕來了。

    「這……徐兄,發生什麼事了?」費家兄弟見到渾身濕透,羞澀地躲在徐晉懷中的費如意,不由都愕住了。

    徐晉尷尬地輕咳一聲道:「民獻民受,這裡不方便說話,先回家裡再說,有沒有帶轎子?」

    費懋中搖了搖頭,他們得到傳話便急急出門了,那來得及帶轎子。

    「那民受你把外衣脫下來給如意姑娘蓋一蓋!」

    費懋中連忙脫下自己的長衫蓋在費如意身上。徐晉不禁無語,讓你蓋衣服就蓋衣服啊,不會抱你妹妹嗎,我這樣抱著合適嗎?

    「咳,徐兄,我來抱舍妹吧!」

    總算費懋賢年長穩重,主動從徐晉手中抱費如意抱了過去。

    徐晉暗鬆了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水跡道:「趕緊送她們回去吧!」

    這時四周的圍觀的人很多,費家兄弟連著帶著眾丫環和家丁迅速離開。

    「哦,我認出來了,那兩個是費家的公子,費懋中和費懋賢!」

    「咦,那女扮男裝的豈不是費家幾位姑娘了?」

    「嘿,早就聽說費家三位姑娘都生得花容月貌,特別是費三姑娘,美若天仙啊。」

    「切,大家又不瞎,剛才都看到,而且上次元宵節,費家三位姑娘盛裝出行,還買過我的花燈來著,嘖嘖,那叫一個美。」

    人群之中,莫管事面色冷沉,徐晉這小子這都淹不死,還真是命大啊。

    而此時莫管事旁邊還站著一名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臉圓圓的,打扮得像個員外,此人正是寧王府內的太監劉吉,極受寧王的器重,去年還派他到廣東秘密收購皮革,用於製造士兵的皮甲。

    劉公公此時也在盯著一個人看,不過卻是徐晉身邊的小奴兒,眼神古怪中透著疑惑。

    莫管事見狀目光也轉向小奴兒,奇道:「劉公公,咋了?」

    劉吉收回目光,低聲問:「那個小孩是徐晉的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莫管事答道:「小名叫小奴兒,大名好像是徐熜,撿來的,與徐晉沒有親緣關係!」

    劉吉雙目精光一閃,淡道:「走吧,先不要再動徐晉,帶我去見世子殿下!」

    由於那首《採樵圖》,眼下寧王府正在排查府內的「奸細」,而寧王更是把心腹太監劉吉也派來上了饒縣,顯然對這事極為重視。

    劉吉是剛剛從南昌趕到上饒縣的,此時還沒來得及見到寧王世子朱大哥。

    ……

    「謝謝兩位壯士的搭救!」徐晉對著謝家兩兄弟拱手道謝。

    謝一刀和謝二劍兩人正把身上的褡護(平民穿的一種沒袖衫)脫下來擰乾,前者擺手道:「公子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謝二劍卻是笑道:「公子若是要謝我們,請咱吃頓飯,或者賞幾文錢飯錢也行,話說咱兄弟仨趕了幾天路,早飯還沒吃呢!」

    這三位一看穿著就是窮人家出身,徐晉笑道:「行,正好我家就是開食店的,走,我請你們進城吃飯,順便把濕衣服換了。」

    虎頭虎腦的謝三槍眼前一亮道:「你確定要請咱們吃飯?我們仨可是很能吃的,爹就老罵我們飯桶,嚷嚷養不起!」

    小奴兒大方地道:「放心,就算你們是飯缸也管飽!」

    「嘻嘻,這可是你說的,走,吃飯去,吃飽了再去姐夫家,也好替姐姐省頓飯!」謝三槍喜滋滋地道。

    徐晉心中生出一種古怪的念頭,打量了一眼那謝二劍,感覺跟小婉長得有點像,試探道:「幾位打哪來?還沒請教名字呢!」

    謝三槍一拍小胸脯道:「余干縣來的,我大哥謝一刀,二哥謝二劍,本人謝三槍!」

    徐晉差點一頭栽倒,敢情眼前這三位真是大小舅子,這也太巧了。

    「一刀二劍三槍,哈哈,你們爹打鐵的嗎,起的名字都殺氣騰騰。」小奴兒嘎嘎地笑起來。

    謝三槍傲然地道:「我爹才不打鐵,我爹是打漁的,我們全家都打漁,甭管是魚蝦蟹鱉,都逃不出我們手掌心。」

    小奴兒不由直翻白眼,不就是窮打漁的,說得好像統率過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似的,真不知這自豪感哪來!

    徐晉這下完全確定眼前這三位真是小婉的兄弟,有點尷尬地道:「大哥,二哥,三槍,我是徐晉。」

    謝家三兄弟愕住了,謝二劍愣愣地問:「大哥,咱妹夫叫啥啊?」

    謝一刀有點難置信地上下打量徐晉,當年妹妹謝小婉嫁到上饒徐家村,便是謝一刀和老爹一起把人送來的,他見過徐晉,只是那會的徐晉病蔫蔫的躺在床上,連叫大哥和岳父大人都叫不利索。

    而現在的徐晉身形挺拔,唇紅齒白,端的是個翩翩佳公子,跟以前判若兩人,謝一刀哪認得出來,猶疑地問:「你……你是妹夫?上饒徐家村的徐晉?」

    徐晉微笑道:「大哥,不就是我了,小婉還在店裡等著你們呢,我們快進城回家吧!」

    這下謝家三兄弟再無懷疑,謝二刀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徐晉的肩頭道:「大哥,咱妹夫長得還過得去嘛,幾時像你說的那般不堪,端的是英俊瀟灑,連看賽龍舟都有一群美女陪著,左擁右抱啊!」

    徐晉只覺肩頭一陣劇痛,感覺肩臼都要脫掉了,這位小舅子不是善茬啊,忙解釋道:「二哥誤會了,那幾位是費家的幾位小姐,今天碰巧遇上的,小婉也跟她們也很熟稔!」

    謝三刀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道:「姐夫,剛才那姑娘抱得舒服嗎?待會我定要跟姐說說的!」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謝一刀皺了皺眉道:「二劍,差不多就行了,妹夫也只是在救人而已。」

    徐晉無語凝咽啊,總算有個講道理的大舅子。

    謝二劍這才松開按在徐晉肩上的手,笑嘻嘻地道:「妹夫,對不起了,初次見面一時激動用力過度了,不要放在心上哈。」

    徐晉只能苦笑,誰讓人家武力值高,之前聽小婉說,她二哥可是能夠飛簷走壁的牛人。

    小奴兒這時才反應過來,驚訝地道:「原來,你們就是小婉姐姐的兄弟啊!」

    謝三槍眨了眨眼道:「敢情你姐夫也是我姐夫啊,噢……不對,我可沒你這個弟弟,說,你哪撿來的?」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道:「我也沒你這樣的哥哥,小婉姐姐是我的義姐!」

    「哦,那我就是你的義兄了,快叫哥,以後我教你游水,再也不用怕落水被淹了。」

    小奴兒撇了撇嘴:「省省吧,我十歲六個月了,做你哥還差不多!」

    謝三槍搖著頭嘟噥道:「還真比我大兩個月啊,倒霉,我這是萬年老幺的命吶!」

    徐晉帶著三位大小舅子回到羊雜店,謝小婉見到三位兄弟驚喜得飛奔出來。

    「姐姐!」虎頭虎腦的謝三刀飛撲入謝小姐的懷中。

    謝小婉抱著弟弟慈愛地撫摸腦袋,喜得眼圈都紅了:「大哥,二哥,小泥鰍,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仔細算來謝小婉出嫁已經差不多一年了,這是自出嫁以來第一次見到親人,自然激動到不得了。

    「我家的小泥鰍長高了!」謝小婉摸著弟弟的腦袋又哭又笑。

    謝三刀這個弟弟是謝小婉最疼愛的,當年出嫁時謝三刀扯著她的衣服嚎淘大哭,攆在後面追了十幾里,每當想起當時的情景,謝小婉還忍不住鼻子泛酸。

    「姐姐,我好想好想你啊!」謝三刀吸著鼻子哭道。

    小奴兒本來還覺得謝三刀的小名好搞笑,見狀不禁也眼圈紅了,默默地轉身走到門前的簷階坐下,似乎是觸景生情了。

    徐晉心中一動,行過去輕道:「小奴兒,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小心著涼!」

    「噢!」小奴兒站了起來。

    謝小婉這才發現徐晉和小奴兒渾身濕透了,驚道:「相公,小奴兒,你們咋把衣服弄濕了?」

    「沒事,不小心掉江裡了,幸好碰上大哥他們!」徐晉輕鬆了道。

    謝小婉小臉煞白,後怕地道:「怎的這麼不小心,幸好沒事,快進去換衣服吧。」

    一眾人把店面給關了,然後進了後宅。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0
第79章 興王次子(求票)
               
    是夜,寧王世子的府邸密室內,上等的檀香正燃著,窗外傳來陣陣蛙聲蟲鳴,古代的夜晚寂靜寧謐。

    寧王世子朱大哥隔著茶几對席而坐,而莫管事只能在門外候著,地位高低顯然易見。

    太監劉吉是寧王倚重的心腹,而舉人劉養正則是寧王倚重的謀士文膽,因此「二劉」被稱為寧王府中的內外「宰相」,所以即使寧王世子對劉吉也是禮敬有加。

    劉吉長得很富態,雙手習慣攏在袖子裡,總是微低頭彎腰,一副恭謙謹慎的模樣,臉上永遠是笑眯眯的,不認識的肯定以他是個和氣生財的員外,殊不知這位卻是個狠角色。

    「劉公公,府裡奸細的事可有眉目了?」寧王世子問道。

    劉吉搖了搖頭道:「老奴出發時府裡正在排查,抓了幾個可疑的砍了,但還沒確切查出是哪個吃裡扒外的,洩露了王妃那首詩。」

    寧王世子冷笑道:「費宏那匹夫倒是本事,竟然在王府裡安插了眼線,以前我們都小看他了,可惜收了徐晉這愚物為弟子,為圖一時之快,竟把底給洩了!」

    劉吉笑眯眯地道:「世子休要小瞧了那個徐晉,據我掌握的情況來瞭解,這位可是個聰明的小傢伙,斷然不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若是被其他人這樣反駁,朱大哥一準沒好臉色,但眼前這位可是他父王眼前的心腹紅人,如果寧王以後位登大寶,朱大哥要上位還得倚重這位「內相」,自然不敢輕慢,所以謙虛地道:「哦,劉公公此話怎講?」

    「當日王妃獻詩給王爺時,世子也在場,加上老奴,知道的就只有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劉吉輕抿了一口茶,續道:「王爺、世子、還有老奴自然都不可能把這詩公開出去,王妃雖然不喜王爺行事,但畢竟是一家人,斷然不會宣揚出去,至於王妃身邊的婢女,老奴也是心中有數!」

    寧王世子心中微凜,劉吉雖然說得輕描談寫的,但意思很明顯,母親身邊的婢女是他按排的人,那自己身邊有沒有這老貨安排的人?

    「那劉公公的意思是說巧合?徐晉正好寫了一首與母親(婁妃)一模一樣的詩?」

    劉吉點了點頭道:「確實有這個可能,但奸細的可能更大些。咱先不提這個,只要王府中有奸細,遲早能揪出來的,老奴另外有一件極重要的事跟世子說。」

    朱大哥肅容道:「劉公公請講!」

    「今天老奴在碼頭上見到那個徐晉,他身邊有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聽說是徐晉去年臘月撿來的,世子最好能派人抓來!」

    寧王世子微愕,仔細地回憶了一遍今天碼頭上情景,對所謂的十歲小男孩實在沒什麼印象,反倒是那費家三姑娘給他的印象很深,渾身衣服濕透,曲線玲瓏【誘】人,那混圓的臀兒惹人遐想啊。當然,最驚豔還是徐晉把費三姑娘翻轉過來時,那張我見猶憐的蒼白俏臉。

    劉吉見寧王世子有些失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把茶杯輕輕放下,發出「篤」的輕響。

    寧王世子才這回過神來,略微尷尬道:「那小孩有何特別,為何要弄來?」

    劉吉平靜地道:「老奴覺得這小孩有點眼熟,似乎是興王的次子!」

    寧王世子面色微變,脫口道:「是他!」

    興王朱祐杬是明憲宗的第四子,前任皇帝弘治的異母弟弟,也就是當今皇帝正德的親叔叔,封地在湖廣安陸州(今湖北鐘祥)。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近年來寧王密鑼緊鼓地為造反作準備,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造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權貴願意與他結交呢?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當今皇上正德年過三十了,依舊膝下無子,太子之位一直空懸,不僅各地藩王蠢蠢欲動,就連京中的權貴也暗流湧動,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試問誰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奸臣錢寧,史部尚書陸完等人把寶押在了寧王身上,其他權貴朝臣也想提前投資,寧王如今勢大,自然更受看好。所以寧王之所以肆無忌憚不是沒有原因的。

    正因為如此,寧王現在也不是一定要造反,他想坐上皇位還有一條更保險的途徑,那就是等,等胡鬧的正德皇帝自己掛掉。

    正德皇帝貪玩嬉遊成性,為人好勇力,總是喜歡去冒險,從來不安分地待在京城。就拿現在來說吧,正德皇帝還滯留在邊鎮宣府遊玩,去年底就差點落入了韃靼人的手裡,只是這傢伙氣運奇佳,且確實有點本事,最後竟然化險為夷,還打了一場勝仗,史稱「應州大捷」。

    正德皇帝這都沒掛掉,寧王自然焦急了,他可是正德的叔輩,年紀要比正德大得多,如果要等到正德自然老死,寧王自己恐怕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所以,寧王一方面正試圖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正德皇帝,以此來謀得皇位繼承權;另一方便是密鑼緊鼓地武裝自己,實在不行便起兵造反,直接簡單粗暴地搶皇位。

    當然,不到最後關頭,寧王也不想走上謀反這條路,畢竟風險太大,而且對自己的名聲也不好,所以寧王在奸臣錢寧的授意之下,正不遺餘力結交京中權貴,讓他們支持自己的兒子過繼給正德。

    然而,寧王卻遇到了一股極大的阻力,那就是以內閣首輔楊廷和為首的正統大臣,他們認為正德皇帝正值壯年,只要在後宮賣力點耕耘播種,還是有機會開枝散葉的。

    更何況就算正德皇帝最後沒兒子,也輪不到寧王系,寧王系可是皇族遠支,正德要選子嗣,當然要在近支中選,譬如興王朱祐杬,他可是正德的親叔叔。

    正因為如此,寧王極為惱恨楊廷和等人,但楊廷和是內閣首輔,弘治帝臨死時的託孤大臣,正德皇帝對他極為信任和倚重,即使有錢寧幫忙,寧王也不可能板倒楊廷和。

    於是,寧王的主意便打到了興王朱祐杬的身上,恰好興王朱祐杬只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朱厚熙早夭,次子朱厚熜才十歲,如果也掛掉,那麼興王一脈便再也構不成威脅了。

    所以,寧王去年底便在劉吉的建議之下,暗中派出死士把興王的次子朱厚熜擄走,誰知那朱厚熜雖然只有十歲,但卻是十分聰明機靈,竟然在快到江西南昌府時逃脫了。寧王派出大量人手,把附近的縣鎮村莊搜遍,竟然也沒有找到朱厚熜。

    寧王一邊繼續派人尋找的同時,又讓眼線緊盯著興王府,數月過去了,寧王的人還是沒有找到朱厚熜,幸好朱厚熜也沒回到興王府,所以寧王便以為朱厚熜已經不知死在那處山林野地了,畢竟只是十歲的小童,嬌生慣養,再加上當時正值寒冬,死掉也很正常。

    一直到現在,事情已經去了大半年,朱厚熜依舊蹤跡全無,也沒有返回興王府,所以寧王更是心安理得地認為朱厚熜已經死掉了。

    然而,太監劉吉今天在城南碼頭見到徐晉身邊的小奴兒,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小奴兒跟興王次子朱厚熜長得太像了。

    當然,劉吉還不敢肯定,所以這時便建議寧王世子朱大哥派人把小奴兒抓來。

    「好,我現在就派人去把那小子抓來!」寧王世子急急站起來準備叫人。

    要知道寧王正是打算把長子朱大哥過繼給正德的。

    此事一旦成功便意味著自己是太子了,朱大哥能不上心嗎?

    所以此刻朱大哥恨不得立即把小奴兒抓來驗明證身,然後親手一刀宰了,免得他和自己爭儲君的地位。

    太監陸安卻是搖了搖頭道:「世子殿下莫急,那小子就在上饒縣城,一時半會也跑不了,這次一定要做得穩妥點,不能洩露半點風聲,孫遂那老匹夫就在鄰縣統兵,此人是頭犟驢,處處跟王爺對著干,更何況費宏也在此間,不得不防!」

    寧王世子聞言按奈住迫切的心情,點了點頭道:「劉公公說得也是,哼,孫遂那老兒不知好歹,若他日……本世子必先收拾他!」

    陸安皮笑肉不笑地道:「來日方長嘛,巡撫一任三年,再過兩年孫遂就會被調走了。嗯,老奴今天聽莫管事說,徐晉本月初八會回村祭祖,或許那小奴兒會隨行,這可是個好機會。」

    寧王世子不由一喜,這確是個好機會,只要出了城,隨便派幾個好手就能把人做掉,乾手淨腳的,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嘿,回村祭祖,直接下去陰曹地府跟祖先聊天得了!」寧王世子暗道,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今天碼頭上的情境。

    寧王世子之前讓陸知府上門提親,只是為了讓陸康表忠心,實則對所謂的費家三姑娘並不上心,但今天看到費如意的真容,竟怦然心動了,決心要把費如意給弄到手,而今天與費如意「摟摟抱抱」的徐晉,自然要弄死掉。

    當然,就算今天徐晉沒有與費如意「摟摟抱抱」,光就是那首《採樵圖》,寧王世子也要把徐晉給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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