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09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3:54
第40章 栽培
               
    費小玉摀住臉潸然欲泣地跑了出去,徐晉頓時石化當場,這才猛意識到什麼,心裡暗叫糟糕!

    徐晉剛才只顧著扶人,倒沒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大防,自己不僅抓了人家姑娘的手臂,似乎還碰到了腰則,難怪對方掩著臉跑了出去!

    「壞了壞了!」徐晉心中暗暗叫苦,這位費小姐不會想不開吧?

    徐晉前世曾經看過一篇《烈女傳》的故事,說古代有個年輕女子掉水裡,被小叔子救了上來,事後竟然把自己一隻手給砍了,因為小叔子救她時拉了她的手。

    這種不可思議的行為在現代人看來簡直就是白痴,但在古人看來卻是貞節女德的表現,那自砍一手的女子也被當時的人所推崇,甚至死後人們還給她立了貞節牌坊。

    所以此時徐晉很擔心費如意也是這種人,要是跑出去尋短見怎麼辦?那豈不是等於自己害了一條人命。

    徐晉暗暗焦急,正準備追出去,腳下忽覺踏到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繡花手帕,估計是那位費姑娘跑出去時掉的。

    徐晉彎腰撿起,還沒來得及看,便聽門外傳來急速的腳步聲,做賊心虛的徐咬定同學下意識地把手帕往懷中一塞。

    這時一名婢女從屏峰後轉了進來,正是之前幫忙沏茶的那位。

    這名婢女叫紅纓,乃平時伺候費宏的大丫環,她剛才有事離開了一會,回來時正好見到三姑娘費如意掩著臉跑出書房,於是便奔進來看個究竟。

    「徐公子,剛才三姑娘進來過?」紅纓疑惑地問。

    徐晉定了定神,點頭道:「噢,原來剛才那位是貴府的三姑娘啊,突然進來嚇了我一跳!」

    紅纓不疑有他,歉然道:「姑娘們有時會到老爺書房借書,估計三姑娘是來借書的,奴婢又剛好有事離開了一陣子,三姑娘不知徐公子在這裡,實在對不住!」

    徐晉輕咳了一聲,擺手道:「無妨,倒是在下驚嚇到費姑娘了,麻煩這位姐姐向費姑娘解釋一二!」

    紅纓掩嘴笑道:「徐公子客氣了,奴婢會向三小姐解釋清楚的,對了,奴婢叫紅纓,就在外面候著,徐公子若有什麼需要,可以叫奴婢名字!」說完便退了出去。

    徐晉暗鬆了口氣,糾結了一陣子,還是返回案後坐下繼續完成那篇八股文,只是心境有些亂了,暗忖:「只怕那姑娘心中已經把自己當成猥瑣下流的登徒子了!」

    「下流登徒子!」費如意掩臉急走,根本不理會後面追趕的費小玉,一直奔回後院的房間關上門,伏在床上低泣。

    「哎,三姐姐,快開門啊,發生什麼事了?」費小玉邊敲門邊喊,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三姐怎麼進了趟書房出來就這樣了?

    丫環入畫不滿地道:「五姑娘,我家姑娘咋哭了,不會是被老爺訓了吧?」

    費小玉懵然地眨了眨眼:「三姐哭了嗎?」

    入畫點了點頭道:「姑娘剛才跑進來,明明眼圈都紅著呢!」

    「不會啊,我爹還在前廳會客,怎可能訓斥了三姐,我這就去書房看看!」費小玉剛走了幾步,房間門便打開了,費如意從裡面走出來,急道:「五妹,不要去了!」

    費小玉站定轉身,見到費如意站在房門口,臉上的紅雲還沒消退,眼睛果然有些濕潤,不禁疑惑地問:「三姐,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的怎麼哭啦?」

    費如意暗咬著牙,強自鎮定道:「剛才在書房拿書時,書架上的塵埃掉進眼睛裡了!」

    費小玉不禁恍然,皺眉道:「紅纓那賤婢太不像話了,書架竟然沒擦乾淨,我這就去訓她!」

    費小玉多次企圖潛入老爹的書房偷書,均被婢女紅纓攔阻了,所以對其極為不爽。

    「算了,不關她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費如意連忙道。

    費小玉眼珠一轉,據她所知,紅纓做事還是挺負責細心,書房她每天都收拾擦拭得乾乾淨淨,書架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有塵埃,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三姐,書拿到了嗎?」費小玉試探道。

    費如意搖了搖頭:「沒拿!」

    「三姐,我好像聽到你在書房叫了一聲,是不是屋裡有人?」

    「沒有,我自己不小心碰到案桌的角!」

    費小玉一臉的狐疑,費如意惱道:「看什麼,還都不是因為你!」說完返身回房關上了門。

    「可惡,不曾想你竟是這樣的人!」費如意想起那一幕不禁又羞又氣,忽然摸著腰間臉色微變:「咦,我的手帕呢?」

    ……

    書房內。

    費宏拿起徐晉剛寫完的文章看了一眼,不由點頭微笑道:「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這題破得好,破得妙!」

    徐晉心虛地笑了笑,不久前把人家女兒(實際是侄女)給摸了,能不心虛嗎!

    費宏又繼續往下讀,發現承題和起講都寫得極佳,不過後面的就差強人意了,讓整篇文章遜色了不少,頗有點虎頭蛇尾,明明有了個驚豔的開頭,後面卻越寫越爛。

    「筆力不足,後繼乏力,經驗太淺,技巧不深。」

    費宏是何許人也?十三歲中秀才,連中三元的學霸,立即便分析出徐晉的弱點,並且用十六字總結出來。

    費宏放下徐晉的文章,捋著鬍子微笑道:「徐小友,你這篇文章開頭寫得不錯,不過後面便稍遜色了些,如果是縣試,可過可不過!」

    徐晉自然明白費宏這是說得委婉,實際恐怕還是過不了,虛心地道:「請費前輩指點!」

    「徐小友且到案側來,老夫給你分析一下!」費宏抓起硃筆在文章圈起一處……

    徐晉站在案側全神貫注地聽費宏講解。不得不說,樹的影,人的名,連中三元的考霸真不是蓋的,引經據典信手拈來,落筆有如閒庭信步。

    用句時髦的話來形容徐晉此刻的感覺:聽君一席話,在下茅廁頓開啊!

    半小時後,紙上便畫滿了紅槓和圓圈,還有大量的批註。

    「如何?」費宏擱下筆,端起茶杯喝了口,微笑著問。

    「多謝費前輩指點,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徐晉深深一揖,他確實是服氣了。

    費宏呵呵一笑,心中亦頗有些自得,之前與徐晉談天論地,老費總有種自己的見識還不如這小子的錯覺,這時總算平衡了些,原來妖孽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呵呵,徐小友這麼說定是有所得了,老夫甚慰,嗯,現在已是午膳時間,我們先吃飯,歇息一會後,徐小友再重寫一遍此文如何?」

    徐晉自然不會放過如此提高文章水平的好機會,點頭道:「那晚輩便叨擾了!」

    費宏呵呵一笑,吩咐婢女紅纓把飯菜送到書房來,顯然是打算與徐晉一起用午膳。

    婢女紅纓不禁暗暗砸舌,看來老爺對這位徐公子非常器重啊!

    確實,費宏今天把徐晉叫來,一方面的確是對徐晉有所賞識,但更多的卻是因為之前大船上發生的事,對徐晉小兩口心存感激,所以便打算指點徐晉一二,幫助他順利通過縣試。

    然而,經過不久前那場談論,費宏發現徐晉的思想天馬行空,別具一格,往往一句話,甚至一個詞都耐人尋味,令自己如醍醐灌頂,獲益匪淺,故而真正起了愛才之心。

    如果說之前指點徐晉還有點報恩還人情味道,那麼現才費宏是真正打算栽培徐晉。

    ……

    後院某小廳,費小玉正陪母親袁氏吃午飯,左手支著下巴,右手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碗裡米飯,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

    袁氏用筷子頭輕敲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嗔道:「死丫頭,作孽啊,把米飯弄得到處都是,仔細你爹回來見到訓你!」

    袁氏今年四十歲許,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三十歲後才懷上了費小玉,所以對這個小女兒特別的疼愛。

    費小玉吐吐舌頭,問道:「對了,爹去哪了,又去二娘那吃飯了?」

    袁氏搖頭談道:「聽紅纓說,你爹今天在書房吃午膳!」

    費小玉疑惑道:「娘,你是不是又和爹拌嘴了?」

    袁氏瞪了女兒一眼道:「說的什麼話,娘親閒著沒事幹,非跟那老頭子拌嘴!」

    「嘻嘻,那爹幹嘛跑去書房吃飯了?」

    「聽紅纓說,你爹和那徐晉一起吃飯呢,話說你爹對那小書生還挺賞識的,以前還沒見他跟哪位後輩一起吃飯!」

    費小玉眼珠一轉,問道:「徐晉來了?幾時來的?」

    「一大早就到了,你爹跟他聊了很久,好像還讓他寫文章來著,估計是指點他……咦,你問這個幹嘛?臭丫頭,別怪娘親沒提醒你,那徐晉雖然長得俊,才貌俱佳,但已經成親了,你可別亂打鬼主意!」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

    費小玉紅著臉道:「娘親,你胡說啥呢,女兒是那種人嗎?憑我費小玉的容貌家世,怎麼可能嫁給別人作妾!」

    袁氏聞言鬆了口氣,點頭道:「知道就好!」

    「娘親,我吃飽了,我去找三姐姐玩!」費小玉把筷子一擱便跑了出去。

    袁氏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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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手帕惹的禍(1更)
               
    費宏拿著徐晉重新做的文章仔細地閱讀了一遍,捋著鬍子滿意地道:「甚好,若徐小友以此文參加縣試,必過,但要摘得案首,還需再磨礪!」

    徐晉可不奢望拿第一,只要能通過縣試,獲得參加第二關的府試便行,當然,如果能拿到案首自然更好了,過了一關等於過兩關,因為縣試案首必過府試,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承蒙費前輩指點,晚輩會多加努力的!」徐晉深深一揖。

    費宏坦然地受了,他受得起!

    費宏轉身在書架上拿了一沓文稿,微笑道:「這是老夫近年的讀書筆記,還有一些心得感悟,以及閒暇時所作的文章,徐小友若有興趣可以拿回去看看。」

    徐晉大喜,像老費這種學霸的讀書筆記和文章,自然不是郭夫子和自己那秀才老爹可比的,人家可是連中三元,科舉通關的牛人,官至華蓋殿大學士,眼界和見識自然都是遠超常人的。

    徐晉雙手接過費宏遞來的文稿,一揖到底,恭敬道:「感謝費師!」

    正所謂一言之師,孔子曾向老子請教了一個問題,便把老子當成自己的老師。費宏不僅指點了徐晉的文章,還把自己的讀書筆記心得和文章都交給徐晉閱讀,說是授業恩師也不為過,所以徐晉此時改口稱費師,以門生自居。

    費宏點頭微笑道:「你且回去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老夫!」

    徐晉捧著費宏的文稿離開了書房,由婢女紅纓領著往府外走去。這次來費府收穫頗豐,要不是發生那件事,那就完美了。

    徐晉本來還一直有些忐忑的,但過了這麼久也不見費府內宅有動靜,估計那費姑娘並沒有想不開,也沒有找家人告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紅纓姐姐,在下之前驚擾到費姑娘,心中十分不安,她現在沒事吧?」徐晉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紅纓掩嘴笑道:「徐公子直接喚我名字得了,人家可受不起姐姐兩個字。之前的事婢子已經向三姑娘解釋過了,公子不用擔心,三姑娘性子溫善識大體,想必不會責怪公子的。」

    徐晉聞言徹底放下心來,他就怕事後費家的內眷帶著大隊人馬殺到面前討說法。

    離開費府後,徐晉見時間還早,於是順便在街上逛了逛,見到一家賣飾物的商舖,想起小婉那丫頭束髮的木叉已經很舊了,於是便進去挑了一根新的,用紙包著拿在手裡。

    徐晉回到店舖,見到店內的桌子幾乎坐滿了,小丫頭正忙得不可開交,看來得盡快請個小工才行。

    「相公回來了!」正搓著麵粉的謝小婉見到徐晉回來,頓時笑容都燦爛了。

    徐晉伸手替小丫頭抹去沾在臉頰的一些麵粉,笑道:「相公先放好東西,一會出來幫你!」

    「嘿嘿,瞧瞧人家小兩口多恩愛!」一名食客打趣道。

    謝小婉霞飛雙頰,搖頭低聲道:「我一個人忙得過來,相公不用出來幫忙,安心讀書就是!」

    徐晉笑了笑,轉身回了內宅,把費宏的文稿整理好放進書房,洗乾淨手便出去店面幫忙,讀書不是埋頭苦讀就行,講究的是勞逸結合,今天在費府收穫已經夠了,晚上再溫習鞏固一遍便是。

    古人可沒現代人那般豐富的夜生活,大部分人都是天黑便上床睡覺,連燈油都省了,所以下午六點打後,店裡便沒什麼客人光顧了。

    關門打洋,小兩口點著油燈吃晚飯,一切都收拾好後,小丫頭又開始數錢了。

    第二天的收入反倒要比第一天少些,面條賣出80碗左右,五香羊雜只賣出30來碗,共計收入780文錢,不過扣除成本卻純賺了210文錢左右,跟昨天差不多持平。

    五香羊雜的成本一碗大概在四文錢左右,但賣十文錢一碗,利潤超過百分之百,所以極為好賺,這就是壟斷的好處,沒有競爭,想怎麼定價就怎麼定價。

    小丫頭美滋滋地把銅錢串好藏起來,然後燒水服侍相公洗澡,當然,徐晉還沒腐化到那種程度,澡是他自己洗的,謝小婉只不過幫他準備好澡桶熱水和衣物。

    本來古人並不習慣天天洗澡,特別是寒冷的冬天,但徐晉卻是習慣天天洗澡,一天不洗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所以現在小丫頭也「感染」了天天洗澡的好習慣。

    洗完澡後照例是夜讀,直到晚上十一點左右,徐晉才端著油燈回房睡覺,結果發現謝小婉那丫頭竟然坐在床上發呆。

    「小婉,怎麼還不睡覺?你明天還要早起呢!」徐晉奇道。

    「相公,我睡不著!」

    徐晉把油燈擱下,伸手摸了摸謝小婉的額頭,關心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謝小婉搖了搖頭,徐晉感覺這小丫頭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勁,吃完晚飯數錢時還興高采烈的,現在怎這麼低落?

    徐晉爬上床輕摟住謝小婉的肩頭,柔聲道:「怎麼啦?誰惹我家娘子不高興了!」

    謝小婉稍掙了一下,嗔道:「人家哪不高興了,相公快睡吧!」說完把油燈吹滅了,鑽進了被窩裡。

    徐晉有點莫名其妙,難道這丫頭好朋友來了,不過今天確實很累了,徐晉便也躺也睡覺。

    正當徐晉睡得沉,矇矓中似乎聽到低低的哭聲,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旁邊,沒有摸著小婉。

    這時徐晉意識清醒了些,那女人的低泣聲聽得更清晰了,頓時一個激凌睡意全無。

    徐晉連忙坐起,發現小婉那丫頭不知去哪了,女人的低泣聲似乎是從外面的大廳傳入來的。

    四周黑乎乎的,又是大半夜驚醒,曉是徐晉也有點寒毛倒豎。徐晉定了定神,隱隱覺得那哭聲似乎有點像小婉,連忙起床摸到火摺點著油燈。

    徐晉端著油燈走到大廳,果然見到穿著睡衣的謝小婉坐在凳子,雙手伏於桌子哭泣。

    徐晉不由一陣心疼,連忙走過去:「小婉,你怎麼了」

    小丫頭抬起臉,只見眼睛紅紅的,見到徐晉端著油燈出來,頓時把臉轉到另一邊,吃吃地道:「相公,對不起,小婉把你吵醒了!」

    徐晉將油燈擱在桌子上,俯身把小丫頭摟入懷中,心疼地道:「小婉,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個人半夜跑出來啼哭呢!」

    謝小婉吸了吸鼻,吃吃地道:「我……我想娘親了,咱們成親前,娘親的身體就不太好!」說完低著頭,小腦瓜歪到一側。

    徐晉不禁恍然,輕聲安慰道:「那過完年相公陪你回娘家探親!」

    謝小婉搖頭道:「相公明年二月就要參加縣試,那有時間陪小婉回娘!」

    「那就考完縣試再回!」徐晉柔聲:「傻丫頭,想家直接跟告訴相公啊,為什麼偷偷跑出來哭,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謝小婉鼻子一酸,眼淚又要往外滴出來的樣子,徐晉有些慌了神,連忙道:「怎麼又哭了?小婉,你這樣相公可難受了!」

    謝小婉抹了抹眼淚,鼓起勇氣道:「相公,你……你外頭是不是有人了?」

    徐晉愕了一下,皺眉道:「怎麼可能,你這丫頭聽說胡說了?」

    謝小婉拿出一塊繡著荷花的精美手帕,微撅著嘴道:「那這手帕是誰的?」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糟糕,竟然忘了這個!」

    當時撿到費如意丟的手帕,徐晉忙亂塞入懷中,後來又跟費宏討論文章,竟把這塊手帕給忘了,敢情小婉收拾衣服時發現了。

    謝小婉見到徐晉沉默,眼淚又傷心地滴下來,她本來就奇怪相公為何一直沒有跟自己圓房,原來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把自己休了呢!

    徐晉見狀大為心疼,連忙拿過手帕給謝小婉擦眼淚,安慰道:「快別哭,小婉你誤會了……」

    謝小婉的眼淚反而流得更多了,把臉扭到一邊不理徐晉。

    「夠了,不許哭!」徐晉低斥了一聲。

    謝小婉頓時小臉發白,自從徐晉病好後,對她一直溫言溫語的,還從來沒有這樣喝斥過她,這時不禁嚇了一跳。

    徐晉見到把這小丫頭給鎮住,連忙又抱住她溫言哄道:「小婉你聽我說,這塊手帕是相公買給你的,噢,還有這個……你等等!」

    徐晉跑進書房,把那根新買的發釵取出來,遞到謝小婉的面前。

    小丫頭眨了眨淚眼,疑惑地道:「相公,這……真是買給我的?」

    徐晉沒好氣地道:「不是買給你,難道是我自己用嗎?」

    「人家……人家還以為你外面有人,不要小婉了!」謝小婉忸怩地低下頭,自己似乎真的錯怪相公了。

    徐晉既好氣又好笑,故意黑著臉道:「小婉,在你心目中,相公就是這樣的人嗎?」

    「不不不,相公,對不起,小婉錯了,你用家法吧!」謝小婉慌忙地反抱住徐晉。

    徐晉不禁暗汗,幸好自己機智,哼道:「家法是肯定要請的!」說完把小丫頭抱到腿上,對著小翹【臀】打了兩下,斥道:「看你這丫頭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冤枉相公!」

    謝小婉羞紅了臉,吃吃地道:「小婉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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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乞丐(2更)
               
    一燈如豆,謝小婉依偎在相公懷中,手裡還拿著那塊手帕和髮釵。

    「相公,這手帕好柔軟,是不是很貴?」謝小婉抬頭小聲問,小臉還帶著一絲愧疚,自己竟然誤會相公了。

    徐晉有點心虛,乾笑道:「也不是很貴,才五十文錢!」

    倒不是徐晉有意欺騙謝小婉,而是擔心這小丫頭胡思亂想,更何況這事關乎費家三姑娘的名節,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謝小婉吐了吐舌頭道:「五十文錢還不貴啊,人家得賣五十碗麵才能賺得到。」

    徐晉徉道:「噢,嫌貴啊,那相公明天拿回去退掉!」

    謝小婉連忙把手帕和髮釵攥緊,紅著臉道:「都弄髒了,不能退的!」

    這可是相公第一次送給自己的飾物,小丫頭又怎麼捨得退掉。

    「那洗乾淨再退!」徐晉促狹地道。

    「才不要!」

    徐晉輕捏了一下謝小婉微撅起的小嘴,笑道:「行了,相公逗你的,快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

    兩人回到房間,徐晉脫掉外衣爬上床,發現謝小婉站在床前,神情忸怩,不禁奇道:「又怎麼了?」

    「相公,我……!」謝小婉欲言猶止。

    徐晉皺眉道:「小婉,咱們是夫妻,有什麼不能直說的?」

    「噢,小婉嫁進來時相公臥病在床,眼下已經大好了,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跟小婉圓房!」謝小婉說完臉頰像被火燒過一般,小腦袋低得下巴都埋進了胸裡。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來了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徐晉一直沒有與謝小婉行夫妻之實,除了過不了心理那關,還有就是不想那麼早要孩子,自己的身體才十五歲不到,謝小碗年紀則更加小些,根本還沒發育成熟,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容易出問題,古人育兒的夭折率為什麼那麼高,除了衛生醫療條件差,與太過早婚早育也有關係。

    但這方面徐晉也不好和謝小婉解釋,就算說了這丫頭恐怕也不信。

    幸好,這段時間,小丫頭雖然對自己越來越依戀,睡覺也粘著自己睡,卻沒有進一步的要求。於是徐晉便以為這小丫頭根本還不懂那方面的事,所以便心安理得,想著等再過幾年再圓房。

    殊不知古代每個女子出嫁前,都會接受那方面知識的啟蒙教育,以便嫁到男家後傳宗接待,謝小婉自然也不例外,出嫁之前母親指導過她這方面的事。

    謝小婉剛嫁進來時,書呆子正患著重病,自然不能圓房,後來病好了,但身子還弱,謝小婉都能理解。

    但是……現在眼看相公的身體已經大好了,還不跟自己圓房,小丫頭自然開始幽怨了,難免胡思亂想,正因為如此,今天突然在徐晉的衣服裡發現了一條女子的手帕,小丫頭便以為相公早在外頭有了相好的,所以一直不肯和自己圓房,傷心欲絕之下半夜爬起來偷偷地哭。

    「小婉,快上床來,相公跟你說個事!」徐晉知道自己今晚沒有個合理的說法,這小丫頭以後難免還要胡思亂想。

    謝小婉聞言乖乖爬上床,徐晉摟住丫頭嬌小的身子道:「小婉,並不是相公不想跟你圓房,而是……相公是有苦衷的!」

    「嗯?」謝小婉瞪大黑漆漆的眼睛,一臉疑惑!

    徐晉不禁暗汗,什麼眼神,這小丫頭不會以為自己那方面不行吧?輕咳一聲道:「是這樣的,我們徐家四代單傳了,我爹也只生了我一個,而且曾祖父,祖父,還有我爹壽命都不長,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小婉搖了搖頭,眼神中露出一線懼意,徐晉不由有點慚愧,這樣恐怕嚇一個小女孩真的好嗎?

    「咳,小時候聽我爹講過,他曾經遇到過一名雲遊的道士,那名道士給我爹算了一卦。那道士說了,我們徐家若想開枝散葉,人丁興旺長壽,男子必須滿十八歲才能娶妻生子,要不然生出的子女都會早夭,而且男子本人也不會長壽,就像我爹!」

    徐晉嘆了口氣續道:「小婉,你現在明白相公為什麼一直沒跟你圓房了吧?你如果不信,相公現在就可以那個……大不了少活幾十年!」

    謝小婉此時小臉都嚇白了,連忙道:「不不不,都是小婉不對,差點害了相公!」

    唉!徐晉忽然覺得自己太無恥了,欺騙了小姑娘,還要反襯自己的高大無私,不要臉啊!

    徐晉這個拙劣的謊言,如果擱現在,恐怕連小學生都騙不了,但在敬畏鬼神的古代,這種反恰恰最有效的,所以立即便把謝小婉給唬住了。

    徐晉握著謝小婉的手道:「這不怪你,是相公沒有先跟你說清楚,嗯,咱們睡覺吧,很晚了!」

    兩人躺下蓋上被子,謝小婉掙開徐晉的懷抱,擔心地道:「相公,要不我們分房睡吧,咱們這樣影響到你咋辦?」

    「呃……不用,只要不那個就沒事,乖,相公不抱住你睡不著!」

    「噢!」謝小婉這才挨回徐晉的懷中,又有點放心地問:「真的沒事嗎?」

    「放心吧,只要你不再像今晚那樣半夜啼哭,嚇得相公汗毛倒豎,相公保證長命百歲!」

    謝小婉噗嗤的失笑起來,解開心結的小丫頭很快就睡著了,像只小貓咪般蜷縮在徐晉懷中。

    第二天天還沒亮,謝小婉便跟往常般起床準備早飯,然後出門去菜市集買羊雜。像麵粉蘿蔔這些食材可以儲存,但羊雜必須天天買新鮮的。

    正當謝小婉提著菜籃子打開院門,一條黑影卻隨著撲面的寒風滾了進來,謝小婉吃了一驚,急忙退後作出防禦的架勢。

    然而,那條黑影滾進來後卻一動不動,謝小婉藉著黎明微弱的晨光仔細一看,發現滾進來的竟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頭髮蓬亂,臉上滿是泥垢,根本分不出年齡和性別,但看那稚嫩的體形,恐怕只有八九歲模樣。

    「不會凍死了吧!」謝小婉壯著膽子上前查看,發現小乞丐還有鼻息,不由一喜,推了推小乞丐的肩頭,叫道:「喂,醒醒啊!」

    謝小婉使勁推了幾下,小乞丐終於輕嗯了一下,略睜開眼看了謝小婉一下又合上。謝小婉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小乞丐的額頭,發現竟十分燙手,很明顯是發燒了。

    謝小婉知道,如果此時把這小乞丐丟出去不管,他肯定會死掉的,心地善良的小丫頭連忙把院門關上,然後把小乞丐抱入屋中。

    「小婉,發生什麼事了?」徐晉本來還賴在被窩裡的,聽到動靜連忙起床,披上外衣行出房間。

    「相公,一個小乞丐暈倒在咱家門口了,還發著燒呢,若不管會死掉的!」

    徐晉連忙行上前摸了摸小乞丐的額頭,果然極為燙手,而且這時小乞丐正夢囈般說著胡話,顯然已經有些燒糊塗了。

    「小婉,你快去煮一碗薑湯,然後準備一桶熱水!」

    「噢,我這就去!」謝小婉急忙跑去廚房。

    很快,謝小婉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薑湯進來,徐晉捏開小乞丐的嘴,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灌了大半碗,小乞丐原本青紫的嘴唇明顯變得正常了些。

    「相公,熱水都準備好了!」謝小婉提醒道。

    徐晉嗯了一聲,抱起小乞丐往廚房走去,因為聽聲音,這小乞丐應該是個小男孩,自然不能讓小婉幫他洗澡,所以只能自己動手了。

    半刻鐘之後,徐晉神色古怪地行了出來,讓小婉準備一套自己的衣服。

    當謝小婉看到徐晉抱著清洗乾淨的小乞丐行出來時,亦不禁愕了一下,因為眼前這名小乞丐皮膚細嫩白淨,眉清目秀,咋一看更像是個女孩子。

    「相公,是女的?」謝小婉吃吃道。

    「男的!」徐晉剛才也就是看到了小雞,要不光看臉,還真以為這小乞丐是女的呢,長得也太標緻秀氣了。

    此時小乞丐雙目緊閉,細眉深鎖,還在昏睡當中。

    徐晉讓謝小婉在一間空房內鋪了一張床,然把乞丐放在床上,又用濕毛巾敷額。

    謝小婉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秀氣小男孩子,禁不住問道:「相公,要不要請個大夫?」

    徐晉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我去請吧,你先照看著他!」

    謝小婉連忙拿來厚衣替徐晉穿上,叮囑道:「那相公小心些,昨夜又下小雪了,路有點滑!」

    徐晉剛走出院門,便見到兩名成年乞丐從門口經過,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徐晉若有所思地看著兩名乞丐走遠,返身把院門關上,往藥鋪的方向急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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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奴兒(3更求票)
               
    那個俞大猷說自己娘氣,徐晉當然是不認同的,自己只是長得英俊而已,「娘氣」這個詞用來形容眼前這個小乞丐才合適。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而今晚的飯桌上多擺了一副碗筷,旁邊還多了個人,正是昨天早上暈倒在院門口的小乞丐。

    昨天徐晉請了大夫,或許是救治得當,這小乞丐喝了湯藥後竟然退燒了,今天甚至能下床走動。

    此時,小乞丐就坐在徐晉的對面,白淨秀氣的臉蛋,眼睛大而水靈,像小女生一般,身上穿著徐晉那大一號的衣服,有種「鵪鶉式」畏縮可愛。

    小乞丐似乎有點怕徐晉審視的目光,低著頭默默地吃飯,他的牙齒整齊而秀氣,而且很白,讓女孩子都為之妒忌。

    「小奴兒,多吃點!」謝小婉往小乞丐的碗裡夾了一塊雞肉,和顏悅色地道。

    「謝謝小婉姐姐!」小乞丐禮貌點了點頭。

    謝小婉笑道:「不客氣,快點吃吧,待會該涼了!」

    謝小婉娘家裡有個十分疼愛的弟弟,跟眼前這個小乞丐一般年齡,再加上這小乞丐長得漂亮可愛,而且嘴巴甜,懂禮貌,於是小丫頭更加愛心氾濫了。

    小乞丐把雞肉的那層皮咬下,正想吐掉,但發現徐晉在看他,於是皺著眉把雞皮吞了下去,瞧他那難受的樣子,彷彿是在吃屎。

    徐晉不動聲色地問道:「小奴兒,你家在哪裡,為什麼流落街頭行乞?」

    小奴兒答道:「我的家好像在湖廣那邊,具體哪裡已經不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壞人拐跑,父母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謝小婉嘆了口氣道:「相公,小奴兒真可憐啊,要不以後就讓他住在咱家吧,也省得他到處流浪行乞,被城皇廟那幫乞丐欺負。」

    徐晉不禁無語,小婉這丫頭還是太單純了,這小奴兒皮膚細嫩白淨,牙齒秀氣而整齊,這是風餐露宿,漂泊行乞的乞丐能有的嗎?

    很明顯,這個小奴兒撒謊了,再加上說話的語氣和條理,很明顯受過良好的教育,家境絕對優厚殷實,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優厚。

    在古代,要把孩子養成這模樣可不是普通人家辦得到的,就拿牙齒來說,經常嚼粗糧的窮人家孩子,牙齒肯定又粗又黃,甚至參差不齊,像小奴兒那般白淨整齊秀氣的牙齒,肯定是從小就吃得很精細,而且養護得很好。

    徐晉不知道這小乞丐為什麼撒謊,但肯定是有原因的,當然,徐晉也不想知道,他不想惹麻煩,能把人救治好已經仁至義盡了,淡道:「小婉,小奴兒沒有戶籍,不能留在咱家,明天我送他去縣衙吧!」

    小奴兒聞言頓時臉色發白,搖頭道:「我不去縣衙,小婉姐姐,我不想去縣衙!」

    「相公,要不……」

    「不行,咱們不能收留來歷不明的人!」徐晉斬釘截鐵地打斷掉,因為小奴兒此時的表現更讓他產生了懷疑。

    「小婉姐姐,我不想去官府,求求你們,不要送我去官府!」小奴兒一頭撲入謝小婉的懷中,小臉上滿是驚懼。

    謝小婉既尷尬又憐惜,溫聲哄道:「好,不送,我們不送你去官府,相公,咱們就留下小奴兒吧,好不好?」

    徐晉皺眉道:「小婉,不是相公狠心,小奴兒沒有戶籍,來路不明,若是出了事我們是要負責任的。」

    謝小婉聞言頓時為難了,她雖然心地善良,但若是會連累自家,她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我不去官府,衙差跟那些乞丐沆瀣一氣,他們會把我交給那些乞丐,他們會打斷我的手腳,讓我躺在街邊幫他們乞錢的,那樣不如讓我死!」小奴兒突然坐起往桌面上一頭撞去。

    頓時嘭的一聲,小乞丐當場暈倒在地,額頭上腫起了一個大包。

    「啊!」謝小婉驚呼一聲,連忙把小乞丐抱起來。

    徐晉也是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摸了摸小乞丐的脖子,發現還有脈搏,只是暈過去罷了,不由暗鬆了口氣。

    「相公,咱們就不要送小奴兒去官府好不好?」謝小婉可憐巴巴地看著徐晉。

    徐晉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道:「那就暫時讓他留下吧!」

    徐晉實在沒想到這小乞丐竟然對官府這麼畏懼,寧願自殺也不肯去官府。

    謝小婉喜道:「謝謝相公!」

    「別高興得太早,只是暫時而已,而且,若是官府清查戶籍,咱們留他也沒用!」

    謝小婉點點頭道:「至少等過了寒冬也是好的!」

    小乞丐只是撞暈過去而已,掐了掐人中,片刻就醒了,不過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徐晉談道:「甭用裝可憐了,吃飯吧,我決定不送你去官府了!」

    小乞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馬上又聽徐晉道:「不過在家裡你可不能白吃白住,必須幫忙幹活,要是敢偷懶,我會把你趕出去。」

    「我會幫忙幹活的,不會白吃白住!」

    徐晉淡淡地嗯了一聲道:「那就最好,待會吃完飯,你洗碗,還有,燒熱水也是你!」

    「知道了!」小乞丐有點賭氣地道。

    謝小婉不由嗔了相公一眼!

    「好了,吃飯吧!」徐晉看了一眼小乞丐額頭上腫起的高瘤,反而覺得眼順眼了些,明明是男孩子,長那麼漂亮幹嘛!

    眾人吃完飯,小奴兒便要收拾碗筷,謝小婉卻搶了過來,柔聲道:「小奴兒,你的病還沒好利索,頭上又有傷,洗碗讓姐姐來吧!」

    小奴兒偷瞄了一眼徐晉,見他沒有反對,於是便順勢把碗放下了。

    「小奴兒,去廚房燒鍋熱水吧!」徐晉淡道。

    小奴兒嗯了一聲便往廚房走去,雖然答應得爽快,但眼中明顯藏著一絲惱火。

    片刻之後,滾滾濃煙從廚房冒出來……

    「哎,小奴兒,你會不會燒火呀,還是讓姐姐來!」

    「噢,那我幫小婉姐姐洗碗吧!」

    咣當,一聲碗碎的聲音傳出……

    「哎,你……越幫越忙,小奴兒,你還是出去歇著吧,嗯,順便把這壺熱水提出去,給相公沏杯茶,小心點,別燙著自己了!」

    小奴兒灰頭土臉地從廚房跑了出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像只小花臉貓似的,手裡還提著一隻熱水壺。

    徐晉不由搖了搖頭,他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轉身往書房行去。

    小奴兒懊惱地跺了跺腳,跟著徐晉身後入了書房。

    「茶具在那?」小奴兒鼓著腮問。

    徐晉指了指茶几:「它們都看到你了!」

    小奴兒翻了個白眼,用力跺著地走過去,像極了受氣的小屁孩,嗯,本來就是個小屁孩!

    小奴兒手忙腳亂地沏了杯茶,端到案前一放,硬邦邦地道:「喝茶!」

    由於用力過度,杯子裡的茶水都濺了出來。徐晉不禁皺了皺眉道:「你就不能輕點,沒伺候過人?」

    「對,本……我就是沒伺候過人!」小奴兒脹紅臉道。

    徐晉搖了搖頭,端起茶杯瞄一眼,淡道:「茶葉沒洗過吧?沒洗過的茶叫泥茶,知道嗎?」

    小奴兒不由翻了個白眼,心裡暗哼道:「就一窮書生,喝這麼劣質的茶,還窮講究!」

    小奴兒重新給作晉沏了杯茶,這回倒是把茶葉洗了一遍。

    徐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花臉貓般的小奴兒,忍不住有點想笑,不過還是竭力保持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淡道:「我之所以答應收留你,並不是因為我這個人有多善良,如果這樣想你就大錯特錯了。

    小婉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可以因為她收留你,但不會容忍因為收留你而給她帶來傷害。」

    小奴兒低下頭默不作聲。

    「另外,以後在我面前收起你那點小聰明,撞桌子自殺要撞桌角,而不是桌面,那樣容易死,知道嗎!」

    小奴兒小臉脹得通紅,抬起頭怒視著徐晉,大聲道:「我沒耍小聰明,你……你就是瞧不慣我,你憑什麼不喜歡我!」

    徐晉差點一口茶噴出來,拜託,我憑什麼要喜歡你,再說你是個小男生啊,說話能不能這麼娘氣!

    徐晉放下茶杯,擺了擺手道:「行了,也甭瞪我,先出去洗把臉吧。還有,等來年開春天氣暖和些,你就必須離開。」

    小奴兒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臉,轉身大步走出書房,行到門口時忽然回頭道:「你以為我稀罕住在你這破院子啊,很了不起嗎,到時不用你趕,我自己也會走,哼!」

    徐晉暗暗好笑,小屁孩終歸是小屁孩,縱然有點小聰明,被自己言語一激便露出了不少馬腳。

    現在徐晉已經可以肯定,這小屁孩家境絕不簡單,不但富,而且貴,就是不知怎麼會淪落到街頭行乞。

    ……

    夜色中,一群乞丐回到了城皇廟,其中有人人罵罵咧咧地道:「瑪的,弟兄們把整個上饒縣城都翻遍了,竟然沒找到小奴兒那小王八蛋!」

    「麻老七,還不是你他瑪的想搞人家後面,把他嚇跑了,害老大白白損失了五十兩銀,五十兩啊!」

    「切,葛老六,說得你自己不想似的,那小王八蛋長得比小姑娘還漂亮,那皮膚嫩得……嘖嘖!」

    「嘿,別說,小奴兒這種確實適合做兔子相公,難怪有人肯出五十兩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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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進步
               
    光陰似箭,轉眼便到了正德十二年的臘月二十八日,明天就是除夕了,徐晉也將迎來大明朝的第一個春節。

    今天一早,徐晉便帶了年禮到費府拜訪,順便向費宏請教學問,實際上,這段時間徐晉隔兩天便會到費府,等同於上課。

    書房內炭火正旺,暖意融融,費宏閱完徐晉交上來的文章,捋著鬍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道:「徐晉,你今天回去後再以『今之孝者,是謂能養?』為題寫一篇文章,年後要交上來。」

    徐晉點頭道:「是,費師!」

    費宏揮了揮手:「嗯,時候不早了,今天是臘月二十八,老夫便不留飯了,你且回吧!」

    徐晉行禮告辭離開了書房,費宏微笑著拿起案上一疊文稿,這些都是徐晉交上來的八股文章,總共有十篇之多,幾乎是每天一篇。

    從這些文章能看出,徐晉的制藝水平每天都在進步,最近交來的這兩篇文章更是可圈可點,技法越發的老練嫻熟,進步之明顯讓費宏都頗為驚喜,就徐晉目前文章的水平,只要發揮正常,過縣試這一關是絕對沒問題的。

    當然,考場上總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費宏也不敢保證徐晉必過,就好像他的長子費懋賢,以他的學問水平本應早就過了院試,取得秀才功名,但偏偏考了兩次都沒過,反倒是次子費懋中考一次就過了。

    再說徐晉離開了書房,由婢女紅纓領著往前院行去,行到一月亮門處,一群鶯鶯燕燕恰好從對面行了進來,正是費家的三名年輕姑娘,身後各跟著一名貼身丫環。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閃到道旁,因為那天在書房撞見那位三姑娘也在其中。

    與此同時,對面幾對妙目都齊齊落在徐晉的身上,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上更是瞬間泛起兩團紅暈。

    「奴婢見過三位姑娘!」紅纓站定低頭行禮。

    費小玉一臉興奮地道:「哎,徐晉,總算讓本姑娘碰上了!」

    紅纓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五姑娘從小被夫人寵慣,性子野,難管教,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倒是自小沒有娘親的三姑娘性子反而最好。

    徐晉有點心虛,這費家五姑娘是只小辣椒,不會是故意路上堵自己替她的三姐出頭吧?不過轉念一想,事情都過去十幾天了,應該不至於現在才找麻煩吧?

    「費姑娘有何指教?」徐晉拱手為禮道。

    費小玉背著手,仰著臉,一搖三晃地行到徐晉的面前,一對妙目卻上下打量徐晉,頗有點紈袴少年調戲美女的即時感,不過沒有猥瑣,只有少女的俏皮。

    那些丫環都掩嘴偷笑,費如意把臉轉到一旁,實在沒眼看。

    徐晉淡定地拱了拱手道:「費姑娘若沒其他事,在下告辭了!」

    費小玉撇嘴道:「切,急什麼,怕本姑娘吃了你不成!」

    眾丫環頓時又咯咯地笑起來,這次連費如意都有點忍俊不俊。

    徐晉不禁暗汗,書香門第的費家,竟然出了個這麼野的姑娘,倒是個異數。

    「徐晉,我聽二哥說,那《射鵰英雄傳》是你寫的,對嗎?」

    徐晉頓時恍然,敢情費懋中上次借閱的《射鵰》稿子被這位五姑娘看到了,那小子還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外洩呢,而且看對面幾位姑娘的神情,顯然也是看過了!

    「不錯,正是在下閒暇時所作!」徐晉淡定地點了點頭,反正金大俠這會是肯定不會跑到明朝來告自己剽竊的。

    費小玉一拍手喜道:「還有後續嗎?趕緊給本姑娘拿來,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難受死了!」

    徐晉很有些無語,敢情這位又是催更的,再看那邊另外兩位費姑娘的表情,還有她們身邊幾名丫環也是一臉的希冀,估計都看過了《射鵰》,費民受那小子果真不靠譜啊。

    「費姑娘,實在對不住,那部《射鵰英雄傳》只是在下閒暇消遣之作,近來要準備年後的縣試,學業緊張,實在抽不出時間寫後續!」

    費小玉聞言一臉的失望:「那你幾時有空寫?」

    那邊的費如意實在看不下去,喚道:「五妹回來,不要再打擾徐公子了!」

    徐晉乘機拱手道:「告辭!」

    紅纓連忙帶著徐晉離開,本來外來的男子見到內眷是要迴避的,這時狹路相逢實在沒處可避而已,若再任由彼此長時間交談下去,容易惹來閒話,畢竟三位小姐都是未出閨閣的姑娘。

    費小玉大聲道:「哎,徐晉,幾時出了後續記得給我們抄錄一份……!」

    費如意佯作要敲費小玉一記,嗔怪道:「別丟人了,非要喊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嗎?」

    費小玉不以為意地道:「怕什麼,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像某人那天在書房……咯咯,不說了!」

    「你還說,還不是因為你害的!」費如意俏臉脹得通紅,動手便要去撕費小玉的嘴,十分後悔把那天的事告訴了這小蹄子。

    原來那天費小玉吃午飯時聽娘親說,徐晉一個上午都待在老爹的書房,於是便猜到三姐進書房偷書時肯定是碰到徐晉了,這才驚叫跑了出來。

    費如意後來實在經不住費小玉的軟磨硬泡,便將那天的事說了出來,結果後來連費吉祥也知道了,經常私底下拿出來取笑姐姐。

    為了這件事,費如意羞惱了好些天,又有點惋惜徐晉滿腹才學,人品卻不行,但後來幾經回想,覺得當時徐晉似乎並不是故意要佔自己便宜,反倒確實是想扶起自己,而且對妻子這麼深情的男人,怎麼可能是齷齪下流的登徒子呢?

    當然,費如意對徐晉的人品還是保持著懷疑,因為她的手帕不見了,後來回頭怎麼也找不著,她懷疑是徐晉撿走了,只是剛才當著眾人的面,她不好意思質問。

    「徐公子,雨雪路滑,路上小心點!」婢女把徐晉領到府門口,將一把油紙傘遞過來叮囑道。

    此時的天空正飄著絲絲細雨,還夾雜著零星的雪花,寒冷刺骨。

    「謝謝紅纓姐姐!」徐晉接過油紙傘打開,微笑著揮了揮手走下台階。

    徐晉本來就長得英俊,近段時間伙食好了,加上天天鍛鍊,更顯得唇紅齒白,身形挺拔,雖然年不及十五,卻丰神俊朗,已經頗具翩翩佳公子的雛形。

    婢女紅纓臉蛋微暈,揮了揮手,一直目送著徐晉的背影在雨雪中走遠,暗道:「假如徐公子還沒婚配,無論容貌還是才情都配得上三姑娘,就是家世弱一些。」

    這時兩名戴著狗皮氈帽的男子從附近的巷子子中轉了出來,雙手抱胸互攏在袖筒裡,縮著脖子,就像路過的行人。

    這兩人正是寧王府的眼線,負責監視費家的舉動。

    「嘿,那個書生經常出入費府,要不要跟著摸清他的底細?」

    「切,你想得到的,莫管事早想到了,那小子叫徐晉,信江書院的學員,與費家兩位公子是同窗好友,這小子很有些名氣,前段時間還摘了信江書院消寒文會的魁首,費宏似乎對他挺賞識的……」

    兩人低聲聊著走遠,轉了一大圓又兜回來。

    ……

    徐晉撐著油紙傘回到店舖,由於天氣原因,再加上快過年了,今天的生意有點冷清,店內只有三五個食客。

    「相公回來了!」

    謝小婉見到徐晉,連忙擦了擦手從灶後轉了出來,溫柔地替徐晉拂去衣服上的雪屑,又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麵湯:「相公,快喝口湯暖暖身子!」

    徐晉喝了一碗熱湯,身體不由暖和起來,周圍望了一眼,皺眉道:「小奴兒呢?是不是又躲懶了?」

    「哼,徐扒皮,誰躲懶了!」戴著虎頭帽的小奴兒從灶後站起來,敢情剛才蹲著燒火,加上個子矮,徐晉並未看到他。

    話說這段時間在徐晉的督促下,小奴兒每天都必須早起到店裡替謝小婉打下手,因此暗地裡給徐晉起了個「徐扒皮」的外號。

    謝小婉皺了皺眉道:「小奴兒,不可以這樣叫你姐夫的!」

    小奴兒哦了一聲,不憤地瞪了徐晉一眼,蹲下去繼續燒火。

    徐晉有些好笑,正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小奴兒這小子一點也不怕自己這個「惡人」,反而在小婉面前很乖巧。

    「小郎君回來得正好,我等你很久了,麻煩幫忙寫副春聯吧!」店裡一名食客笑著站起來。

    徐晉微笑道:「沒問題,小奴兒,進去書房拿筆墨出來!」

    小奴兒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站起來往裡宅去拿筆墨。

    這段時間徐晉得空便在店裡免費給食客寫春聯,當然,寫對聯的紙張必須自備。

    徐晉那手字是真的拿得出手,所以這段時間前來找徐晉寫春聯的人絡繹不絕,當然也帶旺了店裡的生意。

    片刻之後,小奴兒便拿了筆墨出來,打熱水泡了泡冷硬的毛筆,然後熟門熟路的磨墨。因為這段時間徐晉幫食客寫春聯,小奴兒都是充當書僮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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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節
               
    步步登高財源進,歲歲平安鴻運來。

    徐晉大筆一揮,一副春聯便寫好了,旁邊幫忙扶著聯首的小奴兒雖然表現得一臉不屑,其實心裡對徐晉這手字還是挺服氣了。

    「小奴兒,給何老闆念一遍吧!」徐晉擱下筆吩咐道。

    「我不認識字!」小奴兒撇了撇嘴,這麼俗氣的春聯,識字我也懶得念。

    徐晉淡道:「原來你不認識字啊,那《射鵰》的後續你以後不用看了。」

    小奴兒頓時被戳到了軟肋,暗咬了咬牙,一字一頓地念道:「步步登高財源進,歲歲平安鴻運來!」

    徐晉暗暗好笑,小樣,連你都治不住,哥兩輩子豈不是白混了?

    剛開始時小奴兒明顯是想隱瞞自己識字的事,但有一次偷看徐晉擺放在書案上的《射鵰》手稿時被徐晉撞破了。

    每一個少年都有個武俠夢,小奴兒雖然長得娘了點,但也不例外,看了《射鵰》便入迷了,每天都趁著打掃書房時翻找徐晉的書稿,看有沒有新鮮出爐的手稿,若是僥倖找到了,立即便開宰,看完後能眉飛色舞一整天,若是沒找到便垂頭喪氣,一準不會給徐晉好臉色。

    有一次徐晉還撞見這小子在廚房燒火時,拿著燒火棍在那比劃,口裡唸唸有詞,敢情是把燒火棍當成打狗棍了。其痴迷程度可見一斑,正因為如此,徐晉每每以此來威脅小奴兒,絕對一捏一個准。

    那何老闆是做小生意的,聽小奴兒唸完後頓時眉開眼笑,這副對聯顯然正合他意,連聲道謝,拿著對聯滿意地離開了。

    這時,一名瘦高個的男子走入店內,約莫三十歲許,滿臉的霜裂,肩上挎了個大布袋,看打扮應該是民信局的郵差。

    郵差,顧名思義就是送信的,明朝永樂年間設立了民信局,負責民間書信的郵遞。

    這名郵差使勁地跺了跺腳,上下牙咯咯地打著架問道:「誰……誰是徐晉,有家書一封!」

    徐晉忙道:「我是!」

    這名郵差從大布袋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徐晉,手背上同樣滿是霜裂和凍瘡,果然無論什麼朝代,社會底層的老百姓混口飯吃都不容易,眼看就快過年了,天寒地凍,這位郵差大哥還要送信。

    徐晉接過信,吩咐道:「小婉,給郵差大哥盛碗熱湯麵。」

    「噢,不……不用了,我還趕著送下家!」郵差連忙擺手道。

    徐晉微笑道:「郵差大哥,這耽擱不了多久,天寒地凍的,吃碗湯麵暖暖身子也好有力氣繼續趕路,我請的!」

    這名郵差眼中現出一絲暖意,猶豫了一下便道:「好……好……好吧,那謝過小兄弟了,倒是不用請,吃碗麵的錢我還是付得起的。」

    郵差在旁邊的桌子坐落,謝小婉很快便端了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麵上來,還特意加了兩個雞蛋。

    徐晉拆開書信一看,原來是小婉娘家寫來的,前段時間徐晉去了封信,說明搬到了上饒縣城居住的事,現在那邊回信了。

    謝小婉聽聞是家裡寄來的信,連忙湊了上來,急切地問道:「相公,爹信上說什麼了?」

    「賢婿我兒,見字如面……」

    徐晉稍掃了一眼,發現書信十分簡短,而且看那規範式的開頭,應該是找人代寫的。

    「老泰山說家裡安好,岳母身體無恙,勿用罣礙,另外,老泰山讓我們年後不用急著去探望他們,讓我安心參加考試。」

    謝小婉噢了一聲,有點失望地道:「就這些了?」

    旁邊的小奴兒探頭過來瞄了一眼,道:「小婉姐姐,信上還說你的兄弟上元節後會來探望你呢!」

    「真的?」謝小婉欣喜地道。

    徐晉笑著點了點頭,又不爽地睨了小奴兒一眼道:「你不是不認識字嗎?」

    本來想給小丫頭一個驚喜的,倒是被這小子搶先了。小奴兒哼了一聲,虎頭帽一擰,得意地把臉扭到一邊去。

    謝小婉興奮得幾乎蹦起來,她的老家在饒州府余干縣鄱陽湖附近,距離上饒縣有近四百里,即使乘馬車也得兩天時間,所以自從嫁到上饒徐家村,一直都沒回過娘家省親,此時聽到家人要來,自然是十分高興。

    此時那名郵差已經吃完湯麵,臉色明顯恢復了些許紅潤,笑著問道:「小兄弟,我見你這擺著筆墨,是不是幫人寫春聯,恰好我順路裁了兩幅紅紙,本來想等送完信回村後找村裡的老先生寫的,現在能不能麻煩小兄弟給寫一副?」

    徐晉微笑道:「自然沒問題,郵差大哥怎麼稱呼?」

    「我叫谷滿倉!」

    徐晉不禁暗汗,話說在徐家村也有個叫徐滿倉的,而郭家村亦有個叫郭滿倉的,這名字的出現頻率很高啊,可越是叫滿倉的,家裡肯定是越窮。

    「谷大哥想要一副怎麼樣的春聯?」

    谷滿倉撓了撓頭道:「小兄弟就隨便給我寫一副吧,吉利就行了。」

    徐晉沉吟片刻,揮筆寫道:千里春風勞驛使,三秋芳訊托郵鴻。橫批:順豐

    小奴兒點頭道:「這副春聯還不錯,比起那些金呀銀呀,富呀貴呀的強多了!」

    谷滿倉作為一名郵差自然是識字的,看了一遍對聯,忽然眼睛有些濕潤了。作為一名郵差,幾乎每天都在路上奔波,餐風飲露,挨飢受寒,與家人聚少離多,其中之艱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如今徐晉這一副春聯流露出來對郵差這份職業的尊重和敬意,瞬間戳中了谷滿倉的淚點,連聲道:「謝謝小郎君,謝謝!」說完小心翼翼地把字跡吹乾才收起來。

    「一共多少錢?」谷滿倉把春聯折起珍而重之地放入布袋中,然後問道。

    徐晉微笑道:「免費代寫春聯,不用錢,另外那碗麵也是我請的,谷大哥千萬不要推辭,就當交個朋友好了!」

    谷滿倉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道:「好吧,那谷某便承了小兄弟的好意!」說完拱了拱手,背著郵包行出門去,走時還回頭看了一眼店舖的招牌:徐記五香羊雜。

    小奴兒眼神古怪地瞟了徐晉一眼,在他眼裡,徐扒皮有時連一文錢都要斤斤計較,而有時偏偏又大方到不行。譬如上次有一名食客少給了一文錢,徐晉追出去揪著人家也得討回來。

    徐晉微笑道:「不懂了吧?被人佔去的是便宜,自己給的是投資。輕易被人佔去便宜,會有更多人來佔你的便宜,而投資就不同了,它會有回報。」

    小奴兒翻了翻白眼,徐扒皮還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自己似乎想什麼都逃不過,抬槓道:「要是投資了沒有回報呢?」

    徐晉兩手一攤道:「沒有就沒有唄,就當積德行善了,反正你也不用擔心他回頭繼續佔你便宜!」

    小奴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有點道理!」

    這時,一名乞丐從外面的街道走過,小奴兒面色微變,下意識地扯了扯虎頭帽的兩邊耳垂。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淡道:「你認識那乞丐?」

    小奴兒猶豫了一下,咬牙切齒地道:「那傢伙是城皇廟杜瘸子手下的乞丐,叫麻老七,以前欺負過我。」

    徐晉記得之前俞大猷似乎也是揍了城皇廟的乞丐,說他們偷拐騙啥的,莫不成小奴兒也是被他們拐來的?試探道:「要不要報官?」

    小奴兒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報了也沒用,他們跟衙差有勾結!」

    徐晉皺了皺眉,淡道:「隨你!」

    ……

    炮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在陣陣的炮竹聲中,徐晉迎來了大明朝的第一個除夕夜。

    院門和店舖的門前都貼上了徐晉親自寫的春聯,宅子內部更是裝點得喜氣洋洋,暖意融融。

    此時大廳內,豐盛的年夜飯已經擺上桌面了,雞、鴨、魚、肉滿滿的一桌,店舖自開業以來生意一直不錯,收入豐厚了,平時節儉的謝小婉也變得大方起來。

    「小奴兒,吃飯了!」謝小婉把最後一碟醋溜排骨擺在飯桌上,對著門外的院子喊了一聲。

    啪啦啪啦……

    院子中突然響起的鞭炮聲把謝小婉嚇了一跳,緊接著小奴兒從外面跑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根點燃了的香,那張讓女孩子都為之妒忌的臉蛋上還滿是興奮的紅暈。很明顯,剛才那串鞭炮是這小子放的!

    此時的小奴兒戴著虎頭帽,身上穿著謝小婉縫製的新衣,腳踏一雙千層靴,寬大的棉褲腳就鬆鬆絝絝地塞到靴筒中,正是當時孩童流行的穿法,整個人更加俏皮可受。

    謝小婉拿過小奴兒手中那支香,一邊替他拂去帽子和衣服上的鞭炮紙屑,一邊教訓道:「小奴兒,若把新衣服燙壞了,看姐姐怎麼收拾你,快去洗乾淨手,吃飯了!」

    小奴兒答應了一聲,笑嘻嘻地跑去廚房洗手。

    徐晉有點酸溜溜地道:「小婉,是不是先給相公盛碗飯來?唉,算了,我自己盛吧,順便給小奴兒也盛一碗!」

    謝小婉噗嗤的笑出聲,嗔道:「好相公,人家這就侍候你行不行,小孩子的醋也吃,真是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09
第46章 上元節(一)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

    三百內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詞聲。

    正月十五元宵節又名上元節,無論是唐宋,還是明朝,上元節都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熱鬧的節日。

    元宵節這一天,舉國上下放假慶祝,千家萬戶齊放花燈,兩京甚至會舉行盛大的花燈節和煙花表演,城池五門大開,慶祝娛樂通宵達旦。

    上饒縣城雖然比不得兩京繁華,但元宵節還是非常熱鬧的。

    今天正是大明正德十三年的元宵節,一年中最喜慶隆重的節日,所以今天羊雜店歇業一天。

    中午吃完飯後,徐晉便帶著謝小婉,還有小奴兒這只拖油瓶,一起上街游元宵了。

    第一次在大明朝過元宵節,徐晉感覺還蠻新鮮的,結果來到街上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但見街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街道兩旁全是賣小吃和花燈的。

    「哪冒出來這麼多人?」徐晉暗暗吃驚,但仔細一看便明白了,因為街上多了許多盛裝打扮的年輕女子。

    元宵節這一天普天同慶,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終於可以明正言順地出來玩耍放風了,於是紛紛邁出家門,湧上街頭,所以街上的人流量自然激增。

    明朝的女子元宵節這天崇尚穿白色,所以此時街上入目所見均是白衣飄飄,仙氣十足,就連謝小婉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百褶裙,外加一件淡粉色的比甲,身形窈窕動人。

    這些年輕的閨閣姑娘們一年才有一次這樣盡情遊玩的機會,鶯鶯燕燕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聲倒是讓人心情愉悅。

    一些年輕男子更是樂在其中,盡情的欣賞平時難得一見的美景,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回頭便找媒人上門提親。

    所以說,元宵節又是相親節,提供給年輕人們相識相遇的機會,一些大膽的姑娘若是看到有心儀的男子,甚至會主動暗通款曲,譬如故意踩男子的腳後跟,又或者故意弄丟手帕之類,若男子也對姑娘有意,便會做出回應,於是就成功勾搭上了……

    正所謂: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宋代歐陽修這句經典的詩句描寫的正是元宵節年輕男女「勾搭」上後的情景。

    徐晉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讀書人的打扮,生得唇紅齒白,相貌英俊挺拔,再加上淡定從容的氣質,自然引得四周的年輕姑娘們秋波頻頻,腳後跟不知被踩了多少次了,更有甚者把手帕都丟他身上去。

    謝小婉一開始還覺得挺好笑的,而且還很自豪,這就正好說明自家相公優秀嘛,可是後來小嘴漸漸撅了起來,尤其是一名打扮得甜美可人的姑娘故意往相公懷裡假摔,這讓小丫頭很不高興。

    徐晉回頭看了一眼如臨大敵的謝小婉,不禁有些好笑,手一伸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謝小婉臉蛋頓時紅了,掙了掙沒能掐開徐晉的手,羞澀地低聲嗔道:「相公,快放手,很多人看著呢!」

    徐晉卻是不以為然地道:「怕什麼,牽娘子的手又不犯法,小奴兒,你說對不對?」

    旁邊的小奴兒翻了個白眼!

    如此一來,倒是沒有年輕女子再踩徐晉腳後跟了,一路順暢了許多,但卻引來了更多的側目,因為即使是夫妻,這樣親密地拉著手在街上逛,在大明朝亦是驚世駭俗的舉動。

    謝小婉被徐晉這樣牽著,既羞澀又甜蜜,尤其是周圍年輕女子羨慕的眼神,更是讓小丫頭的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

    「哎喲!」

    三人正往城門的方向行去,左手正提著一隻鯉魚燈,右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在啃的小奴兒,突然摔了個狗啃屎,鯉魚燈壓扁了,手中的冰糖葫蘆,還有戴著的虎頭帽也飛了出去。

    謝小婉急忙把小奴兒扶起來,這小子估計是磕到鼻子了,鼻血都流了出來,痛得呲牙裂嘴的,兩眼還噙著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身後一名十三四歲的小胖妹脹紅著臉連聲道歉,然後往小奴兒身上扔了一條手帕,羞答答地跑了開去。

    徐晉看著鼻血直流,一臉懵逼的小奴兒,頓時忍俊不禁,沒想到這毛都還沒長的小屁孩竟也有女子主動勾搭,世風日下啊!

    當然,這跟小奴兒長得太「漂亮」也有關吧!

    謝小婉既好氣又好笑,連忙用那條手帕替小奴兒擦去流出來的鼻血,一邊關心地問:「痛不痛?」

    小奴兒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惱火地奪過手帕往地上一扔,又狠狠地踩了兩腳。

    「豈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人家姑娘一片好意,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作出如此失禮的舉動!」

    一名正好經過的書生見狀頓時義憤填膺地指責起來。小奴兒白眼一翻道:「兀那酸子,敦倫汝母,這與你何干?」

    徐晉差點一頭栽倒,平時到店裡的食客大多是對面車馬行的粗人,聊天時髒話粗話連篇,敢情小奴兒這小子耳濡目染學到了,真是應了那句: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啊!

    那名書生被問候了老母,頓時脹得面色通紅,怒道:「豈有此理,口出穢言豈是君子所為,有辱斯文!」

    「白痴,我不是君子,是小孩子!」小奴兒剛被人踩腳後跟摔了一跤,摔得鼻血長流,連小婉姐姐剛買給自己的鯉魚燈和冰糖葫蘆都摔飛了,正是一肚之火沒處發洩。

    那書生被噎得啞口無言,怒目轉向徐晉,憤然道:「閣下不該管教一下你的……弟弟嗎?」

    徐晉雖然十四五歲的年紀,但氣質穩重,看著讓人覺得已經成年了。

    徐晉很乾脆地道:「純屬路過,我不認識他的!」

    那書生頓時又被噎得無語,與這名書生同行的還有五人,看穿著應該都是讀書人,其中一人勸道:「子車兄,算了吧,何必跟一名頑童一般見識呢!」

    那名書生冷哼一聲,又瞪了徐晉一眼,這才與同伴悻悻地離開。

    「哼,上饒縣雖然是廣信府的府治所在,但這裡的人素質不過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正是,窺一斑而知全豹,可見上饒縣的教化實在不咋的,信江書院的教習水平肯定也是有限之極。」

    這些傢伙離開前還不忘來一波地域黑,敢情是外地來的讀書人。

    小奴兒睨了一眼徐晉,挑撥道:「徐晉,你不也是信江書院的嗎?那些酸子在侮辱你們書院啊?」

    「小樣,就這水平還搞挑撥!」徐晉沒理他,牽著謝小婉繼續往城門方向行去。

    「人家侮辱你的書院和師長,這樣都能忍?徐晉,你能不能有點文人風骨啊!」

    小奴兒連忙追上去,一邊痛心疾首地絮叨著。這小子剛來時還表現得像個乖孩子,但跟徐晉相處了近個月,越發變得牙尖嘴利。

    街邊偏僻處,兩名乞丐看著徐晉三人走遠後對視一眼,一人繼續跟上,另一人則飛快地跑回城皇廟中。

    「老大,找到小奴兒了!」這名乞丐跑到進城皇廟便興高采烈地大叫。

    一名正在啃雞腿的瘸腿老乞丐聞言立即單腿彈了起來,急問:「在哪裡?快把那小崽子提進來!」

    這名瘸腿乞丐叫杜老九,外號杜瘸子,上饒縣本地人,有一年信江發大水把村子淹了,杜老九僥倖逃過一劫卻成了孤兒,於是便跑到縣城當了職業乞丐。

    杜老九年輕的時候跟另一群乞丐搶地盤,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後來便成了瘸子,但正因為這件「光輝的事蹟」,讓他在乞丐中擁有了一定的威信,漸漸竟讓他當上了西市眾乞丐的頭頭。

    杜老九頭腦靈活,平時沒少孝敬縣衙那幫衙役捕快,所以那幫衙役對杜老九手下的乞丐幹壞事,都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就算有事主告到縣衙,人抓了,過幾天便又放出來。

    正因為如此,杜老九這些年過得有滋有味,而且越發的大膽,甚至幹起拐賣人口的勾當來。

    小奴兒便是杜老九手下一名乞丐拐帶來的。杜老九見小奴兒長得漂亮,於是便打聽有龍陽癖好的買主,準備把小奴兒作兔兒相公賣了,好大賺一筆。

    正好有個鄉下的土財主願意出五十兩銀,這可是一大筆錢啊!

    然而正當杜老九準備第二天與土財主交易時,機靈的小奴兒卻突然跑了。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杜老九自然大怒,發散手下的乞丐大索全城,結果一無所獲。

    事情已經過了大半個月,杜老九也死心了,估計小奴兒那小崽子要不是被好心人收留,就是凍死在哪個角落了。此時突然聽到手下回報找到小奴兒,杜老九自然大喜,五十兩銀子啊,足夠吃香喝辣幾年了!

    「老大,小奴兒是找到了,不過那小崽子命好啊,估計被一戶人家收留了,剛才在街上被我們撞見,葛老七還跟在他們後面,我便跑回來給老大報信!」

    杜老九眼中皺眉問道:「什麼人家收留他?」

    「嘿,就是西市車馬行對面的徐記五香羊雜,咱兄弟每天都經過,店主是一對小夫妻,沒什麼背景!」

    杜老九眼中凶光一閃,冷道:「走,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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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上元節(二)
               
    徐晉三人在東西市逛了一圈,便順著人流往城南門而去。因為每年的元宵節,官府都會出面組織燈會,場地就選在城南的信江碼頭附近。

    所以,城南碼頭是最熱鬧的地方,幾乎全城的老百姓都會跑來這裡參加元宵燈會,特別是到了晚上,數不清的水燈被放到信江中順流而下,再加上漫天升空的天燈,那真是盛況空前,美不勝收。

    越接近南城門,人流便密集,簡直是舉袂成陰,揮汗成雨,徐晉等順著人流磨蹭了半小時才前進了五十米,來到城門口。

    徐晉這才發現,原來經過的人都會停下來伸手摸一摸城門上的大銅釘,難怪速度這麼慢。

    徐晉一問這才得知,原來摸銅釘是為了討吉利,傳言這樣能延年祛病,帶來好運氣。

    徐晉不禁無語,這讓他想起後世某景區內,漢朝名將霍去病的銅像,遊客都喜歡上前摸一摸,就因為他的名字叫去病,殊不知霍去病24歲時就因病去世了,不知那些亂摸的遊客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此時眼前兩塊城門上的銅釘都被摸得油光閃閃,徐晉自然沒興趣摸上一把,這玩意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細菌,虧大家還摸得這麼愉快。

    謝小婉和小奴兒經過時也伸手摸了摸,徐晉見他們這麼虔誠,也不好說什麼,結果最後在小丫頭幽怨的目光注視下,徐晉也只好捏著鼻子摸了一下那顆銅釘。

    一走出南門,便見到一座高高的綵棚,以綵棚為中心點,連綿近裡都是臨時市集,兩邊擺滿了各種攤檔,絕大部份都是賣花燈的,還有各式小吃和雜耍表演,甚至還有說書人開場說書,端的人頭湧湧,熱鬧無比。

    小奴兒興奮得看看這個,瞅瞅那個,謝小婉生怕小奴兒走丟了,一步不離跟在後面,徐晉無奈地跟在後面,那感覺就好像帶小孩逛商場的家長。

    「咦,這個好玩,猜燈謎贏花燈!」小奴兒忽然在一處賣花燈的攤檔前停下。

    徐晉走近一看,見到這攤檔前豎了塊木板,上面用紅紙貼著:猜燈謎贏花燈。

    「猜燈謎贏花燈了,幾位要不要嘗試一下?」攤主是名老四十許歲的中年人,人瘦脖子長,一臉的精明相,見到徐晉等人在攤位上駐足,立即便笑眯眯地迎上來。

    「老闆,猜燈謎真的能贏花燈嗎?」小奴兒問道。

    精瘦老闆拍著胸口道:「嘿,這個自然了,只要你能猜中,我這裡的花燈隨便挑!」

    小奴兒一指那盞最大的蓮座仙女燈道:「也包括這盞嗎?」

    這盞蓮座仙女燈有真人高,做工精美,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精瘦老闆笑眯眯地道:「當然了,本人這攤位內所有的燈都可以!」

    小奴兒喜道:「那我要猜,老闆出題吧!」

    老闆頓時眉開眼笑:「好哩!」

    徐晉心中一動,連忙道:「老闆且慢,規矩還沒說清楚呢,猜中贏走花燈,那猜不中呢?」

    精瘦老闆面色微僵,嘿笑道:「猜中了贏走花燈,猜不中嘛,自然是買走花燈了,所以無輪輸贏都能把花燈拿走,這可是天大的美事呀!」

    徐晉隱隱覺得這奸商風格似乎有點熟悉,不動聲色地道:「那盞蓮座仙女燈多少錢?」

    「呵呵,不貴,這麼大一盞燈才二兩銀子!」

    謝小婉頓時嚇了一跳,脫口道:「二兩銀子還不貴?」

    精瘦老闆面色一正道:「這位姑娘著相了吧,本人這盞蓮座仙女燈光是造價就要一兩九錢銀子,除去人工和場地費,我就賺幾十文的辛苦錢啊,這大過節咱也不容易是吧。更何況你們若有本事,一分錢不用花就能拿走。」

    謝小婉頓時作不得聲,這樣一說,似乎還挺公道啊!

    徐晉可沒這麼容易被忽悠,估計這盞燈的造價也就五錢銀子,甚至可能更低,淡道:「那老闆,這蓮座仙女燈要猜多少道燈謎?」

    老闆頓時訕笑道:「嘿,這位公子是明白人吶!」說完攤開雙手十指。

    小奴兒驀地瞪大眼睛:「十道?」

    「限時一盞茶的功夫猜完!」老闆又補了一句。

    小奴兒不禁怒道:「奸商,難怪說猜燈謎贏花燈,你這不是坑人呢!」

    此言一出,本來和藹的老闆頓時面色一黑道:「哎喲,怎麼說話呢,做買賣講究你情我願,我又沒拿刀架脖子上逼你,你大可以不玩,憑什麼說我坑人!」

    「你就是坑人,奸商!」

    「小崽子,你再說一次!」

    眼看這位惱羞成怒的精瘦老闆就要擼起袖子,徐晉擺手道:「老闆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見識,這盞花燈我猜了!」

    精瘦老闆眼珠一轉,竊喜道:「當真?十道燈謎只要一道不中就得把花燈買走哦!」

    謝小婉頓時緊張起來,二兩銀子啊,自己起早摸黑干十天活才能賺到,可不是這麼糟蹋的。

    小奴兒這段時間跟著謝小婉開舖,自然知道二兩銀子賺得不容易,但又氣不過想教訓這個奸商,所以既擔心又有點期待地看著徐晉。

    徐晉淡定地道:「這個自然!」

    「好,那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到時可別說本人坑你,而且醜話說在前,你若敢賴賬,咱們便去縣衙找大老爺評理!」

    徐晉淡道:「放心,在下乃讀書人,做不出賴賬的事!」

    精瘦老闆嘿笑道:「那好,咱們便開始吧,為了表示公正,十道燈迷的迷底都貼在那盞花燈上,到時你自己可以上前驗證。」

    徐晉正想答話,卻見一群人往這邊快步走來,當先兩人赫然正是費懋賢和費懋中。

    「徐兄!」

    費家兄弟顯然發現了徐晉,欣喜地走上前打招呼。

    「民獻民受,真是巧了,你們也來游元宵啊!」徐晉微笑著迎上一步,現在他跟費家兩兄弟已經混得非常熟了。

    費懋賢笑道:「一年難得一次,自然要帶舍妹們出來走走。」

    費家三位姑娘此時正從後面行過來,三名少女本來相貌都不俗,今天一身盛裝更顯得嬌美,特別是已經長開了的費如意,更是有種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引得少四下的年輕男子紛紛注目,要不是三女身旁跟著丫環,後面還有家丁護衛,恐怕都要靠上來搭訕了。

    「徐晉,嘻嘻,小婉姐姐,小奴兒!」費小玉行到跟前便笑嘻嘻地打招呼。

    謝小婉愕了愕,仔細打量了一遍費小玉,吃驚道:「原來……是你!」

    這段時間費小玉女扮男裝去過兩次羊雜店吃羊雜,這時她一開口,謝小婉便認出來了。

    費小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可不就是我嗎!」

    費懋賢和費懋中相視苦笑,不用問都猜到怎麼回事了,自家這位小妹女扮男裝翹家溜出去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費懋中乾脆道:「徐兄,徐夫人,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小妹費小玉,這是堂妹費如意,這位也是堂妹費吉祥……」

    徐晉這才知道自己那天在書房碰到的這位少女叫費如意,兩人目光一觸都急忙移開,後者臉上更是泛起一縷紅霞。

    「哎,那位徐公子,燈謎你還猜不猜了?」精瘦老闆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到一群人還在那寒暄,忍不住出言提醒。

    費懋中聞言眼前一亮,笑道:「徐兄,你又在猜燈謎啊!」

    徐晉簡略地說了一下原因,費家兄弟對視一眼,均有些同情地望向那精瘦老闆。

    「好啊好啊,快點開始!」向來喜歡熱鬧的費小玉頓時興奮地催促起來。

    費吉祥更是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可別失手讓我們看笑話了!」

    精瘦老闆暗自嘿笑一聲,看笑話是肯定的了,這些燈謎都是兒子拿回來的,那可是信江書院山長出的題,難度非常大,一盞茶工夫想猜中十道,作夢吧!

    「咳,徐公子,現在可以開始了吧?限時一盞茶的功夫,而且只能一個人猜,其他人出言提醒,或者暗示都不行,可清楚了?」

    徐晉點了點頭,於是精瘦老頭從那盞蓮座仙女燈的底座裡拿出了十封燈謎。

    徐晉臉上露出一絲古怪之色,這信封咋那麼眼熟?

    話說這精瘦老闆準備還挺充足的,居然還準備了計時的滴漏,把十封燈謎交到除晉手中便立即倒轉滴漏開始計時。

    徐晉連忙打開第一封燈謎,差點就想笑出聲,第一道燈謎果然是:頂破天(猜一字)

    伸頭過來看的的費家兄弟差點憋成內傷!

    徐晉淡定地道:「第一道謎底:夫子的夫字!」

    精瘦老闆皺了皺眉,自我安慰道:「這道燈謎容易,猜中也不出奇!」

    「第二道:斐字!」

    「第三道:迷字!」

    「第四道:剩字!」

    「第五道:……」

    徐晉一口氣把十道燈迷都猜了下來,那滴漏中的水還剩大半,精瘦老闆臉都綠了,難以置信地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哈哈,奸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吧,那盞花燈是我們的了!」小奴兒興奮得手舞足蹈,沖上前便要搬燈。

    謝小婉眼睛都笑彎成了月牙,相公太厲害了,連忙也上前幫忙搬。

    「不許動我的燈,你……你肯定作弊了!」精瘦老闆殺豬般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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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上元節(三)
               
    「不許動我的燈,你……你肯定作弊了!」精瘦老闆殺豬般大叫起來。

    徐晉淡然反問道:「在下怎麼作弊了?」

    精瘦老闆頓時語塞,不過讓他把價值五錢銀子的花燈白送給徐晉又覺得肉痛,於是強辯道:「你肯定是看過這些燈謎了,否則不可能這麼快猜出來!」

    徐晉劍眉稍稍揚起:「這麼說老闆是打算抵賴了?那在下倒是樂意到縣衙走一遭。」

    精瘦老闆頓時氣勢為之一弱,正所謂和氣生財,做生意的自然都不願意輕易沾惹官司,更何況徐晉身邊幾位一看就非富即貴,再加上自己又是理虧,真打官司自己佔不到便宜,於是馬上換了一副笑臉道:「本人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怎麼可能抵賴呢,行,那盞蓮座仙女燈歸你們了。」

    謝小婉和小奴兒喜滋滋地把花燈抬了過來,費如意三姐妹,還有各自的丫環都忍不住圍上來觀賞,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這盞蓮座仙女燈有真人高,做工極為精美,底座由浮木搭架,而蓮座和仙女的架子卻是由竹篾紮成,外面覆以染色的紙張,外面再繪以畫線,蓮花盛放,仙女臨風飄逸,端的是栩栩如生。

    費懋賢不由讚道:「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這盞蓮座仙女燈做工之精美,可為今日所見之最,難得!」

    精瘦老闆心都在滴血,肯定難得啦,造價五錢銀子啊,自己連搬運費和場地費都賠進去了,忽然眼珠一轉,嘿笑道:「諸位,我這裡還有魚躍龍門燈、鴛鴦比翼燈、關公舞大刀,雖不及這盞蓮座仙女燈,但都很不錯,諸位有沒有興趣再試試?」

    在精瘦老闆看來,徐晉之所以這麼快把十道燈謎猜出來,十有八九是曾經見過,所以他打算忽悠徐晉再玩,好把損失連本帶利賺回來。

    費小玉雀躍道:「好啊好啊,徐晉,我要那盞關公舞大刀!」

    「姐夫,小婉姐姐要那盞鴛鴦比翼燈!」小奴兒故意大聲道。

    謝小婉小臉微紅,佯作要敲他一下,不過那流露出一絲希冀的小眼神,徐晉一看便明白了,微微一笑道:「好!」

    「我就要那盞魚躍龍門燈吧!」費懋中道。

    費懋賢湊趣道:「那我便替三妹要那盞嫦娥奔月了!」

    徐晉有些哭笑不得:「民獻民受,你們湊什麼熱鬧!」

    費懋中嘿笑道:「見者有份嘛,徐兄可不能厚此薄彼了,至少在場的女孩都得有一盞!」

    精瘦老闆暗撇了撇嘴,還真當我這是免費送啊,還人手一盞呢,我就不信那小子那麼厲害。

    徐晉指了指那盞鴛鴦比翼燈道:「老闆,那盞燈怎麼說?」

    「規矩一樣,全部都是十道燈謎!」

    「好,我要猜那盞!」

    「好吶!」精瘦老闆從那盞鴛鴦比翼下拿出一沓謎面,這次故意先開啟了滴漏,這才把謎面交給徐晉。

    徐晉也懶得跟他計較,立即開始看題。

    第一道的謎面是:一月七日,徐晉都不用琢磨便答道:「胭脂的脂字!」

    第二道:一家十一口。吉字!

    第三道:……

    徐晉勢如破竹般猜對了九道,精瘦老闆的心臟彷彿都提到喉嚨了,緊張地盯著徐晉手中最後一張謎面,這可是最後的防線了。

    徐晉瞄了一眼還有小半水的滴漏,淡定地打開最後一道燈謎,頓時皺起了眉頭,身後眾人都露出思索的表情。

    第十道燈謎的謎面是:一家有七口,種田種一畝,自己吃不夠,還養一條狗(猜一字)。

    這道題目難度不小,徐晉腦中迅速地組合各種偏傍,一時竟不得要領。

    「小奴兒,這道很難嗎?」謝小婉低聲問身邊的小奴兒,這段時她雖然偶爾跟徐晉學字,但認識的字還不多。

    小奴兒點了點頭道:「是有些難度!」

    精瘦老闆睨了一眼差不多滴完的滴漏,心中暗喜,啊哈,損失就要回來了!

    此時徐晉垂著的眼簾忽然一抬起道:「野獸的獸字!」

    精瘦老闆頓時從天上掉到地下,無奈地道:「正確!」

    「小婉姐姐,那盞鴛鴦比翼燈是你的啦!」小奴兒歡呼起來,謝小婉亦是眉開眼笑。

    其實剛才那道謎並不算太難,只是寫慣簡體字的徐晉一時轉不過彎來,獸的繁體寫法是「獸」,這麼就容易猜多了。

    費小玉嚷道:「徐晉,該輪到我了,我要那盞關公耍大刀!」

    徐晉點了點道:「老闆,就那盞關公耍大刀了!」

    精瘦老頭把謎面遞給徐晉,手心都捏了把汗。這時這邊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很多人圍觀,攤檔裡外三層都是人。然而這麼旺的人氣,精瘦老頭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已經損失一兩銀子了啊!

    片刻之後,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因為徐晉又把第三盞燈拿下了,費小玉興奮得又叫又跳。

    「哈哈,韓三金今天要血本無歸了!」

    「那個小郎君是誰啊,猜燈謎太厲害了,老闆算是倒八輩子黴了!」

    「嘿,我倒是認得,那位就是我們信江書院上次消寒文會的魁首徐晉,外號徐咬定!」

    圍觀人群中正好有一名信江書院的書生,此時頗為自得地搖頭晃腦吟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

    「嘿,小婉姐姐,原來徐扒……咳,姐夫這麼有名啊!」小奴兒道。

    謝小婉這才轉嗔為笑,那當然了!

    精瘦老闆抹了把額上的汗,訕訕地道:「徐公子,那盞魚躍龍門燈我送給你,能不能高抬貴手,不要再猜了?」

    周圍的人哄的失笑出聲,人群中有人大聲揶揄道:「哎喲,號稱鐵算盤,算死草的韓三金老闆慫了!」

    徐晉笑了笑,點頭答應了,正所謂做人留線,日後好相見,處世為人切忌把事情做絕。當然,如果是死敵就另當別論,打蛇不死會反噬自身!

    精瘦老頭見到徐晉答應了,不由鬆了口氣。

    「嗯,剩下那盞嫦娥奔月燈我們出一兩買下,你沒意見吧?」徐晉又道。

    「行,一兩就一兩吧!」精瘦老闆自然沒意見,那盞燈成本不到五錢銀子,一兩銀子賣還賺五百文,算是稍稍減小一點損失。

    「徐兄,這一兩銀該我出的!」費懋賢連忙摸出錢袋,剛才他可是說過嫦娥奔月燈是替三妹費如意要的。

    徐晉把費懋賢的錢袋推了回去,自己付了一兩銀子,微笑道:「連日來上門叨擾,這錢該由我出的!」

    費懋賢聞言便也不再勉強,如此一來五盞花盞到手了,謝小婉、小奴兒,還有費家三姐妹各一盞,皆大歡喜。

    費小玉湊到費如意耳邊揶揄地道:「姐姐,你的燈最值錢了!」

    費如意臉上有些發熱,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

    這五盞花燈體積大,帶著並不方便,於是便繼續寄存在精瘦老闆處,等晚上放燈時再取就是。

    「那不是費民獻和費民受嗎?咦,徐咬定也在,太好,吾等有救了!」

    徐晉等人正準備離開繼續逛,兩名書生急急地行上來,正是信江書院的同學,蔡岳和李英俊。

    費懋中奇道:「元浩兄,子玉兄,何事慌張?」

    蔡岳急道:「玉山書院的人突然到咱們書院挑戰,但是今天大部份人都出來游元宵了,咱們勢單力薄,全靠李辰和幾位同窗撐著場面,不過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我們和韓守成等則出來分頭尋幫手!」

    李英俊義憤填膺地道:「是啊,那些玉山書院的傢伙太囂張了,竟然口出狂言,恥笑我們信江書院無人,還說咱們上饒縣教化差,百姓素質低下!」

    費懋中頓時雙眉一揚,拂袖道:「豈有些理,竟敢如此囂張,徐兄,同往教訓他們!」

    徐晉不禁有些蛋疼,敢情是別的書院學員來「踢館」了,不會是之前與小奴兒爭執那幫人吧?

    小奴兒心虛地壓了壓虎頭帽!

    就在此時,韓闖帶著幾名信江書院的書生行過來,顯然是剛找來的幫手。

    「太好了,現在人手足夠了,走,教訓玉山書院的人去!」蔡岳興奮地一揮拳頭,然後帶頭往書院方向行去。

    徐晉只好跟著大隊一起往信江書院行去,自古文人相輕,更何況人家都上門踢館了,豈有不反擊的道理,而且關乎書院的名譽,作為書院的一員,自然有責任去維護的。

    韓闖落後一步,湊到攤檔前對著精瘦老闆問道:「爹,今天生意怎麼樣?」

    精瘦老頭黑著臉道:「甭提了,連內【褲】都差點虧掉!」

    韓闖吃驚地道:「怎麼可能,爹你可是鐵算盤算死草啊!」

    「唉,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呶,那個誰……徐咬定猜燈謎簡直跟吃豆腐般容易,害你爹損失了四盞大花燈,光是造價就要二兩銀子呀,肉痛死你老子了。」

    韓闖失聲道:「我……說老爹,你你你……竟然想宰徐咬銀的錢,讓我怎麼說你好,那傢伙就是個妖孽啊,山長那十道題目他眨眼就破了!」

    韓鑫哭喪著臉道:「你老子要是早知道他這麼妖孽,哪敢忽悠他啊!」

    「唉,算了爹,誰讓你這麼倒霉,就當花錢買個教訓,二兩銀子吃一個月鹹菜就省回來了!」韓闖安慰道。

    「臭小子,有你這樣安慰老子的嗎,你這個月的書院伙食費用減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4:10
第49章 上門踢館
               
    徐晉等一行人往信江書院方向行去,一路上又有幾名書院的學員加入,近二十人一起,頗有點浩浩蕩蕩的氣勢。

    最興奮自然要數費小玉和小奴兒了,這兩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有熱鬧看最好了!

    杜瘸子和手下幾名乞丐藏在人群中,眉頭深深地皺起來,這麼多人可不好動手啊,更何況其中兩位書生帶著家丁僕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杜瘸子能混到今天,眼光還是相當毒辣的,估摸著自己在衙門那點關係惹不起費家兄弟,可是小奴兒值五十兩銀子啊,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巨財,要知這個時候買一名窮人家的女兒作丫環才三四兩銀子,遇到荒年甚至二兩銀就可以買一個。

    所以,有了五十兩銀子,自己可以在縣城買間宅子,過上體面的生活了,最不濟也能瀟灑好幾年。

    「老大,要不要動手?」手下幾名乞丐舔舔嘴唇,顯然也跟杜瘸子一般想法。

    「先跟上去,有好機會再動手!」杜瘸子沉聲道。

    正所謂財帛動人心,杜瘸子決定冒險一試,實在不行他還有一計,那小奴兒是被拐來的,根本沒有戶籍,到時讓跟自己相熟的衙差上門查戶籍,硬把小奴兒帶走,相信那對收留小奴兒的小夫妻也不敢說啥,只是那樣大頭肯定讓衙差分走了,最後到手能有十兩銀子就不錯了,不到萬不得已,杜瘸子還不想走那步。

    信江書院距離南城門也就裡許,即使帶著費如意等嬌滴滴的小姐,十來分鐘便到了山下。

    這個時候上山的路上行人絡繹不絕,均是附近來遊玩的百姓。

    上元節舉國歡慶,人們不僅放花燈,還喜歡出城遊山玩水,信江書院離城近,自然成為最受菁睞的好去處。

    而且古時候的書院跟現在的開放性大學一般,只要不影響教學,是允許進去參觀遊玩的。

    眾人一路拾級而上,行到位於半山的信江書院,此時,亦樂堂外的空地上已圍了很多人。

    「請讓一讓,我們是信江書的!」蔡岳和李英俊在前開道,一邊行一高聲喊,圍觀的人紛紛讓出一條道。

    「哎喲,信江書院的援兵來了,我瞧瞧都來了些什麼人物?」

    徐晉等剛進了圈子,便聽到一把很欠揍的聲音,徐晉定眼一看,頓時有些樂了。

    但見場中正有兩方書生對峙,信江書院這一方只有五人,以內捨生李辰為首,而對面有十人之多,為首者正是之前和小奴兒發生爭執那名書生。

    蔡岳上前一步,冷笑道:「閔世勳休得囂張,這三位是我們書院的才俊費懋賢,費懋中,徐晉!」

    對面這十名書生都是玉山書院的學員,來自鄰縣玉山縣。

    話說玉山書院雖然屬於玉山縣,但距離上饒縣城並不算遠,也就三十里左右,所以每年的府試,都是玉山書院的書生最先趕到上饒縣的,因為上饒縣是廣信府的府治所在,府試都是在這裡舉行。

    府試之前,這些外縣來的書生為了刷名氣,往往選擇到信江書院「踢館」,並美其名曰:以文會友,互相切磋!

    當然,現在縣試還沒舉行,府試更是要等到四月份,所以玉山書院這群書生今年來得早了些,不過,幾十里路而已,一天就能來回,並不妨礙這些傢伙先跑來熱熱身。

    聽完蔡岳的介紹,對面玉山書縣的書生都嗤笑起來,之前說話的閔世勳撇嘴道:「費閣老之子,在下是有所耳聞,但徐晉是誰?我等真是孤家寡聞了!」

    李辰幸災樂禍地咧了咧嘴,他一直把徐晉當成縣試案首的競爭對手,但經過第一次例考之後,便再也不把徐晉放在眼內,此時更是樂見徐晉被對方鄙視。

    徐晉倒是淡定得很,自己入學才一個多月,連縣試都沒參加過,名氣僅限在信江書院範圍,其他縣的書生不認識自己很正常。

    蔡岳卻是不服氣地道:「玉山書院的聽好了,徐晉可是我們書院去年消寒文會的魁首,連費閣老都讚譽有加!」

    對面玉山書院的書生聞言,均稍收起了輕視之心,對於費宏他們可是服氣的,連中三元,官至內閣大學士的猛人,能不服氣嗎?

    「哦,原來是消寒文會的魁首,在下玉山書院何文生,失敬了!」之前和小奴兒爭執那位書生拱了拱手道。

    何文生字子車,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這次來信江書院踢館,便是他帶隊,另外那位閔世勳則是「二把手」。

    徐晉稍拱了拱手算是對何文生作出了回應,然而,這種淡然的態度顯然刺激到玉山書院的人了。

    閔世勳嘿笑道:「原來這位是消寒文會的魁首啊,失敬了,看來信江書院真是沒人了,竟讓一名未及冠的少年摘了魁首!」

    信江書院這邊的書生頓時大怒,費懋中一拂衣袖上前:「爾米粒之光,安敢口出狂言!」

    閔世勳撇嘴道:「切,光說不練假把式,可敢跟我們比一比?」

    「怎麼比?劃下道來!」

    閔世勳一指地上的投壺笑道:「道已經劃好了,聯句投壺,現在是我們玉山書院領先了,有本事追上來!」

    投壺是士人宴飲時的一種遊戲,後來逐漸發展傳播,連內院的閨閣小姐都喜歡玩。

    投壺的玩法很簡單,將一隻窄口的銅壺置於地上,然後人站在遠處(距離自定),往銅壺中投擲箭矢,投進多者為勝。

    聯句投壺難度要更大,就是雙方各自輪流出上聯為難對方,對出下聯才獲得投擲的資格,既考文才,又考身體素質。

    這時信江書院這邊的銅壺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箭,而玉山書院那邊卻有五根,對比是那麼的鮮明,顯然是大大落後了。

    李辰臉上有些發燒,因為剛才他是信江書院這邊的主力,信江書院落後這麼多,他自然臉上無光。

    費懋中傲然道:「不就是聯句投壺,看我出上聯!」

    「嘿,不好意思,現在輪到我們玉山書院出上聯了!」閔世勳得意地道。

    韓闖冷道:「廢話少說,儘管放馬過來,我們信江書院都接著!」

    閔世勳好整以暇地道:「那便聽好了,上聯是:船載石頭,石重船輕,輕載重!」

    費懋中輕蔑地道:「不過如此,看我對來:杖量地面,地長杖短,短量長!」

    信江書院這邊和四圍的圍觀群眾都齊聲叫好。

    費懋中傲然地撿了一根箭矢,行到指定位置準備投壺。投壺用的箭沒有箭頭,所以不怕傷到人。

    嗖……

    箭矢從費懋中手裡扔出,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叮的一聲砸中了銅壺的壺口邊緣彈了開去,沒進!

    信江書院這邊頓時扼腕嘆色,玉山書院那邊卻是哈哈大笑。

    費懋中俊臉尷尬地紅了,大聲道:「笑什麼,該我方出上聯,聽好了: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此聯一出,玉山書院的眾人頓時都皺眉思索起來。

    徐晉暗暗點頭,不得不說,費民受的學問功底還是很紮實的,而且才思敏捷。

    片刻之後,只見那何文生眉頭一展,對道:「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何兄高才啊,技壓信江書院!」玉山書院這邊歡聲擂動。

    何文生得意地拱了拱手,偏首對身旁一名書生道:「暮白,你來投!」

    「好哩,看我的!」那名書生走了出來,好整以暇地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行到指定的位置。

    蔡岳低聲介紹道:「此人叫楚風,字暮白,投壺非常準,玉山書院的五根箭都是他投的。」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可以隨便指定人投嗎?」

    蔡岳點了點頭!

    這時,那楚暮白已經行到指定位置,甩了甩特別長的手臂,然後雙腳前後弓步,虛投了兩下,第三下箭矢離手!

    當……

    箭矢準確地投進了壺口,彈了彈便停穩,進了!

    「哈哈,六根了,我勸你們還是認輸吧!」閔世勳得意地大笑。

    這種投壺比賽一般是十根為限,誰先投進十根便算贏,此時玉山書院已投入了六根,而信江書院才一根,相差巨大,勝出的可能十分渺茫了!

    「可惡,玉山書院的人太囂張了!」費小玉氣憤地揮了揮粉拳,其餘諸女均臉露惱色。

    「徐晉你上,狠狠教訓他們!」小奴兒大聲道。

    附近的李辰冷哼一聲:「那來的小屁孩,瞎呱噪什麼,沒點家教,一邊玩去!」

    小奴兒不禁翻了個白眼,徐晉冷冷地瞥了李辰一眼,他一直不搭理這位,並不是懼他,而是覺得這種人膚淺而可笑,不屑搭理而已。

    既然對方這麼不識抬舉,他倒是不介意給點顏色瞧瞧。

    此時輪到玉山書院那邊出上聯了,一名書生行出來吟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此聯一出,頓時輪到信江書院這邊眾人皺眉了,連續三個「解」字,第一個是動詞,而第二個是姓氏,第三個是名詞,且讀音均不相同,頗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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