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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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來書

  張御轉過身來,走了兩步,衣袖拂動之間,已是躍空數里,來到了烏中候墜落下來的屍身之前。

  他看著那掉落下來的殘軀,被劍斬切開來的斷口處,外甲上還有絲絲縷縷晶瑩液絲冒出來,沿著被藍色血浸濕的泥沙不斷向前蠕動著,似是想要將分開的彼此重新連接到一處。

  此人自身已是生機全無,神魂也是完全泯滅,可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這人遺留下來的軀殼之中存在有一股力量,也是這股力量在剛才的戰鬥之中屢次幫助其脫險。

  而這股力量現在也在逐漸消逝減弱之中。

  但再感應一下,這與其說是消逝,倒不如說是回去到了某個地方,就好像是這東西本來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只是暫且寄居於此人身軀之內罷了。

  實際上他並沒有辦法直接感受到這東西,之所以能有如此判斷,是因為這東西正不斷排斥著周圍的一應事物。

  這個時候,兩道遁光自天而來,一左一右分別落在他身側,曹方定和萬明道人分別自裡走了出來,這一次因為張御早就有所判斷,所以讓他們在外接應。

  若是敵人少,那麼防備其人逃脫,若是人多,那麼就負責幫助分擔。

  其實這一次來的並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其他玄合修士在更遠處巡遊,一旦見到訊號,那麼就會立刻趕來。

  萬明二人這時看著烏中候的屍身,神情很是嚴肅。

  方才戰鬥的具體過程他們雖然沒有能完全看清楚,可是卻不難察覺到此人那身上強大的靈性以及過人的力量和速度。

  雖然這個人沒有什麼神通道術,可哪怕只擁有這幾個長處那也非常可怕了。

  要知道,靈性力量若是足夠,那麼可以排斥一切外來的攻擊,神通道術也不例外,在戰鬥時一旦被此人近身欺來,那麼他們暫時還想不出什麼有效手段能壓制其人。

  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上來就不讓這個人接近,在上千里或是數百里之外用觀想圖進行遙攻,那或還有幾分勝算。

  萬明道人這時看向張御,道:「玄正,此人出現,足以證明那封來自洲內的書信是為了故意引玄正出來的,兩府之人不能不為此給一個交代。」

  張御點了下頭,他來之前已往洲內去書,不過他認為未必能查出什麼有用結果來,對方肯定不會留下太過明顯的線索,不過倒是可以憑藉這件事讓檢正司再設法動一動。

  他看了一眼烏中候的屍體,此人的屍身和外甲都是有一些價值的,回頭他可以送去武澤那裡,讓後者再加以研究一下,於是一揮袖,將之收入了紫金袋中,道:「我們先回去。」

  隨著三道遁光騰起,往西空飛遁而去,荒原之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而就在三人離開大概半日之後,一隻細小的造物飛蟲振翅飛來,圍繞著烏中候殘留下來的藍色血液飛舞了幾圈,再是採攝了一些,便又飛離了此地。

  張御回到方台駐地之後,一個人步入了內廳之中,隨即便開始思考起來。

  方才那個霜洲人除了速度和力量外,其實還有一個不能忽略的地方,那就是此人具備一定的屬於自身的戰鬥智慧。

  這其實很不簡單。

  因為無論是霜洲人還是現在青陽洲裡那些披甲軍士,戰鬥時都是需要通過觀察者來進行輔助的,可畢竟觀察者的意識與御主並不是一體的,有時候還需御主自身進行的取捨。

  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一個人有時候其實很難做出足夠準確的判斷,所以利用觀察者的人一旦與戰鬥經驗豐富的人交手,有時候往往就會慢上一拍。

  而這個霜洲人與他交手時卻沒有給他這等感覺,其人反應快而準確,完全是憑藉自身的直覺來戰鬥的。

  但是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

  從氣機上來判斷,這個霜洲人很可能就是他在對付天煞將軍之時遇見的那一位,以當時的情況看,他可不覺得此人有多麼豐富的戰鬥經驗,這裡面無關乎實力強弱。

  眼下距離突襲霜洲過去還沒有多久,這個人的戰鬥力卻是有了質的提升,不管霜洲方面用了什麼辦法,這至少這證明了霜洲方面有能力做到這等事的。

  只從這位所表現出的力量來看,其實已經勝過絕大多數他所見過的四章修士了。

  當然,真正交手起來不是這麼簡單的評判,有太多決定勝負的東西,修士更有許多變化手段。

  不過這足以讓他引起警惕了。

  要知道神袍玄甲這東西可是能重複打造的。

  他相信這個人所披的重甲在霜洲裡也是很特殊的,數目也肯定很稀少,不然對方這次不會只來一個,可是霜洲現在沒有這個能耐,那麼下一次呢?

  要應付此輩,最簡單的辦法,那就盡一切可能去提升實力了。

  其實反過來看,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這樣的對手存在,才能讓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有哪些地方不足,又哪些地方還需要有所加強。

  他考慮了一下,以目前情況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有兩條路。

  其中一條,就是完善觀想圖。他可從三大神通之中擇一而行,如此不但可增進修為,也能在修持過程中進一步增強神通的威能,譬如那「日月重光」神通,若是威能再提升一些,或許一擊之下,直接就能將那霜洲人殺死了。

  而還有一條最簡單也最穩妥的路,無非就是修持六正印了。

  現在他雖是方才踏入玄合章書之中未久,可戰鬥之能卻是遠遠勝過那些同輩,這與他之前所打下的堅實基礎不無關係。

  也是因為如此,那名霜洲人在與他進行近距離的交鋒中,才沒能佔到多少便宜,他但凡差的一點,那可能一上來就被壓制了,那之後就極為被動了。

  而在一番深思下後,他心中便就有了決定。

  青陽上洲西南荒墟,地下軍壘之中,一名拄著枴杖,髮鬚衣著都是收拾的乾淨齊整的老走過金屬艙道,最後推門而入。

  裡面那名壯碩老者放下手中東西,轉過身來,道:「你怎麼來了?」

  拄拐老者看了一圈周圍,道:「老韓,你把自己關在這裡,也不怕悶出病來,也該出去走走看看了。」

  韓姓老者嗤了一聲,把手套摘下,摔在案上,道:「別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了?」

  拄拐老者搖頭道:「你還是那個糟糕脾氣。」他來到一邊坐了下來,打量了下室內,道:「你知道霜洲一直在秘密打造的那套玄甲麼?」

  韓姓老者有些不耐煩,道:「你跑過來就是來問這個?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想法是不錯,和天機院走得路數不太一樣,可是還缺少幾種關鍵的技藝,幾乎無法用到實戰之中,那又什麼意思,天機院在這方面已經走在他們前面了。」

  拄拐老者看著他道:「我收到消息,前兩天,霜洲那邊有人披上了這套玄甲。」

  韓姓老者有些意外,道:「怎麼?他們解決了那些難題了?」

  拄拐老者搖頭道:「應該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韓姓老者嗤笑一聲,所謂特殊手段,無非就是一種一般人難以觸及的超常力量,並不是說這種力量不好,而是這種力量並無法多數量的重複,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了這種的力量去填補缺陷,的確能完滿的發揮出玄甲的威力。

  他道:「結果呢?結果是什麼?」他不難想到,霜洲既然不惜動用超常力量讓人披上這件外甲,那麼一定是有要對付的對象的。

  拄拐老者搖頭道:「他們失敗了。」

  「嗯?」

  韓姓老者這時倒是真的有些吃驚了,霜洲人的外甲縱然還比不上天機院,可也差不了太多了,他道:「他們這次針對的是誰?」

  拄拐老者緩緩道:「據說是尋上了那位張玄正,從遺留的戰鬥痕跡來推斷來看,霜洲那個披甲人很可能是在一對一的鬥戰中敗給這位的。」

  韓姓老者一聽這話,忽然站了起來,他在室內轉了幾圈,最後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看著拄拐老者,道:「這麼看來,我們所堅持的方向才是對的?」

  拄拐老者雖然也認同他的觀點,但言語之中仍是十分保守,道:「現在還說不好,畢竟那個計劃還缺少最為關鍵的一環。」

  他頓了下,「而且,那也只是霜洲人的失敗罷了。」

  韓姓老者冷靜下來,道:「對,你說得對,這僅僅是霜洲人的失敗,不過我有個建議,你也該讓他們也試上一試了,我相信他們也是有興趣的。」

  拄拐老者頜首道:「我會設法推動這件事的。」

  韓姓老者目光閃爍著,道:「我很期待結果。」

  大約半月之後,張御在方台駐地之中收到了兩封從洲內送來的書信,其中一封是檢正司寄來的,言稱上次向他寄書之人是一名司功府的幕僚參事,只是此人在送出書信後就立刻告假回鄉了,現在正在設法緝拿之中。

  張御對此沒有太在意,那幕後之人應該不會留下太大的破綻,這個人便是能被找到,其所知曉的事情也必然不多。這時他又拿起了另一封書信,只是打開一看,這一封書信,竟是來自於天機院,上面言及想請往天機院一行,有一些事宜與他相商。

  他眸光微微一動,自入青陽上洲,便感覺到許多事情背後的都有天機院的影子,本是待得時機合適後往那裡走一回,倒是沒想到,沒想到自己還未去尋去,對方卻是先主動找上他了。


bpd 發表於 2020-12-2 23:48
青陽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訪拜

  張御把書信看下來,見這上面除了邀請他前往天機院之外,就沒有什麼太多內容了,餘下就是一些客氣話罷了。

  與以往兩府寄來的書信一般,此書同樣是以私人名義寄來的,落款之人是天機院如今的副院主,大匠譚從。

  他也聽說過這個人,天機院並不是只有一個副院主,不過只有這一位是負責對外溝通打交道的。

  這位在技藝上未必是頂尖的,可名聲卻是不小。

  天機院諸大匠,在爵祿之上可不在兩府上層之下,院主之名位,更是可與當今青陽洲牧相提並論,副院主的身份也是不低了。

  不過他與譚從素無交情,而天機院從禮制上說更在玄府之下,他身為玄正,現在更是全權處置玄府事宜,沒有對方一封書信過來就主動上門的道理。

  或許對方也是知悉此情狀,所以只是以借這一封書信過來攀言,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他思考片刻,執筆過來,當場擬了一封書信,寫明自己在五月下旬或許有些空閒,天機院若是真有事,那麼可那時派人來上門來與他詳談。

  落筆封書之後,後喚來一名弟子,讓其將此送回洲中。

  下來十數天,他坐鎮方台駐地之內,除修持功行外,也是順手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首先他在荒原之上排布了諸多由修士值守的哨點,這主要是為了防備霜洲人再度侵襲。

  同時他還不忘派出曹方定、溫良等人繼續去往霜洲之地探查。

  這一方面是為了瞭解此輩的具體動向,另一方面是為了更好的查清楚兩州內部情況。

  現在霜洲所在之地已被發現,並且被他傳告了兩府,就算有人想瞞也瞞不過去了。

  等到北方這一階段的戰事結束,假設青陽上洲這一方能夠獲勝,那麼兩府就能抽調出一定軍事力量,轉頭解決霜洲這個側翼威脅了。

  這裡就肯定不必再由玄府來做主攻力量了。

  不過到時他仍會設法參與這一次進攻,因為按照武澤的說法,也唯有在霜洲這裡才有可能找到一些有關造物人的線索。

  在此期間,他也是收到了檢正司寄送來的報書,說是那個向他寄信的參事已然是抓到了。

  這人與霜洲並無什麼直接的瓜葛,他之所以寄送出那封書信,是因為家人被人脅迫,並威逼他如此做,故他也是不敢不從,而那家人現在已經救出,只是那些人早已是不知了影蹤,現在還在追索之中。

  張御也沒指望能從這些人攀牽出什麼東西來,不過接連兩次被玄府發現內部通敵,兩府自也不會無動於衷,定然會設法嚴查,自也不必他再去多管。

  在差不多半個月後,到了五月下旬,方台駐地上空來了一駕七丈多長的昆圖飛舟,在得到允許之後,便在山嶺上端開闢出來的平台之上停佇下來。

  艙門旋開之後,自裡出來一行人,並讓其中一人持著拜書往大台之內送去。

  張御此刻正在修持,接到送入進來的書信,知是那位副院主譚從來訪,便就自內室出來,行步來至外間。

  譚從八九十歲的年紀,滿頭銀髮,中等身量,這個人眼睛略小,笑起來只有兩道縫隙,他下頜的鬍鬚細而濃密,看著就如一把銀霜,平添了幾分威儀。

  見他出來,拱手一禮,道:「張玄正,有禮了。」他的聲音很有特色,沉而舒緩,不急不慢,讓人聽著便生好感。

  張御站定那處,雙手一合,抬袖還有一禮,道:「譚副院主有禮。」

  譚從這時伸手一指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一男一女,道:「這是我兩名弟子,常谷,施姜。」

  那兩人也是上來見禮。

  常谷二十出頭,穿著一身白色文士袍,態度溫文有禮,看著還有一點靦腆。

  施姜大約三旬左右,挽了一個單螺髻,面上施了一些淡妝,額上一點醒目硃砂,風姿綽約,美目流盼。

  譚從這時也是打量著張御,心中暗暗不由驚嘆。

  對於張御傳聞之前他聽過很多,尤其見過這位的人,皆言仙儀神秀,望之有若天人,現在他當面觀來,更覺張御儀姿超塵脫俗,兩眸之中似有星光流動,讓人心神為之所奪,他忙是低頭,不敢多看。

  雙方在外見過禮後,張御就將譚從師徒三人請入了別院之中。

  譚從走了進來,見到裡面佈置十分簡樸,沒有任何華美裝點,忖道:「這位張玄正果如傳聞,雖是玄修,行止卻有類有道真修。」

  其實修士並非不在意享受,特別是玄修,壽命長遠不說,還不必像真修那般日夜苦磨,動輒一個閉關就是數十上百年,所以在漫長時光之中,聲色之娛也是其喜好。

  譬如洪山派派主鍾烈,就是一個十分樂愛享受的人,據他所知,現在凡是不愛這些,多數都是道心純粹,性情堅凝之人。

  心中有了這些判斷後,他在裡坐定之後,便沒有說那些多餘的無用之言,客氣寒暄幾句,便拱手一禮,道:「今番到此打擾玄正,是先有一樁正事想要與玄正商量。」

  張御道:「譚副院主請說。」

  譚從道:「張玄正傳告霜洲一事兩府已是盡知,此實為我青陽腹心之患,北方戰事正至關鍵時刻,此戰過後,當會遣一軍向西,我需在荒域之上先立下各處軍壘及泊舟天台,因恐霜洲來壞我佈置,這裡便需得玄府加以幫襯了。」說到最後,他抬手拱了一拱。

  張御略一思索,道:「此事涉及青陽大局,億萬生民安危,玄府理應出力相助。」

  譚從離席而起,站了起來正容一禮,道:「多謝玄正了。」

  張御也是站起,坐上還有一禮。

  待再次落座後,譚從撫了下那把銀霜美須,笑道:「正事說畢,譚老兒這裡還有一樁事,望也能得玄府相助。」

  張御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投來。

  譚從道:「張玄正當是知曉,如今我們能與泰博神怪進行較量,除了鬥戰飛舟、造物以及玄兵之外,最主要的,還是依靠眾多披甲軍士。

  近來與泰博神怪交戰之後,也是陸續發現了外甲之上一些缺漏,雖我等也在不斷彌補改進,但是否真是有用,每回還需再拿到戰場之上去做驗證,這往往付出的是軍卒的性命,代價委實太高,故是我等思量下來後,想請玄府修士出面相助,在旁規正。」

  張御看著他道:「天機院要想如何做?」

  譚從道:「其實此事不難,我們希望玄正允許一些修士到我們天機院中,來與披甲修士鬥戰,如此見得缺陷所在,我等便可改進不足,然後再運用到戰場之上。」

  坐在他旁邊的施姜這時也是開口道:「張玄正,以往我們也曾邀請過不少修士,譬如洪山、彌光兩派就曾派遣不少弟子到我天機院來配合檢驗外甲威能。」

  張御目光看向二人,道:「按照兩位所言,這數十年來,貴方想要得到的東西差不多該是得到了,此次又為何而至呢?」

  譚從道:「張玄正,以往來的修士,至多是一些低位修士,中位修士卻是十分少見,我等所得著實不多,何況我天機院這幾年來又打造出了一件上甲,威能太大,尋常修士根本無法試出其潛限所在,眼前北方一場大戰在即,這件玄甲可能要起到關鍵之用,故是不得不來請玄府相幫了。」

  他對施姜示意了一下,後者立刻拿出了一份文書,交給了一旁役從,由其拿去遞給張御,口中道:「我等自不會白白讓玄府出力,願意支以報償。」

  張御只是掃了一眼,就將之放在了一旁,他略作思索,道:「大戰將至,霜洲之敵隨時可能到來,我玄府修士人人皆有權責在身,不可擅離,故是天機院欲為此事的話,需來域外。」

  譚從想了想,抬頭道:「若是玄正准許的話,我等可在建立一座分院。」

  張御淡聲道:「域外本是無主之地,貴方想如何做我自不會干涉,而玄修行事只要不違玄府規令,我自也不會去束縛。」

  譚從一聽此言,就知他已是不反對此事,肅容拱手道:「那便多謝玄正了。」

  張御微微點頭。

  譚從見事情已是談妥,也就沒有多留,再拜謝幾句之後,就告辭出來,帶著一行人回到了飛舟之上。

  待得飛舟離地起,又飛出一段路後,施姜看了看外面,見距離方台駐地已遠,便道:「老師,這樣有用麼?那位真有可能會親自出手麼?」

  譚從撫鬚道:「此事盡可放心,待將那些玄修一一擊敗,為了玄府顏面,這位又豈會不出手呢?」

  施姜猶豫了一下,道:「老師,我觀那位玄正,眸清氣正,若仙若神,又是玄廷封授,並不像是會受外魔所侵的樣子。」

  譚從嘆了一聲,道:「魘魔若是侵入人心,又豈是能從外貌之上鑒辨得出來的?這些修士身擁莫大神通,一旦入魔,越是修為深厚之人危害越大,我們必須要掌握他們的手段,有能在關鍵克制他們的辦法,不然鬧將起來,不知要有多少生民罹難啊。」

  施姜默默點頭,她知道譚從的家人就是在當初宜州之亂中被一名魘魔沾染的修士殺死的,所以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並一直想將修士納入轄制之中,她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可身為弟子,也只能跟隨在後面了。


bpd 發表於 2020-12-2 23:55
青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飛蠃

  張御在三人走後,從案上拿起了方才譚從遞上來的那一封文書,這上面寫的是這次天機院願意為此事付出的酬報。

  天機院在各州郡有不少產業,因為聽聞玄府現在正與兩府交涉試圖收回各地的學宮,所以這次願意以十座堪為學宮的宮閣做為交換。

  並且天機院還聽說玄府正在與霜洲人交手,認為荒原之上可能會有許多微小造物難以發現的,故此願意提供各類造物和巡遊飛舟供玄府驅使。

  由此可以看出,天機院這次非常重視這件事。

  他心下略略轉念,吩咐弟子下去傳命,將眾修士都是喚了進來,把此事稍作交代之後,就又回去繼續閉關修持了。

  時日匆匆,大約一月之後,便見陸陸續續有巨大的載運飛舟自洲內飛來,並在方台駐地東南方向大概五十里之外選定了一處地界,開始修葺各類建築。

  五十里路,對於修士來說是瞬息而至,所以這處地界可以算得上是在方台駐地的庇佑之下,幾乎不用懼怕外敵的侵擾。

  張御此時也是瞭解到,這些飛舟多是從照州方向過來的。

  青陽天機院在各地都有分院,大多數是設立在各州郡學宮之中,不過因為大匠人數稀少,所有目前青陽上洲之中只有六座學宮之中有大匠長駐,照州便就是其中之一。

  這裡面唯有開陽天機院是一個例外,這裡大匠是由玉京直接派遣過來的,並不從屬於青陽。

  而這些分院每年都會為兩府及諸多學宮提供各類造物,在這其中,由譚從執掌的照州分院至少佔據了三分之一的數目,所以這人說話其實在兩府之中極有份量。

  照州天機院在兩府配合之下,從後方運來大量的物資,動用各類造物日夜不停修葺,差不多二十餘天後,一座佔地千畝的台閣已是拔地而起,而在台閣之下,還有更大的空間在不斷開拓著。

  到了七月底,一駕巨舟來到了天機院這處駐地的上空,這駕飛舟之外滿是有類魚龍之鱗的護甲,兩側和舟背上更有如鋸齒一般的鰭刺,看著威武駭人,一望而知是出自的自府的飛舟。

  其在北角的軍用泊台之上停了下來,艙門旋開後,自上面下來一個留著黑色短髮的男子,手中拎著一只碩大的行李包,他一出飛舟,眼神便睥睨四顧,最後目光停留在那山嶺之上。

  「這裡就是修士駐地了麼?」

  跟隨他一同下來的從副提醒他道:「明校尉,修士並非我們兩府所轄,行事萬望克制。」

  明校尉略略有些不耐煩,道:「知道了,你都說了多少遍了。」他試著活動著了一下手指,「盡快安排對手,我不是來此遊玩的,希望這些修士能讓我滿意,不要像以前遇到的那幾個一般無用。」

  從副道:「校尉萬萬不可自大,修士與修士各有不同,域外修士實力遠遠超過域內,不可相提並論。」

  明校尉五指一握,拳頭上有光亮一閃而逝,道:「這正和我意!」隨即他往駐地最高處的大台上望有一眼,咧嘴一笑,就下了泊台,身後的衛士隨從也是急急跟上。

  而另一邊,張御站在大台之上,目注著巨舟上下來的一行人進入了台閣之內,兩日前他收到譚從的來書,說是天機那件玄甲的御主即將到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萬明道人此刻正站在他的身旁,他道:「那個人身上有些古怪。」

  張御也是點頭,身為修士,他一眼便就看出走在最前那人已然打破了身體極限。

  一般來說,過了這一層關隘的人都會生出靈性力量,可但凡披甲之士通常並不允許如此,唯有玄甲與人相合之後再激發出靈性才能完美運使這股力量。

  這個人不同,要麼是天機院解決了人與外甲之間靈性不協調的難題,要麼是此人的靈性力量十分特殊。

  目前看來,天機院十分重視這個人,顯然此人和他身上所披的玄甲一樣,都是十分獨特的。

  對於譚從請動修士與這位披甲軍士比鬥一事,除了這位口中所說得原因之外,他也略略能猜到一些其它的用意,不過他並不準備阻攔,而是由得眾修自去選擇。

  明校尉在駐地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來到了塔閣高處,他雙手環抱,站在琉璃壁前望著外面,澄澈而碧藍的天空之下,淺黃色的空曠荒原一覽無餘。

  他一眼便能看到那孤獨聳立在那裡的山嶺,而它的後面,則是橫長而地平線,望去寧靜而寂寥。

  從副走了過來,看了看他的表情,言道:「明校尉,昨夜送去了貼書,已是一位修士願意與校尉比鬥。」

  明校尉道:「這位是什麼來歷?」

  從副道:「這位玄修名喚時悅,原來昔靈道派派主。」

  明校尉道:「聽說這裡最厲害的是那位玄正,不知我何時能與他一比?」

  從副搖頭道:「現在恐怕不成。」

  明校尉轉頭道:「那要什麼時候?」

  從副沉聲道:「若是校尉能將這域外修士盡數鬥敗,那麼張玄正為了玄府的臉面,或許才有可能會親自下場。」

  明校尉咧嘴笑了起來,道:「是麼,我想這很容易。」

  天機院那邊似乎很重視一戰,還派人來邀請張御觀戰。

  張御也未推辭,到了傍晚時分,帶著眾修出了大台,往天機院駐地而來。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飛遁,而是沿著一道石階往地下行去。

  天機院在方台駐地和自家台閣之間修築了一條相連的地下馳道,不但可以連通兩邊,而且也是通向地下壁壘的通路。

  張御等人坐上地下陸舟,不過百來呼吸,就來到了一座巨大無比的地下空窟之內。

  兩個月時間,天機院利用地下本來存在空洞,開鑿了一個大約方圓十里的空地,這已是足夠雙方在一般情況下的比鬥所用。

  張御很快來至位於四周的觀台之上,常谷見到他到來,連忙主動過來見禮,不過這人不善言辭,也不怎麼會招呼人,所以訥訥幾句話後便自退去了。

  張御也不以為意,他看得出來這人心思純粹,這兩個月來一心埋頭做事,就沒見其人往別處去過,或許也是如此,譚從才將之擺在這裡。

  明校尉這個時候已來至觀場中間站定。

  時悅道人此刻也是走了下去,並對著明校尉拱手一禮,他一身道袍,黑髮束髻,站在那裡時身形筆挺,氣宇軒昂,看著也是神仙中人。

  明校尉也是第一次遇見第四章書的修士,他嘴上雖然說得並不怎麼在意,可現在對敵,倒也沒敢小看對手。

  他雙拳一握,頓時有玄甲從四肢和軀幹上泛動出來,整個人頓時化變為一丈來高的金屬巨人。

  這件外甲的外表是鮮艷的赤紅色,而甲冑宛若琥珀一樣是半通透的,內裡有一層流質般的光澤晃動著,仿若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不談戰鬥力,外觀卻是十分鮮麗奪目,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披甲之後,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凝望著時悅,隨著靈性光芒綻放,便欲主動向前衝去,可是身軀才是一動,卻是忽然感覺不對,因為他發現對面的對手變得虛幻不實起來,這分明是自己的感官出現了問題!

  而此刻觀台之人卻是看到,明校尉的身上顯現出一頭近乎透明的四翼大魚,隱隱將他身軀裹住。

  台上眾修士都是冷眼看著,這是時悅觀想圖名為「飛蠃」,昔靈派在域外十二派中算是排在後面的,若論功行,時悅道人也只是比丹廬派那位廖和老道略勝一籌,可其人雖然不長於正面鬥戰,但卻有一門非常了得虛實變化神通。

  飛蠃一旦沾染對手,便會開始由假化真,同時對手會由實化虛。

  若是在這個過程中敵手沒有辦法破解,那麼待得飛蠃到完全凝聚出實軀,對手就會由真化虛,直至從世上消失不見。

  不過對手越是強大,虛實變化的過程也就越長,對付尋常之輩,只是呼吸間事,對付明校尉這樣的人,或許需要數個夏時。

  不止如此,一旦被這觀想圖裹住後,眼前感官還會生出重重幻境,左右其真實判斷,而每出得一次錯處,就會向虛無更為邁進一點。

  不知就裡之人第一次和時悅交手,那幾乎很難贏他。

  可就在眾人以為這場戰鬥會持續很久之後,明校尉雙目忽然閃爍起來,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他身上的飛蠃倏地消散而去了,而後一轉首,準確看向了時悅所在之地。

  時悅不覺一怔,隨即他不由嘆了一聲,拱手道:「這一戰是明校尉贏了。」

  明校尉咧嘴一笑,他來時本以為這次又是一無聊的比鬥,不過他現在覺得有些意思了,因為這玄甲有許多潛力可挖,有些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以前他遇不到像樣的對手,所以不曾發揮出來,而在與修士的戰鬥中,卻是逐漸將這些喚醒了過來。

  他看向座位上的張御,這麼看來,現在挑戰這一位還是太早了一些,等到和那些修士戰過之後,再去找這位不遲,想到這裡,他一轉身,邁步往回走去。


bpd 發表於 2020-12-3 00:08
青陽 第一百三十章 再至

  時悅道人待明校尉走後,也是轉身來了到觀台之上,先是對著張御一禮,道:「見過玄正。」

  張御點首回禮。

  時悅隨後又對前來觀戰的眾修士一拱手,再面向張御,道:「時某慚愧,這一場比鬥卻是輸了。」

  田江不解問道:「時悅道友,你方才明明還有手段,為何就當場認輸了呢?」

  時悅搖頭道:「我由觀想圖可知,此人至快至堅,方才我們二人相隔不過就數丈之遠,此人既已是找準了我之所在,那麼瞬息之間就可至我面前,我強要堅持的話,固然下來還有的較量,可他既破我觀想圖,那我已無可能再勝他了。」

  田江看了眼下方,點頭道:「倒也是,這處場地委實太小,不必千里,但有百里容我周旋,道友又何至於認輸呢?」

  他們的長處在於可以躍空千里擊敵人,要是這場比鬥不是在近距離之內,對方也不見得能找到時悅。

  就算破解了觀想圖,也還可以有其他手段用上,那麼勝負猶未可知。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披甲軍士走了過來,站在場下,對著上方道:「時玄修可是在麼?」

  時悅轉身來,道:「我在此。」

  那名披甲軍士對他一抱拳,道:「我奉明校尉之命而來,明校尉說,方才一戰,時玄修其實未敗,他也知道,玄修能越空千里擊敵,方才他也是勝之不武,所以希望明日能在荒原之上再與時玄修比上一場。」

  時悅想了想,道:「勞煩尊駕回去和明校尉說一聲,說我應下了。」

  披甲軍士再是一抱拳,就轉身離去了。

  田江點頭道:「這般看來,此人倒也磊落。」

  張御這時衣袖一展,站了起來,與時悅和眾人一點首,便就往外走去,眾人連忙拱手相送。

  待回得方台駐地之內,他對跟在身旁的萬明道人,道:「萬明道友對於此戰如何看?

  萬明道人想了想,道:「此人外甲有異,似能借他人之手琢磨自身,激發潛力,倒是令我是想起前次衝擊駐地的那名霜洲女子。」

  張御點首道:「此人甲冑之堅韌,比當日那霜洲女子其實還勝上一籌,天機院此次,除了私下一些小心思外,其實就是想借我之力打磨這件外甲。」

  萬明道人因為造物人一事,對於這些造物有著本能的排斥感,他警惕言道:「那玄正是否要我與諸位道友知會一聲,讓他們莫去理會此僚?」

  張御淡聲言道:「不必如此,彼等縱然可借我之手打磨自身,可彼等又何嘗不是我輩的磨刀石呢?」

  對於這件事,他其實另有考量。

  自從六十年前的小印出現之後,青陽上洲之內的玄修就再無什麼太大進步了,這裡原因就是缺少交流。

  不僅僅是外部的交流,還有內部的交流。

  洲內外每個道派都視自己所掌握的章印秘法為珍藏,只傳給自家弟子,這就又走回真修的老路了。

  就算現在玄府歸併為一,可六十年延續下來的慣性又哪裡是這麼容易扭轉的?

  故他希望通過這一次的比鬥,能夠讓修士認清楚自身之缺漏,迫使他們彼此間進行更多的交流,從而繼續推動玄法的變化。

  到了第二日,明校尉與時悅道人在荒原之中進行了一場比鬥。

  這一戰持續了四天,因為各個修士都有要務在身,並沒有前去觀戰,所以最後到底誰勝誰敗,當時無人知曉。

  只是時悅回來之後便就閉關潛修了。而明校尉則於回來的第二日,就繼續向其他修士遞書邀戰,結果已是顯而易見了。

  此時天機院駐地的總事常谷離開了駐地,來到了照州分院之中,向譚從稟告駐地各類事宜。

  譚從聽完之後,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切的問題,道:「明校尉近來如何了?」

  常谷這時將一封冊子遞上,道:「記冊在此。」

  譚從拿來翻了翻,沉默半晌,才道:「我本以為明校尉是個進取之人,沒想到這些天過去,他只與一位修士有過交手麼?」

  常谷疑惑道:「太慢了麼?可是明校尉自言大有收穫啊。」

  譚從搖頭道:「北方的戰事迫近,他沒有那麼多時日去慢慢打磨了,你回去關照他,他不是去做謙謙君子的,而是去做惡人的,要他盡放開手腳施為。」

  常谷道:「老師,我記下了。」

  譚從撫鬚道:「還有,要他盡量尋機會與那位張玄正一戰。」

  常谷躬身一禮,道:「是,老師。」

  霜洲地下制院之內,金袍男子時隔數月,再次來到了這裡。

  他在外等了一會兒,翁大匠就從裡迎了出來,對他揖禮道:「沙少府,有勞久候了。」

  沙少府回了一禮,隨後急急問道:「翁大匠,上次我來時,曾問你新的仿甲還需多少天可以完成,你說大致是三到四月,如今已是去四月有餘,不知情形如何了?」

  翁大匠言道:「得虧沙少府供應不缺,甲貳、甲三已是打造完成,而這一次我們更進一步,將重甲之法也是運用了上去,它們將會比甲壹更為強大。」

  沙少府不覺呼出了一口長氣,並且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好啊,這樣一來,我便可對正也可有個交代了。」

  不過他隨即又急著問:「對了,不知何時能派遣仿甲出戰?北方大戰一觸即發,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再做一次嘗試啊。」

  翁大匠皺眉道:「情形如此緊迫了麼?」

  沙少府嘆氣道:「上次修士到來後,我霜洲已是暴露在了青陽眼下,若是青陽此次在與神怪一戰之中獲勝,勢必會轉頭回來拿我開刀,屆時神怪或許只是放棄了一處前沿要地,可我等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啊。

  現在我們唯一機會就是在戰前攻其側翼,攪亂青陽上洲的部署,那麼或許就此能干擾到北方戰事,若說以往我們只是幫助神怪牽制青陽,這一次就是為了我們自家啊。」

  翁大匠點頭道:「我知曉了,沙少府,既然時機緊迫,那麼仿甲我們就不能再慢慢找尋合適之人去駕馭了,只能如上回一般用造物人去替代了,雖然還是無法達到我們的要求,但已算是目前最為合適的披甲之人了。」

  沙少府忙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我無其他要求,只是要快,不知何時能好?」

  翁大匠思考片刻,抬頭看向他,道:「兩日時間吧,這已然是最快了。」

  沙少府道:「好,翁大匠請盡快,我也需要回覆正國了。」

  翁大匠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思索片刻,也是回轉身去準備了。

  三日之後,霜洲洲外荒域之中,一處位於地下的泊舟天台分開弧形罩蓋,一駕又一駕飛舟自裡飛馳而出,劃出一縷縷晶虹,往東飛馳而去。

  一名身著金袍的高冠老者站在高台之上,看著這些飛舟遠去。

  沙少府此刻正站在他的身邊,他臉上滿帶樂觀,道:「相國,這次我等有兩具仿甲,又做了周密安排,想來定是能夠一洗恥辱的。」

  高冠老者搖了搖頭,道:「飛舟數目還是太少了。」

  他沉聲道:「那些蠢貨目光短淺,說什麼本洲之地需要防備修士偷襲,不可調用太多飛舟,殊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完卵?越是這個時候越當孤注一擲,哼!此輩遲早為自身之短視付出代價。」

  張御正在大台靜室之內打坐,這時有弟子在外言,「玄正,哨點急報。」他一睜目,從內室之中走了出來。

  門外弟子對他一揖禮,肅容道:「玄正,哨點方才報傳,正有大股霜洲飛舟正在朝我處快速飛來。「

  張御往外走去,口中問道:「數目多少?距我還有多遠?」

  那弟子跟了上來,道:「方才報傳,敵眾不下百艘飛舟,大致分為兩隊,前快後緩,最前兩駕飛舟,距離我們大概三千多里。」

  天機院駐地建立之後,整個方台駐地也是用上了芒光傳訊之術,再加上之前佈置的各類造物和哨點,霜洲舟隊方一出現,就被他們察覺到了。

  張御走了一會兒,便就來到了大台之上。

  他思索了一下,根據上回的戰事來判斷,對方若是攜帶玄兵而來,那至少也要在兩三百里內才是有用,不過衝在最前的只是兩駕飛舟,應該另有名堂,他道:「傳告田道友,讓他出手擊落那兩駕飛舟。」

  而在修士這邊得到了傳報的時候,天機院駐地同樣也是察覺到了動靜,並且有悠長的警戒哨聲在駐地之內響起,所有駐地之人開始往地下轉移。

  明校尉本在內室之中,聽到聲音,立刻自裡衝了出來,他看著遠處方台駐地之內有一道道遁光飛出,對著從副問道:「怎麼回事?」

  從副道:「回稟校尉,應該是有霜洲人來犯。」

  「霜洲人?」明校尉頓時來了興趣,他想了想,「我出去瞧瞧。」

  從副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只得道:「校尉小心。」

  明校尉對他一揮手,快步出了台閣,隨後直接沖天而起,化一道赤色流虹,向著霜洲人過來的方向飛去。


bpd 發表於 2020-12-3 00:26
青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霜赤

  張御立在駐地山嶺最高處的露天台之上眺望遠空,他身邊時不時會有一名弟子上來低聲說上幾句話,這是通過芒光傳訊向他稟告那些霜洲人的動向。

  霜洲艦隊每過三百里,負責傳訊的弟子就會向他通傳一次。

  就在這個時候,卻是見到一道赤色虹光從天機院駐地飛起,向著遠空奔去,很快消逝在了天際盡頭。

  萬明道人看了看他,道:「這應該是那位明校尉。」他轉身道:「玄正,這一位摻和進來,會不會亂我部署?」

  張御淡聲道:「無礙,明校尉是上過戰場之人,他應該是知道輕重的。」

  萬明道人這時若有所覺,看了一眼外面,忽然見到有滾滾蕩蕩的塵沙黑霧在天邊泛起,道:「起風了。」

  而此刻在千餘里外,田江正站在一處哨塔高台之上。

  他收到了芒光傳訊之後,便就在等待,霜洲人一旦進入他觀想圖範圍之內,他便會發動攻擊。

  此時他忽然感覺一陣疾風吹來,將身上道袍刮的獵獵作響。

  而後他便看到前方漫天飛沙滾滾而來,荒原之上幾是一下被這些灰黑之色的砂塵所遮蓋,並且連他自己也是很快被一同捲入了進來。

  他低頭想了想,霜洲人挑著這個起風當口過來,應當是有意為之。

  不過身為玄合修士,這點暴風沙塵還阻礙不了他。身上光芒一漲,頓在昏黑不見日月沙塵之中撐起了一團光亮。

  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卻有動靜傳來,他轉頭一看,卻見一道赤色光焰直接從自己身邊不遠處飛馳過去,並很快消失在了前方的風沙之中。

  他一皺眉,認出那是明校尉的遁光。

  又看了一眼腳下的琉璃晶玉,現在風沙遮掩,顯然現在芒光傳訊也無法用了,他也無法確定後方情況如何。

  不過按照方才傳訊行事總是沒錯的。

  他當即抬袖而起,拿了一個道決,眼簾低垂,隨後便將心神投到了千里之外的觀想圖中。

  再等有一會兒之後,他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雙目之中猛然爆發出一陣精光。

  千餘里外,兩駕晶玉飛舟在風沙之中行進著,並朝著方台駐地的方向過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似豚似牛的「莽淳」很是突兀的從旁竄出,並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前衝去,正正撞在其中一艘飛舟的舟身之上,毫無阻礙的將之一頭撞散,藉著餘勢繼續向前,又於瞬息之間又將第二艘飛舟撞散。

  遠遠看去,兩駕飛舟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天空之中爆開。

  田江此時不禁有些詫異,他這本以為兩艘飛舟行在最前面,應該是有什麼特殊之處的,可現在居然沒有絲毫任何反抗之力就被他擊毀了。

  可他隨即發現不對,通過觀想圖見到,似有兩只晶櫃從斷裂的舟身之中分散落下,落去下方荒原之中。

  他沉吟了一下,並沒有去多管。

  他在此地的主要職責是為了防備後面的霜洲艦隊,飛舟之內有什麼問題,也自有後面負責防備的修士處置,不必他去多費手腳。

  而此時此刻,明校尉已是飛馳到了前方,他也是隔遠看到了田江將兩艘飛舟擊落的一幕,本來他還鄙夷霜洲人的戰鬥力,可隨即見到有兩個明光閃爍的東西墜落下來。

  在濁潮影響之下,他並無法看清楚那是什麼,不過本能感覺那東西有古怪,故是遁光一疾,向著那裡追去。

  那兩個晶櫃從空掉下之後,深深砸在了沙土之內,只是過有一會兒,厚重的櫃身之中聽得兩聲爆響,上面的罩蓋不約而同遠遠飛了出去,而後從裡走了出來兩個瘦削高長的霜洲人,他們光頭無須,眼窩凹陷,眼神泛著金黃之色,相貌幾乎一模一樣。

  兩個人望了眼上面狂湧的風沙,正要騰空縱起的時候,忽然金色的眸瞳一閃,齊齊往一處看去。

  一道赤光撞開風沙,轟隆一聲落在了兩人之前,隨即一個半蹲著的赤色金屬巨人自沙坑之中站了起來。

  明校尉抬眼看了眼面前兩人的相貌,也是嘖嘖稱奇,他此前一直在北方與神怪交戰,倒也是第一次見到霜洲人。

  他捏了一下雙拳,再以拳面碰撞了一下,目中光芒一盛,面甲之下傳出了威勢甚宏隆的聲響:「你們來的正好,神怪的手段我見識過,也讓我試試看你們有什麼本事。」

  那兩個霜洲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身上光芒同時一閃,頓有一層甲冑倏地的自皮膚底上泛出,瞬息間將全身覆蓋了起來。

  這兩人甲冑皆為冰白之色,看去如同披上了一層厚重的寒霜,而明校尉此刻則是一身赤紅色的,內裡似有滾燙的火焰熱流的滾動著,雙方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對峙片刻之後,那兩個霜洲人先是動了,兩個人左右一分,向著明校尉包抄過來,他們無論是邁步、發力,節奏還是身軀傾斜的角度都稱得上是毫無差別,仿若另一人就是自己的倒影。

  明校尉一咧嘴,「有意思!」

  他與那些披甲之士不同,身上雖也有觀察者,但是只是負責記憶他與敵人的交戰過程,並不提供任何建言,所以的戰鬥都需要自己去完成。

  什麼時候發動攻擊,什麼時候守禦,都要依靠他自身的判斷。

  在戰場上一般人若是做出一個錯誤的選擇,那麼就再沒有機會了。

  可他不同,他的外甲之堅韌可謂無與倫比,便是正面撞上玄兵,外甲也足可護得他無礙,所以他戰鬥風格異常悍勇。

  此刻他不去管左邊之人,而是主動向著右側那霜洲人衝去,他也沒有掄拳,而是身上靈性光芒一漲,竟是直接用身軀去撞擊對方!

  此刻他身上心光奔騰,赤色心光與外甲幾乎融合一體,仿若一團燃燒的烈火,周圍的砂石更是在他起勢衝擊之下轟然排蕩出去,看去氣勢宏大異常,可是對面那個霜洲人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身上蒼白色的靈性光芒凝聚到了極點,同樣直挺挺的撞上來。

  轟!

  兩道靈性的撞擊將呼嘯風聲也是掩蓋了,肉眼可以見一圈大氣波浪擴散出去,湧動的風沙也似是停滯了一瞬。

  明校尉在這個碰撞之下絲毫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只是他意外發現對方也是絲毫無損,正訝異之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左側襲來,卻是另一名霜洲人此時對他發出了攻擊。

  只是因為方才雙靈性的碰撞,他身軀免不了頓了一頓,故是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拳頭,直接橫飛了出去。

  僅僅一個呼吸之間,他就在半空之中調整好了身軀重心,恢復了平衡,可此刻左右兩邊光芒一閃,卻那兩個霜洲人已然衝了上來,並對他發動了快而猛烈的攻擊。

  那兩個人速度絲毫不比他慢,進攻之時更是宛若一人,他擋得住一面,擋不住另一面,故是他一時被接連不斷的轟擊打的在地面上彈動翻滾著,在快速的飛馳和隆隆震響聲中,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深深的地坑和溝壑,眨眼之間就出去了百多里地。

  而此刻另一邊,自霜洲而來的百餘艘飛舟此刻遠遠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行進。

  因為大致瞭解到上次左輔國是強衝修士所在駐地方才全軍覆沒的,所以這一次他們變得格外謹慎。

  按照他們原本的謀劃,是先由「甲貳」、「甲三」衝入方台駐地之中,不求擊殺,只是牽制住那些修士,而後艦隊往平州方向突入,而後再分頭行進。

  方台駐地後面的營州、平州,這兩州是青陽北方防線的大後方,只要鬥戰飛舟突入進去投擲玄兵,哪怕只有十餘艘飛舟,那也能造成相當大的破壞。

  這足可迫使兩府做出一定的軍事調整,進而影響到北方戰事,如此一來,他們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可是他們沒想到這一次還在數千里外就被修士發現了行跡,載有「甲貳」、「甲三」的飛舟還被提前擊毀,並且還被人阻截在了原地。

  現在他們只能期望能如計劃一般,這兩個披甲造物人能夠突破封鎖,並且繼續原來的計劃,若是不成,為了避免太多的損失,那麼他們也只有向後退走了,而方台駐地這裡,因為沙塵的影響,所有的芒光傳訊都無法用了,不過修士的觀想圖卻不在影響之中,很快就將前方大致的情形報傳了回來。

  「兩名霜洲甲士?」

  萬明道人道:「是的,這兩人與上回出現的霜洲女子非常相似,他們現在被明校尉擋住了,而霜洲艦隊則停留在兩千餘里之外,不見他們再往前來。

  張御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從霜洲人這回的異常舉動上大略猜出了此輩的佈置。

  應此輩該是準備以兩個甲士為前驅,而後在他們受到牽制的時候,艦隊再往後方突入。

  部署很簡單,但也非常有用。

  假設這兩個甲士戰鬥力比那個烏中候更為強大,那麼這個計劃實際上是有一定成功的可能性的。

  不過這一回明校尉的出現卻是一個變數,倒是無意間打亂了霜洲人的謀劃。

  他望向前方,道:「既然這些霜洲艦隊出現在了此地,就不能放任此輩回去,諸位道友且守好此處,不可讓任何一個霜洲飛舟漏了過去,我往前面走一回。」

  萬明道人等人都是揖禮應下。

  張御一仰首,頓時化一道玉霧環繞的青虹衝入了天中,倏忽遠去,只在漫空沙塵之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曾消逝的明燦長痕。


bpd 發表於 2020-12-3 00:34
青陽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邀戰

  荒原之上,明校尉此時正遭受著兩名霜洲造物甲士反覆而持續的攻擊。

  霜洲這回來的造物甲士俱都是身披雙甲,可以說他們所擁有的實力是近乎於烏中候的,只是沒有源念的幫助,他們的戰鬥智慧卻是略有不足。

  若是任何一人拿出來與明校尉比較,那都是差了一籌,可是他們兩個人在戰鬥時卻是配合默契,幾乎就可以算是一個人,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反而彌補了這裡面的不足。

  明校尉在兩人聯手合擊之下幾乎找不到反擊的機會,無論他攻擊那一個人,另一個人就會上來阻截或者攻擊他。

  而且這兩個造物甲士的攻擊速度極快,可以說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狂猛凶烈的攻擊落在他的身上,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是毫髮無傷。

  在被又一拳轟至上方後,他看著上方昏暗的天空,心裡則是想著,自己若要破局,那唯有先擊破其中一人。

  可不說兩人配合毫無破綻,就算對方的守禦也和他一樣異常堅韌,就算給他機會一時也拿不下來。

  思來想去,或許只有依靠拖延時間才能勝過對手了。

  玄甲也是造物的一種,一樣會疲憊虛弱,可兩個霜洲人的外甲同樣不是凡品,即便是在這樣高強度的戰鬥之下,或許要十天半月才能將玄甲的力量耗盡。

  可現在哪有可能等待這麼長遠,霜洲一方明顯是突襲,不管成功與否,肯定是不會在此滯留在此長久的。

  轟!

  正思考之間,他再一次被轟入地下,在靈性光芒的排斥之下又反震而起,隨後又被緊隨其後另一名造物甲士一拳轟了出去。

  因為對方攻擊傷不了他,所以他現在乾脆不管這些,只是將四肢身軀蜷縮起來,腦海之中努力思索對策。

  可就在這個時候,轉機卻是出現了,一道若青玉色的遁光忽然貫空而過,並那在無邊風沙之中留下的一道璀璨星光,從上空投落來的一隙光亮仿若割開了這一片渾沉的天地。

  兩個造物甲士望到這一幕,晶眸閃爍了一下,攻勢也是隨之一頓。

  兩人通過印入心中的印影,立刻辨認出來那是屬於張御的遁光,而這一次他們過來,被下達的最主要的命令,就是設法牽制住此人。

  故他們此刻立刻停下了攻擊,不再與明校尉糾纏,同時往天中遁去。

  明校尉發現了這變化,他如何肯讓這個兩個霜洲造物離去,方才他被打的無法還手,正憋了一肚子的郁氣還無處發洩,現在無疑是抓到了一個機會,他喝了一聲,道:「往哪裡走!」

  在說話之間,他已是一下展開了身軀,並且準確無比的一把搭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肩膀,另一手握拳狠狠砸了上去,在靈性光華劇烈碰撞的下將其擊飛了出去。

  隨即他腳下一頓,跟著飛空跟去,繼續宣洩情緒,可是還沒有等他打出第二拳,另一人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和肩膀,強大的力量生生限制住了他的衝勢,一時之間,他整個人居然停滯在了半空之中,不待他掙脫糾纏,那被他擊飛的那個人此刻已經自上空飛速回轉過來,並狠狠朝著他的肚腹一拳。

  一聲沉悶巨響,他整個人頓時彎成了一個弓形,並在巨大的衝擊力量下驟然如隕石一樣墜落地面。

  那兩個霜洲造物甲士見是擺脫了他,就一轉身,再次往天中飛去。

  還是才是飛去不遠,其中一人卻是身軀一頓,停頓在了那裡,卻是其小腿被一隻手給生生拽住了。

  「給我回來!」

  明校尉抓住這個造物甲士的一條腿轉了一圈,狠狠甩了出去,這個時候他把頭顱一歪,腰部一旋,身軀往側面偏開,將另一人接連而來的兩拳都是避開,隨後使力一拳轟出,正中此人腰側,轟地一聲,此人擊飛了出去。

  此刻他忽的伸手一擋,將另一側飛回的霜洲甲士攻擊格住,同時不假思索的順力向下一拉,迫使此人的重心往下偏失,趁此機會,雙掌合起緊握成拳,高高舉起,自上重重揮砸在其背脊之上,頓將之轟落地表,並在那裡撞開一個巨大地坑。

  這一連串動作做下來後,他也是心下微怔,方才的攻擊回應之時他根本沒有去多做什麼思考,純粹是自然而然的反應,可卻有一種應付如裕的感覺,自己最初與兩人交手時的那種縛手縛腳的感覺已是完全消失不見了。

  他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的戰鬥技巧在無形之中提高了!

  方才他看著是光被挨打無法還手,可實際上在被兩人近乎虐打的過程中,他的外甲卻也是漸漸熟悉了兩人的力量、技巧乃至於戰鬥節奏。

  他頓時信心大增,向下一個俯衝,主動向下方那人衝去,在半途之中,他輕易避開了另一人的襲擊,並且幾個來回就將之拿住,並甩了出去,儘管地面上的那霜洲人再次衝來,可他卻在另一人到來之前又將其遠遠擊飛了出去。

  他欣喜發現,在下來的戰鬥中自己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似乎是自身與玄甲之間本來存在的隔閡正在逐漸削弱之中。

  隨著這份契合的加深,他感覺自己每一擊所運使出來的力量同樣也是在不斷增加著。

  與之相反的,那兩名造物甲士雖然也在戰鬥之中提升著實力,但卻遠沒有他來得快,雙方在這裡開始漸漸拉開了差距。

  在雙方的戰鬥又持續戰鬥了一會兒,他一拳擊出,竟是直接轟開靈性光芒,並在那名造物甲士的外甲之上留下了一道裂痕!

  他雙眸光芒劇盛,在渾身赤色光焰一陣晃動之中,接連不斷的攻勢隨後招呼了上去!

  而就在雙方糾纏之時,霜洲艦隊則是一直停留在那裡,並沒有再往前去。

  這一次的艦隊指揮林成候正背著手,在主艙之中走來步去,他眉頭鎖結,看去很是煩躁,而兩旁的衛士則是目不斜視看著前方。

  他此行的從副姓洪,曾擔任過外軍司馬,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參事,見他如此,便於此刻出聲提醒道:「成候,我們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下去了,時間拖得越長,此行成功的可能性越小,還請成候速速做出決斷!」

  林成候煩躁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前面還沒有分出勝負,我又能怎麼辦?難道拿這些飛舟去闖嗎?」

  洪從副斷然道:「那我們就回去,總之不能停留在這裡!」

  「回去?說得輕巧!」

  林成候嗤了一聲,用手指了指他,「你知道為了這一次行動相國頂住了多大壓力麼?我等若於此間無功而返,這個罪責誰來擔?你麼?」

  洪從副看著他的雙目道:「我們不動,那麼那些修士必動,再拖下去,我們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林成候聽到這話,怒道:「不用你來教我,你以為你……」他一揮手,搖頭道:「算了,你又知道個什麼。」

  洪從副堅決道:「我只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

  「正確?」

  林成候用拇指食指在兩眼之中掐了一下,卻沒有去爭辯,而是坐回了椅子上,無力嘆氣道:「正確有時候可不止是戰場上的正確啊。」

  他揮了揮手,道:「反正我今天就是戰死在這裡,也絕然不會後退一步的!」

  艙室無人應聲。

  過了一會兒,有衛士指著前面,顫聲道:「成候,前面……」

  林成候抬起頭,外面是席捲了整片天地的的沙塵,哪怕相隔遠一點飛舟都無法望見,然而在這片昏暗之中,此刻卻有一團耀目明光出現,而後一名渾身籠罩在玉光之中的年輕道人自裡踏空出來。

  林成候似是想起了什麼,面上露出了驚恐之色,然後用自己聽著都感覺刺耳的聲音嘶喊出聲:「快退!」

  可是這個時候,所有人驚恐的看見,天頂上空卻是出現一個巨大的存在,燦爛有若星河的雙翼忽然空綻放開來,撕裂了那籠罩天地的無邊的陰霾,而後翅翼之中的星辰如由內向外逐次閃亮起來。

  再接下來,就是萬千道轟鳴而落的星光!

  荒原之上,明校尉此刻正用身軀死死壓住一名造物甲士,雙拳則是不斷朝著後者腦袋之上招呼著。

  在那不斷的轟擊之下,面甲上方的裂痕越來越大,最後伴隨著一聲碎裂之聲,終於被他徹底擊穿,雖然下面還有一層甲冑,可他明顯能感覺到對方的靈性力量於一瞬間減弱了不少。

  他獰笑著舉起拳頭,上面如火焰般的光芒一閃,再是重重落下,轟然巨響中,大地一陣震動,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他看著那個造物甲士已是不再動彈了,便站了起來,又看了一眼遠處另一具殘破的身軀,胸中暢快無比,直想呼喊出來。

  可就在這等時候,他感覺到後方有異,轉頭一看,卻見那裡一對巨大若星河的飄渺雙翼呈現於天穹之上,而後那處傳來了聲勢宏大的嘯鳴震響。

  他心下吃了一驚,想了想,騰空而起,向著那處飛縱而去,未有多久,他來到了事發之地,並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此刻風沙正在消退,天上光芒再度灑落大地,他看著那漫空落下的飛舟,紛紛揚揚灑落下來的火星,還有站在天中那袖袍飄拂的身影,雙目之中赤色光芒閃爍不已,半晌,他腳下一踏,轟的一聲來到了前方,對著上方喊道:「張玄正!」

  張御回轉身,目光落了下來。

  明校尉走前兩步,站定之後,把雙手緩緩打開,擺開一個架勢,同時仰首上望,雙目緊緊盯著他道:「我想跟你比一場,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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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剿

  明校尉連續擊敗了兩名霜洲甲士,這給了他巨大的信心,而且這裡又正好只有張御和他在此,所以他藉著自己現在氣勢正盛,向張御提出了邀戰。

  張御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隨後往遠處望去。

  明校尉也是有所察覺般轉回頭,就見一個外甲殘缺破裂的霜洲甲士正自稀薄的風沙塵埃中飛遁出來,並朝著兩人所在之處疾衝過來。

  他哼了一聲,方才察覺到動靜後急著過來,他沒有再去補上幾拳,倒是讓這個霜洲甲士又得機恢復了過來。

  他正要衝上前去,忽然間,一道劇盛無比的光芒從那個造物甲士身上迸發了出來!

  這光亮太過刺眼明亮,讓頂上落下的天光也是陡然黯淡下來,即便有外甲遮護,明校尉也是忍不住舉起雙手擋在了面前。

  待得光芒消退,他才放下了手。

  此刻再是看去,卻見那裡霜洲甲士已然從天墜落,只是一邊下落,身軀一邊化作一團團飄散的塵埃。

  等到此人完全墜到了地面之上,其人的頭顱和最後一部分殘存的身軀終是在那裡砸散成了一堆揚起的灰土。

  明校尉頓時心下一驚,他往上看去,見張御負袖站在那裡,在如芒灑落的天光之下,面容一時無法看清,只有袍袖在那裡飄拂著。

  隨後他感覺對方望向了自己,心中卻是莫名一慌,下來耳畔聽得一聲破空聲響,便見其人已是化一道玉霧青虹遁空而去了。

  他看著那遁光離去的方向,不覺捏緊了拳頭。

  在他看來,張御對自己的話不予回應,那顯然是並沒有把他當作一個對等的對手。

  可對此他卻是沒有辦法發出任何置疑。

  他與兩個霜洲甲士糾纏了許久,深知這兩個人是多麼的難以對付,可即便這樣的厲害的對手,居然在頃刻之間就張御輕描淡寫的滅去了。

  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挫敗。

  這時又聽到天邊有聲響傳來,轉頭一看,見數道遁光自東面飛來,正往張御離去的方向而去,他想了想,也是縱光跟了上去。

  天空之中,三十來艘閃爍著靈性光芒戰艦正在往後遁逃,方才那一輪攻擊之下,有大半飛舟覆滅在了那裡。

  林成候頹喪地坐在主艙之中,這回突襲連一次像樣的攻擊都沒做出就倉皇撤退了,即便他能成功逃回去,這次大敗的責任也需由他來承擔。

  就在他縮在座椅中時,轟隆一聲響,左後側的一駕飛舟居然凌空爆開。

  他頓時大驚,一下跳了起來,惶恐的看著後方,道:「怎麼了?怎麼了?」

  洪從副抱拳道:「成候,那個人追上來了。」

  林成候面色一下變得煞白,他滿頭大汗,一把拽住洪從副,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洪從副立刻給出了合理的意見:「分散撤走,留下一部分人斷後。」

  「誰來斷後?

  洪從副毫不猶豫道:「我來!」

  「你……」

  林成候猶豫了一下,他雖然不喜歡洪從副的性格,可是他知道這個人是真有本事的,即便在霜洲之中也是少有,他並不想洪從副死在這裡,可讓他自己留下來斷後他又沒那個勇氣,試著問道:「不能別人麼?」

  洪從副神情嚴肅道:「只有我是最合適的。」他一抱拳,「時間緊迫,還請成候不要遲疑,請盡快下令,越早做出反應我們損失越少。」

  林成候嘆了一口氣,隨後也是努力使自己嚴肅起來,道:「我授命,艦隊全權交由從副洪閱指揮。」

  張御在飛遁之中,看見前方飛舟忽然各自分散開來,並向著不同方向飛去。

  與上一次不同,整支霜洲艦隊本來就散得很開,而且飛舟上的靈性力量比上一次更是有所加強,現在分散逃走,就算他身後還有修士在跟來,也無法保證一網打盡,故是現下只有先解決最有價值的目標,譬如艦隊主艦。

  他目光一掃,就凝定在了前方型體最大的那一艘飛舟之上。

  林成候此刻已是借助子艙之助落到了下方一駕趕來接應飛舟之上,他惋惜的看了一眼上方,催促道:「快走快走。」

  洪從副在一番調整之後,一共安排了六艘戰鬥飛舟留了下來斷後,這些飛舟齊齊轉向,面朝後方,他看著追來的那道遁光,冷靜言道:「啟用天行玄兵,兩輪連射。」

  傳命下去之後,六艘飛舟腹下炮口閃爍了一下,緊跟著再是一閃,一枚枚旋轉著的尖梭狀晶芒自裡飛出,而後直接在半空之中爆裂開來!

  天空中彷彿出現十多個巨大的太陽,先是傳播出灼熱到仿若能融化一切的光芒,再在天裂般的聲響中放出肆虐一切衝擊氣浪。

  明校尉此時已是衝到了前方,他沒有修士的觀想圖,並無法提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方才望到霜洲飛舟身影,迎頭就趕上了玄兵的爆裂。

  他忽覺眼前一花,而後在響徹天地的轟鳴聲中,被那隆隆奔騰而來的衝擊氣浪一氣掀飛出去了數十里地。

  待得停下來,他晃了晃頭,又再度往前衝去。

  儘管方才那等衝擊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太大影響,不過他也是變得小心了一些。

  他去過北方戰場,能辨認出那是不下十枚玄兵一同爆裂才會引動的威勢,若只是一兩枚玄兵落到他身上,那不會有什麼事,可要是數目一多,他也是需要謹慎對待的。

  而另一邊,六艘飛舟發送過玄兵之後,自身也是被衝擊氣浪帶動著往後退去,洪從副感受著舟身傳來的劇烈顫動,雙目則是一瞬不瞬看著前方。

  他知道憑此一擊不可能殺死那個可怕的敵人,至多將之暫時迫退,不過他的職責就是在此拖延,拖延的越久,其餘飛舟撤去的成功可能就越大。

  隨著玄兵光芒和塵埃的消散,他果是又依稀看到了那個停立在上空的身影,似乎方才的攻擊並沒有對其造成什麼影響。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犀利的光芒如雷電一般,自那個身影之旁飛射了出來,並且直接從最左側一駕飛舟之上一穿而過!

  初時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是隨即便看見一道筆直的切口出現在了那舟身之上,而後這駕飛舟分成了左右均勻的兩半,緩緩裂開,向下墜落。

  洪從副見到這一幕,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保持著沉穩的聲音道:「派出甲士造物遮護四周。」

  他命令傳下,所有飛舟兩旁的艙門都是打開,而後數以百計的造物和晶玉巨人自裡飛了出來。

  按照霜洲的戰術,造物和披甲軍士在鬥戰之時承擔掩護飛舟的責任,可在對上擅長大範圍轟擊神通的修士時,那就沒有什麼作用了。

  實際上這個時候用任何戰術上去都是沒用,唯有派出強橫的甲士負責上去對抗才是正確的做法。

  而現在剩下的這幾艘飛舟上所載乘的披甲軍士,則是此次除開那兩名造物甲士之外實力最強的一批人,在洪從副的考量之中,縱然阻止不了對面那一位,哪怕只能做到糾纏片刻那也是好的。

  張御站在天頂之上看著下方,不動用神通的話,處理這些飛舟和甲士和造物也是要一些時間,他不欲在此多留,於是一翻腕,一枚嗡嗡閃爍的白色光團飄飛了出來。

  這是上次突襲密州後未曾用盡的幾枚玄兵之一,因為這回霜洲來了不少飛舟,故這次也是被他帶來了出來。

  一兩千里路程還不至於讓這些不太穩定的東西爆裂,但是再遠一些就說不好了,所以他乾脆決定用在這裡。

  他屈指對著此物輕輕一彈,這光團就朝著前方飛了出去。

  洪從副在看到那一團白光向著自己這邊衝來,頓時意識到了那是什麼,金色的眼瞳不覺一縮,可是這個時候再下命令已然是遲了。

  在最後的時刻到來前,他沒有唉聲嘆氣,只是牢牢站在那裡,坦然看著前方。

  隨即他看著無盡白光在自己面前綻放開來,下一刻,他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張御眼眸之中倒映著著明耀的光芒,身外的心光隨著外來的氣浪飄忽閃爍著,好一會兒之後,那肆虐的氣光才緩緩收斂下去。

  位於玄兵轟擊中心範圍內三艘當場灰飛煙滅,什麼東西都沒剩下。而遠一些的那幾艘飛舟在近距離的衝擊氣浪之下直接被摧殘成了無數塊,至於那些暴露在外造物和晶玉巨人,在這場轟擊中更是一個都不曾剩下。

  這時遁光一閃,田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試探問詢道:「玄正?」

  張御道:「我這裡無事,你們繼續追擊,勿要放走一個。」

  田江對他一抱拳,再次遁光離去。

  而除田江之外,後方許多修士也是紛紛加入了這場追擊之中。

  張御是在第二日天明時分轉回到方台駐地的,他飄落到了大台上後,向駐守此處的萬明道人問道:「我離去後,可有異狀麼?」

  萬明道人言道:「回稟玄正,並無任何動靜。」

  張御一點頭,他回望天空,昨天的風沙已是完全不存在了。

  雖然荒原上起大風沙塵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以往一出現,通常就會持續十天半月之久,而像昨日這般恰好在霜洲人到來的時候興起,又在此輩退去之後消退,這便有些異常了。

  他心下覺得,這倒有點像是修士的手段。可若有人能搬弄這麼大規模的自然天象,那卻絕非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

  他再看了一眼霜洲方向,思索了一下,就邁步往閣台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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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挑選

  接下來兩三日內,出外追剿霜洲飛舟的諸多修士陸陸續續返回歸來。

  明校尉也同樣是在第二天轉回的。

  這一次他主動攔下了兩個造物甲士,又在隨後的追擊之中親手摧毀數艘飛舟並擊殺了上面所有造物和甲士,功勞也是不小。

  若無意外,這又會成為他的一筆資歷。

  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很清楚,自己能立下這些功勞是因為身上的這件外甲,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厲害,要是沒了此物,憑他的本事,至多就是回去坐個高高供起的閒職,下來等著養老就好了。

  他也是聽說了,兩府近來一直在培養和找尋合適的披甲後輩,可是直到現在,能披上這件玄甲的人仍然只有他一人。

  莫說他身上這件外甲,就算那件女性甲冑,直到現在也沒能選出真正契合的人選。

  不過現在不成,不等於以後也不行。所以他必須表現出獨一無二的價值,這才能在軍中站穩腳跟。

  他回來之後的幾日,沒有再去邀約其他修士比鬥,就在一個人坐在寬闊的訓武場裡思考如何戰勝張御。

  只是當時張御所表現出來的那個瞬息間將霜洲甲士化作飛灰的手段實在太令人驚悚,他一時也是找不到破解之法。

  而在這個時候,常谷也是從洲內轉了回來,並向他傳達了譚從的要求,要他盡快設法與張御一戰,可是明校尉卻是明確表示了反對。

  常谷問道:「明校尉,你是說,你覺得自己在提升之後仍然沒有戰勝張玄正的把握?」

  對於這個明校尉沒什麼不好承認的,道:「是的。」

  常谷疑惑道:「你既然沒有和他比過,你又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明校尉便將當時見到的情況與常谷大略一說。

  常谷想了一想,道:「我不是甲士,也不是修士,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判斷的,但我根據明校尉的說法,我能判斷出那名霜洲甲士當時一定是身披雙甲的,只是後來被明校尉你打破了一層護甲。

  這樣他的實力肯定會因此而下降,所以我並不認為那位張玄正殺死了一個曾被你重創過的甲士,就一定能用這樣的神通來對付你,畢竟你身上的外甲代表著如今天機院的最高技藝,你也要對它有信心。」

  明校尉仔細想了想,道:「雖然常先生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可我還是覺得我難以勝他。」

  常谷看了看他,嗯了一聲,道:「老師曾說,你能駕馭這件玄甲的原因之一,一個是因為你夠純粹,還有就是因為你有超越常人的直覺,或許你的看法是對的。」

  他頓了下,又道:「老師也曾說過,不必爭一時,玄甲的潛力很大,你還能繼續提升,等到你覺得合適的可以再來嘗試也是可以的。」

  明校尉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現在還沒有頭緒。」

  常谷認真道:「我知道了,我會把明校尉的話傳達給老師的。」

  五天之後,常谷返回位於照州的天機院分院,將明校尉如今的情況報於譚從知曉。

  譚從聽完之後,搖頭道:「他太執著了。也太看重輸贏了,那位張玄正越是強大,越是能幫助他提升玄甲的力量,這輸贏根本是小事啊。」

  常谷不解道:「可是老師,他現在上去尋那位張玄正比鬥,若是輸了,不是磋磨他的信心麼?而且他現在也不是找不到其他的對手,弟子以為,讓明校尉自覺有把握的時候再去,那不是更好麼?」

  譚從眼神複雜的看了常谷一眼,自己這個弟子在技藝上無疑能繼承他的衣缽,可是對世事對人心的認識卻仍然很淺薄。

  他讓明校尉去嘗試與張御鬥戰,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提升玄甲的力量,也是為了能試出張御所具備的神通手段,好尋到一定克制之法,這樣天機院就有手段可以制衡此人了。

  在這方面,施姜顯然更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沉吟一下,嘆道:「罷了,你回去之後告訴明校尉,如果他覺得沒有什麼機會,那就早些回來吧,北方戰事很快就要開始,他也能在戰鬥之中獲得磨礪,等到他從戰場上回來,或許到時候就能擁有足夠的實力了。」

  在進入八月下旬的時候,大多數時間在霜洲疆域附近的曹方定折返了回來,向張御詳細稟告了此輩最近的動向。

  張御聽了他敘說後,道:「也即是說,這幾月以來,這些霜洲人一直就在加固城防,修築各種軍用堡壘?」

  曹方定道:「是這樣。開始我還以為霜洲只是為了防備我們再次突襲,可現在看來,遠不止如此,那些護壘層層深入地下,無論是密州、獨州都是如此,而外圍的堡壘群更是將整個州郡都是籠罩了起來。」

  張御微微點頭,霜洲這應該是在做著青陽大舉來攻的準備,雖然霜洲又一次對他們發動了突襲,可顯然他們內部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不過他也是覺得,這回突襲其實還不及上次,首先意志上就不夠堅決,其次規模與上回相差並不大。

  這應該是霜洲內部有分歧,所以無法動用足夠的力量。

  其實霜洲方面若是敢於放手一搏。別的不說,只是這次到來的飛舟的數目翻上一倍,那就足以對他們造成巨大的麻煩。

  當然,這裡也不排除是霜洲方面經歷了一次失敗後,短時間已是拿不出足夠的密匣,故是無法一次攜帶更多的玄兵進行長途奔襲了。

  他道:「辛苦曹道友了,不過下來還要勞煩曹道友繼續監察此輩動靜。」

  曹方定肅然拱手道:「曹某當不負使命。」

  營州。

  地下軍壘之內,莫若華和五個女軍士一道,在地下漫長的艙道中行走著。

  而她們一路過來時,兩邊全是臉頰上刻著金屬條的造物人以及各種負責巡遊的凶悍造物,前面領路的軍士更是神色繃緊,全程一語不發。

  她們也是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一直保持著沉默。

  在行走有一個夏時,她們走入了一處巨大的金屬艙廳之內,此時她們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處於哪個位置了,甚至到底還在不在營州也不知曉了。

  到了這裡後,那名軍士示意她們停下,而後上前與站在這裡的一名女軍士低聲交談了幾句,而後一個軍禮之後,就轉身出去了。

  那名女軍士則是向五人這裡走了過來。

  莫若華留意到,這個女人眉梢眼角看不到任何皺紋,可給人的感覺年紀已經不小了,且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頸脖處,給原本還算清秀的臉龐上平添了幾分煞氣。

  女軍士看向眾人,在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停留了一會兒,最後用平緩語聲說道:「你們想必一直疑惑為什麼挑選你們到此,今天你們將會得到答案。」

  她沒有多說什麼廢話,向著某處示意了一下,地面之上頓時有五個方台升了起來,上面各在擺有一個玉匣,裡面則是一枚晶亮的玉石。

  女軍士站在那裡道:「你們以往所披的,只是最為下等的神袍,而這是特意為你們量身打造的神袍,你們現在就可以換上了。」

  莫若華和其餘四人一同走上前去,找尋到了寫有自己伍號的那個方台,先是將原本的神袍解脫了下來,而後再拿起了那枚玉石往胸口處一按。

  隨著她意念一動,霎時一件修身的甲冑裹滿了全身,仍舊是原先她最喜歡的暗藍色澤,但是所能運用的力量卻是有著些許的不協調。

  可是這種不協調在她試著動了幾下之後就消失了,並且連披上神袍的感覺也幾乎察覺不出來,顯然說是為她們量身打造的並非虛語。

  她留意到,在玉石之旁,還有一只陶罐,上面盛放著一團如脂膏一般的玉液。

  女軍士的聲音再度傳來,道:「那是『靈襯』,你們現在把這個也是披上。」

  莫若華心中猜測是要讓她們披上玄甲了,畢竟只有披甲才會用到「靈襯」。她和其餘四人都是伸手出去,按在了那陶罐裡,過了一會兒,那玉液順著她們的手臂蔓延上來,並很快融入到了神袍之中。

  女軍士道:「好了,你們和我來。」她當先邁步,往大廳後方走去,帶著五人一直轉入了到了後廳,而後前方金屬壁上一陣水紋般的晃動,顯現出現了五條艙道。

  她道:「你們自己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就是了,記著,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莫若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條艙道,就邁步往裡走了進去。

  她聽從秦午的意見,在訓練劍技的時候並沒有表現的太過突出,不過看去仍然被選入了進來,顯然上面看重的不僅僅是技巧,或者說技巧並不是決定性的東西,或許她本身在到了這裡後,就已經沒辦法做出什麼改變了。

  艙道幽長,看去沒有盡頭,行走在這裡,只有腳步聲的迴響伴隨著她。

  在走了大概兩百來步後,她看到了一座方形的琉璃罩,上下連著頂璧和底部,灌滿了某種透明清澈的水液,裡面漂浮有一塊晶瑩華美的寶石,差不多有拳頭大小,從不同的方向看,它有著不同的形狀。

  外面的人並未告訴她要幹什麼,言語也很模糊,但她本能感覺與這種東西有關,在走近了一點之後,這東西忽然朝她一轉,綻放出一團絢爛的光芒。

  她感到心頭一陣悸動,眼神也是一片恍惚,不知不覺間,就把手朝著這東西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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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考驗

  就在莫若華和其他四名女軍士走入艙道的時候,大約二十多人站在通透的琉璃壁後看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這裡面有軍府的上層,也有北方前線的高層軍將,亦有天機院的大匠。

  在人眾正中站著的是一個面龐端正,外罩軍袍大氅的英偉男子,他此時開口道:「這是第幾批人了?」

  一名軍校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

  英偉男子點了下頭,道:「我聽說這次的人選成功可能更大,袁大匠,你的看法呢?」

  袁大匠身軀矮小,滿臉皺紋,看去至少也有百數十歲了,他悠悠言道:「現在說成功還為時太早,我們之前所做的,也不過只是剔除那些必然會失敗的人,結果沒有出來之前,誰都無法下定論。」

  就在這時,他看到琉璃壁中有一名女子正往那寶石上伸出手去試著接觸,他瞇著眼道:「看來第一個結果就要出來了。」

  眾人都是凝神看著,可是他們隨即便見到那個女子跪倒在了地上,面上流露出了痛苦之色,過了一會兒,她開始不停的抽搐,而後開始嘴角溢血,沒用多久,她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袁大匠語聲毫無波動的說道:「第一個失敗了。」他目光往旁邊移動,看到另一邊發生了同樣的結果,道:「嗯,又一個開始了……」

  莫若華恍惚的伸手出去,然而就在她要接觸到那琉璃的時候,動作卻是陡然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往後倒退了幾步,晃了晃頭,再抬起時,眼神又恢復了之前的清明。

  在方才那感應之中,她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了,這是一件有自我意識的玄甲,軍府放她進來這裡,或許就是為了讓她披上此物。

  她可以披上這東西,但絕不會讓這個東西為主導,而當這個念頭升起來後,原本悸動的心緒逐漸平復了下來。

  而後她一握拳,猛然砸在了那琉璃晶壁上,頓時之間轟得粉碎。

  嘩啦一聲,裡面的水液湧了出來,頓時流瀉了一地,而那枚寶石也是被水流帶動著衝了出去,最後在骨碌碌滾了出去二十多步遠後才停了下來。

  她走到前方,看了看這東西,就彎腰伸手,將之拿了起來,然而這東西似在抗拒,而這種抗拒不是不滿她的接觸,而是不滿她凌駕於自身之上。

  她將這東西攥在了手中,而後看向了周圍,這裡似乎已經是艙道的盡頭了,前面沒有出路。

  她便試著往回走,可是見到進來時的艙門已經完全封閉,她試圖出聲呼喚,但是外面沒有任何反應,她又用拳頭試著打了幾下,即便此刻已經披上了新的神袍,可那厚實的防禦也不是她能打穿的。

  這樣看來,唯有嘗試披甲才有可能出去了。

  不過聯想到之前軍府的篩選,她能想像出來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披上去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可是此刻,她似乎沒有選擇。

  在深思過後,她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並將這枚寶石往眉心之中放去,這東西像是沒有實體一般融入了她光潔的額頭之中。

  過去片刻,她的雙眸之中泛出了一層黑色的光芒,而後從四肢百骸之上浮現出了一層烏黑色澤的甲冑,她也於瞬息之間變成了一個丈許高的下的金屬巨人。

  只是那黑色甲冑像火焰一樣將她包裹住,地下的倒影看著扭曲躍動不已,同時她感覺到一股意識往自己腦海之中侵入進來,且似乎根本無法阻擋。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麼,唯有轉動起一個自己熟悉的呼吸法。

  這是張御交給她的呼吸法門,本來是用來對抗魘魔寄蟲的,有著很明顯的鎮定心緒的作用,但能不能用來對抗這個玄甲上的意識她就不知道了。

  隨著呼吸,她的意識開始緩緩往心神深處沉浸了進去,並且慢慢忘掉了其餘的一切。

  待她從這等沉浸狀態中脫離出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半跪在地上,且已經感受不到那股侵略性的意識了,她也不知道對方是完全消失了還是暫時蟄伏了起來。

  她站了起來,此刻才有空打量自身。

  披在身上的這一層外甲四肢驅幹比例合度,幾乎就是她自己身形的放大,在某些地方還有了更為合理的調整,整體看來,顯得纖細修長,極富美感,

  本來那漆黑的顏色已是完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她之前所著神袍一樣的暗藍色澤,沉靜而神秘,細細看去,如琥珀一般的甲冑之內,裡面似乎還有薄霧緩緩湧動著,

  她試著原地跳動了一下,若不是自身的視角提高了,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披了一身甲冑。

  她心意一動,暗藍色的靈性光芒從身軀表面浮騰出來,如霧如雲,卻又凝而不散。

  這個時候,前方的艙門緩緩往上升起,露出了另一個艙道,她看了一眼,就朝著那裡邁步走去。

  大約二十來步後,前面出現一個拐角,她轉了過來,發現方才那名對她們訓話的女軍士就站在那裡,似乎此刻正在等著她。

  女軍士很對她一點頭,「你是這次唯一一個堅持下來的人。」她轉過身,「跟我來吧。」

  莫若華跟著走了上去。

  女軍士對待她態度顯然比方才大有改觀,邊走邊是言道:「現在你已通過了考驗,我被批准告知你應該知道的東西,那麼,你有什麼要問的麼?」

  莫若華道:「所謂的考驗,是那件玄甲麼?」

  女軍士道:「是的,這是天機部所打造的目前最為強大的玄甲,在被打造出來後,它就有著自己的意識,唯有合適的人披上它才能夠將之駕馭。」

  女軍士回過頭看了看她,認真道:「你顯然就是那個合適的人。」她轉頭過去,腳下繼續往前,口中道:「從某種方面來說,你現在已經可以算是一個神明了,一個不需要信仰,不需要祭祀的神明。」

  莫若華沉默了一會兒,顯然在消化這個消息,過了一會兒,她問道:「你說我是這次唯一通過考驗的人?」

  女軍士點頭道:「是的,對抗玄甲的意識是非常困難的,你能成功壓下它,真是非常的幸運。」

  這時兩個人又轉了一個拐角,莫若華看到艙道兩旁是一排排的琉璃罩,而每一個琉璃罩中都漂浮有一名年輕的女子。

  她們沉浸在一種泛著微小水泡的液體之中,頭髮在裡輕輕飄散著,只是雙目緊閉,嘴部有一個呼吸罩。

  女軍士道:「看見了麼?她們原先都是和你一樣的優秀軍士,但是都在嘗試披甲之中遭遇到了失敗,她們比起你,就是一些失敗者。」

  莫若華注意到了那些呼吸罩,道:「她們還活著?」

  女軍士道:「算是吧,但因為意識受到了衝擊,她們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她們現在只是一個空蕩蕩的軀殼而已,可是她們畢竟是軍中的精英,所以我們還覺得還需要留下她們,現在我們技藝每天都在進步,或許在將來某一天我們還能將她們救活也說不定。」

  莫若華不禁想到了與自己一同進來的那四名女軍士,既然只有她一個通過,那麼想必她們用不了多久也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她沒有去質疑,也沒有義憤填膺的發出指責。

  因為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

  她冷靜問道:「既然有這麼多人接受了考驗,你們想來也是希望我們成功的,那麼總該有一些值得注意的要點吧?為什麼事先沒有人提示過?」

  女軍士道:「我們嘗試過,但是沒有用,因為無論是成功還是不成功,所有人都會遺忘之前的一切,這點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所以我們至今不知道對抗它的真正辦法,只是從現存的例子上看出它是可以對抗的。」

  莫若華道:「那我能知道,之前到底有多少人成功了麼?」

  女軍士沒有出聲,繼續在往前走了好一會兒,到了艙道的盡頭處,她拿出一枚玉符,往一個凹槽上一放,前方的如齒咬合的金屬大門朝著不同的方向分開,外面明亮的光線一下照了進來。

  她這才回轉身,道:「包括你在內,一共是兩個。」

  莫若華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像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女軍士仔細看了她幾眼,滿意道:「很好,你的考驗已經通過了,稍候軍府會派人過來任命你為巡軍校尉,並授予你正式的披甲資格,或許秦都尉還會親自召見你,現在你就在這裡準備一下。」

  此刻琉璃壁外,那名身披軍袍大氅的英偉男子收回目光,道:「這樣看來,我們已經有兩把利劍了。」

  站在他身後的軍校都是恭敬言道:「是的,都尉。」

  英偉男子道:「可即便是兩把利劍,也暫時只能指向一個方向,所以我們還需要更多。」

  眾人都是不由自主看向袁大匠,只是後者霜白的眉毛下的眼皮耷拉著,像是睡著了一般,沒對這句話作出任何回應。

  英偉男子沒有再多說什麼,大氅擺動之間,已是轉身向外走去,身後的軍校都是跟了上去。

  有一名年輕從副走近幾步,低聲問道:「都尉,需要見一見她麼?」

  英偉男子目視前方,邊走邊言道:「不必了,北方戰事即將開始,等她授功加號那一天再說吧,告訴她,我期待她的表現。」


bpd 發表於 2020-12-3 23:46
青陽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邪影

  界隙,北山。

  張御與桃定符一同坐在新近修築的山巔小亭之內品茶論道,中間石台之上茶香陣陣,雲氣裊裊。

  茶飲半杯,桃定符站了起來,負手看著遠方溫潤的濕地泛著銀白光澤的湖泊,道:「這裡風光美好,景物奇秀壯闊,比靈妙玄境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是前兩日從靈妙玄境之中出來的,近一年的時光裡他都是在和幾名同道打造飛舟,順帶打磨道法,這次完成了自己手中的事,也正好出來散散心,順便也是看一看張御所說的那艘霜洲巨舟。

  張御道:「師兄這次出來,不知準備在外待有幾日?」

  桃定符道:「也就月餘時日吧,唉,那裡還離不開我啊,若是出來太久,那些道友免不了也要抱怨。」

  「對了。」他轉身過來,「我為師弟打造的知見真靈,可是開化了麼?」

  張御道:「至今仍在深睡之中。」

  桃定符有些意外,這都一年過去了,按說這東西早就應該開化,不過他看張御神情,料想也是自有安排,笑了一笑也就不再多問。

  這時他看到下方石台上有幾名正在打坐的修士,道:「這些都是東庭玄府來此修業的弟子吧?說來到了青陽後,原來熟識之人也是少見了,唔,不知英道友如今在何處?」

  張御道:「渾章之法需用各類靈性內腑煉藥,英道友又是不礙受束縛之人,是故與幾名同道一直在洲南荒域之上修行。」

  自他將玄府歸並為一後,現在絕大多數的渾修同樣也已是在玄府錄名造冊了,不過無論是北方戰事還是接下來進攻霜洲,他都不準備調用這些人。

  因為清剿荒原上的靈性生物也同樣是一件大事,除了兩府的軍事駐地外,現在也主要就是那些渾修在負責剿殺。而且在戰場上若是心思一個動搖,一不小心墮入大混沌中,那也是一樁麻煩事。

  不過近來他收到傳報,說是荒域之中有一些小型渾修駐地莫名其妙消失不見,他之前已是派人前去探查了。

  桃定符這時看向他,認真言道:「玄修修行前期的確較我真修為快,師弟功行又見精進,不過師弟也需記得老師之言,煉法也當煉心。」

  張御點頭道:「此話我一直記得。」

  玄修修行精進較快,可最大的缺點就是心性不穩,若放在以往,還可說這只是修士自家之事,可青陽上洲這裡就不是這樣了,魘魔無時無刻不是盤旋在頂上,一個不小心,就易受得沾染。

  域外這裡看去稍好一些,可也是用大量死傷和淘汰換取得來的。

  桃定符目光又望向遠處山頂上一個蒼白色的巨大影子,在此間天光的照耀之下如同一幢巨大的白石宮殿,道:「這就是師弟你所說的那艘飛舟了吧,我倒要好好看上一看。」

  兩人飄身而上,不多時來至巨舟之上空,而後從當日破損的地方飛入進去。

  桃定符興致勃勃在裡轉了半日,有時候還會陷入出神思考之中,顯然是受此啟發,想到了什麼。

  張御見如此,也不打擾他,自裡退出來,行至武澤這邊問詢這次從霜洲飛舟上繳獲的玄兵能有幾枚能用。

  不過武澤卻是告訴他,這一次霜洲顯然吸取了上回的教訓,密匣之上又多設置一層佈置,所以這一次沒有留下任何可用的玄兵。

  張御倒也不覺得如何失望,待得下一次再去霜洲,那必然是和兩府艦隊一起行動,玄兵不可能少缺,況且他上次又送來了一批材料,武澤也是在繼續打造之中。

  武澤這時推了下眼鏡,言道:「玄正上次送來的那些霜洲人屍體,我發現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東西。並且還有了一些想法,準備打造一些物件,待有了結果之後,我當會給玄正送來,或許會對玄正對付霜洲有所幫助。」

  張御點首道:「那我就等著武老的好消息了。」

  在界隙待了五天之後,他與桃定符等人分別,又回到了方台駐地之內,才到這裡,他就收到了方才出關未久的惲塵的傳報,說是兩府戰事準備已是大致做好,對泰博神怪發起戰事的時間已是定下,大約是季秋上旬,也就是下月初十之前。

  信中提及,因為到時候肯定大軍傾力而出,肯定無法顧及和支援別處,所以霜洲方面若是有什麼異動,就要靠玄府自己來解決了。

  惲塵信中也言,若是張御認為需要,他可以盡量從洲中抽調人手,以保側翼無虞。

  張御轉了轉念,對於霜洲方面,他現在倒是不怎麼擔心,只要方台駐地不失,保證霜洲無法在荒原之前設立駐點,那麼此輩就不可能派出足夠的鬥戰飛舟進攻青陽。

  但是也並不排除霜洲是否會動用其他手段,他猶還記得那一場來的很是古怪的風沙,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反而倒是好對付,最為麻煩的恰恰是那些看不見的。

  青陽南域荒原。

  折道人站在一個小丘之上眺望遠方,他看得地方是一個渾修的大型駐地。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已是知道,駐地之中一共是三十多名渾章修士,有兩人是三章修士,還有一名姓楊的四章修士。

  看有許久後,他騰空而起,往駐地而來。

  距離那處還有數里遠,裡面騰起一道光芒,一名修士自裡走了出來,攔阻在了他的前方,並以警惕的目光打量了他兩下,拱手一禮,道:「在下楊歸,這位道友自何而來?」

  渾修不像玄修,每一個人都是隨時可能化變為另外一種東西的,而且你不見得能從表面上進行判別。

  不過自從玄府歸併合一後,大多數荒原上的渾修都是前往錄名造冊了,互相之間有了一定的瞭解,但是此人功行這般高,他之前卻從未聽說過這般人物,就連名冊之上也未有見,這說明其人還不曾歸入玄府,這由不得他不警惕。

  折道人也是回有一禮,道:「原來是楊道友,在下聞人冶,年前去往追剿一頭靈性生靈,近日方才歸來,本欲往前方駐鎮之中換取一些煉藥所需之物,可聽聞現下卻要錄名造冊。我是一個閒散之人,平日獨來獨往慣了,受不得約束,故是到此來,看能否將此物交換給同道,也免了我再去與洲中之人打交道。」

  楊歸看了看他,對於這種選擇他也是能夠理解的。

  畢竟渾修修行通常只靠自己,從不依賴他人,有些人並不認為自己欠玄府什麼,也不認為玄府能管束自己。

  但是這種人無疑也是有本事的,不然一個人哪可能在荒原之中存生下去?

  而且其人能用一年時間去捕殺的靈性生物,想來所獲的東西也不簡單,便道:「那不知聞人道友所得是何物?」

  折道人笑了一笑,道:「是一頭『遂鳥』。」

  「哦?」

  楊歸露出一絲驚訝,遂鳥可是極為少見的靈性生靈了,倒不是說這東西厲害,而是極為少見,而且速度也異常之快,非常難以捕捉,關鍵是此鳥的靈性組織,可以提升大多數秘藥丹丸的藥效。

  想到這裡,也是誠懇道:「我這裡與軍府的駐地也是往來不少,聞人道友若不嫌棄,我可代道友交換所需之物。」

  他頓了下,道:「道友若是不放心,我等可以立心誓。」

  心誓對渾章修士是最重的誓言了,畢竟心性稍稍不穩,就可能墮入大混沌中,除非雙方有著深仇大恨,否則很少有人會違背誓言。

  折道人笑呵呵道:「不必了,我來此之前就打聽過了,楊道友是在玄府立冊的修士,我信得過道友。」

  他伸手一拿,從腰間的墜袋之中取出一只玉匣,輕輕一送,此物就飄了過來。

  楊歸訝道:「道兄竟然有落星袋?」

  折道人目光垂下,那道:「是師長所贈。」

  楊歸很是羨慕,有了落星袋,往來攜帶物件就很是方便了,有種東西的人,那通常是有一些根腳的,極有可能是與真修有一些牽連的。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放下戒心,心光一放,將那匣子托著,而後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米粒大小的晶石,在陽光之下流轉著七色的光芒,正是那「遂鳥」的靈性組織。

  他確認過後,正要把匣子合上,可這個時候,卻愕然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層朦朧影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帶來自己身上的,隨即他便醒悟過來自己疏漏出現了在哪裡,怒視折道人道:「你……」

  還未等他說完,那朦朧的暗影蠕動了一下,就將他整個吞入了進去。

  折道人呵呵一笑,就往駐地之中落去,只是半刻過後,這個渾修駐地除了他之外就再無任何聲息了。

  他從駐地之中一間最大的閣樓之中走了出來,自落星袋拿出了一把綴著珠穗的扇子,只是輕輕一扇,隨著一陣動聽悅耳的聲音傳出,頓時一陣大風吹過,而後所有的建築都是變得千瘡百孔,仿若過去了數載,而這裡所有的殘留靈性也是一併消去。

  他拿一個法訣,身上暗影一陣浮動,就化變成了楊歸的模樣,而後深沉一笑,便縱光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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