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39
bpd 發表於 2021-11-10 00:40
青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障

  幾乎就在劍光落去的一剎那,張御便聽得一聲清脆聲響,好似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響。

  隨著他意念一轉,蟬鳴劍於須臾間又自飛回,被重新握在了手中,他目光一落,見上面沾染了一絲外來的法力氣息。

  他的道袍衣角在風中揚動起來,而後身影沒入一片燦爛星光之中。

  再出現時,已然來至方才劍光斬落之地。

  地面之上殘留著的是一個破碎的琉璃魚符。

  他招手拿來。

  辨別了一下,可以看得出,這東西是一件法器,主要作用應該是用來替代御主承受外來傷害的。

  他思索了一下,在進入獨州的時候,他就感應到有人在暗中窺望自己,不過那時候是在大軍行進之中,且對他懷有敵意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他也沒如何在意。

  但是今日,自他出來之後,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卻是一直跟隨在身後。

  他方才讓眾人都是離去,也是為了引其出來。

  不過現在看起來,這背後窺伺之人也是小心,並不與他接戰,被他這一斬之後,用此物替代了這一劍所帶來的傷害,而後便就退走了。

  只這人窺伺已久,未必見得就會放棄。

  他再翻看了一下這魚符,這法器本身也是暴露出來不少東西。

  這類器物唯有真修會用。

  而那氣息極為陌生,定然不是他所接觸過的任何一人,所以應該不是此行到來的靈妙玄境的修士。

  不過真修的話,他卻是想起來一個人。

  他思索片刻,將這東西收了起來,暫時沒有再去追究,而是將那份羊皮卷拿了出來,繼續往下看去。

  之前在第一眼看到時,他就感覺這上面的語言風格有些熟悉,很像是之前在許願之匣裡留書的赫利爾遺民所寫。

  而下來的文字記載也證明了他的猜測。

  書信的主人就是此人。

  這裡面所描述的,其實是他後來的一些經歷。

  這位在離開了赫利爾遺跡之後,就在荒原之上遊蕩,並試圖找尋能讓所有子民進入赫萊之門的辦法。

  可是他對於自身的神異力量過於高估了,在此期間,卻是不慎沾染到了魘魔,所幸還是活了下來,並由此轉換成了另一種生靈。

  其實他對此並沒有多少抗拒,因為他的力量還在。

  而且他很快發現,自身的神魂也發生了異變,哪怕自己捨棄了肉身,也能選擇另一具身軀之內存活,且還能消耗自身的靈性從外層溝通到一種奇異的力量為自己所用。

  不止這樣,他還由此溝通上了一個存在,並在這個存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進入了獨州和密州,侵佔了一個名喚沈堂的死去的天夏人的肉身,下來他便利用自己的力量統合了兩州,建立一個國度。

  書信對此間的過程一筆帶過,沒有進行詳述。

  可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原本身為赫利爾人的執念仍然存在,並沒有放棄許願之匣「匣心」的打造。

  張御在底下所得到的那個金屬球,就是這位在那個時候利用了一個從古代遺跡中搜尋出來的東西打造的,準備讓其成為許願之匣「匣心」的載體。

  可是其人這時候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發現自己在一月中往往只有幾天時間是意識清醒的,而在大半時間內,做過什麼,又說過什麼,自己並不清楚。

  似乎是在自己沉睡的時候,有另一個意識在代替自己發佈命令。

  在他意識到這一點後,對此也是感到了惶恐,於是將自己禁錮在了晶玉之內,並且用製造了一個替身代替自己執行命令。

  羊皮卷上的記載到了這裡便就結束了,再沒有往下寫任何一個字。

  張御在把這些看了下來,陷入了思索之中,隨後眸光微閃了一下。

  根據整件事還有他所得的線索,還有最後這霜洲正國神魂的莫名消失,他心下已是有了一個大致判斷。

  那真正的許願之匣的「匣心」其實早已是打造成功了。

  那位霜洲正國自以為自己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可終究是受到了背後那一位的影響。

  他在赫利爾遺跡之中所見到的許願之匣由兩部分組成,一個是「匣體」、一個是「匣心」,匣體是一個外在的承載物,起到凝聚人心意念的作用,而匣心則是消耗物,許願一次,消耗一次。

  而這位霜洲正國原來所生存的地方,那枚晶玉與他見過匣體何其相似,而這麼看,這霜洲正國的本身,其實就是那個「匣心」了。

  這一點連其人自己恐怕也沒有意識到。

  這一切若無意外,應該都是他背後溝通到那個存在所操縱的,直到最後,其人的神魂被收走,或許就是那一位將之拿了去,並用來去實現了什麼東西。

  可以說,兩州之地億萬子民乃至這位霜洲正國,都被這一位明明白白的安排好了。

  其實無論這位正國和霜洲人怎麼選擇,哪怕是生出抵抗之心,只要這位想要這麼做,那麼結局就不會有任何差別。

  因為這不是智慧上的差距,而是層次上的差距,力量上的差距。

  沒有足夠的力量,任憑你如何做都無可能跳出別人給你劃下的框。

  獨州南方駐地內,楚道人正在打坐之中,忽然間,他卻是見到一縷虛蕩蕩的元神照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他從定中醒來,略帶不喜道:「公孫道友,你這般到來,莫非不怕再被那位玄修望見麼?」

  公孫泯笑道:「道友不必擔心,我在其人身上施了手段,我若來見你,他是望不見的。」

  楚道人看了看他,道:「公孫道友此次來尋,莫非是……」

  公孫泯道:「正是為此,那位張玄正此刻獨自一人,身邊並無人護持,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道友請速速與我動身,一同前往那處。

  我已是思量過了,到時候楚道友以為何道友鳴不平為藉口,與其約戰,以道友那所掌『明澤』、『追光』二劍,便不能勝,亦能將他纏住,到時候我從旁殺出,設法將他制住。只要奪回血精,此事便算有個了局了。」

  楚道人這才明白公孫泯的真正打算,難怪非要拉上自己。

  只是公孫泯口口聲聲說只要奪回血精便可,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一旦露面,那就不得不下狠手了。

  否則事機又該如何收場?

  公孫泯見他久不言語,面上笑意仍在,雙目卻一直盯著他,道:「楚道友以為呢?」

  楚道人沉默了一會兒,道:「我……」

  就在這時,他突然收住了口,公孫泯也是神情微變,而後身影轉去不變。

  只是幾個呼吸後,外面傳來林道人的聲音,道:「楚師弟,你可在麼?」

  楚道人站了起來,自廬棚之中出來,行有一禮,道:「林師兄,你怎麼來了?」

  林道人看了看他,才緩緩道:「師弟,我近來觀你有些心神不寧,是否修為之上遇到什麼難處了?我輩真修,最忌心障心魔,你千萬要小心持守。」

  楚道人道:「多謝師兄掛礙,小弟無事,只是見得何師弟遭遇,心中為他惋惜罷了。」

  林道人嘆息一聲,道:「是啊,何師弟確實可惜,他也是太過氣盛,又刻意避開了我等,才致有此失。」

  說到這裡,他神色一正,認真道:「其實我等同門之間,有什麼話大可敞開來說,不必有所避諱,師弟你說呢?」

  楚道人神色看去很自然道:「師兄說得是。」

  林道人看了看他,點頭道:「我此來就是來看看師弟,既然師弟無事,那我便回去了。」

  楚道人行有一個揖禮,道:「師兄好走。」他一直凝望著林道人的背影,其人腳步開始很緩慢,後來才逐漸快了起來,直至離去不見。

  直到這個時候,公孫泯才再度現身出來,催促道:「楚道友,隨我啟程吧,我們已經耽擱不少時候了,我怕錯過了機會。」

  楚道人收回目光,看向他道:「道友稍待,我突然離去,同門必是懷疑,待我留下一封書信,便隨道友前往。」

  張御在看完羊皮卷之後,就動身往獨州方向回返。

  就在相距青陽艦隊守戒範圍還有百多里的時候,卻見前面有一到遁光飛來,而後自裡出來一名道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玄正有禮了。」

  張御一見其人,也是還有一禮,道:原來是楚道友,楚道友到此,可是尋御有事麼?」

  楚道人道:「確然有事,不瞞張玄正,前日何峻師弟與張玄正約戰之時所用『明澤、追光』二劍乃我隨身佩劍,只是當日被他借去一用。」

  張御點首道:「原來那是道友之劍,這兩劍剛柔兼備,陰陽互濟,堪稱不俗。」

  他倒並非有意抬高這兩劍,當時鬥戰之時,這兩把劍器的確給他帶來了不少威脅,也是因為受此激引,「斬諸絕」之勢才徹底引動了出來。

  這麼看來,在那磨劍功勞之上,他也要謝一謝這位楚道友了。

  楚道人感嘆道:「可是他即便有這兩劍,也依然未有勝過張玄正,我心中甚為不服,是故想來向張玄正討教一二!」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5
青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劍誅

  張御點頭道:「若說同道之間切磋討教,也是常理,不過道友若有意,大可下書與我,我若有暇,自會應下。

  道友若是怕自身手段外洩,不願同道旁觀,那也可擇一無人之所在私下切磋,但這般找上來,無論你我誰人受損,卻都不好予一眾道友以交代,道友以為然否?」

  修道人約戰之前,先下鬥戰貼書,除了這是一個禮數外,最主要的作用還是雙方都有一個明證。證明這是為了切磋鬥法,而非是出於私怨,這般不至於引發什麼誤會。

  而若是像王崇晉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挑戰,那也是一個方法,只是此法不為人喜。

  可既不下鬥貼,又在無旁人見證的情況下邀戰,那就格外不妥了。

  楚道人言道:「張玄正放心,我出來之時,已有和同門道友有過交代,定然不會有什麼不妥。且如此做,另外還有一個情由。」

  他嘴唇動了幾下,卻是傳聲至張御處說了幾句話。

  張御一聽,眸光微微一動。

  楚道人這時又自袖中取出一信貼書,鄭重言道:「鬥書在此,請道友收下。」

  張御目光一落,鬥書已是飛了過來,被他接在了手中。

  楚道人見他收下此書,鄭重一禮,道:「張玄正,領教了。」

  張御看有鬥書一眼,將之放入袖中,也是抬手一禮,道:「楚道友,小心了。」

  楚道人點了點頭,退了開來,然後一運法訣,隨著背後劍鳴之聲響起,霎時四周籠罩在一片明光之中。

  公孫泯自楚道人到來後,便潛伏於一旁,只是此時他不由瞇了下眼,因為那明光實在太過明亮了,他根本看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具體爭鬥。

  他只能憑藉裡面那裡面傳來的劍刃撞擊之聲和氣流衝擊來判斷戰局,但這讓他很難把握住最合適的出擊時機。

  他知道憑楚道人一個人是很難勝過張御的,而且他能感覺到在楚道人也沒有什麼爭勝之心,要是自己遲遲不出現,不定就會直接撤手不戰,或者乾脆認輸。

  他想了想,自星袋之中拿出了一把閃爍著雷光的珠子,為了針對張御,他這次也準備了不少東西。

  這霹靂雷珠就是殺招,這些雷珠合在一處,可比玄兵轟爆厲害多了,一旦爆開,百餘里方圓盡化齏粉。

  他只要稍候趁著二人鬥戰激烈之時,一把將這些雷珠灑出去,自認必可叫張御無法及時迴避。就算後者還是能存身下來,也必然受傷,到時候他再上去,可確保將此人殺死,並將血精奪回。

  好在血精這東西不同於尋常物事,就算鎮壓消磨,也不是短時間能消去的,倒也不怕因此而損去。

  雖然如此做會把楚道人一起圈入進去,可他本來就是利用其人,楚道人死了,那正好掩蓋去自己的存在。

  他在外仔細傾聽了許久後,感覺鬥戰愈發激烈,而一方逐漸勢弱,憑感應判斷,那敗像已呈之人正是楚道人。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不論是楚道人提前落敗還是其自行退出都不是他所願意看見的。

  於是作勢抬手,一把就將雷珠祭了出去。

  可就在這等時候,前面出現一個明鏡也似的光亮,所有的雷珠落入進去,居然半點動靜都沒有泛出,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道犀利劍光也是向他襲來。

  公孫泯心中浮起警兆,閃身一個躲避,卻見隨著那一道劍光飛過,那裡大氣像是被極鋒利的東西劃過一般,出現一道白氣劍痕。

  他躲開之後,往周圍看去,便見三個持劍道人分立三個方位,將他團團圍在中間。

  見到這個三個人,他心下頓時一驚。

  而另一邊,那明光之中鬥戰之聲停息下來,而後光亮一散,張御與楚道人二人也是自裡走了出來,並各自收了飛劍回來,可觀二人氣機,並不帶一絲煙火氣,根本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模樣。

  公孫泯見到這一幕,神色數變,哪還不知道是自己遭了算計。

  于復這時一伸手,將那道收去雷珠的亮光一召,收了過來,並在手中重新化為劍形玉鑒,並還取了一枚雷珠出來。

  當日這萬歸鑒在何峻手中時,只能從中照出神通,並且放出寶光用來守禦,不過在他手裡,變化更為精妙。

  林道人看了一眼,道:「霹靂雷珠,公孫道友,你倒是好手段,虧得楚師弟早有防備,不然豈非遭了你的毒手?」

  公孫泯移目看向楚道人,驚疑道:「你居然此事說了出去,那為何還能站在這裡?你是如何解開心誓的?」

  楚道人搖頭道:「我並沒有把事情說出來,也沒有說你我之事,我只是在離開之時留書一封,說我有不得已而為之事,須得出行一趟,我也不知此書能否被諸位同門看到。」

  他呵了一聲,「實則便是說出來又如何呢?我已有一錯,不能再錯了,我此來本就不想與張玄正爭什麼勝負高低,若是道友出手,便是諸位同門不來,我也勢必會就此罷手,與張玄正一同阻你。」

  說到這裡,他神情平靜下來,道:「不過我卻要感謝公孫道友,你擲出雷珠那一刻,誓約自破,我今後自此可以遵本心行事了,過後也能對同道有一個交代,而不必再受你挾迫了。」

  林道人此時言道:「雖然楚道人恪於誓言,不能將之你直接說出,不過到此看到你,我大約也能知道是什麼事了。」

  關軒則是毫不客氣道:「公孫泯,你還是束手就縛吧,看你在師父的情面上,我們不會把你如何。」

  公孫泯左右看了看,神色陰沉,不說張御,就是這四位劍修,他也沒有把握獲勝,也只有設法逃離這一途可走了。

  他這回出來,為了確保行事無虞,也是攜帶了一些遁行法寶的,只要運使得當,也未必不能脫身。

  可就在他如此想時,天邊有數道遁光躍動出來,而後萬明道人、時悅、溫良、田江、杏川等玄修一一出現在了天穹上空,並在眾人外圍又圍了一圈。

  這一次,林道人等人也是神情也是嚴肅了起來。

  于復看了看,對林道人言道:「原來張玄正也早有準備了,想來今天我等不來,當也能擒住此人了。」

  張御在從地底出來後,雖然叫眾人離去,可他既然早就察覺有敵蹤跟蹤在側,又哪裡會一點安排都不做。

  實際上他就算自認有機會解決對手,可也不會完自蹈險地。

  所以他早就對眾修有過關照,若是在約定時間不見他轉回,便就過來相援。

  公孫泯一見此景,神色一僵,手中動作也是頓住。

  若是只有方才那些人,他還有些許機會,可還有如此多的玄修在此,他真是半點脫身可能都沒有了。

  關軒背後長劍發出一聲清亮長鳴,看著下方,口中催促道:「公孫泯,束手就縛吧,你逃不出去的。」

  公孫泯環顧四周,冷笑幾聲,他一伸手,又從星袋之中摸出一把雷珠,不過他也知道,在有防備的情形之下,自己是傷不了人的,但是用來解決自己,卻是足夠了。

  他舉手示意了一下,高聲道:「諸位今日要麼放我走,要麼我便自我了斷,不過諸位可是想好了,事情若說不清楚,我師父必會來尋諸位討一個結果。」

  林道人皺了下眉,實際上他基本認定此事背後一定與公孫泯的老師白秀上人有牽扯,否則僅憑公孫泯一人,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又哪來這麼多手段?

  不過公孫泯若是一死,也就沒有什麼能證據能證明此事與白秀上人有關了,反而後者會來興師問罪。

  光只是白秀上人本身,縱然法力強橫,隱隱然是為青陽真修第一人,可他們也不會如何畏懼的,關鍵是其人背景,讓他不得不有所忌憚。

  可是就這麼放了回去,似也是不妥。

  而正在他猶豫之間,忽然一道迅如疾電的劍光自天而落,順著那天陽之光照落的方向往公孫泯所在之地射去!

  公孫泯發現那劍光竟是直接對著自己手中的雷珠而來,他不由一驚,本能拿手中拂塵一卷,並催發法力抵抗,可被那衝上來的劍光一撞,法力頓被撞得激盪不已。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明光無比的光芒升騰起來,斬入了他的心神之中,他也是微微一滯,就是這麼一頓,那劍光在極近距離下倏地一疾,便從他腦顱之上一穿而過。

  公孫泯站立在那裡,兩眼猶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過了片刻,他眉心之中出現浮出一道血線,而後頭顱一仰,往地面墜落下去。

  林道人一驚,看向張御,道:「張玄正,你……」

  張御負袖站在天中,那劍光一閃,眨眼歸入他的劍鞘之中,他淡聲道:「他既然要上路,我便送他一程。」

  他轉首關照萬明等人,道:「把此人屍身收好,稍候送至白秀上人面前。」他一拂袍袖,一句話也不多說,直接化一道青虹飛空離去。

  而萬明道人等人收了白秀屍身,並不去看林道人他們,就一個個騰起遁光追隨那縷青虹而去。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5
青陽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契書

  張御在斬了公孫泯之後,就一路遁光往回飛縱。

  他很清楚,那些真修當時不敢動公孫泯,不過是怕沒得著證據,反而還惹上了麻煩,畢竟那白秀上人不是好惹之人。

  但是他卻沒這麼多顧忌。

  早在他統合域外道派歸來之時,就曾有出自白秀門下的真修伏擊於他。

  下來又有那「金梁鼎」之失,到後來的元童老祖之事,再加上如今的公孫泯,他們雖然未曾照面,可實際上早已交手好幾次了。

  只是那白秀上人一直躲在幕後不出,竺玄首又隱隱為其做遮掩,所以一直拿捏不到其人。

  而這一次,他直接將其弟子公孫泯屍身送到其面前,那便是逼得此人過來尋他,不管其有何陰謀鬼祟,若得一戰,自可破之。

  正飛馳之中,萬明道人趕了上來,對他言道:「玄正,那林道人跟上來了,看去似欲與玄正說話,玄正可要見他?」

  張御略一思索,停下身形,道:「讓他過來。」

  片刻之後,就見一道遁光趨至近前,林道人自裡面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抬頭道:「張玄正,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御一點頭,他示意了一下,萬明等人都是遠遠退避出去,而後他道:「林道友,這裡一覽無餘,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

  林道人神情認真道:「此來有二事需與張玄正言說,一來是楚師弟之事,他已是對我們說了,此前被張玄正斬殺的龐、趙兩名邪修,便是他得公孫泯授意,有意放縱的。

  而後來何師弟向張玄正約戰,同樣也是公孫泯在背後推動,為的是取落到張玄正手中的血精。」

  說著,他退後些許,對著張御深深一揖,道:「此事是我輩之過錯,林某人在此代我那不成器的師弟還有林某人自身向玄正告歉了。」

  張御沒有避讓,站在那裡受了這一揖。

  林道人這時從星袋之中取出一團精光耀目的物事,往上一遞,誠懇言道:「我一脈修行擅劍,上回得見張玄正煉出『斬諸絕』之法,我等這裡正好有一『劍胎』,願以此物相贈,權作賠禮,無論是玄正自己打造劍器還是贈予他人都是無礙。」

  張御自己就是用劍之人,知道這劍胎是極為少見之物,需採天地間各種精金並以秘法而祭煉,每一次都極費工夫,林道人以此物作賠禮,應是存了緩和彼此關係的心思。

  他考慮了一下,一拂袖,將之收了下來。

  林道人見他收下這東西,一時也是放鬆了許多。

  張御道:「楚道友想來對諸位道友已是有所交代,那他可是說過,那公孫泯為何要取血精?」

  林道人搖頭道:「楚師弟說,那公孫泯口風甚緊,他只知此物是此人為其師白秀上人所謀,但此物具體用來做何用他卻不知曉,可血精用途,也不外乎兩種,修煉功法和法器兩用。

  而白秀先拜名師,後又在竺玄首門下修道,其一身功行絕非邪道路數,便是想要改修都是不能,故我以為,他多半是要祭煉什麼法器。」

  張御心下一轉念,明善道人曾與他說過,這位白秀上人在竺玄首門下修道時,似曾經因為犯下什麼過錯,才被竺玄首逐了出去,而金梁鼎又是早早就自秘庫之中遺失了,那麼其人所謀,是否從那時就開始了?

  他思索過後,道:「林道友方才說,此來為二事,不知另一樁又是什麼?」

  林道人這時神情一肅,道:「張玄正方才斬了公孫泯,下來想必也要追查白秀,只是張玄正要小心了,此人法力高深,無論神通法力,還是鬥法爭勝,都是我輩之中第一人,而這還罷了,關鍵是此人還頗有來歷。」

  他鄭重言道:「白秀之師以往也曾是青陽玄府的上修,早年便煉就元神,名稱玄尊,現如今更是玄廷之中的一位「廷執」,而且這位以護短見稱,玄正若是對他弟子不利,這位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玄正若是要動手,可千萬要考慮清楚了。」

  張御眸光微閃,他身為一府玄正,自是知曉「廷執」的份量,可以說,在玄廷之中,每一位廷執都是擁有莫大權柄,這還只是其次,關鍵是能做到的廷執的,都有翻覆洲陸之能。

  若是玄修,則勢必是修至第五章書的人物,而若為真修,則必然煉就元神。

  譬如竺玄首那等人物,其若是卸任過後去往玄廷,那麼就有可能擔任廷執。

  其實白秀上人背景深厚他是早就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

  廷執雖得權授,可卻同樣也在天夏規矩律令的束縛之中,其人權焰再大,也大不過玄廷授予他的權責。

  況且若是這位真能一手遮天,那他也當不上這個玄正了。

  他對林道人道:「多謝林道友告知了。」

  林道人再是對他打一個稽首,道:「林某不與玄正同路,就此告辭了。」

  張御也是端手還有一禮,道:「那便就此別過了。」

  林道人一點頭,化一道遁光離去了。

  張御站立片刻後,一甩袍袖,再度遁光啟程,而在他身後,諸多遁光也是隨之跟了上來。

  鳳湘嶺,竹林道觀之中,一名粉妝玉琢的小道童正在道房認真做著功課。

  這時房門吱嘎一開,一名胖乎乎的小道童慌慌張張衝進來,滿臉慌張道:「師兄,師兄,你快去看看吧,觀主的光不見了呀。」

  小道童倒是一股小大人模樣,道:「別急,什麼光,你是不是又弄丟什麼東西了?」

  胖道童連連搖頭,「沒弄丟,我沒有,不是我……」他胖乎乎的臉皺了起來,用手比劃了一下,「師兄,你快去看看吧,就是,就是觀主供在上面的光,很亮的那個。」

  「很亮……」

  小道童一怔,小臉也是一變,他飛快起身,往門外走去,穿過簷下迴廊,往裡殿轉去,他來到供台之前一瞧,卻見台案上的三個牌符如今只有一個尚且亮著,而代表著公孫泯的那個牌符已然失去了光亮。

  他小臉煞白,站在原地茫然了一會兒,在案台之上找了一下,拿出一枚玉符,而後轉出來,一直走到廟台空地之前的石龕前,雙手抓著玉符試著晃了一晃,然而上面卻沒有半分反應。

  他試了多次,都是無用,正著急之間,忽然一隻手搭在肩膀上,「別試了,你連半點法力也無,動不了這玉符。」

  小道童一顫,回頭一看,卻是一個長髯鳳目的年輕道人,他急急一禮,道:「唐師叔,師父他……」

  唐道人點點頭,道:「你師父的事,我和你師祖已是知道了。」他語聲轉冷,道:「你放心,這件事必然會有一個交代的。」

  張御一路回了獨州之後,讓萬明等人自去,而後自己直接往艦隊主舟上與曹度會面。

  曹度在大廳迎候他,待請了他坐下,便道:「方才明校尉回來,已是將大致事情稟告於我,此回張玄正與諸位玄修著實辛苦了,只是張玄正,不知陳大匠所需那源念可是有尋到麼?」

  張御道:「東西我已是順利取到,稍候我當去往此人處,把事情問個明白。」

  曹度對源念雖然好奇,但他沒有多問,涉及神異力量的事情他懂得不多,而他從不在自己不瞭解的方面去指手畫腳,他道:「如此便好啊。」

  張御這時問道:「曹將軍,我離開之後,牢舟那裡可有變動麼?」

  曹度道:「我一直有派人盯著,這段時間來牢舟之中並無一人出入,也絲毫消息傳出,玄正可以放心。」

  張御點了下頭,他與曹度再作了一番商談後,便就告辭出來。

  離了主舟之後,他先去了一趟駐地,備妥了一些事,這才往牢舟而來,到了此間後,他直接來到了關押陳大匠的那處牢間之內。

  陳大匠見他到來,從床榻上下來,渾濁的眼中有精芒亮起,隱隱帶著幾分急切道:「張玄正,可是東西拿到了麼?」

  張御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一抬袖,一份卷帛自裡飄至其人面前。

  陳大匠看了一眼,道:「這是何物?」

  張御淡聲道:「此事道法契書,簽立約誓之下,自有道法神通約束,若是違反,性命神魂皆可奪去。」

  交換源念這等事情,他不會單憑陳大匠一句話信任此人,定然是要作出約束的。

  陳大匠看了幾眼,頗感興趣道:「契書麼,我聽說過,玄正說這東西是靠神通道法來約束的,可據我知,道法神通,也是有其極限的,我若遠離千萬里之外,或者有一大能為我遮護,莫非我性命神魂也能為之所奪麼?」

  張御淡聲道:「陳大匠非是修道人,這裡緣由難以解釋清楚,御只能言,此契定立下那一刻,立契之人便已身在契中,陳大匠便能尋得人遮護你一時,也遮護不得萬世。」

  陳大匠呵呵一笑,道:「我明白了,張玄正的意思是,除非能到遮護我萬世之人,否則這契書就有約束之力,不過我也未曾想過違約。」

  他仔細將這些契書看了幾遍,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便伸手上去,手指方觸其上,自覺有血液自裡湧出,並在上面落下一個名姓,這一切全是意到字到,他當中甚至沒有動過手。

  這時那契書忽然化光一分,一道落入張御手中,一道仍是停留在他手中。

  他看了一眼,讚嘆道:「神通道法,果然妙用無窮。」他將契書收好,抬頭看向張御道:「契書已立,東西也該給我了吧?」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6
青陽 第兩百章 交代

  張御自紫星袋中取出了那枚霜洲正國留下來的晶玉,並送去了陳大匠處。

  這東西經過霜洲正國幾次運用,最後只剩下了大約核桃大小的一枚,不過這卻正好,他感覺這東西給了陳大匠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

  陳大匠接了過來,伸手摩挲了一下,眼神之中現出幾分激動,但是他很克制,一會兒就恢復了鎮定,並將此物此妥善收了起來。

  他抬起頭來,端正神色道:「玄正既然帶來了這東西,我自也當履約,唔,張玄正是想問有關那造物人之事?」

  張御道:「尊駕可先從造物人說起。」

  陳大匠道:「好,那便先說我霜洲這邊,在我主持制院之時,我共是奉上命打造了三千兩百一十二個造物人,這其中絕對大多數都是送到青陽上洲了。

  至於用途麼……

  霜洲倒並非為了做什麼陰謀鬼祟之事,他們也不相信憑藉一群造物人就能把青陽上洲如何,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方便從青陽兩府獲取消息,同時負責遮掩霜洲的存在。」

  張御道:「據我所知,霜洲也曾往域外道派之中派遣過不少造物人?」

  陳大匠露出了一絲嘲弄,道:「是有此事,制院很多事並不是由我們來決定如何做的,真正做決定的是霜洲的金相國,左、右輔國還有少府一些上層權貴,這件事便是上面要求的。

  他們妄想通過派遣一些造物人去往域外道派學習道法,然後就能擁有一支為他們所用的修士。

  我並不看好此事,因為這並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領域,而且我們的財力有限,只能盡量集中在我們擅長的地方,如此才能有可能在某些方面勝過青陽,處處鋪開,只會處處平庸。

  但他們卻執意要求這麼做,結果用了數十年時間,耗費了無數的財力和物力,最後卻只有一人成功了。

  而這個他們唯一的門面據說後來也是叛逃出去了。所以這只是一個失敗的方略罷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張御微微點頭,這個情況和他所瞭解的大致差不多,這時他目注陳大匠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是如何控制這些造物人的?又是如何確保他們的忠誠的?」

  陳大匠沉聲道:「其實當時我們很少用控製造物人思維的東西,不是不能做到,而是代價太高,若在每一個造物人身上布設此物,一來是無有必要,二來是這裡的耗用我們也承受不起。

  所以我們只是在少數認為有潛力的造物人血液之中注入了一些微造物,若是他們不聽命令,那麼我們就可利用這些東西來破壞他們的生機。」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一直不贊成這麼做,因為只要是擁有情感的智慧生命,就不會喜歡自己的生命的受人挾制,這樣他們做任何事都會是消極的,不利於具體行事。

  若是依照我的意見,根本不用去上任何手段,他們本身的出身就是確保忠誠的那一把鎖,試想一下,若是被爆出他們是霜洲造物,就沒有人能信任他們。」

  這時他面上略帶譏嘲之色,道:「不過正如前面那個方略,沒有人願意聽我的。且據我後來聽到的消息來看,那些進入青陽的造物人一直在設法解決身上的微造物。

  還有一些造物人則在暗中試圖毀滅霜洲。這次霜洲被滅,或許也有他們在其中推動。哦,不僅僅是霜洲,還有知曉他們身份的人,這樣他們就能安心做一個真正的天夏人了。」

  張御聽著他的敘述,這裡面夾雜著陳大匠自己的不少私人情緒,不過也恰恰是這樣,說明其所得是最為的真實的情況,他繼續問道:「陳大匠可知這些造物人的去處麼?」

  陳大匠道:「這些人去往哪裡都是上面安排的,並不通過我們制院。

  不過我雖不知他們如今具體在何方,又在做些什麼,可是他們每一個人特徵相貌乃至年歲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稍候張玄正可派一信得過的人到我這處,我可口述下來。」

  張御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陳大匠以前既在青陽天機院做事,那麼對青陽的造物人又知道多少呢?」

  陳大匠想了一想,道:「我在調去兩州之前,也曾在青陽天機總院中待過一段時日,青陽最早一批造物人是來做替身之用的,每一個人都是設立有文冊。

  只是濁潮到來後,文冊被毀,不過這在當時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因為當時造物人數目十分有限,也造不成什麼太大危害。

  不過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想來張玄正定是有興趣知道的。」

  張御道:「尊駕請言,我在此聽著。」

  陳大匠嗯了一聲,道:「大概是在六十八年前,我記得五月初三那天,青陽天機院中來了五個外洲大匠。

  當時的青陽天機院院主,是即將卸任的洪昭,而我則是他的副手,我們二人與被喚了過去,用了整整一年時間,與這幾位大匠一同合力打造了一個造物人。」

  張御看著他道:「是什麼造物人,要這麼許多大匠一起合力?」

  陳大匠抬頭看向他,道:「因為這個造物人十分特殊,他是一個造物人大匠,是合我們眾人之力打造的。」

  他此時語聲之中略帶感慨道:「他可以說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傑作,當時我們所有的人都充滿了一種熱情,可以說都是傾盡了全力,今後若無特殊情況,恐是再難做成這樣類似的事了。」

  張御目注他道:「這個人是誰?」

  陳大匠緩緩言道:「他就是現如今青陽上洲天機總院的正院主方諭中。」

  張御眸光隱動,他想過造物人可能會出現在上層,但倒是未想到,天機院院主本身就是一個造物人。

  這位方諭中名聲很大,現在分院不少師匠就是其人學生,他的勢力在天機院中也無疑是最大的。

  他思考了一下,道:「這個消息若是在戰時拋出,或會引發戰事進程,至少也會讓青陽上洲內部起得一場動盪,陳大匠就沒想過將此透露出去麼?」

  陳大匠搖頭道:「他是我們的傑作,我也是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況且我懷疑上面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便是說出來,怕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張御道:「那你們可在此人身上留有過制束的手段?」

  陳大匠並不確定,道:「或許有,只是最後的打造並不是我負責的,可就算有,制束之權應也並不在我們這些人的手裡,而是而是在上層某位的手中。」

  張御又問:「當時是誰組織的此事?」

  陳大匠道:「洪昭沒有說,我也就沒有多問,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並不好。」

  張御心思一轉,洲域內後來出現的那些造物人,不定就和此人有著直接關係,他道:「我曾遇到一個造物人,他似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陳大匠悠悠道:「這要看打造他的人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了,不過似那些不清楚自己身份來歷的造物人,打造他的人多半是會留下什麼控制其人的手段的,不然豈非白費工夫?」

  張御點了點頭,道:「那麼我若要快速鑒別造物人,有什麼好用的辦法麼?」

  陳大匠沉聲道:「很難,除非是我自己打造的,我自會留下一個由我鑒別的標記,就算他後來改換面目身形,我也一樣可以認出來,除此外就只能用一些笨辦法了,最簡單就是利用魘魔來鑒別,不受魘魔侵染的,那多半就是造物人。」

  張御一想,這個方法與武澤所提供的還有曹度所使用的,思路幾乎是一致的,看來這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了。

  他又問道:「我聽聞霜洲制院與青陽上洲的天機院一直有所聯繫?」

  陳大匠道:「只是技藝上的交換罷了,因為霜洲可以做一些在青陽不被允許也無法做得嘗試。我們彼此都有默契,不涉及雙方的政事,張玄正若是需要,我可也將這些人名單一併給了你。」

  張御道:「那便請陳大匠稍候一併寫下來。」

  他再問了陳大匠一些話後,就自裡走了出來,

  而後關照了軍卒一聲,道:「向地面發芒光傳訊,讓人把溫良道友喚來。」

  那士卒應命之後,過了一會兒,便有芒光傳訊發出,不多時,溫良就駕一道來到了牢舟之上,拱手一禮,道:「不知玄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我需道友助我將一人的記憶拓下。」

  陳大匠所知的造物人足有三千餘個,就算每天他能描述一百個人,也需要月餘時間才能完成,這實在拖得太久了。

  而且就算有了相貌特徵和年齡,也不見得能立刻找到這些人,還需要進行對比排查,為了盡快完成這件事,這裡便需要用一些神通道法了。

  他帶著溫良再是步入關押陳大匠的牢房,將溫良的神通交代了一下,並道:「陳大匠只需回憶那些造物人便可,你可放心,你既立契書,我自不會讓人窺看你不願讓人知曉的私隱。」

  陳大匠卻很輕鬆,道:「我當然是放心的,張玄正若是要用這等手段對付我,那一上來就可如此做了,不必等到眼下,現在既能如此方便,那也是省了我一番事。」

  張御對溫良點了下頭,後者走上前去,對陳大匠道一聲得罪了,就將手放在了其人額頭之上。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6
青陽 第兩百零一章 內患

  大約半刻之後,溫良將手從陳大匠的額頭之上拿開,他手中多了出來一份光芒閃爍卷書,轉身遞至張御面前,道:「玄正,都在此中了。」

  陳大匠看了看,道:「這個法子倒是十分有趣,可否給老朽也看一眼?」

  他倒不是為了確認這上面是否拓去了自己什麼隱私,而是確實對此感興趣,想看看這法術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張御對溫良示意了一下,後者就將此書交到他手裡。

  陳大匠拿了過來,展開一看,眼前一亮,再往後翻去。

  他發現這裡面每一個人,都與他自己原先記下的一樣,裡面一些相貌特徵上的細節,連他自己也未必能一下想得起來,可現在卻是歷歷在目。

  他嘖嘖稱奇,感嘆道:「天機院自立起之後,曾有一股風潮,說是等到天機造物滿佈天夏之後,世間就再也無需神通道法了。

  要我說麼,這等看法對也不對,要做到這一步,需得窮究世間道理,可若真能達到,這與修道人所追逐的大道又有什麼不同呢?」

  言罷,他就站起,起雙手將這冊書卷遞給了張御。

  張御拿過之後,稍稍翻了一下,就已全數記下,而後與溫良離了牢舟,他自己遁光行去,來至主舟之上,稍作通稟,就來至大廳之內,再度見到了曹度。

  他將此行經過與這位大概說了下後,就將拓書拿出,「自霜洲出來造物人都在這裡面了,曹將軍可以過目,看看這裡面可有認識之人。」

  曹度拿了過來,大致翻了翻,憑藉著身上神袍之力,他只是用了半個夏時,便將三千多人全數看了下來。

  他神色嚴肅道:「這裡面確有我不少認識之人,不過此輩身居職位並不高,若是查證屬實,當回去逐一拿下。」

  張御道:「若只如此,這些人危害還不大,但有另一人需注意,那便是青陽天機院總院主方諭中,據陳大匠交代,此人很可能也是造物人,且這件事還與上層還有些牽扯。」

  曹度神情凝重,道:「方諭中,他竟然也是造物人麼……」

  他早就懷疑高層之中有人被造物替代了,他對許多人都懷疑,可沒想到,這位大匠本身就是一個造物人。

  張御道:「我方才看了一下,我所知曉的一些造物人並不在這份名單之上,可以肯定,除了霜洲之外,洲內天機院當也私下打造了不少造物人。」

  譬如惠元武,他便是造物人,而在域外諸派之中,不定還有一些人和他一般,那麼天機院打造這些人目的和用意何在?

  他懷疑此事和本身身為造物人的方諭中脫不了關係。

  曹度沉聲道:「這些人也必須一起找了出來。不過此事若真是涉及方諭中,我們卻並無法憑陳大匠的一面之詞去抓這等人物。」

  從位職上來說,天機院院主與洲牧、都尉乃至監御使都是平位,並且天機院受玉京天工部所管轄,他們就算有證據,也需報到玉京,並配合上面來人抓捕其人,平時幾乎是動不了此人的。

  張御思索一下,實際上他身為玄正,擁有先捕後問之權,可曹度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方諭中有著極大的嫌疑,可他們也不能憑藉陳大匠一個人的證詞就去抓人。

  而且似這樣的人,身邊一定足夠的力量保護的,甚至還可能準備了不少替身,直接抓捕的確不是什麼好主意。

  萬一因此引動了什麼佈置,恐還會引發難以挽回的後果,所以此事需先從的別的地方下手。

  他想了想,道:「曹將軍可按原定計議徹查銳擊軍,我先回洲內一趟,讓玄府和檢正司配合監察,謹防異動,我會先設法拿捕那些與霜洲有往來的大匠,若能拘捕此輩,或能問出一些東西來,而後再視情形而定。」

  曹度考慮了一下,雙手端起一合,鄭重一禮,道:「那就拜託玄正了。」

  張御還有一禮,道:「我會留下一些人來保護將軍,將軍自己也需多加小心。」

  這件事牽扯極大,這裡可是足足五十萬人,曹度一開始查證,難保洲內一些人不會得到消息,他們會做何反應現在不清楚,但一定不會束手待斃。

  曹度道:「張玄正放心,在洲域之內的鬼祟未曾肅清之前,我當會保得有用之身的。」

  張御從曹度處告辭出來,先是把眾修找來交代了一番,而後讓萬明道人和一些修士留下主持此間之事。

  他又把時悅、曹方定、溫良等人喚來,讓他們這次隨跟隨自己一同返回。

  在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之後,他便遁離了獨洲,用了兩天時日回到了方台駐地。

  到了這裡之後,卻是聽說惲塵不久前收到了洲內一封來書,只是留下了幾句之後,便就動身回去了。

  眼前戰事已是結束,荒域上再無威脅,這駐地倒也無需人來主持了。

  不過他卻隱隱覺得,惲塵此番回去,或許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在駐地這裡停留少許時候,就帶著溫良、時悅等人繼續上路。

  他並沒有直接回去青陽上洲,而是往西南荒域而來。

  根據之前翁大匠所言,還有陳大匠的交代,這裡有一位名喚韓時的大匠,這人經常與霜洲制院有著技藝上的交流。

  此前其人甚至通過交換,將原甲和一部分原甲打造的技藝也是交換給了霜洲,似這樣的行徑,絕然是通敵了,所以他第一個要抓的就是此人。

  而與此同時,惲塵此時也是回到了安壽郡玄府之中,他見明善道人正在此等候自己,忙是上來一禮,道:「明善師兄,不知這次急喚我回來是為何事?」

  明善道:「玄首有要事吩咐少郎,少郎上去一見玄首便知。」

  惲塵整理了一下袍服,由正門進入台閣之內,而後騰身上了鶴殿,落定之後,一眼便見到竺玄首正端坐在蒲團之上。

  此刻他感覺氣氛肅穆,心下微凜,稍定心緒,上來躬身一拜,道:「弟子拜見老師。」

  竺玄首道:「喚你回來,是有一事關照你,你仔細聽好了。」

  惲塵神情一肅,俯身言道:「老師請吩咐,弟子在此恭聽。」

  竺玄首抬頭看了眼上方的大青榕,道:「我在此處鎮守六十餘載,是為秉承諾言看住一人,而今其人已然甦醒,我與此人一戰勢不可免,無論我們誰勝誰負,我必然再無法再回到此間,我已是向玄廷遞交了呈書,我離去之後,當由你來承繼玄首之位。」

  惲塵心中既是擔憂又是沉重,不過對於自家老師的安排,他心中其實早有準備了,他躬身一拜,無比認真道:「弟子謹遵師命。」

  竺玄首道:「你如今功行尚差了些許,不過你此前積累已是足夠,我會傳你一門道法,助你煉出元神照影,而此戰不管勝負如何,我俱會將青陽輪送了出來,你手持此寶,當可坐穩此位。」

  惲塵道:「是,弟子定當效仿恩師,守穩這一洲界域。」

  竺玄首卻是搖頭道:「不要學我,做你自家便好。」他頓了一下,看向惲塵,神情微肅道:「如今青陽內外之敵或滅或逐,按理說百年之內當無外憂,只是你仍要謹慎小心,我此言你切切要牢記!」

  惲塵認真道:「是,弟子記下了。」

  竺玄首道:「你且來我面前坐下。」

  惲塵依言來至他近前,一禮之後,便坐了下來。

  竺玄首口中開始低聲念誦著什麼,惲塵只覺一縷縷道音落入自己耳畔之中,一時心神寧靜,而自身似被一光明所包裹,這明光之中還有無數道法妙理落入腦海之中,慢慢就入了沉定。

  待他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渾身氣息澎湃,似只消稍稍運法,便可得破境關,他站了起來,躬身一拜,道:「多謝老師成全。」

  竺玄首道:「方才你本可一氣破開境關,不過如此卻有根基不固之嫌,你回去自行修持,快則半月,慢則百餘日,自當水到渠成。」

  惲塵道了聲是。

  竺玄首道:「你若無事,便可退下了。」

  惲塵想了想,道:「老師,弟子有一言想請教。」

  竺玄首道:「你說。」

  惲塵道:「今次弟子在域外安排諸事,見無論功績,亦或功行修持,張玄正卻比弟子更為合適擔任玄首之位,而老師非是狹隘之人,以往是無有選擇,可既有此選,卻為何不向上薦舉張玄正,卻用弟子呢?」

  竺玄首搖頭言道:「坐鎮一洲餘事可以不問,但是必須有與之相匹配的功行,不然上下皆可欺你。而青陽輪乃是你師祖為護持青陽上洲所打造,裡面有我一脈心悟功傳,你持此寶,日夜修持,用功勤勉,那不出三十載,當就可煉就元神。

  而玄修之法卻有其缺陷所在,到他這一步,已很難再往上走了,除非他另有機緣,不過機緣又豈是說得就得?何況他玄正之職乃是玄廷封授,他任何位職,這也不是我可左右。」

  惲塵恍然,他躬身一禮,道:「多謝老師告知,弟子告退。」

  竺玄首默默點頭。

  惲塵再是一禮,就退了下去。

  在下得鶴殿之後,他腦海中卻在回想方才之事,忖道:「老師說青陽上洲下來當無外憂,卻又叫我要小心,莫非是指洲內下來當會有內患麼?」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6
青陽 第兩百零二章 搜查

  張御離開駐地之後,飛馳半日時間,來到了青陽上洲的西南荒域。

  依靠翁大匠所提供的消息,他在荒原之上稍加搜尋,就找到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隱蔽井道。

  他讓溫良等人在外等候,自己則化一道虹光往下落來。

  順此通道,他瞬息之間落到了地底千丈深處,前面有一個向前通去的寬長幽深通道,周圍只有微弱的光線存在著。

  他掃有一眼,便把心光放開,很快發現這裡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地下軍壘,不過應當是廢棄了許久了,陳舊的物件和老舊的佈局無不說明這是五六十年前的東西了。

  而偌大一個地方,只是在最深處存有一人。

  他眸光微動,沿著一條艙道往裡走入進去,一直來到了軍壘最深處,前面那艙門便無聲無息打開了。

  他跨步入內,見那裡站著一個年輕人,見他進來,躬身一拜,道:「有禮了,我奉命在此等候尊駕很久了。」

  這是一個造物人,其面上只有眼、耳、口三處,身上也沒有任何毛髮,看著就像一個半成品。

  張御看著此人道:「看來韓大匠已是離開了,他特意留了你下來,是要你傳遞什麼話麼?」

  他目光一掃,從這裡的種種痕跡上看,這裡的主人離去至少也有兩月餘時間了,並且離開的十分匆忙,周圍一些工具都不曾帶走。

  算一算,這正好是在攻破密州之後。

  看來這裡的主人在得知霜洲被破,又沒有接到本該接到之人,所以便急著離開了此地。

  那個年輕造物人道:「韓大匠說了,你們不必找他,也找不到,他以後也不會來干涉你們,不過若是你們仍是咄咄逼人,那麼可要想好了,我們不是沒有反抗的手段。」

  張御淡聲道:「反抗?你是說我們腳下埋藏的那五枚玄兵麼?」

  那個年輕造物人顯然沒有想到他一眼就看穿了這裡的佈置,他是個粗陋的造物人,留著只為傳話和執行最後的命令,只有簡單的智慧,沒有任何情感,所以察覺到計劃有可能失敗後,立刻就作出了反應。

  霎時間,這個地下軍壘之中就爆出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光亮。

  隨著一聲巨大而沉悶的震盪之聲傳出,地面轟然拱隆而起,在大地上浮現出了一道道寬長裂紋,內中缺口還有光亮和氣浪裹挾著泥沙衝出來。

  而在這時,天頂上方光芒一閃,張御已是出現在了半空之中,背後星光徐徐收斂、

  溫良問道:「玄正?

  張御道:「無礙。」

  以他如今的功行神通,只是幾枚玄兵的轟爆對他毫無威脅,況且這些玄兵分埋在不同的地界中,而並非集中在一處了,威力更是被大大分散了。

  他看著下方道:「我們先回洲中。」

  離開此間之後,他與眾修往北遁走,半日後,進入了青陽上洲最南端的邊州良州地界。

  他沒有再往洲域內去,而是就在良州這裡停落下來,尋到了位於此間的檢正司衙署,並在此傳遞命令。

  他讓檢正司之人和洲內修士負責查證與霜洲交通的幾名大匠的行蹤下落。

  明面上看,除了韓大匠外,還有另外兩位大匠,一人名叫范尚、出身巨州天機院,一人名叫費遼,出身涵州天機院。

  若是此輩還在,那麼就需立刻捉拿,若都是躲藏起來了,那麼就需另行尋找了。

  如今的檢正司之中都是分配有修士駐守,一來是方便控制可能遭受魘魔侵染的修士;

  二就是修士只需稍加學習,很快就能上手掌握芒光傳訊之術,不必再另行安排此類人手,這就使得互相傳遞消息的速度大大加快,而修士也成了各處檢正司不可或缺的人物。

  也是因為如此,僅僅只是半日之後,關於這兩位大匠的消息就都已是傳遞了過來。

  那負責芒光傳訊的修士過來稟告道:「玄正,兩邊的消息,那位范大匠已於近期卸任了,他此刻已是沿著新近開闢出來北方通路去往玉京了。而涵州天機院費大匠現在仍在院中,當地呈報說是看去沒有什麼異動。」

  張御道:「那位范大匠走了多久了?」

  那修士道:「呈報上說有一個月了。」

  張御略作思索,對著時悅、曹方定等人道:「我們要設法把這個人追回來。」

  那修士言道:「玄正,這個范大匠是乘飛舟離去的,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行程一半了,至多還有一月,就能到玉京了。」

  張御道:「我之前設法和曹將軍瞭解過北方的情形,泰博神怪雖被逐退,但只是失去了和我們大規模戰鬥的能力,但那些分散的神怪在荒原之上還殘留有一定勢力,路途並不安全。

  范大匠如果要走,那必然要跟隨軍隊艦隊出行,而軍隊的艦隊都是肩負有一定任務的,不會去單獨照顧某個人,而一旦戰鬥起來,就會在路上耽擱,所以他不可能走得很快,說不定現在還滯留在某個軍驛站中,此刻去追,還有一定可能追上。」

  曹方定想了想,站出來一拱手,道:「玄正,曹某願意走一趟。」

  張御點頭道:「好,那就拜託曹道友了。」

  時悅道:「那麼另一個費大匠呢?」

  張御道:「韓、范二人都是逃了,這個人不可能沒有收到消息,留在那裡的很有可能只是一個替身,不過該抓還是要抓,時道友,這裡就勞煩你走一趟了。」

  時悅拱手道:「是,玄正,我必把人帶回。」

  而此時獨州上空,青陽艦隊主舟之上,明校尉和莫若華二人正一左一右守在大廳門外。

  一個夏時之前,曹度將銳擊軍的五名校尉都是喚了進去,似是在商議什麼要事。

  明校尉很是無聊道:「莫校尉,你說他們在商量什麼?大戰都打完了,還這般緊張兮兮的,非要把我們兩個人一起叫過來?」

  莫若華不去看他,淡然言道:「這是銳擊軍的軍務,明校尉也是軍中精英,應該也知道軍中的規矩,不該過問的就別過問。」

  明校尉靠在門沿上,道:「我這不是無聊麼,而且曹將軍既然叫到了我們,那就是沒把我們當外人,議論兩句也沒什麼關係,莫校尉你心裡難道就沒疑問?」

  莫若華道:「我沒疑問。」

  明校尉鬱悶道:「喂,你這就把天給聊死了啊。」

  莫若華沒接話。

  明校尉唉了一聲,他把雙手往後一枕,「還要多久啊,要是我的從副在這裡就好了,還能陪我說說話。」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神情忽然動了動,側了側頭,警惕道:「莫校尉?」

  莫若華神情也是嚴肅起來,「我聽到了。」

  她聽到裡面有動手的聲音,不過很快又平息下去了,不過他們今天得了關照,只要裡面不喚他們,那麼就只要守在此處便就可以了。

  而此刻在大廳之內,一個相貌十分威武的中年校尉被詹校尉和另一名校尉反按著手跪在了那裡。

  曹度坐在主座上,沉聲道:「專校尉,你也算跟了我很多年了,卻沒想到你居然造物人。」

  他在對軍中徹查之前,首先要做得,就是檢驗軍中的軍校,尤其自己身邊這批人。

  而在與會之時,他在每一個人的座椅之上都擺上了測檢用的金屬片,卻是發現了專校尉有問題。

  專校尉掙扎了一下,抱屈道:「將軍,什麼造物人啊,我不知道啊,將軍你要相信我。」

  曹度看著他不說話。

  這時那中年參事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一聲。

  曹度想了想,道:「看他的左肩胸,早年他替我擋過一劍,如果他是本人,那麼那裡應該有一道劍疤。」

  詹校尉伸手一扯,就將軍袍扯上,而左半邊胸膛上只是粗實的肌肉,卻是沒有任何傷痕。

  曹度沉聲道:「你怎麼解釋?」

  專校尉辯駁道:「一條傷痕而已,我早用藥水洗掉了。」

  曹度點點頭,道:「看來你的確不是他本人,因為他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劍疤。」

  專校尉一驚,隨即怒道:「曹度,你詐我?」

  曹度沒去和他爭辯,這個方法雖然很老套,但卻很有用。

  其實他可以讓張御安排在此修士進來直接用搜魂之術,不過這樣可能搞得人人自危,造成下屬的隔閡和不信任,所以他現在還並不準備動用這樣的手段。

  他肅聲道:「我問你,真正的專校尉哪裡去了?」

  專校尉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冷笑道:「他早死了,別會錯意,可不是我殺的,十年前和泰博神怪交戰的時候他就死了,只是後來我代替了他罷了。

  這麼多年來,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他,他的妻子也是我在養,若沒有我,他們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曹度盯著他道:「你奉誰的命令,又是誰讓你代替專校尉的?」

  專校尉忽然呵呵笑了起來,道:「曹度,看來你想查下去,我告訴你,你查不了的,而且你也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說話之間,他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而後頭一低,就沒有了聲息。

  中年參事過去查看了一下,對著曹度搖搖頭。

  曹度看著廳中餘下四位校尉,肅然言道:「查驗不能停下,你們把各自的麾下的校尉喊來,我們今次要徹底把混入軍中的造物人肅清!」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7
青陽 第兩百零三章 探問

  張御在把曹方定和時悅二人派遣出去之後,就根據陳大匠所提供的那個名單,令檢正司設法比對排查那些混入洲中那些霜洲造物人。

  同時他令各州檢正司的盯緊了各處,若是發現什麼異動,便及早上報。

  這一次的動作,他並沒有和監御使等人溝通,因為現在任何人的身份都難以確定,原來監御使沒問題,可現在監御使就一定沒有問題了麼?

  這很難說。

  在沒有真正確認之前,他無法去相信這些人,好在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實際控制力,已是足以繞開這些人對洲內進行監察。

  不過三日之後,時悅那裡就先有消息傳回,說是已經順利拿到了大匠費遼,很快就會將之送到了良州這處。

  之所以送到良州,那是因為南方沒有大敵,所以這裡駐軍相對稀少,軍備也是最為平常,天機院在這裡沒有任何分院,那些對玄府抱有敵意勢力很難在這裡發揮出什麼力量來。

  又是兩日後,時悅順利帶人轉了回來,並報知張御道:「玄正,我已拿玄正給的玉珮試過了,不過這位費大匠並非造物人,而是其本人。」

  張御心下微動,道:「哦?此行有無什麼阻礙?」

  時悅道:「不曾遇到,這位費大匠被我找到之後,我一出示玄正給的諭令,他便自願跟我離開了,他的學生和同僚也被他安撫住了,並沒有過來阻攔。」

  張御點頭道:「勞煩時道友了,讓人把他帶過來,我要親自問他一些話。」

  時悅應下。進來一個兩目炯炯有神的濃眉老者,他看到張御後,不禁頓有片刻,定了定神,這才上來拱手道:「這位想來就是張玄正了,費遼有禮了。」

  張御看著他道:「費大匠,這次我查實的與霜洲交通的大匠之中,就你一人未曾離去,想來你應該也是得了傳報的,可你為何不走呢?」

  費大匠很是坦然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自己過往作為犯了國法,更為律令所不容,那就應該受到罪罰。」

  張御道:「既然明知道是錯,那為何還要犯呢?」

  費大匠道:「世上明知道是錯卻還要去做的事少麼?我也是如此,為了獲取更多知識,也為了獲取更高的技藝,更為了心中的理想,我擋不住這些誘惑。

  但我在做些事的時候也自做好了被抓捕的準備,故是玄正令人來拘拿我時,我自便束手就縛,我也願意接受因此帶來的一切懲罰。

  這些年來我做的研究都已經交給我的學生,往後就算沒有我,他們也一樣可以接替我走下去,我已經無有什麼太大遺憾了。」

  張御道:「費大匠應該知道不少事,你不走,莫非就沒有人來逼迫催促於你麼?」

  費大匠回道:「準確的說,我也是走了的,但走得那個是我的替身,而我則留了下來。」

  張御微微點頭,這般就解釋的通了。

  費大匠道:「我如此做也是沒辦法,人活在這世間,有時候你不單單是要考慮自己,還要考慮親朋故舊,我若無牽無掛,自然無需多多此一舉了。」

  張御道:「我這一次捕拿費大匠,除了要追究你和霜洲交通之事,還要問你一事,洲內如今有許多不在冊載之上的造物人,關於這件事,費大匠你瞭解多少?」

  費大匠道:「我聽說過此事,但我對此並不清楚,我專研的是各類造物飛舟,造物生靈並非我所長,就算是這一次替代我的造物生靈,都是我的一個學生替我打造的。」

  張御聞聽他如此說,倒也不覺失望,其實要是費大匠真是清楚這裡面的事,恐怕也沒有機會讓造物人代替自己離去,他道:「那費大匠可知何人或與此有事關麼?」

  費大匠想了想,聲音放低了一點,道:「張玄正可以問一問副院主譚從譚大匠,或許能有所收穫。」

  張御眸光微動,他能理解費大匠的意思,所謂的問一問,其實就是讓他查一查,他心下一轉念,點頭道:「費大匠放心,你雖然和霜洲交通,可是罪不及家人,無辜之人不會受到牽累。」

  費大匠一怔,隨即也聽懂了他的意思,於是雙手端起,鄭重對他一禮。

  張御關照外面人道:「帶費大匠下去吧。」

  待人走後,他深思了一下之後,便讓檢正司去調譚從的檔冊。

  他之前與譚從打過兩次交道,對這個人有過一些瞭解,不過那些隱藏在更底下的東西,那年需要去翻看這些不為一般人所瞭解的秘冊了。

  對於檢正司來說,因為防備魘魔和寄蟲的必要,所以對每一個人有影響力的上層人物都是立過一份詳細的檔冊。

  就算譚從是天機院副院主,可也同樣身在此列,他的過去對檢正司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

  這也是檢正司遭人討厭的原因之一。

  檢正司動作很快,得他吩咐之後,只是在三天之後就有專人從光州總司之中將秘檔送交了過來。

  張御拿到手之後翻看了一下,厚厚的一卷文檔裡面詳細記錄了譚從從少年到青年,乃至於從青年到如今的所有詳細經歷,而且極為詳細,有些事情恐怕連他自己都未必能記住。

  這位譚大匠是青陽宜州人,自學宮出來後便加入了天機院,其人從學工做起,後來一路升遷到了大匠,這經歷看起來很是普通。

  可是他注意到,當初宜州之亂,一名被魘魔亂了神智修士大肆殺戮平民的時候,其家人幾乎都是死在了這場災禍之中。

  看到這一處,他不由想到了一些東西。

  他耐心把這份秘檔看完後,又從底下拿了一份簿冊入手,這一份是有關方諭中的檔冊,此次他也是讓人一併帶了過來。

  只是裡面沒有太多詳細的記載,這是因為在檔冊錄述之上,這位天機院院主是玉京調來的,過去的詳細記錄也只有玉京才有。

  而且這個人也很少出來管事,平日就在工坊之內鑽研造物,除了負責與上層溝通人事賞罰升遷之外,其餘通常都是交給譚從等幾個副院主負責。

  只是他注意到,方諭中是有子嗣的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造物人無法繁衍後代,若這位果真是陳大匠口中的造物人,這些子嗣當就非是他的後代。

  那是否有可能也是造物人?

  他正思索之時,外面就人來報道:「玄正,洲府中有一位朱從事到來,說是奉洲府『決曹司』之命前來。」

  張御一轉念,把袖一拂,將所有的秘檔收入了紫星袋中,道:「請他進來。」

  過不多時,一名年輕人走入廳中,這位在看到他的時候,不禁失神了一下,隨後似不服輸一般,把身挺直,拱手一禮,道:「可是張玄正麼?在下洲府決曹從事朱錯,此回奉命前來問詢一事!」

  張御淡聲道:「何事?」

  朱錯胸膛一挺,道:「我代決曹司前來一問,為何玄正不經批許,就遣人捕拿天機院的大匠?」

  鳳湘嶺上,竹林道觀之前,一道金紅色的遁光自天外而來,在山嶺繞轉一圈之後,便就飛落此間。

  待光芒散開,杏川道人自裡走了出來,他左右掃有一眼,背後長劍發出一聲清亮清鳴,道:「可有人在?」

  在劍聲落下之後不久,道觀門一開,自裡出來一個鳳目長髯的年輕道人走了出來,他身著絳色道袍,身外圍攏著一團細碎煙雲,華麗好看,身邊還跟隨著一個小道童。

  杏川道人道:「想來尊駕就是公孫泯的師弟唐豐了?」

  年輕道人道:「是我,我師兄的屍首你可帶來了麼?」

  杏川道人目光越過其人,看向後方廟觀,肅聲道:「不知白秀上人何在?」

  唐豐道:「我老師正閉關參修,外間諸事皆由我這做弟子的代勞。」

  杏川道人挑眉道:「如此麼?」他一甩袖,轉身作勢欲走。

  唐豐一見,喊道:「站住!你去哪裡?」

  杏川道人肅然言道:「我奉命將你公孫泯的屍首送到白秀上人面前,既見不著面,那我自然要走,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唐丰神情一沉,道:「我老師何等人物?豈會來親自見你?尊駕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今天若不把我師兄屍身留下來,尊駕休想離開此間。」

  杏川道人上下看了他幾眼,點頭道:「這麼說來,尊駕要和我鬥戰了?好!」他當即解劍在手,抬手行一個劍禮,「貧道杏川,領教道友高明。」

  唐豐對那身邊的小道童沉聲道:「浮生,你去後面待著,沒事不要出來。」

  小道童忙道:「是,師叔。」他一禮之後,就往道觀中跑去,而後緊緊合上了門。

  唐豐此時對杏川道:「這處道觀和竹林是我師兄生前所置,我不欲損毀,我們換一個地界吧。」

  杏川道人點頭道:「地方你挑。」

  唐豐道:「隨我來吧。」他不見作勢,身下生出一團白霧,將身軀一裹,就托著他往天穹之中升去。

  杏川道人也是立刻騰空而起,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往山下落去。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7
青陽 第兩百零四章 遭遇

  「需知費大匠身為大匠,在玉京天工部上掛名,若要拿他,需得青陽洲府往玉京呈報遞狀,得天工部批許之後,方能下發捕文,張玄正此舉,卻是壞了規矩!我以為……」

  張御看著前面義正辭嚴,一臉正氣的朱錯,心下一思,訣曹司管的是洲內的罪法審訴等事,可還管不到玄府頭上。

  若此輩真是對此有異議,那麼正經作法,自當先遞書洲府,由洲府決斷,或與玄府溝通,或是呈書玉京,從來沒有什麼司中從事直接跑過和他說這些的道理。

  而且決曹司主也算得上是洲府的上層官吏了,不可能不清楚他抓費大匠是玄府權責之內的事,更不可能自己跳出來和他打擂台。

  如無疑問,這個年輕從事應該是被某些人當刀子用了,可惜其人卻還不自知。

  不過既然能當刀子,那麼想必應該是身份背景有些來歷,

  他思索了一下,嗯,洲牧的妻家就是姓朱,再加上這麼年輕就能做到從事,其人的來歷已是不難猜出。

  背後之人這位慫恿過來,用意不問可知。

  不過那背後之人地位定然不高,不然不會絕不會在這上面做文章,但凡有點眼界,都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朱錯情緒很是亢奮,可一番話說下來卻是見他平靜坐在那裡,不由不滿道:「張玄正,你在聽我說話麼?」

  張御看他不太聰明的樣子,淡聲道:「來人。」

  立刻有外面等候的檢正司守衛走了進來,躬身道:「玄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請這位朱從事回去。」

  說完之後,他便站了起來,他還有許多事要走,沒工夫和這位年輕從事在這裡玩鬧。

  那守衛對外作勢一請,道:「朱從事,請吧。」

  朱錯見此,先是一愣,隨後面孔陡然漲紅,道:「你,你……」然後他「你」了半天,直到張御走入內堂,也沒有說出話來。

  那守衛對他可沒有那麼客氣,直接上前一攔,用身軀把朱錯頂開兩步,冷言道:「朱從事,該走了。」

  朱錯退了幾步後,還有些不敢相信,隨後一伸手,指著那護衛憤然道:「你們檢正司就是如此對待洲府官吏的?我可是決曹司的從事!」

  那守衛心中不屑,從事的身份雖然看去還算高,可論實權卻沒有多少,更何況檢正司不受兩府管束,自然對兩府的官吏也沒什麼敬意。

  他招呼了一聲,外面衝進來一隊手持劍銃的護衛,他道:「朱從事不肯走的話,可需要我們請你走麼?」

  朱錯看著周圍殺氣騰騰的護衛,臉色嚇得發白,這下再也不敢多言什麼,低著頭就往外走。

  不過他羞憤難當,暗暗發誓道:「玄府和檢正司如此目無規序,我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知阿姐!」

  鳳湘山嶺之下,杏川道人與唐豐兩人對戰一天,最後卻是以平手告終。

  並不是他們不想直接分出一個勝負,而是這裡的動靜引起了洲內駐軍的注意,並且調集了不少造物蛟龍過來讓他們停下比鬥。

  杏川道人將劍一收,歸入背後鞘中,道:「唐道友,今日怕是不成了,你我明日再來比過吧。」他說話,他一折身,直接就化一道遁光離去了。

  唐豐陰沉著臉,對方只是一個玄修,自己居然沒能將之拿捏下來。

  從法力修為上,杏川道人倒未必見得是他對手,可是鬥戰經驗十分豐富,讓他總不是抓不到制勝的機會。

  杏川道人離了鳳湘嶺後,往南而來,最後落至玉璧龍泉之前,此回與他一同到來的是原來乘常道派的長老司武彰正在這裡等著他,他道:「杏川道友回來了?此行如何?」

  杏川道人將經過一說,道:「這唐豐倒也算是一個好對手。」

  司武彰提醒他道:「道友莫忘了玄正關照的事。」

  杏川道人道:「我自不會忘,只是玄正關照過,需將公孫泯屍身交給白秀,除非見了白秀,我是不會將此交給唐豐。」

  司武彰道:「若是道友輸了……」

  杏川道人卻是無所謂道:「便是輸了又如何?我又何嘗說過要將公孫泯的屍身交出來了?我若是不敵,道友過來救我便是。」

  司武彰一怔,看了看他,笑了一笑,杏川道人性子直,做事爽快,可這也給人很大迷惑性,連他也差點以為這位行事從來不留餘地,沒想到這回卻是給對方埋了一個坑。

  不過想想也是,這位能在荒原上遊蕩這麼久,要是當真剛而不折,又哪可能存身到如今?

  他道:「看來那唐豐是要白白陪道友鬥戰幾日了。」

  杏川道人道:「那些只是小事,若是唐豐解決不了事情,卻不信那白秀還能躲著不出。」

  而另一邊,曹方定正在往北方荒原之上飛馳。

  上次他被公孫泯用法力遮掩了心竅,後來公孫泯一死,他也是恢復了過來,並憶起了當時經過,並張御告知了此事,

  張御倒是不曾怪責他,還寬慰了他幾句,只是他平日雖表現的冷言淡言,可骨子裡卻也是一個自傲之人,並不願意給人留下做事不力的印象,故是這次主動申求追剿范大匠。

  他心中早已是打定主意,這回哪怕是追到玉京,也要將范大匠給捕拿了回來。

  他過去常年在青陽洲域以西的地方活動,很少往北方來,此刻望去,見大地之上設布著一座座的軍壘,天空之中時常會有巡遊的造物和飛舟飛過,儘管戰爭已是過去,可是守備仍然堪稱嚴密。

  他手中雖有張御給予的玄府關書,可是尋常士卒卻並不認得,若要核對,這不但會耽誤時間,而且很可能讓洲內某些人知道他正在追索范尚。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故他索性不去與那些巡查和崗哨接觸,仗著神通法術日夜潛行飛遁。

  好在他的伏余觀想圖提前就能察覺到各處巡邏隊伍,且偌大的荒原,軍府也不可能處處看顧的過來,所以一路過來,他並未遇到任何阻礙。

  不止如此,他還通過伏余觀想圖查驗關防文書,準確知曉了兩月之前有一支艦隊往北方去,雖然裡面沒有具體的描述,但是時間對得上,他判斷范尚就很可能在這艦隊之中。

  而且他發現這支艦隊果然張御所言,肩負有責肅清周圍泰博神怪的任務,所以時常會停下與荒原上參與的泰博神怪交戰,往往一停留就是七八天,如果他速度夠快,是有可能追上的。

  在有了明確的目標後,他立刻加快了行程,不過他很快又發現,這支艦隊在經過初時幾次停留後,後來較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駐留下來的跡象。

  為了及時追上,他不得不再次提升遁速,可這樣一來,他就沒法做到像之前一般遮掩全部的行跡了。

  在又是五天之後,伏余觀想圖在前方發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艦隊,他見到之後,為了避免多事,自是不欲與之接觸,準備繞開艦隊而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大氣之中忽然浮現出一條造物蛟龍,並衝著他所在的地方發出一聲龍吟,並且直接對著他就衝了過來。

  不止如此,隨著一陣光芒閃爍,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有數十駕飛舟從大氣之中浮現而出,底下的炮口都是對準了他,除此之外,外面還有一個個手持玄兵的金屬巨人。

  曹方定一皺眉,這支艦隊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看去比之前所見到的任何一支軍隊都要精銳,如果現在他再走,那一定是會引發衝突的,這非他所願,故是乾脆留在原地未動。

  那些披甲軍士見他不是泰博神怪,而且看去是一個修士,而是喝問道:「你是何人?到荒原上來做什麼?」

  曹方定沉聲道:「我要見你們主官。」

  那些披甲軍士商量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一名軍士上前一抱拳,道:「這位修士,我們校尉有請。」

  曹方定還了一禮,跟隨著這軍士來至一艘亮銀色的鬥戰飛舟的外平台之上,並見到了一名英氣勃勃,有著修長雙腿的女校尉,其人身後跟著一名身著外甲的女從副。

  他抬手一禮,自報身份道:「玄府玄修曹方定,今次奉玄府張玄正之命來荒原之上辦事,恰好路過此地。」

  那女校尉道:「原來是張先生派來的。」

  曹方定看了她一眼,注意她稱呼的是先生而不是玄正。

  女校尉道:「可有關書麼?」

  曹方定沒有遲疑,將關書取出遞了過去。

  女校尉拿來翻了翻,道:「看字跡果然是張玄正的手筆。」

  她令從副把關書送回,正聲道:「我是光燁營披甲校尉蘇芊,與張先生是舊識,曹玄修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開口。」

  曹方定是個謹慎之人,並不會因為對方隻言片語就相信對方,所以站在那裡不開口。

  蘇芊看了看他,略略思索片刻,忽然抬首看向他道:「曹玄修,你此來是不是為了追攝一位名叫范尚的大匠?」

  說著,她擺了擺手,道:「我並非試探,曹玄修也不必回答我,我在三日前曾見過這一位,現在他就停留在前面庚子軍堡之中。」

  曹方定沉默片刻,對她抬手一禮,就化一道遁光離去了。

  蘇芊凝注著他離去的方向,對溫從副道:「稍候給阿姐那裡傳個信,問一問現在的洲內局勢,我們也該有一個選擇了。」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7
青陽 第兩百零五章 追及

  北方荒原的一個軍壘之中,范尚慢條斯理的吃下最後一塊蒸餅,他端起碗,將煲好的鴨湯喝下去,略帶一絲燙意的鮮香湯水讓他渾身一熱,微微發了一些汗水。

  他咳了一聲,將碗箸放下,自然有役從端著一個熱盆過來。

  他拿起一塊精緻的軟帕擦了擦口角,用漱口水漱了一下,隨後開始淨面淨手,待擦拭乾淨,他揮了揮手,役從躬著身,端著盆退了下去。

  他往後愜意的靠在軟椅上,一陣感嘆道:「還是用人好啊,造物人總感覺是在用那些工坊裡的工具,就沒那份感覺了。」

  他的學生安術在旁言道:「老師說的是。」

  范尚道:「今天有什麼消息麼?」

  安術回道:「從芒光傳訊看,費大匠被玄府抓起來了。」

  范尚表情如常道:「不要緊,費遼應該用的是替身,抓便抓吧,還有呢?」

  安術道:「還有就沒了。」

  范尚笑道:「看來玄府這位張玄正也就這些手段了啊,呵呵,不管洲內怎麼變化,我反正是不伺候囉。」

  他想了想,道:「對了,艦隊說什麼時候走麼?」

  安術道:「老師,我方才已是問過了,昨日艦隊行動很順利,快得話今天下午就啟程了。」

  范尚道:「好啊,要是艦隊路上再沒耽擱,最多再有半月就可到玉京了,到了那裡,等見到了那位,我當能在天工部中謀一個職位,等到那時,一切便就穩妥了。」

  安術道:「學生當會一直跟隨老師的。」

  范尚道:「好,好啊。不過你也該有些志氣嘛,你也是一名有名聲的師匠了,老跟著我像什麼話?」

  安術恭恭敬敬道:「學生覺得,還是跟著老師能學到更多,這也是學生一點小小奢願,還望老師能成全。」

  范尚哈哈大笑,雖然明知道這是學生在捧他,可是聽著舒服啊,人這一輩子,若連個捧你吹你的人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聲響,還有喝罵之聲,頓時有些不悅,「怎麼這麼吵鬧?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安術道了一聲是,正要往外走,卻見內堂大門一開,而後進來一個面色肅然的黑衣道人。

  他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隨後才反應過來,斥責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不經通告就闖進來了?」

  那道人沒理他,看向主案,道:「范尚?」

  范尚神色一變。

  曹方定看著范尚,道:「范大匠,隨我走一趟吧。」

  范尚渾身抖顫起來,驚恐道:「不,不,我不回去。」他站了起來,一邊往後退一邊喊道:「給我攔住他,攔住他!」

  曹方定在進來之前,就已經讓那兩個護衛睡過去了,此時並沒有人應聲上前,不過他站著沒動,似在等候什麼。

  過了一會兒,外面卻有一隊披甲軍士走了進來,為首的軍候看了看曹方定,嚴肅說道:「這裡是軍府駐地,這位玄修無故自入,如果沒有理由,我們只能請你出去了。」

  范尚像是看到了什麼希望,大喊道:「對,對,這裡軍府地界,他怎麼可以隨意進來拿人呢?」

  曹方定來此早有準備,實際上他只要確定范大匠確實在此,而且的確是其本人,那麼出示關文就沒什麼大礙了,便是有人試圖阻止他,他也可以帶人離開這裡,故是他從袖中將關文拿出,遞給了對方。

  他本來以為對方會推脫核實,然後設法拖延,沒想到這個軍候接來看過之後,點點頭,道:「關文無差。」說完之後,對他行了一個軍禮,而後對著身邊的軍士一揮手,道:「放行。」

  范尚見他這般景象,頓時慌張起來,扭頭向外跑去。

  曹方定哪裡容他脫身,伸手一拿,將之攝拿過來,他的學生安術見勢不妙,一直在往後退,本待曹方定忽略自己,可是隨即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拿住,而後室內旋起一陣狂風,待風勢落定,三人便俱是不見。

  那名軍候看了幾眼,隨後轉出來,走到一個偏堂中,對站在這裡的一名相貌姣好的女軍士一抱拳,道:「溫從副,人已經走了。」

  溫從副道:「勞煩吳軍候了,你放心,那關文是真的,不會讓你難做。」

  吳軍候輕鬆道:「我以前進學的時候,學宮還在玄府轄下,那裡有學如何鑒別玄府關文,所以我這次放人非是因為溫從副作保,而是確定關文確實為真。」

  溫從副秀眸看他片刻,道:「事情結束,我也該走了。」

  吳軍候抱拳道:「代我向蘇校尉問好。」

  溫從副一點頭,就轉身走了出去。

  吳軍候走了出來,看著自己的從副愣愣的看著天上,上去拍了一巴掌,「人都走了,就別惦記了。」

  他抬頭看著天空,道:「這個天氣,看來是要變啊。」

  從副跟著看了看,疑惑道:「變?哪變了,沒變啊,近來都這樣啊。」

  吳軍候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什麼都不懂。」

  年輕從副不服氣道:「我怎麼不懂了?軍候剛才放人,不就是因為人長得漂亮麼?」

  吳軍候面無表情道:「今晚加練,準時報到。」說完,就快步走開了,從副愣了一會兒,才發出一聲哀嚎。

  張御在把費大匠捉拿住後,又在良州檢正司待了五天。

  他依靠檢正司提供的檔冊,這些天差不多已是將那些混入霜洲造物人對比查找出來了。

  按照陳大匠的說法,當初一共派遣出來三千餘造物人。

  不過這些人當中有大概有二百多人下落不明,這也很正常,濁潮到來後,早期洲域內外並不安穩,失蹤的人口非常多,就算是造物人,沒有一定的手段,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而在剩下的近三千人中,差不多有二百多人分散在州郡之中為官做吏,有三個人在洲府之中的地位較高,餘下皆在軍府之中,從普通軍卒到軍中軍校俱有,不過這些年來陣亡的數目也是不少。

  其中還有不少人為青陽立下了不少功勞,但這改變不了其人的本質,也改變不了他們一直在為霜洲提供消息,並試圖遮掩霜洲存在的事實。

  只是這些人現在若是一下全抓捕起來,那極可能引起一場大的動盪。

  而且現在霜洲已滅,除了少數死忠之外,這些人暫時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最重要的是,此輩與青陽洲內後來的造物人本質上並不是一路。

  那麼,是否可以利用一下這些人呢?

  他沉思良久後,心中不禁有了一個主意。

  啟州揚東郡向東千里,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座草木豐茂的海島孤零零落在此間。

  一駕飛舟自西而來,來到海島上空口,緩緩往下落來,待快要接近地面時候,地面之上有艙門向兩邊移開,而後飛舟往裡沉落下去。

  下方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空間,一排排站的筆直的披甲造物人軍士立在泊舟天台的下方。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個鬚髮打理齊整的拄拐老者,他正仰頭目注著落進來的飛舟。

  待飛舟天台之上落定,艙門一旋,體格壯碩魁梧的韓大匠自裡走了出來。

  自離開地下軍壘之後,他一路輾轉躲避,最後來到了這裡。

  拄拐老者笑著迎了上來,道:「老韓,你來了,有你在,那麼我們最後一步就可以開始了。」

  韓大匠沉聲道:「最後一步?這麼說你們真的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拄拐老者對外示意一下,道:「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步出這處泊舟大廳,沿著一條相對封閉的艙道向裡走去,拄拐老者道:「人是找到了,只是我們開始遇到了一些困難,直到五月份的時候,院主親自來了一趟,在這裡待了兩個多月,我們才有所突破,現在就差最後關鍵一步了,我向院主舉薦了你。」

  這時他腳步一頓,對著艙道壁上一敲,那裡豁開一個入口,示意道:「這邊。」

  他先一步往裡走,韓大匠也是跟著他轉入進來。

  在行走了很長一段路,經過數道封閉的閘門,兩人進入了一個寬敞的金屬大廳之內,這裡金屬台座有一個丈許高的琉璃艙室。

  通過那通透的琉璃,可以看到那裡面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他低著頭,身軀站著漂浮在水液之中。

  拄拐老者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他用枴杖指了指,道:「這就是他的仿造品。」

  韓大匠看了看那個仿造品,道:「這個人現在怎麼樣?」

  拄拐老者道:「放心吧,他是最為重要的,我們不可能讓他出現任何問題。」

  韓大匠道:「我要看一看這個人。」

  拄拐老者看了看他,道:「當然,畢竟我們需要老韓你來完成最後一步。」

  他感嘆道:「從那個計劃開始,已經過去數十年了,我們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現在我們終於快要成功了,老韓,你也希望看到這一天吧?」

  韓大匠很不給面子的說道:「算了吧,我對你的那一套不感興趣,我只是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是正確的。」

  拄拐老者也不惱,只是笑了一下,隨後他似想到什麼,沉吟道:「不過就算老韓你完成了那最後一步,我們現在還不能動,還要等到那一位出手,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人再能阻擋我們了。」

  韓大匠冷笑道:「你好像還忘了一個人。」

  拄拐老者想了想,不以為意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不過沒關係,想對付他的人很多,雖然他現在是一個阻礙,但是很快就不是了。」


bpd 發表於 2021-11-12 00:58
青陽 第兩百零六章 尋往

  杏川道人與唐豐連鬥了三天,依舊是沒有分出勝負,而每一回,洲內之人都會前來阻止,不讓他們繼續比鬥下去,他也是適時收手。

  不過他這時也是感覺出來了,唐豐似對這個事情也是一點都不急,好似也是在拖延之中。

  他回去之後,就將這事和司武彰一說,後者也是認為他的感覺很可能是對的,對方縱然開始有心拿奪師兄的屍身,可現在應該多少有一點這種用意在內。

  因為公孫泯屍身一到,白秀上人這裡必然是要做出回應,連徒弟被人斬了若都沒有什麼表示,那又有什麼人會站到他這一邊?

  司武彰認為,現在白秀上人說不定還在忙什麼事情,一時脫不開身,所以索性就這麼拖下來了。

  不過他也不建議杏川道人立刻將公孫泯的屍身交出,因為張御這一邊,既然關照了他們如何做,又沒有主動來催促,那便說明不在乎這一天兩天,那就不要去私自改主意。

  只要白秀上人不出面,那麼就這樣拖下去好了。

  杏川道人聽完他的判斷,也是樂得如此。

  他的觀想圖就是需要在鬥戰之中提升,但是一般的小嘍囉和與他相差較大的人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而有一個道法堪稱高明的同輩每日陪他練手,這是平日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而且他能感覺到唐豐每日都有長進,顯然隨著彼此的鬥戰,其人也是擁有了一定的經驗,不過這同樣也激發了他的鬥志。

  北方荒原之上,溫從副轉回了光燁營艦隊後,向蘇芊稟告了曹方定已將人拿走的消息。

  蘇芊道:「你回來的正好,陪我去見一個人。」

  這一次她來到北方,除了正經軍務之外,還要順帶再接一個人。

  溫從副立刻下去安排,不多時,駕著一艘小型飛舟自艦隊之中出來,往北方而來,等了差不多有半天後,見從北面遠遠過來一艘銀白色的梭狀飛舟,飛舟兩側的玄渾蟬翼紋分外清晰。

  蘇芊吩咐道:「我們靠上去。」

  對面似也見到了他們,飛舟背部艙門一開,自裡出來一艘白色的小雲舟,看著十分扁平,周圍雲霧湧湧,煞是好看,這無疑是一件法器。

  雲舟上面站著一個貌相十分儒雅的中年文士,穿著一件天青色的圓領便服,一眼看去感覺此人還是十分年輕,兩眼十分有神,只是眼角的皺紋和鬢角的霜白才稍稍遮掩了那份銳氣。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站著一名白衣女子,看去二十八九歲,皮膚溫潤有光,身型穠纖合度,秀眸平和,她手中拿著一根綴著瓔穗的赤色玉簫,整個人給人予一種溫靜美好之感。

  蘇芊也是從飛舟之中出來,落到小雲舟之上,對著中年文士行有一禮,口中道:「宣叔父。」

  中年文士對她點點頭,又笑了笑,用手放在前面比劃了一下,道:「我當初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一點高,就跟在你姐姐的身後,現在你也是統領一軍的校尉了,時光當真過得是快。」

  蘇芊道:「宣叔父還是風采如昔。」

  她看了一眼那名白衣女子,後者對她輕輕點了下頭。

  不過中年文士似乎沒有向她介紹這位女子的意思,又笑著對她道:「你我兩家之間就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了。

  如今青陽的局面,蘇公也很關心,這次我奉命去往青陽,蘇公讓我也順便照拂一下你們姐妹二人。」

  蘇芊微微抬頭,道:「我們不需要別人的照拂。」

  中年文士倒沒有絲毫不高興,反而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你這脾氣可真是和蘇公一模一樣,你那位兄長心思深重,功利心又太重,也就在你姐妹身上能見到蘇公當年的氣度了。」

  蘇芊道:「可父親卻總是認為兄長才最像他。」

  中年文士失笑了一下,道:「不提這個了,我這次來青陽要住一段時日,你在這裡待了這些年,若是得閒,便先與我談一談青陽這裡值得注意的人或物吧。」

  蘇芊想也不想道:「如今洲中,最值得注意的人,當然就是玄府的張玄正了。」

  中年文士道:「蔚侄女之前來書,倒也是略微提及了這位玄正。」

  白衣女子聽他們提及張御,卻是露出注意之色,此刻她朱唇輕啟道:「聽說這位玄正是從東庭都護府歸來的?」

  蘇芊道:「是的,當初東庭都護府的烽火點燃之後,是我帶光燁營前往相援,不過到得那時,危機已是被這位張玄正一力解決了。」

  白衣女子輕輕點頭,沒有再多問。

  中年文士笑道:「這荒原上不是久談之地,世侄女,我先和你一同回青陽,而後再慢慢詳言把。」

  雙方在這裡分開後,中年文士回了飛舟之上,對著白衣女子恭敬言道:「這一次不知姑母準備在青陽待多久?」

  白衣女子平靜道:「我這次只是想去當年他執意要去的地方看一看,不過卻要先等你辦完了事。」

  中年文士搖頭道:「姑母勿以小侄為念,這次來青陽,我並不準備插手青陽的局勢,當也無有太大妨礙。」

  白衣女子淺笑了一下,道:「你方才見那蘇家小女郎時,說當時她才這般高,可在我眼裡,你又何嘗不是那個會偷我剪紙去到處貼玩的小童呢?」

  中年文士也是莞爾,他拱了拱手,道:「那就勞煩姑母了。」

  良州檢正司之中,張御這些天正在著手安排一個計劃,因為要求相對隱秘,所以檢正司的人都調用,動用的幾乎都是修士。

  這一日,他正在審閱下面送來的報書,有弟子來報道:「玄正,曹玄修自外歸返,正在外面等候。」

  張御放下報書,道:「請曹道友進來。」

  不一會兒,曹方定走了進來,對他一拱手,肅容道:「玄正,幸不辱命,此行曹某成功追上范尚,並已捕拿他回轉。」

  張御當初安排曹方定前往,只是因為有幾分追上的可能,所以抱著姑且一轉的心思,沒想到曹方定倒真的是將人追回來了。

  他道:「曹道友,這一路之上未曾遇到什麼麻煩吧?」

  曹方定道:「還算順利,途中遇到一個光燁營的蘇校尉,自稱是玄正的舊識,蒙她援手,此回才能這麼快將人帶回。」

  張御道:「蘇校尉確然是一位舊識,原來她這回也在北原。」他抬目言道:「曹道友辛苦了,可先下去休息,過後我輩還有事要做。」

  曹方定肅容一禮之後,便就退了下去。

  張御吩咐身邊的修士道:「把范尚帶過來。」

  少頃,范尚就被帶了進來,他面容頹敗,發須披散,進來之後,努力使自己鎮定了一些,躬身一禮,道:「罪人范尚見過張玄正。」

  他的雙腿一直在發抖,甚至身軀有些發軟,不僅因為是被玄府捉拿了回來,還是因為他得知自己被直接帶進了檢正司。

  玄府至少還是講規矩的,可檢正司卻不見得了。

  在兩府之中,檢正司長久是被妖魔化的,故他對檢正司畏懼遠遠大過玄府。

  張御看了一眼,吩咐道:「給他找一張椅子,讓他坐下說話。」

  范大匠忙是感激道:「多謝玄正,多謝玄正。」待坐下之後,他也不敢坐滿,只是小心挨了一個角。

  張御道:「范大匠,你也應該明白,到了這裡,無論是兩府還是天機院,都沒有人可以再幫你解脫出去了。」

  范大匠一副認命的樣子,道:「是,是,罪人范某知道。」他頓了下,一邊躬身,一邊言道:「玄正想問什麼,罪人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張御當即問了一些其人與霜洲交通的事,范大匠也當真是毫無隱瞞,將自己與霜洲勾連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到了末了,他也是叫屈道:「我實在也是冤枉啊,我當年奉了翟副院主命令行事,要不然誰願意和霜洲那些異類打交道?」

  張御眸光微閃,道:「翟副院主?而今此人何在?」

  范大匠無奈道:「他在四十年前就身故了,只是與霜洲接觸之事,既然開始了,也就難以停下來了。」

  張御道:「當日可有什麼文書明執留下麼?」

  范大匠苦著臉道:「這卻無有。」

  這位副院主把這些隱秘之事交給他幹,那不是看重他,把當他心腹麼?這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他又哪還會去要什麼明執文書?

  張御思索了一下,不知為什麼,他總感覺自己與這位翟副院主曾經打過交道,可對方若是在三十年前就故去了,那麼這應該不可能的事,可他再是一想,卻是無端想起了一個人。

  過去片刻,他才繼續問道:「青陽洲中有許多未在載冊的造物人,你可知此事麼?」

  他只是本來試著一問,並未想能得到什麼太多,不過范大匠卻是立刻點頭道:「有,有,我巨州天機院這些年來也著實打造過不少此類造物人,不少據說是用來當作兩府官吏的替身的。」

  他表功一般說道:「本來有上面關照,不准錄在載冊之上,不過罪人向來記性好,每一個都是記在心中了,玄正若需要,罪人稍候就可默寫下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