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1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28

初露鋒芒 第二十六章 再度相遇

沒過多久,姬夫人便走下樓來,道︰“門主有請,公子請隨我來。”

    楚錚跟在姬夫人身後,只見她走起路來搖曳多姿,不由得心中暗贊,天魅門的女子果然個個都是尤物。

    姬夫人突然轉過身來,道︰“公子,妾身有一事不解,還請公子指點。”

    楚錚見她停了下來,心中略有些失望,道︰“夫人請講。”

    姬夫人道︰“公子既然是吳師兄之徒,怎麼所習內功竟似佛門禪功?”方才她已使出渾身解數來試探楚錚,沒想到這少年竟似魯男子般絲毫不為所動,便忍不住出言相詢。

    楚錚撓撓頭,這是師父的最大恨事,還是不要讓天魅門知道為好,道︰“在下幼時體弱多病,在拜師之前曾修習了一些別的功夫,不過不知其中是否有夫人所說的禪功。”

    姬夫人雖不信楚錚所言,但也不好追問,只好就此作罷。

    上了樓,徐景清已在門口等候,將楚錚迎進屋內,徐景清施禮道︰“五公子這麼晚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楚錚接過一美貌女子端來的茶水,看了她幾眼後對徐景清開門見山︰“徐師叔,西域聖門已到了京城,為首的甚有可能是護法長老‘風行萬里’李萬山和‘劍若游龍’童可成中的一人。”

    徐景清一听“風行萬里”李萬山和“劍若游龍”童可成的名字,身子一震,道︰“五公子此言當真?”

    楚錚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氣茶,道︰“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徐師叔你應有所耳聞吧?”

    “當然知曉。刑部尚書被殺,城里早就傳得風風雨雨的了,”徐景清突然眼楮一亮,道,“莫非此事是聖門中人所為?”

    楚錚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此事發生後,小佷奉家父之命前往靖北侯府外公處,途中竟也遭人刺殺,幸得護衛武功高強,反擒下一人。經高人辨認,此人乃聖門血刀堂宗的門人。”

    徐景清道︰“血刀宗是西域魔門四宗之一,那人既是赫連雪的門人,自然是來自西域無疑。”

    楚錚道︰“正是。小佷一听是西域聖門之人,想起師叔曾說過聖門總堂已為秦王所用,不由得一驚,忙將此人帶回府內嚴加審問。那人熬刑不過,終于在兩個時辰前招了。他們奉秦王之命來我大趙,刺殺朝廷重臣,妄圖挑起我朝群臣紛爭,好讓西秦有可趁之機。只可惜那人身份低微,只知道此行領頭之人是聖門的一位長老,似乎就是李萬山和童可成之一。”

    徐景清想了想,道︰“如果那人所言屬實,那應是他們二人中的一人到了。總堂共有三位長老,首座長老早已不問世事,李萬山和童可成向來形影不離,說不定這二人都來了。”

    楚錚暗暗松了氣,魔門三大長老之事他早就听吳安然說過。在他受傷期間,曾向吳安然詳細追問了魔門的情況。對這個耳熟能詳的門派,楚錚總有一種預感,除非自己碌碌無為,否則魔門既然已為秦王所用,總有一天將會是自己的一個強勁對手,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踫上了。

    魔門可以說是一個松散的組織,除了總堂外,還有七大分堂與魔門一脈相承,雖說是以總堂為尊,但實際上魔門總堂並不能完全約束各堂,而且魔門中人天性涼薄,相互間爾虞我詐,誰也不會真正信任誰,當年天魅門不從魔門門主之命,魔門也不敢命西域五堂中人出手,只能由兩大長老親自出馬。而楚錚和吳安然也只見了一個血刀堂的弟子,並不清楚魔門共來了多少高手,可除非那些刺客全是血刀堂的門人,否則若是由魔門西域五堂聯合組成,那除了魔門門主外,也只能是李萬山和童可成兩人方可勉強鎮住。楚錚也想過,他們二人領頭的可能性極大。但楚錚也並未把話說死,關鍵之處總是用了“似乎”等含糊之詞,全憑徐景清自己去猜測,也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楚錚說道︰“小佷知道此事後,想到這李萬山和童可成二人與天魅門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便急忙趕來通知徐師叔。”

    徐景清道︰“五公子能有此心,我天魅門上下感激不盡。”

    楚錚笑道︰“這是小佷應該做的。何況師父也與師叔有過約定,要助天魅門殺了這二人。”

    徐景清看了看楚錚,道︰“那吳師兄呢,他是否也知道此事?”

    楚錚知道徐景清是何意,苦笑道︰“師父雖答應要助師叔殺了李萬山和童可成二人,但這也是替小佷應下來的,他老人家對聖門依然有著幾分香火之情,听聞此事,便決定置身事外,不再插手其中。如今只剩下小佷獨挑大梁了。”

    徐景清笑道︰“楚家在趙國權傾天下,既然查到了殺人者乃是西域魔門,自當可輕易將其一舉殲滅。”當初她答應將武媚娘交給吳安然,本就不是顧及同門之情,只是看中了楚家的權勢而已。

    楚錚笑笑,對此並不作答,忽然說道︰“近日方家還來為難萬花樓嗎?”

    徐景清臉露愁容,道︰“怎能不來,方家勾結禁衛軍,三天兩頭就到這萬花樓來折騰一番,今日就來了兩次。我也曾派人到府上找公子,可听那歐陽枝敏說公子臥病在床,他又做不了主。我天魅門不敢打擾公子,此事就這麼拖了下來。”

    楚錚知徐景清對此略有不滿,笑道︰“今天禁衛軍來查是免不了的,畢竟京城出了那麼大的事。不過請師叔放心,小佷已和方家二公子方中誠商談過了,以後方家不會再來為難萬花樓。”

    徐景清大喜,這萬花樓是天魅門主要收入來源,是萬萬不可有失的。她也知道方家內外現由二公子方中誠主事,曾多次托人想拜見方中誠,可全為他所拒。萬花樓已日漸不景氣,樓里的姑娘也走了不少,若不是樓中的幾個紅牌本就是天魅門弟子,恐怕萬花樓用不了多久就要關門大吉了。

    徐景高興之余卻有些疑惑,道︰“五公子,楚家與方家歷來頗有嫌隙,怎麼方公子這麼快就答應不再為難我們了?”

    楚錚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這小子快成小佷姐夫了,當然要給我一點面子。”

    楚方兩家要結親之事只在趙國上層官員內流傳,即便如此也沒有人膽敢大肆宣揚此事,若為此同時惹怒了趙國兩大世家,趙國沒有一個官員敢說能自保的。因此徐景清竟未听到半點消息,震驚之下心思轉動,自古以來青樓這種地方若不在官方找個有力的靠山,是很難長久開下去的,何況天魅門若想在趙國發展勢力,也不能惹怒官府。以前徐景清不願听命與楚家,是怕陷入官場之錚,可如今楚方兩家聯姻,王家又與楚家關系非同尋常,眼前這少年身份之尊貴,在趙國也只有他兩個兄長可堪比擬,難得天魅門又與他師門扯上關系,可不能再錯過了。

    徐景清嫣然一笑,起身道︰“那妾身就在此先恭祝楚方兩家聯姻,今後無論萬花樓還是天魅門,還需仰仗公子多多照顧。”

    楚錚知道今日來此目的已達到,也連忙起身道︰“師叔如此可就折殺小佷了,血影宗與天魅門向來交好,日的有用得著小佷之處,小佷必當竭盡全力。”

    楚錚場面禮數做得十足,全然不顧他已被吳安然逐出師門,與這天魅門其實已無半分關系。

    徐景清又客套了幾句,坐下說道︰“不知公子準備何時對魔門下手,天魅門由我帶領門中長老和一十八名杰出弟子隨時候命。”

    楚錚想了想道︰“那小佷就多謝師叔了。到時請師叔領眾人暗中設伏,阻擊魔門的漏網之魚。久聞天魅門‘媚舞大陣’乃是天下一絕,又有師叔親自出手,西域魔門必不會逃走一人。”

    徐景清微微一愣,道︰“听五公子之意,不用我天魅門直接抓捕魔門中人?”

    楚錚笑道︰“對付那些刺客還是以官府中人為主,天魅門都是女子,若與禁衛軍一齊出手小佷恐怕會惹來非議。何況天魅門尚不為世人所知,小佷也是為了師叔著想。”

    楚錚暗想開玩笑,一群嬌滴滴的女子和如狼似虎的禁衛軍待在一起,天曉得會出什麼亂子。

    徐景清也覺得有理,道︰“一切由五公子做主。”

    楚錚起身道︰“那小佷就此告辭了。到時小佷會命府中小廝歐陽枝敏來通知門主,于何時何地行事。”楚錚還是對天魅門留了分心眼,畢竟她們也是魔中門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人和吳安然一樣,對魔門仍有香火之情。

    徐景清輕笑道︰“五公子,夜色已深,不如就在此萬花樓安歇吧,待明日清晨再走也不遲。”

    楚錚連忙推辭,這萬花樓可是一個銷魂窟,自己留下來萬一把持不住可就麻煩了。楚錚可不想讓自己今生第一次葬送在一個毫不相識的青樓女子身上,輕如在青樓近五年仍能守身如玉,自己也要對得起她才是。

    楚錚出了萬花樓,抬頭仰望夜空,只見月朗星稀,不由得長長吁了口氣,突然冷笑一聲,自己已助父親布好全局,魔門與自己既然成了敵對之人,他們來了上京城,就一個也別想回西域了。

    楚錚走了幾步,突然足尖一點,身子騰空而起,虛跨幾步,已落在路旁的屋頂之上。他知道在城中如今不知有多少暗樁在監視著一切,小心翼翼地將身形隱于黑暗之中,快速越過一間間屋宅,向楚府奔去。

    突然,一只手毫無聲息地搭向他頸部,楚錚甚至能感受到那手上溫熱的氣息。幾乎是憑著本能,楚錚一腳向身後掃去。

    那人咦了一聲,卻並不閃躲,只是伸手一擋。楚錚只覺腳上勁力如同泥牛入海,如擊到了虛空之處。他正覺得奇怪,突然一股熟悉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涌回,楚錚大駭之下,頓時知道來人是誰,所幸他功力已今非昔比,忙使出龍象伏魔功第五屋的“卸”字訣,凌空打了十幾個滾,方將來勁卸去。

    楚錚一個跟斗,穩穩地落在地上,輕聲笑道︰“前輩,我是叫你葉先生好呢,還是稱您為長公主殿下?”

    那人哼了一聲,也不見有何動作,身子卻飄然而起,緩緩地從屋頂落到地面上。借著皎潔的月光,楚錚清楚地看到了葉先生那張平板無奇的臉,不過既然知道了她是大趙國的長公主,楚錚也知道她必是戴了面具,否則一國公主長了這樣一張僵尸臉,豈不是貽笑大方。

    趙茗(葉先生)也認出是楚錚,淡淡說道︰“你的武功大有長進啊。”

    梁上允被殺後,趙茗仔細查閱了刑部送來的報告,以她的能力,很快就看出這是一群高手所為,在京城中只有楚家的鷹堂和王家的狼堂方有能力辦到。可三大世家若真冒天下之大不違起兵造反,一個梁上允根本沒不到任何作用,何必要打草驚蛇。趙茗苦思不解,到了夜間,她忍不住出了宮,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卻見一人在屋頂上飛快奔跑,心中一喜,便出手想先將此人擒下再說。她雖只用了五成力,但在這世上能躲開的已經不多,可楚錚雖連滾帶爬,姿態狼狽之極,但畢竟還是逃脫了,著實讓趙茗大吃一驚。

    楚錚听趙茗贊他武功有進境,咬牙笑道︰“前輩過獎了,那還不是托前輩之福。”趙茗那一掌打得他九死一生,楚錚自然不會忘。

    趙茗听出他言語之中的恨意,卻毫不在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干嗎?”

    楚錚呵呵一笑,道︰“前輩在這里做什麼,晚輩自然也是做什麼。”

    趙茗眉頭一皺,道︰“油腔滑調,也不知楚名棠是怎麼教你的,和他當年沒半分想象。”

    楚錚一怔,問道︰“前輩和家父很熟?”他听娘親曾提起過父親當年與皇上交情甚好,眼前這人又是皇上的妹妹,算起來當時也只是個妙齡女子,難道……

    楚錚一時間浮想聯翩。

    趙茗自知失言,轉口道︰“方才我見你是從萬花樓里出來,小小年紀,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楚錚暗暗心驚,當時他出那萬花樓時曾仔細觀察過,卻並未發現任何人,暗想以後可要小心了,若她盯上自己,以後什麼隱密事都做不成了。

    楚錚只得往自己臉上抹黑,哈哈一笑道︰“前輩讓小子怎麼說呢,人不風流枉少年,盡在不言中吧。”

    趙茗淡淡說道︰“胡說八道。既然有膽入內風流,為何不敢留下過夜,而且半夜三更的不走大道,反而在屋頂行走,必有不可告人之密。也罷,先把你擒下再說。”

    楚錚見她又欲動手,自知絕不是此人對手,忙後退一步道︰“且慢。”

    趙茗道︰“你有何話要說?”

    楚錚想了想笑道︰“前輩認為小子能接你幾招?”

    趙茗不屑道︰“你武功雖大進,但仍接不下本宮十招。”

    楚錚道︰“那若是晚輩只逃不接呢?”

    趙茗冷笑道︰“血影宗的天羅步雖是天下第一等的輕功,但在本宮手下,你又能跑得了多遠。”

    楚錚笑道︰“可這城中實施宵禁,只要晚輩大聲呼叫,用不了多久禁衛軍可就到了。前輩看不起晚輩,不會連楚家也不放在眼里吧?”

    趙苟一時語塞,若不是顧忌楚家,當日在宮里就不會留這小子一條小命了。

    楚錚見機不可失,忙道︰“晚輩告辭了。”說完便一溜煙似地跑了。

    回到踏青園,楚錚見書房依稀仍有燈光,輕輕推門走了進去,只見柳輕如手中拿著本書,靠在椅子上已經睡覺了。

    楚錚暗罵自己出府前也不告訴她一聲,悄悄走上前去將輕如抱起,躡手躡地走出書房。不料卻迎面踫見睡意蒙的翠苓,差點撞了個滿懷。

    翠苓見是楚錚,張口欲叫,楚錚忙輕噓了一聲,翠苓也識趣地不再做聲。

    楚錚將柳輕如小心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強忍著想輕薄幾下的沖動,走出房門,卻見翠苓仍站在門口似笑非笑。

    楚錚知道她必沒有好話,瞪了她一眼,輕聲道︰“還不去睡?”

    翠苓卻輕輕嘆道︰“公子待小姐真好。”

    楚錚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待她好誰還待她好。”

    翠苓看了看他,若有所失地說道︰“小姐受苦半生,如今總算已經值得了。”

    楚錚有些奇怪,道︰“翠苓你怎麼了,有些怪怪的。”

    翠苓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小婢去睡了。”也未向楚錚行禮,轉身就走了。

    一邊走著,翠苓暗暗想道︰“小姐已經有了一個好歸宿,可自己和紫娟的卻不知還在哪里。那些大戶人家通常習慣將婢女賜于下人,公子對自己又一直沒什麼好感,那歐陽近日來一直糾纏著自己,若有一天公子真把自己送給了那人,那還不如……”想著想著,翠苓只覺得心里一酸,捂著臉飛快地跑了。

    楚錚沒有注意到這小丫頭正自哀自憐。夜雖已深,他卻仍毫無睡意,獨自在園中來回地走著,想到明日將要圍捕魔門中人之事,楚錚有些興奮難抑。這是他今生第一次全權操縱一事,雖說仍借重了父親的力量,但從發現疑點,到布置全局,基本全是自己一手所為。

    楚錚暗暗苦笑,此生原本只想做個浪蕩子,沒想到還是走上了與當世英雄爭鋒之路,可能只要是人都不會甘于寂寞吧,自己又是出身于世家大閥,接觸到的全是杰出之士,無論是父親、方令信和那葉門趙茗,甚至是將要成為對手的魔門,都是當世的風流人物,處于他們之中,自己如何甘于平凡,又怎麼能甘心于平凡!

    楚錚走到水池邊,月光下那水中的倒影顯然格外清楚。楚錚怔怔地看著水中自己的面容,突然覺得這張臉竟是如此地陌生。這些年來,他如自我催眠般地刻意將自己當成一個孩子,盡量不去想以前之事,今夜心神激蕩之下,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妻子、孩子、父親、母親,一個個畫面在腦中逐一閃過。

    楚錚突然哈哈一笑,轉身往屋內走去,一邊走一邊輕哼著︰“莊周夢蝶,孰蝶是我,我是孰蝶?今日夢醒,蝶我依難分……”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30

初露鋒芒 第二十七章 一網打盡

陳振鐘站在踏青園門外,等著翠苓進去為他通報。

    踏青園位于楚府東院內,這東院原本是楚名亭所住。歷來住于這東院的通常為楚府下任宗主,陳振鐘算了下,大概也就出了楚名亭這個意外吧,不但未能繼任宗主,反被任命到幽州那種苦寒之地當了太守。東院內除了主院外,還有五座較大的庭院,楚名棠的五個子女正好一人一座,由北至南分別是楚軒、楚原、楚錚、楚欣和楚倩這五兄妹。而這踏青園又居五院正中,陳振鐘很早就覺得疑惑,楚府一直以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踏青園通常都是東院主人的長子居住,它是上任主人就是楚名亭的長子楚慎平,可宗主楚大人不知為何偏偏將最小的兒子安排于此。

    陳振鐘後來才漸漸明白,宗主這番安排恐怕早已深意。如今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已遠赴南線,而這院內的五公子卻掌握著楚家暗中最大的勢力——鷹堂,府內不少有心之人也逐漸看出其中奧妙之處。陳振鐘很慶幸自己一開始就走對了路,成為投效五公子的第一位鷹堂高級執事,如今不但成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赤堂主執事,在五公子受傷期間,更是隱隱成了鷹堂的二號人物。而原本炙手可熱的楚名佐等人卻已是階下囚,看來在鷹堂是待不長了。

    只听“吱呀”一聲,翠苓打開門,陳振鐘突然發現這俏丫頭雙目有些紅腫,不禁暗暗奇怪。他是這踏青園的常客,與翠苓已是頗為相熟,正想打趣幾句,卻見楚錚帶著歐陽枝敏和楚芳華四婢從門內走了出來。

    陳振鐘忙躬身行禮道︰“參見五公子。”

    楚錚點了點頭,邊走邊道︰“陳先生,那唐府周圍可已布置妥當?”這里不是鷹堂,楚錚和陳振鐘之間便按府內規矩稱呼。

    陳振鐘道︰“屬下和尉仕二人已讓人對唐甘江的府邸嚴密監視,並按公子所命,赤堂和鷹堂其余在京的高手也已在唐府附近候命。”昨夜楚錚突然下命對唐甘江府嚴加監控,陳振鐘和尉仕等人頗為不解,不知楚錚為何對一普通官員這麼重視。兩人將唐甘泉的履歷調來後琢磨了一番,發現里面確有蹊蹺之處,二人猜想楚錚此舉必有深意,不敢怠慢,按楚錚之命分頭行事。

    楚錚嗯了一聲,回頭對跟在身後的歐陽枝敏說道︰“你先去吧。”

    歐陽枝敏會意,知道公子是讓他去速去萬花樓,他向楚錚和陳振鐘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楚錚對陳振鐘說道︰“我們也走吧,父親大人恐怕已經在門口等了。”

    楚錚邊走邊說道︰“尉仕和南風蟬兩人代理藍紫二堂,我所交辦的事怎麼樣了?”

    陳振鐘道︰“目前還算順利。鷹堂畢竟是個秘密組織,特別是青、藍、紫三堂,底下那些真正辦事的與掌管他們的人員通常都用密函聯系,尉仕和南風嬋按公子吩咐,昨日離開鷹堂後便將各堂的分執事們集中到一起,宣布了公子任命他們為藍紫二堂的代執事之事,他們二人都是原赤堂的高手,屬下允許他們走時身邊可以帶幾個得力弟子,藍紫二堂有幾個有不服的已經被繳了印信關起來了。

    楚錚頗為滿意,點了點頭。

    幾人出了楚府大門,見楚慎安已經帶著二千多名禁衛軍站在門口了。這禁衛軍是否是精銳部隊暫且不說,但他們的裝備絕對是大趙國最好的,軍士們手持長戟,腰掛短刃,身上 亮的明光鎧甲在朝日的陽光下晃得楚錚幾乎睜不開眼。

    陳振微一皺眉,低聲道︰“公子,怎麼還要運用禁衛軍?這些都是一些公子哥,哪能對付得了一群高手?”

    楚錚眯著眼楮說道︰“高手也敵不了人多,這些禁衛軍雖出不了什麼大力,但必要時能阻止一下那些刺客還是可以的。鷹堂畢竟還不為人所知,此番捉拿凶犯還得以禁衛軍的名義。這些禁衛軍中大多是楚家子弟,由他們在府外警戒,也可免得不相干的閑人來看熱鬧。”

    楚錚見吏部尚書唐孝康和楚慎安站在不遠處,便上前行禮道︰“參見唐大人,楚將軍。”

    唐孝康臉色有些憔悴,顯然是唐甘江之事讓他頗為煩心,見楚錚過來,強笑道︰“五公子不必多禮。”

    楚慎安和楚錚尚是初次見面,見狀連忙將楚錚扶起,笑道︰“五弟,你這是干什麼,跟我這做哥哥的還這麼客氣?”

    楚錚笑道︰“過幾天兄弟我就要到哥哥手下效力了,不客氣點怎麼行?”

    楚慎安也笑道︰“軍中一切事物,為兄已經都為你準備好了,就等你上任了。”

    楚錚搖頭笑道︰“一個芝麻小官,哪說得上什麼上任。”

    楚慎安道︰“听你三哥說你神勇無比,軍力最重武力,你升遷不過是早晚的事。”

    正說著,楚名棠也從府內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三個老者,正是鷹堂三位供奉李長笑、龍驚天和陸伯春。

    唐孝康和楚夫人兄弟連忙走上前去。楚錚見過父親後,向這三個老者行禮道︰“這次要有勞三位前輩了。”他還不是鷹堂的正式堂主,差遣不動這三個老頭子,只能請楚名棠出面相請。

    李長笑笑道︰“宗主有命,我們三個老頭子自當遵從。何況這次對付的又是魔教中人。”

    一旁的陸伯春突然咦了一聲,指指前方道︰“怎麼這老小子也來了?”

    楚錚回頭看去,只見一群灰衣人在一個須發花白的老頭子的帶領下,向這邊緩緩走來。

    楚名棠笑道︰“三位老先生請莫見怪,此次抓捕刺殺梁大人的凶犯,也並不是我楚家一家之事。三大世家如今已成聯盟之勢,王家自然也派了高老先生等人前來相助。”

    陸伯春見楚名棠開口了,也不好再說什麼,走下台階沖那老頭叫道︰“高士英,你也有十來年沒在京城露面了吧,還以為你死了呢。我們三兄弟見你們三缺其一,也不好意思再上門欺負,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

    高士英也就是當年平原楚府的高總管,自從楚名棠的隨從換成鷹堂中人後,為了避嫌他從未在上京楚府的出現過,听陸伯春此言高士英冷笑道︰“放心吧,老夫身子再怎麼身虛體弱,也不會死在你們三人前頭。說起來老夫回京城也已經好幾個月了,原本也想會會幾個老朋友,可你們三個整天縮頭躲在府里,如今楚王兩家關系不同以前,老夫也不想上門討教,免得給姑爺添麻煩。”

    陸伯春這才想起楚名棠還是王家的女婿,語氣不由得緩和下來,道︰“那好。今日你我首次聯手,為的是對付那些魔門崽子,不如就這麼賭上一場,看哪個逮得魔崽子多。”

    高士英一聲長笑,道︰“好,一言為定。”

    陸伯春道︰“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為誓,“啪”的一聲,雙掌合在一起。陸伯春和高士英兩人臉均一紅,衣袖無風而動。

    楚錚皺了皺眉,走到二人身邊施禮道︰“二位前輩不是說好要到唐府再比試嗎,在這里動手不但傷了和氣,還損了功力,豈不是便宜了那些魔門中人?”

    陸伯春和高士英听楚錚所言,哼了一聲,兩人衣袖頓時越來越鼓。楚錚搖頭苦笑,向後退了幾步。

    只听 的一聲巨響,兩人袖子被震得粉碎,在空中如蝶舞紛飛。陸伯春和高士英各退數步,氣息微促。

    楚名棠見這幾個老頭年紀雖老,但性子頗烈,不由得心里擔心,過來說道︰“時辰已不早了,我們還是走吧。若是去晚了,事情難保會有變數。”

    兩千禁衛軍加上鷹狼兩堂的高手,浩浩蕩蕩地開向唐甘江的府邸。一路上倒也沒多少人圍觀,禁衛軍昨天在京城里鬧騰了一天,京城百姓已經習慣了。

    唐甘江只不過是個普通官員,府邸也並不很大。楚慎安一聲令下,二千禁衛軍將唐府圍了個嚴嚴實實。楚名棠正想命人上前敲門,楚錚在背後輕輕拉了他衣襟,輕聲道︰“父親,請稍等一下。”

    楚名棠一怔,楚錚說道︰“父親,鷹狼兩堂高手又不認識那些魔門中人,我們就這般進去查問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請父親稍候,孩兒已命人去請對一個魔門頗為熟悉的人物,馬上就到。”楚錚今晨時突然想起此事,便命歐陽枝敏見到徐景清時請派門中一位長老過來。那唐甘江不過是個小吏,府中下人也不過就二三十人,多了便會惹人生疑了,若那些人真是魔門中人,天魅門長老一看便知。

    楚錚昨夜遇到趙茗後,頗有些心動,若是今日有這天道高手在此,事情肯定會順利很多。但想想還是放棄了,天魅門既然來此,她若再來了,以她眼力恐怕很快就認出徐景清她們是魔門中人,到時楚家和自己就說不清了。這婆娘對自己原本就已很不滿,若再發現自己與魔門中人勾結,那麻煩就大了。

    楚名棠听了覺得也有理,便道︰“那為何不讓你師你同行,他對魔門應該也相當熟悉。”

    楚錚苦笑,吳安然若肯來,自己又何必那麼多事請天魅門,口中卻說道︰“師父在此不方便,鷹堂三大供奉對魔門頗為不善,還是讓師父暗中行事為好。”

    不一會兒,歐陽枝敏手持楚府令牌,帶著一個黑黑瘦瘦的漢子走了過來。楚錚一愣,這是何人,他怎麼從來未曾見過,難道天魅門還有男長老?

    那漢子走到楚錚面前行禮道︰“參見五公子。”聲音雖然粗豪,但細听之下仍有些軟媚,顯然是此人刻意為之。

    楚錚看了看他的喉部,並無突出之處,知道此人必是個女子假扮而成,口中說了句“免禮”,眼楮卻仔細看著那人臉部,細細打量著。只見那人臉上皮膚雖顯黝黑之色,但衣領之處仍隱隱可見雪白的肌膚。

    那人見楚錚直勾勾地看她,不由得一笑,輕聲道︰“五公子不認識我了?”

    她這一笑,楚錚登時認了出來,竟是天魅門主徐景清。

    楚錚一驚,道︰“師叔,你怎麼親自來了?”

    徐景清無奈道︰“天魅門雖源出魔門,但久居中原,與西域魔門來往卻不多。門內眾人也就我曾跟先師曾到過西域,見過不少魔門中人。五公子既有此命,本門主只好親自來了。”

    楚錚道︰“那師叔那些弟子呢?”

    徐景清道︰“就在附近,還好小歐陽手中有楚府令牌,不然禁衛軍就把她們幾人給趕走了。”

    楚錚呵呵一笑,道︰“那就有勞師叔了。小佷帶你去見過家父。”

    楚錚帶著徐景清見過楚名棠。楚名棠微微頷首,對徐景清道︰“有勞尊駕了。”

    徐景清看著楚名棠,這大趙國最有權勢幾人之一看起來不過才四十余歲,氣度不凡,舉止間充滿攝人的魅力。徐景清一時間竟有些心亂,俯首道︰“能為太尉大人效力,實是小民之幸。”

    楚錚很敏感地覺得有些不對,忙道︰“父親,徐先生既然已經到了,讓孩兒就帶她和幾位供奉進這唐府吧。”

    龍驚天說道︰“小公子就不要進去了吧,里面若真是魔門凶人,那必會十分危險。小公子千金之軀,何必以身赴險。”

    楚錚道︰“多謝龍老前輩關愛。不過有這麼多前輩在,父親,還是讓孩兒同他們一起進去吧。”

    楚名棠有些猶豫,但一想楚錚既然是鷹堂之主,日後要統領群雄,縮頭縮尾的又豈能服眾?于是說道︰“好吧。唐大人,慎安,你們和錚兒一起進去吧。”

    兩人應了聲事,率眾人走到唐府門前,唐孝康對身旁一人說道︰“上去敲門。”

    唐孝康心里很清楚,因唐甘江這事,楚名棠已經對他有所不滿了。

    照理來說,就是已經有了確鑿證據,抓捕唐甘江這樣一個普通官員根本用不著他吏部尚書出馬,刑部隨便派個侍郎都已是給唐甘江天大的面子。楚名棠如此做,顯然是在告誡唐孝康,不過唐孝康心里反而松了口氣,起碼太尉大人是想要保他的,否則根本就可以不聞不問,有這把柄在楚名棠手中,早朝時只需一個奏折,就足以將唐孝康革職法辦。如今在朝中誰還敢違楚名棠之命。原先是楚名棠對頭的方令信如今已和他一個鼻孔出氣。當初參倒湯受望他唐孝康是出了大力的,方令信對他可絕無好感,若楚名棠不想讓他再當這個吏部尚書,方令信是很樂意落井下石的。

    不過唐孝康背上依舊冷汗涔涔,如果所料沒錯的話,眼前這府院里面藏著一群殺手。就是這些人在極短的時間里將梁上允一行數十人全部殺光,顯然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禁衛軍將此地團團圍住也快有小半個時辰了,可這府內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唐孝康覺得很不對勁,要麼里面已經空無一人,要麼這群殺手在準備最後一搏。

    那禁衛軍抓住大門上的門環重重地敲了三下,唐孝康只覺得心一抖,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楚錚暗暗好笑,不過想了想也難怪,這唐孝康畢竟是文官,膽子小了些,于是說道︰“唐大人,這刺客最多不過三十余人,我們卻帶了兩千多人,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啊?”

    唐孝康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暗想一個小孩都不畏懼,自己堂堂吏部尚書還怕什麼。忙掩飾道︰“五公子,太尉大人如此做必有他的道理,這些刺客野蠻凶殘,還是小心些為好。”

    突然,屋內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眾人不由得都是一驚。

    鷹堂供奉李長笑一皺眉,道︰“我們進去吧。”說完上前兩步一掌劈出,只听一聲巨響,唐府的兩扇大門登時遠遠地飛了出去。

    眾人走了進去,只見唐府的前院內站了二十幾人,為首一高一矮兩位老者,神凝氣定。兩人身前趴著一人,身子尚在不停扭曲著,顯然方才那聲慘叫是由他發出。

    徐景清在楚錚背後微微驚呼一聲,咬牙說道︰“五公子,那矮一些的老者就是風行萬里李萬山。”

    楚錚松了口氣,自己沒有料錯,這些刺客果然是魔門中人,為首之人是‘風行萬里’李萬山也賭對了。

    “那另一個老者是不是‘劍若游龍’童可成?”旁邊陸伯春問道。

    方才徐景清聲音雖小,可陸伯春等人內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鷹狼兩堂高層對天魅門的存在早就知曉,且多年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天魅門行為不太過分,鷹堂兩堂絕不插手。楚錚將徐景清請來,幾位供奉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徐景清看了看,道︰“不是,不過看他腰間彎刀的模樣,應該是血刀宗的赫連雪。”

    楚錚點了點頭,右手沖身後做了手勢,一禁衛軍副將會意,將兩指放到嘴邊一聲 哨,登時唐府四周牆上站滿了禁衛軍,手持強弓硬弩,對著院內的魔門中人。

    唐孝康強攝心神,上前一步道︰“本官吏部尚書唐孝康,唐甘江何在,喚他出來見我。”

    那高個老者淡淡地說道︰“你們既然來此,就該知道世上早已沒了唐甘江這個人。”

    唐孝康心中一喜,唐甘江既然為他們所殺,自己身上的責任就小了好多,嘴上卻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膽敢殺害朝廷命官?”

    那矮個老者不屑道︰“那是你們大趙的朝廷命官,與我們何干?”

    楚錚笑道︰“听這位老先生的口氣,你們並不是趙人,那可否說說你們來自何處,為何要殺我大趙官員?”

    矮個老者哼了聲,並不作答。

    陸伯春不由得譏道︰“想不到堂堂魔門長老‘風行萬里’李萬山,竟也個藏頭露尾之輩。”

    李萬山臉一沉,道︰“閣下何人,你我素曾謀面,你怎認得老夫?”

    陸伯春拱手道︰“在下陸伯春。”

    李萬山一怔,一旁高個老者拱手道︰“原來是‘長生劍’,在下聖門血刀宗赫連雪,雖說在下久居西域,但對‘長生劍’之名也是久仰了。”說完又看了看站在陸伯春旁邊的李長笑等人,道︰“這幾位想必也是高人,陸兄可否替在下引見一下?”

    李長笑道︰“不必陸兄引見了,老夫自報家門,‘八面來風’李長笑。”

    龍驚天微微一笑︰“在下‘陸上游龍’龍驚天,可惜貴門的另一長老‘劍若游龍’童可成童長老沒來,不然僅憑這名號,老夫也要和他切磋切磋。”

    高士英冷笑一聲,抱拳道︰“老夫的名號不如這三人威風,‘鐵指手’高士英。”

    徐景清臉色煞白,還好臉上易了容。她呆呆地看著楚錚,怎麼也沒想到這少年身邊竟有如此多成名已久的宗師級高手,可笑自己還想與他討價還價,僅憑這四個老者出手,便可把天魅門給輕易滅了。

    李萬山和赫連雪也是越听心越沉,眼前這四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任何一個與自己都在伯仲之間,今日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赫連雪向四周看了看,牆上那些人雖都身披禁衛軍服飾,但張弓反搭箭之人個個氣定神閑,箭尖竟無絲毫晃動,顯然也都是一流高手。他雖不知那些禁衛軍士是鷹堂高手所扮,但也曉得已是陷入絕境,不由得慘然一笑,轉過頭去對李萬山說道︰“萬山兄,是小弟教徒無方,連累萬山兄了。”

    李萬山冷哼一聲,道︰“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魔門弟子凌晨之時就發現府外有些可疑人物來回走動,但卻並未注意。因為這邊大都是官員府邸,禁衛軍昨日就已對這一帶加強警戒,以防再有官員遭遇不測。李萬山雖覺得有些不對,但又無法派人出去詳查。魔門中人大都是西域人士,舉止相貌與中原人頗有不同,當初混進京城都是易過容的,又是冒充進京赴任官員的下人,沒有人注意他們,如今不同了,禁衛軍已對全城戒嚴,任何在街頭行走之人都會受到官府中人盤查,很容易露出馬腳。李萬山想了想,也只有作罷。

    等大隊禁衛軍將唐府團團圍住後,赫連雪和李萬山才知大事不妙,方想撤離,卻發現外面已是水泄不通。兩人百思不得其解,這些禁衛軍顯然是有備而來,可大趙國怎麼就那麼確定自己這些人就躲在唐府?兩人突然想起昨日殺了梁上允後,大多數弟子都隨二人回來了,只留了三個出生于中土的弟子在外面打探消息,于是將三人喚來一一查問。李萬山發現赫連雪的一個得意弟子神色不對,不由得疑心大起,不顧赫連雪阻攔,對那弟子嚴刑逼供。李萬山的獨門絕技“攝魂指”與吳安然的“大搜魂手”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都是江湖有名的逼供手段。那弟子受刑不過,只得招了。原來他昨日見兩人從楚府出來,一群下人對他們極為恭謹,其中一少年衣著雍容華貴,舉止間派頭十足,顯然是個世家子弟。那弟子知道楚家是趙國最大的世家,不由得心起殺機,暗想若是殺了此人必能得師父歡心,便暗中跟隨楚錚和吳安然想伺機出手。不料卻被楚錚發覺,若不是吳安然手下留情,他早已被俘。回到唐府後,那弟子不由得心中犯難,此次既然未得手,又露出行蹤,若是如實說了師父絕不會輕饒,何況那李萬山長老又心狠手辣,若一怒之下要殺自己,師父都未能阻止得了。他心存僥幸,暗想反正過兩日魔門就要離開上京城了,便把此事隱瞞了下來。

    赫連雪听了氣得眼前發黑,李萬山更是怒不可遏,將“攝魂手”施到極致,連點那弟子十八處禁穴,將他如死狗般扔在地上,任他自生自滅。

    赫連雪看著躺在地上的那個弟子,嘆道︰“我這徒弟平日就好大喜功,為討我歡心更是費盡心思。平日我也是太寵他了,沒想到今日卻害了這麼多同門。”

    李萬山都懶得回答,向唐孝康等人打量了一番,目光突然停留在楚錚身上,楚錚毫不在意,沖他咧嘴一笑。

    李萬山足尖一挑,地上那赫連雪的徒弟頓時直立起來,可身子軟綿綿的又要倒下去。李萬山一把將他揪住,指指楚錚道︰“昨日你想要殺的少年可是此人?”

    那人雙目茫然,看了看楚錚,無力地說道︰“正是,長老饒命啊。”

    李萬山哈哈一笑,道︰“就算老夫饒了你,這些趙人也不會饒你,你就死了心吧。”

    “對面那少年,你叫什麼名字?”赫連雪盯著楚錚,“昨日與你同行那人是誰,為何要對逆徒手下留情?”

    這正是赫連雪百思不解之處,昨日那人完全可以將自己徒弟擒下,以這徒弟的骨氣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全招了,為何非要冒險將他放回來,若這徒弟再有點勇氣將此事與自己說了,魔門拚死也要在昨晚沖出城去。

    楚錚苦笑。吳安然將此人放走後,他已是听天由命,唯一的指望就是魔門自認為藏身之處極為隱秘,對此不屑理會,否則他們想要出城,除非是硬闖出去。上京城已全城戒嚴,就是楚名棠也不可輕易外出。可若他們真的硬闖出城,楚錚也就沒有辦法了。不過如今看來,地上這小子竟然會隱情不報,實在大出楚錚意料,楚錚看著他簡直越看越喜愛,暗想看來自己運氣真好,該去燒香拜佛了。不過佛教至今還未在中原形成氣候,只是在西域一帶活動,想拜佛也沒處拜。

    楚錚突發奇想,莫非因自己練的是中土罕見的佛家功夫,佛祖才對自己頗為照顧?

    赫連雪見楚錚神游天外,對自己所問充耳不聞,不由得心生怒意。他在西域也是叱 風雲的人物,豈容一個半大孩子輕視,向前跨了一大步,一掌向楚錚劈去。

    唐孝康差點笑出來,這老頭是在玩江湖雜耍嗎,離得這麼遠虛空比劃什麼啊。

    李長笑等人卻神情凝重,正想替楚錚接下這一擊。不料楚錚卻也上前一步,一拳揮出,竟是要與赫連雪硬踫硬。自從昨夜又接了趙茗一掌,楚錚自信心爆棚,眼前這赫連雪就算再厲害,總還比不上趙茗吧。

    只听一聲悶響,兩人均是身形一晃,楚錚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兩人面前頓時塵土飛揚,兩邊眾人的衣衫也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唐孝康被吹得幾乎摔倒,心中驚駭無比,這些都是什麼人哪,若方才那拳是對自己而來,自己就是十條命也沒了。

    李長笑扶住唐孝康,見他面無人色,知道把他嚇得不輕,便對楚慎安說道︰“這里比較凶險,你帶唐大人出去吧。”既然那唐甘江已被證實是魔門中人所冒充,那唐孝康留在此也再無意義。

    赫連雪雖佔了上風,神色卻遠不如楚錚平靜,竟隱露驚恐之色,回頭對李萬山叫道︰“萬山兄,這小子練得竟似佛門的龍象伏魔功,而且已到第五層的境界!”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31

初露鋒芒 第二十八章 出手相救

李萬山幾乎跳了起來︰“不可能,他才多大點年紀,靈山古寺那幫禿驢就算天資絕頂,練到第五層也要三十年。”

    赫連雪道︰“我與靈山寺的和尚不知交手過多少次了,怎麼可能認錯?”

    鷹堂三位供奉見楚錚竟能接下赫連雪一掌,而且僅稍落下風,無不拈須而笑,鷹堂百多年來終于出了個武功高強的堂主了,倒不是說以前鷹堂堂主是些無能之輩,只是外行指導內行李長笑等人有時真覺得不是滋味。

    陸伯春見赫連雪和李萬山如此失態,哼了一聲道︰“久聞血刀堂主赫連雪也是一代宗師,今日一見,倒讓陸某失望了。”

    赫連雪听陸伯春此言,勃然大怒道︰“今日我魔門算是栽在趙國了,不過赫連雪自認還是個人物,陸兄既然如此小看在下,在下就邀陸兄一戰,我赫連雪就算死也要死得像樣些。”

    陸伯春正想答應,楚錚卻道︰“陸前輩且慢,切不可中他之計。如今他們魔門中人已是甕中之鱉,赫連雪邀前輩與他做生死斗,就是把局面搞亂,以便尋機逃脫。”

    李長笑點頭道︰“五公子此言有理。宗主的意思也是不可放過一人,好在皇上面前有個交代。”

    高士英也冷冷說道︰“陸伯春,你不是與老夫打過賭嗎,要看誰抓的魔崽子多。你要對付那赫連雪就去吧,老夫正好多抓幾個。”

    赫連雪見陸伯春不受激,心里焦灼。他知道今日極其凶險,四周的箭手若是普通軍士倒也罷了,可這些全是高手,只要幾番輪射,在場的魔門中人恐怕沒有幾個能逃離生天。只有將眼前這些高手拖入混戰,使四周的箭手投鼠忌器,魔門才有望能逃脫幾人。

    楚錚向赫連雪和李萬山拱手道︰“二位都是前輩高人,也該知道今日已是事不可違。赫連前輩想與陸前輩交手也行,陸前輩也不是怕了你,只需命你身後的門人束手就擒,陸前輩當可與你決一死戰。”

    赫連雪心知對方已識破他用心,回頭看了看李萬山。

    李萬山道︰“還能說什麼,拼了吧。”

    赫連雪沖楚錚搖了搖頭,道︰“我聖門與正道相爭近千年,還沒有幾個弟子會棄械而降的。”

    楚錚想起自己也可算半個魔門中人,不由得有幾分愧意,道︰“赫連前輩,晚輩對你十分敬仰,只可惜你們不是趙人。”

    楚錚轉身向李長笑點點頭,李長笑舉起手喝道︰“放箭!”

    一時間箭如雨下,魔門中人頓時手忙腳亂,一邊格擋一邊破口大罵趙人卑鄙無恥,不顧武林規矩不敢單打獨斗。

    楚錚看著,突然向身後的徐景清一笑︰“你覺得他們罵得對嗎?”

    徐景清看著魔門中人的慘狀,有些精神恍惚,听楚錚發問,不覺點了點頭。

    楚錚笑道︰“師叔果然是如此想的。”

    徐景清一驚,頓時清醒過來,忙道︰“五公子,我不是這意思。”看著這眉清目秀的少年,徐景清竟覺得心里陣陣發寒。

    楚錚笑道︰“師叔你誤會了,小佷也承認這魔門門人說得不錯,我們並沒有和他們單打獨斗。但並不是不敢,而是不願。他們殺了梁上允大人一行數十人,難道也是顧著武林規矩了?家父前來捉拿他們是以官府的名義,什麼時候官抓賊還講什麼規矩了。小佷雖拜在師父門下,但也不算武林中人,對什麼武林規矩一竅不通。小佷只知我大趙有律法規定殺人者償命,自古以來儒以文亂法,俠以武亂禁,習武者自持武功,常常喊什麼替天行道,難道習武就能代表天了?那還要國法做甚?起碼我大趙國還不要這種替天行道之人。”

    楚錚說到後來臉上無半分笑意,臉色愈是嚴厲,徐景清不禁後退了半步,囁嚅道︰“公子屬下能人眾多,不知為何還要我天魅門到此?”

    楚錚淡淡一笑,道︰“小佷原本也想與這魔門真正較量一番,因此才想請師叔過來幫忙。不過師叔今日來此也不會空手而歸,這李萬山與師叔有著血海深仇,師叔可以拿他項上人頭給師叔祖祭奠啊。”楚錚此話半真半假,因武媚娘之事他欠了天魅門一個人情,抓了李萬山算是還了一半。而且此次鷹堂精銳盡出,他讓天魅門來見識一番,也是不想讓徐景清再三心二意,真正使天魅門听命于自己。天魅門勢力不弱,何況有些事女人比男人辦起來方便得多。

    徐景清勉強笑道︰“多謝五公子費心了。”

    四周鷹堂的箭手很快就將一壺箭射完了,場中魔門中人已倒下大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僅余六七人仍勉強站立。

    李長笑向搖搖欲墜的赫連雪和李萬山道︰“二位就此降了吧,也許還能留下條性命。”

    赫連雪哈哈一笑,道︰“降?李長笑,你也是個成名人物,怎麼就這麼看不起我赫連雪?可能你若身處我赫連雪此境,恐怕早就降了,呵呵。”

    李長笑眼露欽佩之色,道︰“赫連兄果然是條好漢子,只可惜你我各侍其主。不知赫連兄還能接李某幾招,得罪了。”說完一掌向赫連雪拍去。

    赫連雪勉強側身躲開這一掌,一揮手中那把威振西域的雪弧彎刀,向李長笑腰間斬去。李長笑左掌一翻,正拍在雪弧刀的刀面上。赫連雪只覺得雪弧刀脫手欲飛,踉踉蹌蹌地跌出去七八步才堪堪站穩身子。

    李長笑搖頭道︰“赫連兄,這又是何苦。”

    赫連雪以刀抵地,大口喘著粗氣,他知今日大限已至,轉頭望向那連累了魔門數十人的弟子,只見他躺在地上,身上最少中了十五六箭,早已氣絕身亡。赫連雪不由得心中一酸,他浪蕩江湖多年,膝下無子,對這個弟子頗為疼愛,雖然他平日憊怠懶散,卻極懂揣摩自己心意,赫連雪就如對待自己兒子,對他的缺陷視而不見,沒想到這到頭來不但害了他,也害了自己,更是害死了這麼多魔門兄弟。

    赫連雪隱約感覺到李長笑正向他走來,不由得握緊雪弧刀,他寧可自刎也不願落入對方之手。

    楚錚看著赫連雪,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突然握緊刀,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由得暗想這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吧,赫連雪才符合自己心中魔門豪杰的形像,至于李萬山早就如死狗一般被龍驚天點了穴道後拖到一邊去了。反正有了他就足可以了解西域魔門的情況,這赫連雪就讓他如英雄般的去吧。

    突然,西面牆邊傳來一陣驚呼。

    楚錚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蒙面禁衛軍士兵手持長戟,將牆上的弓箭手掃落一大片。李長笑等人一驚,這些弓箭手都是鷹堂的精英高手,在那人面前卻如紙扎的一般被一掃而飛。

    龍驚天和陸伯春聯手上前阻攔此人,那人長戟橫掃,兩人齊齊後退一步,避開其鋒芒後,龍驚天揮拳,陸伯春撥出他的長生劍,向那蒙面人攻去。不料那人把長戟往地上一撐,頓時從二人頭上越過,

    那人在空中便抽回長戟,以力劈華山之勢劈向李長笑。李長笑明知此人意在赫連雪,但仍不敢硬接此戟,不得不後退數步。

    那人落地後,左手抓住赫連雪衣領,右手長戟脫手擲出。戟未到,李長笑已被勁風逼得呼吸不暢,再想躲閃已是力所不及,只得運起全身功力集于雙掌,向那戟拍去。此時龍驚天和陸伯春也已攻到蒙面人背後,那人抓起赫連雪,身形卻靈活不減,雙足一點人便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又從龍陸二人頭上越過,落到了牆頭之上,爾後並不停頓,跳到牆後便向遠處跑去。

    整個情景如同電光石火一般,狼堂供奉高士英因離得較遠,還來不及上前堵截,但這蒙面人救人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佩服之極,忍不住叫了聲︰“好!”

    “好”聲剛落,只見一道白影越過高牆向那蒙面人追去,空中話音縈繞︰“李前輩和高前輩留于此地,龍陸二位前輩隨我來。”

    龍驚天和陸伯春見楚錚追去,不敢怠慢緊緊跟在其後,可任憑他們使盡全力,竟無法將與楚錚的距離縮短半分。兩人對望一眼,又驚又駭,這小堂主的功夫是怎麼練的?

    楚錚卻是臉色鐵青,龍象神魔功運至極致,狠狠地盯著不遠處的蒙面人。別人看不出來,楚錚可看得清清楚楚,這蒙面人雖用的是長戟,可手法卻是幻天掌的最後一式“滿天神靈”,當世除了吳安然再也沒有第二人能使得出來。

    楚錚沒想到吳安然明明說過兩不相幫,最後關頭卻出手救了赫連雪,心中頓時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一直以來,吳安然是他最信任的人,可這最信任的人卻偏偏背叛了他。楚錚心中怒極,這吳安然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自己也一定要追到他問個明白。

    路上巡邏的禁衛軍也很快發現了異常,頓時大呼小叫起來,指揮人手阻攔。但他們又怎能及楚錚等四人的速度,傳信兵還未到,這四人早就跑遠了。

    吳安然畢竟手中還提著一個人,輕功難免打了些折扣。而楚錚所有功夫中輕功是練得最好的,加上龍象伏魔功又剛剛突破第五層,氣力悠長,兩人距離越拉越近。

    吳安然拐個一條街,突然又轉了個彎,到了一個胡同里突然停下。楚錚收不住腳,一下子跑過了頭,忙又回走幾步,堵到了胡同口。只見吳安然將赫連雪放到地上,取下蒙面巾,靜靜地看著楚錚。

    楚錚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師徒倆就這麼對望著。

    一陣陣輕微的喘息聲由遠及近,楚錚知道是龍驚天和陸伯趕來了。不知怎麼的,他下意識地又往前跑了幾步,手扶雙膝,喘著粗氣。

    龍驚天和陸伯春見楚錚就在不遠處,忙亂之下竟沒發現躲在胡同里的吳安然,忙跑到楚錚身後道︰“公子,那蒙面人呢?”龍陸二人到底年紀不小了,長途奔襲下來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楚錚疲憊地說道︰“往前面跑了,請二位前輩一定追到他,晚輩快累死了。”

    龍驚天道︰“那就請陸兄留下照顧公子吧,老夫去追那人。”

    楚錚搖頭道︰“不用了,如今刺客大都伏誅,何況晚輩也有些自保之力。倒是那蒙面人武功高強,龍前輩一人未必能擒住他,陸前輩還是一起去吧。”

    龍驚天和陸伯春覺得楚錚所言有理,便點了點頭,又往前追去。兩人心里突然一陣輕松,暗想到底這少年畢竟還是個孩子,耐力差了好多。

    楚錚見二人走遠了,返身回到吳安然處,見吳安然正為赫連雪包扎傷口,不由得哼了一聲,道︰“師父,你這是何意?”

    吳安然剛想說話,這邊赫連雪神智已清,听這少年居然叫吳安然師父,一驚之下大聲咳嗽起來,道︰“老吳,這小子……是你徒弟?”

    吳安然尷尬無比,點了點頭。

    赫連雪不可置信地看著吳安然,半天才說道︰“老吳,你是怎麼教徒弟的,他怎麼練了一身龍象伏魔功出來?”

    吳安然含糊道︰“此事說來話長,咳,說來話長。”

    楚錚看了看他們二人,道︰“師父,你們兩人早就認識?”

    吳安然點點頭道︰“正是。為師曾對你說過,赫連兄是為師這一生唯一的生死之交。”

    楚錚微怒道︰“可師父你說過兩不相幫的,為何又出手把他救了出來,讓徒兒怎麼辦?”

    吳安然道︰“為師是說過,可是要為師看著赫連兄被殺,為師怎麼也做不到。”

    楚錚看著吳安然,良久才無力說道︰“好吧,師父。這事就當我沒看到,你帶赫連前輩走吧。不過赫連前輩,晚輩希望今日之事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赫連雪怒道︰“你問問你師父,我赫連雪是什麼人。只要老吳一句話,刀山火海我也去的。”

    吳安然道︰“赫連兄,這事也的確為難他了。楚家在朝中深受人忌,若有人知道他私自放了你,對他和對楚家都是一場大禍。”

    赫連雪點點頭,對楚錚說道︰“你放心,赫連雪在此對天發誓,今日之事絕不透露給任何人知曉。”

    楚錚道︰“那好,你們走吧,我會將附近的禁衛軍引開的。不過師父,你還回不回府里?”

    吳安然茫然道︰“我還能回去嗎?春盈和兩個孩子就先拜托你照顧了,等為師有了落腳之地,請念在你我師徒一場,也放他們走吧。”

    楚錚大怒,道︰“你是不是真想害死我啊,師父。”

    吳安然一愣,道︰“我又怎麼害你了?”

    楚錚道︰“京城中能有本事從三位前輩手中救人的屈指可數,師父就是其中之一,你若突然消失了,傻瓜也會想到是你救了赫連前輩。皇上若是追究下來,你又是我師父,不是存心害我嗎。”

    吳安然道︰“你說的也是。看來是為師考慮欠妥了。那為師該如何是好?”

    楚錚道︰“赫連前輩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稍加休養下便會行動自如,師父將赫連前輩送到城外後便自行回府就是了。”

    吳安然一听楚錚仍要他回楚府,不由得愣住了,道︰“錚兒,府內也有人知道為師是魔門中人,今日為師又救了赫連兄,恐怕已有人在懷疑為師了。”

    楚錚道︰“正是有人會懷疑師父,師父才不能走。若是師父不辭而別,明眼人很快便可看出是師父救走了赫連前輩,世上無不透風之牆,這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若給皇上知道了,肯定會揪著此事不放。”

    吳安然道︰“可那些知情人怎麼辦?別人為師尚不知,可令尊對為師的來歷可是一清二楚。”

    楚錚道︰“府中知道師父來歷的並不多,即使剛剛那三位老前輩也不清楚。至于家父那邊徒兒並不想隱瞞,況且此事根本瞞不過家父,只有向他稟明實情。只要家父對此事不過問,徒兒便可說是我托師父外出辦事了。府內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吳安然雖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了赫連雪,但他也不想讓春盈和兩個孩子跟著自己到江湖上受苦。他心中暗想若就這麼離去,趙國恐怕是不能再待了,南齊也不能回,那邊他的仇家遍地都是,而東吳則國土太小,又緊挨著南齊,也不能去。想想只有跟著赫連雪到西秦去了,可連魔門也要听命與秦王,他吳安然到了西秦難道就能置身事外?倘若如此,還不如留在趙國。

    吳安然嘆道︰“也罷,就按你說的做吧。錚兒,為師欠你一份人情。”

    楚錚笑道︰“師父,這你又說到哪去。區區一件小事,至于嗎?”

    楚錚從袖中掏出一塊黃色令牌,道︰“師父,徒兒知道你有楚府令牌。不過此時京城禁衛軍查得甚緊,有了這塊牌子,就算是唐孝康也得給幾分面子。不過能不用還是盡量不用,師父和赫連前輩從僻靜些的地方走,盡快出城吧。”

    吳安然點了點頭,接過令牌,扶著赫連雪往外走去。

    經過楚錚身邊時,楚錚突然輕聲說道︰“楚府有些事還請師父代為保密。”

    吳安然苦笑,自己這徒弟對自己還是有些不放心,不過今日他能這樣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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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鋒芒 第二十九章 救駕之功

楚錚回到唐甘江府邸,楚名棠等人尚未離去。楚錚看了看,發現方令信不知何時也來了。

    楚錚走上前去施禮道︰“見過相國大人。”

    方令信呵呵一笑,將楚錚扶起端詳著道︰“果然少年英雄,果然了得啊。”

    楚錚听得莫名其妙,只見方令信笑容甚為古怪,看了看楚名棠,楚名棠也是一臉苦笑。

    原來楚名棠得知這府內確是刺殺梁上允的刺客時,便派人火速通知方令信,說已發現了刺客的行蹤。畢竟方令信是當朝相國,又主抓此事,楚方兩家又不像以前那般敵對了,楚名棠將他請來,到時奏折上便可這樣寫道︰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親自坐陣前沿,指揮若定,將刺殺梁大人的凶犯一網打盡。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刑部衙門離此並不算遠,方令信接到消息後連轎子都不坐了,調了輛馬車帶著家將們急忙趕來。到了此外,方令信走下馬車,正好看到楚錚越牆而出去追吳安然。楚錚速度極快,方令信當然看不清,可他身邊的護衛中卻也有幾個高手。其中一人名叫鐵南星,也是趙國久負盛名的高手,絕不在鷹狼兩堂的幾位供奉之下,他昨日跟隨在方令信身邊見過楚錚,不由得咦了一聲︰“好輕功,這不是太尉大人家的五公子嗎?”

    方令信聞言一震,問道︰“你沒看錯?”

    鐵南星道︰“絕對沒有。不過在下也覺得奇怪,他一個官家公子,怎麼會將武功練到如此地步。”

    方令信忙問道︰“他與你鐵先生相比如何?”

    對于江湖中人來說,方令信問得甚是無禮,不過鐵南星知道方令信不諳武功,也不好說什麼,遲疑了一會兒道︰“僅以輕功而論,楚家公子絕不在我之下。”

    方令信知道鐵南星的武功在方家眾人中絕對居首,一听他竟對楚錚如此推崇,不由得大感震驚。

    見了楚名棠後方令信詢問了一下情況,知道這些刺客除了一人外已被全部剿滅,而且已查明刺客的來歷,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氣,此事總算了結了,至于皇上那邊信不信就由他了。

    方令信一顆心既已落地,便向楚名棠旁敲側擊地問起楚錚的事情來。楚名棠听了幾句便知所為何事,不由得暗暗叫苦,暗罵楚錚不知輕重,出什麼風頭啊。

    楚名棠還想含糊幾句混過去,方令信何等人物,何況三大世家歷來不以武功見長,楚家出了這麼個人物,他怎不想弄清楚。

    兩大巨頭正在勾心斗角,楚錚這位主角回來了。方令信忙把他拉到一邊,想從他口中套出實情。

    楚名棠忙咳嗽一聲,道︰“錚兒你過來,這位是鐵南星鐵先生,方才他見你越牆而出追那賊人,對你武功甚為贊賞,鐵先生是我大趙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你可要多多討教。”

    方令信在旁邊頓時哼了一聲。

    楚錚兩世年齡加起來不比他小多少,楚名棠又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他很快明白方令信的用意,不禁頭大無比。

    突然一個尖利的嗓音救了楚錚︰“皇上駕到!”

    楚名棠和方令信見皇上來了,均不由得一驚。皇上這兩年來龍體欠佳,已經很少出宮了,沒想到為了這些刺客居然親自趕來。

    方令信低聲問道︰“名棠,是你通知皇上來的?”

    楚名棠搖搖頭,道︰“我只是讓人告知朝中的輪值官員,畢竟今日要動用大批禁衛軍,可並未稟報皇上,皇上想必是從那輪值官員那里知道的。”

    趙王的龍攆已經到了跟前,楚名棠和方令信領著眾人拜道︰“臣等參見皇上。”

    楚錚從父親身後偷偷看去,只見當今皇上滿臉病容,兩眼無神,若不是穿著身龍袍給他增了幾分精神,簡直就是個糟老頭。楚錚不禁心中暗暗奇怪,照理來說這皇上年紀比父親大不了多少啊,怎麼外表看上去就差了那麼多。

    趙王身邊站著一個宮裝女子。楚錚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面熟,仔細打量了一番,才認出這女子竟是趙敏。不過楚錚以前見她幾次都是穿著一身勁裝,此時身著公主盛裝,一時間竟未能認出來。

    數月不見,趙敏已經瘦了許多,神色也有些憔悴。她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楚錚,兩人目光一踫,趙敏不由得臉一紅,垂下頭去。

    趙王掩嘴咳嗽了數聲,道︰“二位愛卿,听說刺殺刑部梁上允的凶手就在此府內,此事是否已確認?”

    楚名棠上前一步道︰“回稟皇上。此事已經確認,刺客共二十九人,也已盡數擒獲。”方才被救走的赫連雪楚名棠並未將他算進去,他總感覺那人是抓不回來了。

    趙王道︰“哦?那可曾查明是何人指使?”

    楚名棠道︰“已經查實,這些刺客都是西域人氏,微臣已經命人將他們帶來。先前據其中一人招供,他們都是受了西秦王之命來我大趙國,妄圖刺殺我朝中重臣,挑起我朝內亂。”

    趙王沉吟道︰“西秦?那黃毛小兒一直對我朝賊心不死。此番竟又使出如此這般卑鄙伎倆,真是可惡。”

    西秦王鄭炯登基時不過十五六歲,趙王對他一直頗為不屑。如今秦王鄭炯已是二十五六的青年,可在趙王的眼里,仍不過是個黃毛小子而已。

    趙王混濁的眼中突掠過一抹精光,抬頭道︰“方相國,傳朕旨意,將大趙境內所有西秦使節全都押送到趙秦邊境,割下一耳驅逐出境,永世不得再踏入大趙半步。”

    楚名棠忙上前一步道︰“皇上且慢。臣以為西秦暗中派人刺殺我大趙重臣,驅逐其使節是名正言順之事,但割耳此舉臣認為不妥。我大趙亦有使節在秦國,倘真如此,大趙使節也難免受其辱。何況此舉也無助于增我大趙國威。”

    方令信也道︰“臣認為楚太尉之言有理,還請皇上三思。”

    趙王暗道,就知道你們兩個會一唱一和,不過想想楚名棠之言也有理,無奈地說道︰“那好吧,只將西秦使節驅逐出境了事。”

    楚名棠和方令信俯首領命。

    趙王看著這兩人,怎麼看也不順眼,沒好氣地說道︰“楚太尉,這些刺客是怎麼混入京城的,你又是怎麼查到的?”

    楚名棠將魔門中人如何殺了唐甘江,假扮成進京赴任官員之事說了,又道︰“皇上,這些刺客奸詐狡猾。幸得吏部尚書唐大人明查秋毫,得知唐甘江自從入京後一直告病在家,且從不見外人,便報知微臣。微臣想到昨日禁衛軍已經搜遍全城,卻毫無刺客蹤影,而未曾搜查的只有朝中官員的府邸。這唐甘江行事如此古怪,臣也覺得必有蹊蹺,今日一早便命禁衛軍到唐府搜查。托皇上的洪福,這些刺客果然在此,唐大人和禁衛軍楚將軍指揮若定,禁衛軍奮勇殺敵,才將這些刺客一網打盡。”

    唐孝康在一旁心中暗暗感激,有楚名棠相助,這一難關總算過去了。

    趙王為帝二十余年,大臣們的花樣他也見多了,知道楚名棠一席話說得滴水不露,那其中必有不實之處,不過他也無從追究,道︰“此事唐孝康雖有功,但事前亦有失察之罪。你吏部屬下官員不上朝有一月之久,你竟然不聞不問。罰你從一品官員降為從一品,暫時仍兼吏部尚書,以觀後效。”

    唐孝康俯身道︰“臣多謝皇上。”

    趙王抬頭看向眾人,見楚名棠身後站著一個少年,不由得心中一動,道︰“楚太尉,你身後是否就是你家幼子楚錚?”

    楚名棠躬身道︰“正是犬子。”

    趙王沖楚錚招招手,道︰“你過來。”

    楚錚不由得看了一眼趙敏,也不知她在皇上耳邊吹了什麼風,怎麼連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楚錚心中打鼓,無奈地走到趙王身前道︰“小民參見皇上。”

    趙王一笑,道︰“怎麼還自稱小民,兵部不是已經任命你為禁衛軍校尉了嗎?”

    方令信一愣,皇上這幾年精力不繼,從不理會與朝政無關之事,怎麼似乎對楚名棠的小兒子頗為熟悉,看來自己以前是太忽視這少年了。方令信看著楚錚,越看越感興趣。

    楚名棠也心中不安,校尉不過是軍中低級軍官,這種連兵部侍郎都可做主的事,皇上居然也都知道了,還當眾說了出來,用不了多久,楚錚之名恐怕就朝中皆知了。

    楚錚只好改口道︰“小臣參見皇上。”

    趙王對他端詳良久,突然嘆道︰“難怪。”

    此言一出,眾人皆莫名其妙。只有楚名棠和楚錚隱隱知道皇上是為趙敏而嘆。楚錚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只見趙敏頭越來越低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楚慎安帶著一隊禁衛軍押著李萬山等人五花大綁走了過來。

    “微臣禁衛軍偏將楚慎安參見皇上。”

    趙王看了看道︰“這幾個就是抓到的刺客?”

    楚慎安應道︰“正是。”

    趙王有些失望,道︰“怎麼才六人?”

    楚慎安道︰“回稟皇上,這群刺客凶悍無比,竭力拒捕。禁衛軍無奈只好用弓箭將其射殺大部,剩下此六人全是刺客中的首腦人物。”楚慎安心中暗暗高興,方才楚名棠已對他說過此次功勞全都記在他所率的禁衛軍頭上,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加官進爵已是指日可待。

    趙王唔了一聲,見這六人中大都高鼻深目,顯然不是中原人氏。他見李萬山在幾人中年紀最大,衣著也頗為華貴,指指他道︰“此人可就是那刺客頭目?”

    楚慎安臉上露出欽佩之色,道︰“皇上英明,此人名叫李萬山,正是這群刺客之首。微臣還從他身上搜到一塊令牌,上刻有‘大內一品’四字,請皇上過目。”

    趙王從侍者手中接過令牌,仔細看了看道︰“不錯,此物的確是西秦之物,此人看來身份不低。把他帶上來,朕有話問他。”

    楚慎平一揮手,兩個禁衛軍軍士押著李萬山走上前來。楚錚一看,那兩軍士竟是陳振鐘和一名鷹堂高手所扮,想必是因李萬山武功高強,怕他掙脫之故。

    趙王看著李萬山,道︰“你就叫李萬山?”

    李萬山咧嘴一笑,道︰“你就是趙王?”

    陳振鐘喝道︰“大膽!”一拳打在李萬山臉頰上,李萬山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吐出,里面還帶著幾顆牙齒。

    趙王不以為意,道︰“李萬山,只要你老實回答朕的話,朕可以命人給你留個全尸。”

    李萬山神情怪異,道︰“既然都是死,留個全尸和碎尸萬段又有何區別了。”

    方才皇上命人將李萬山帶到跟前楚錚就隱隱覺得不妥,只是他官職低微,不好隨便開口。楚錚畢竟也是出身魔門,吳安然曾對他說過魔門中很多邪門功夫,有的甚至是以命搏命的,有幾種武功更是可以在臨死前將功力提高數倍,只求瞬間和對手同歸于盡。李萬山身為魔門長老,應該不會不懂。楚錚只好盯著李萬山,全神戒備。

    可趙王仍不知死活地冷笑著︰“是嗎?可你知世上有許多種方法足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萬山臉上忽紅忽白,慘笑道︰“那也不過是殊途同歸。”

    趙王沒听明白︰“你說什麼?”

    李萬山沉聲道︰“我李萬山縱然受盡百蛇穿孔、萬蟻噬心之苦,最終不過一個‘死’字,你趙康平身為帝王,享遍人生榮華富貴,今日也是一個死,這便叫……”

    “殊——途——同——歸”

    李萬山“同”字剛出口,身上的繩子根根斷裂,說到“歸”字已向趙王撲去。

    陳振鐘嚇得肝膽俱裂,奮起全身功力一拳向李萬山打去。李萬山並不躲開,運勁于背硬挨了這拳。這拳是陳振鐘畢生功力所聚,李萬山只覺得眼前一黑,哇地吐出口鮮血,不過借此拳勁,李萬山撲向趙王的速度又快了許多。

    李萬山看著趙王那驚慌失措的老臉,心中暗喜,卻不想一個身影突然擋在自己面前。李萬山認得他便是與赫連雪對過一拳的那少年,不由得心一涼,自己強運“殊途同歸”心法將功力提升數倍,但他原本就是強弩之末,方才掙斷牛筋繩和挨了陳振鐘一拳又使他功力大減,此時不過比平日功力稍高少許而已。

    楚錚此時心境一片空明,左手虛掌在前,右拳收回在後,正是他自己取名的龍象五式之起手式“潛龍出淵”。他知道自己絕不能讓開,若是皇上真被李萬山殺了,楚家跳到黃河里都洗不清了。

    李萬山知道今日成算已不大,這少年雖不是自己對手,但拖延片刻還是綽綽有余的,但他已無路可退,只好雙掌連環劈向楚錚。

    楚錚吐氣開聲,雙拳連出接了李萬山五掌,只覺得兩眼發黑,嗓子口一甜,一口鮮血涌到喉間。楚錚不敢吐出,生怕一吐出來氣就泄了,只好含在口中,硬撐著又接了六七掌,卻覺得李萬山一掌輕過一掌,漸漸變得綿軟無力。楚錚覺得奇怪,只見李萬山臉色慘白,眼神也已渙散,不由得心中一喜,左手一隔擋開他雙掌,右拳狠狠地打在李萬山胸部。

    李萬山一聲慘叫,身子飛了出去。

    楚錚也再憋不住了,一口血終于噴了出來。趙敏見狀大驚,也顧不上什麼公主禮儀,忙跑過來扶住楚錚。她的武功原本不弱,只是方才一直心神恍惚,直至楚錚和李萬山交手才反應過來。

    李萬山勉強站穩身子,盯著楚錚道︰“老夫與靈山古寺的和尚斗了一輩子,沒想到老來還是死在龍象伏魔功下。少年人,你小小年紀便已練至第五層,據老夫所知已是前無古人。天不無不透風的牆,靈山寺遲早會來找你的,你好自為知吧。”

    楚錚有些不明白,道︰“靈山古寺是什麼地方?”

    李萬山久久不答,楚錚在趙敏攙扶下走上前去,發現他竟已斷氣了。

    忽听楚名棠一聲咳嗽,楚錚向父親望去,只見楚名棠正怒視著自己,旁邊方令信卻似笑非笑。

    楚錚這才發現當朝公主正扶著自己,又處在眾目睽睽之下,四周眾人表情千奇百怪,有的羨慕,有的震驚。

    楚錚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趙敏似也有察覺,訕訕地放開楚錚的手臂。

    只听趙王道︰“楚錚,你過來。”

    楚錚走到趙王面前,見趙王神色如常,微感意外,心想這皇帝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趙王看著他,點點頭道︰“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勇氣,真是難得。”

    楚錚施禮道︰“皇上過譽了。護衛皇上,本是小臣應盡之責。”

    趙王道︰“你既已有官職在身,朕便封你為禁衛軍副將,另賞黃金千兩。”

    楚錚道︰“多謝皇上。”

    趙王見楚錚並無多少欣喜之色,淡淡道︰“這種賞賜對于你來說,大概也並不稀罕吧。”

    楚錚一驚,忙俯身道︰“小臣絕無此意。”

    趙王看了看趙敏,對楚錚輕聲道︰“你想要的賞賜,朕暫時還不能給你。好好做事吧,也許你會有這機會。”

    趙敏听出父親言中之意,心中極為歡喜,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楚錚見趙王會錯意,有些尷尬,見一旁的趙敏笑靨如花,倒也有幾分心動,可一想到真要娶她為妻,卻又有幾分遲疑。

    趙王掃了一眼旁邊臉色慘白的楚慎安,道︰“楚慎安。”

    楚慎安撲騰跪下,顫聲道︰“臣在。臣下屬對凶犯看管不力,臣有罪。”

    趙王哼了聲道︰“你倒也明白。那兩個禁衣衛軍士你準備如何處置?”

    楚慎安頓時無言,若這兩人真是他屬下,他毫不猶豫就把他們斬了。可這兩人是楚府中人,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楚錚見事關陳振鐘的性命,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皇上,小臣以為此事怨不得那兩人。方才那刺客之凶悍皇上也見到了,兩位軍士並非失職,只是力所不及矣。”

    趙王心若明鏡,他雖不訥武功,但陳振鐘方才所露的身手,又豈是一個尋常軍士所能有的,見楚錚為兩人求情,心中愈加肯定,不由得冷笑道︰“那這失職之罪由誰來背,你楚慎安背得起嗎?”

    楚錚訥訥道︰“可楚將軍今日奮力剿滅刺客,也是立有大功的。”

    趙敏見楚錚頗為難堪,忍不住說道︰“父皇,女兒覺得楚公子此言有理。這賊子李萬山女兒亦久聞其名,乃西域魔門的三大長老之一,實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也怪不得楚將軍。”

    趙王不由得心中惱怒。方才趙敏不顧公主之尊去攙扶已是極為不妥,沒想到她此時又在大庭廣眾之下為楚錚說話,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有私情。楚家家大勢大,以後除了楚錚外還有誰敢娶她。

    可看看女兒削瘦的小臉,趙王又覺得有些心軟,暗道罷了,她喜歡誰就由她吧,總比像她姑姑一樣孤老終生地好。

    趙王道︰“那好,楚慎安功過相抵,此次功勞兵部不記在案。來人,起駕回宮。”

    身旁的太監尖聲叫道︰“起駕!”

    楚錚拱手輕聲對趙敏說道︰“公主,多謝了。”

    趙敏道︰“謝什麼,你救了父皇,該是本宮謝你才是。”又問道︰“你的傷怎麼樣?”

    楚錚道︰“多謝公主關心,小臣已無大礙。”

    趙敏看了看他道︰“沒想到你這麼經打,那天挨了姑姑一掌居然也沒事。”

    楚錚輕笑道︰“這算什麼,昨晚我又接了你姑姑一掌,今日還不是好好的?”楚錚既知趙敏對自己有意,他了解這種小女孩的心思,便不再一味恭謹。

    趙敏白了他一眼,道︰“吹牛。”

    楚錚道︰“不信問你姑姑去。”

    趙敏見他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不由得睜大雙眼︰“你說的是真的?”

    楚錚點點頭,忽道︰“公主,你能不能替我向你姑姑求求情,不要再盯著我了。”

    趙敏輕聲笑道︰“你很怕我姑姑?”

    楚錚連連點頭,對這個輕易就可取自己性命的女子,他實在有點畏懼。

    趙王等不及了,沉聲喚道︰“敏兒。”

    趙敏吐了吐舌頭,道︰“我回去試試看吧,可姑姑不是隨便听人勸的,你自求多福吧。”說完嫣然一笑,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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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鋒芒 第三十章 賞罰分明

楚錚目送趙敏遠去,突然頭上竟挨了個爆粟。

    楚錚大怒,捏緊拳頭回首找那吃了豹子膽的家伙。卻見父親沉著臉從自己身邊走過,低聲喝道︰“還不回府?”

    楚錚松開拳頭,乖乖地跟在楚名棠身後。

    回到府內,楚名棠將楚錚帶到書房,劈頭就問︰“你師父呢?”

    楚錚嘿嘿笑道︰“父親都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再問孩兒。”楚錚壓根本沒想對父親隱瞞此事,以楚名棠的精明,恐怕早在唐甘江府外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楚名棠點點頭道︰“果然是他。他既是血影宗堂主,與那西域魔門必有往來。那你與龍陸兩位先生可曾追上他了?”

    楚錚答道︰“孩兒是追上他了,不過沒讓龍陸兩位前輩知曉。”

    楚名棠知道楚錚是在護著他師父,問道︰“那他是否決定一去不復返了?”

    楚錚道︰“他原本是有此意,但孩兒苦苦相勸,師父同意不久會回府中。”

    楚名棠問道︰“那他人現在何處?”

    楚錚想了想道︰“此時應該送赫連雪出城了吧。”

    楚名棠道︰“我楚家待他不薄,他為何要如此做?”

    楚錚道︰“那赫連雪是師父當年的刎頸之交。師父不忍心看其受害,故出手相救。”

    楚名棠微怒道︰“可他如此做,又將我楚家置于何地?”

    楚錚看著父親道︰“父親,您與兵部尚書郭伯伯當年是至交,如今雖已交惡,但若有人要殺郭伯伯,父親您是否會出手相助?”

    楚名棠默然不語。

    “師父明知他若出手以後楚府可能再無容他之處,也知春盈姐和他兩個孩子還在我們府上,”楚錚繼續說道,“可他仍毫不猶豫地救出赫連雪,可見師父是個情義中人。若是設身處地換成孩兒,孩兒同樣也會如此做。”

    楚名棠道︰“你師父如今也算我們楚府中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若不處置,你讓為父以後如何服眾?”

    楚錚道︰“孩兒也知其中道理,所以當時避開了龍陸二位前輩,就是不讓父親為難。孩兒在此懇求父親不要追查此事。”

    楚名棠道︰“那你又如何為你師父自圓其說呢?這幾日他一直未曾露面,李長笑等人已有懷疑。”

    楚錚無所謂地說道︰“府內知道師父來歷只有寥寥幾人而已。只要孩兒在外宣稱師父今日是為父親外出辦事,只要父親您不否認,就算有人心中懷疑,也不敢輕易出口。”

    楚名棠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嘆道︰“錚兒,你太感情用事了。”

    楚錚笑道︰“請父親放心,孩兒感情用事也僅限幾人而已。何況若事事都能冷靜理智處理,不徇私情,那還叫人嗎?”

    楚名棠沉默了一會,道︰“轉告你師父,僅此一次。”

    楚錚松了口氣,笑道︰“多謝父親大人。”

    楚名棠道︰“這事算完了。還有一事為父要問你,你與敏公主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錚頓時叫起撞天屈︰“父親,孩兒一直謹遵您的教誨,從未對她假以顏色,可她就是要對孩兒好,孩兒有什麼辦法?”

    楚名棠看著他冷笑道︰“看你這樣子還挺得意的啊。”

    楚錚訕訕道︰“孩兒豈敢有這種心思。”

    楚名棠有些煩燥地走了幾步,道︰“你們兩個小孩子,大庭廣眾之下也不知檢點。這件事不消天黑便會傳遍京城,明日早朝若百官問起此事,你叫為父怎麼應對他們。”

    楚錚訥訥道︰“其實孩兒與她之間真的沒什麼。”

    楚名棠瞪了他一眼︰“這還叫沒什麼?難道一定要你們兩人私通款曲,生……”楚名棠想想覺得對小孩子說這有些不雅,且頗失他的身份,便不再往下說。

    楚錚听了差點笑出來,趕緊閉緊嘴,父親現在在火頭上,還是小心為妙。

    楚名棠突然問道︰“那你覺得敏公主她如何?”

    楚錚一愣,道︰“父親,您不會來真的吧,真要孩兒娶她?”

    楚名棠斥道︰“你先回答為父的話。”

    楚錚撓了撓頭,道︰“孩兒與敏公主見面次數也並不多,也說不仔細。只是在太平府初次見面時覺得她很討厭,可到了京城後她對孩兒挺好的,孩兒發現她也是個不錯的女子,只是有些不通事務而已。”楚錚說的倒是老實話,世間男人很少會真的討厭傾心于自己的女子,特別是在這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除非那女子實在不堪。

    楚名棠嘆道︰“可惜她是公主之身,要不然嫁與你倒也可以。可歷代皇上都對朝中幾大世家極為忌諱,從未將皇家女子許給我等。你想娶她,可是難上加難。”

    楚錚無奈道︰“父親,孩兒年紀尚小,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過早吧。”

    楚名棠搖了搖頭,不再提此事,轉口問道︰“方才你與那李萬山交手,現在傷勢如何?”

    楚錚手捂胸口,道︰“父親怎麼現在才想到此事,孩兒覺得很難受。”

    楚名棠斥道︰“少在那裝腔作勢,路上李先生為你把過脈了,已告訴為父你並無大礙,只需臥床休息幾天。你先回去吧,需要什麼讓輕如到李管事那里取就是了。還有,皇上既然封你為禁衛軍副將,等傷好一些就去上任,不要再授人于口實。”

    楚錚回到踏青園,卻見陳振鐘帶著另一人正在書房內等他。

    楚錚看了看這二人,心想今日可真差點捅了個天大的簍子,若皇上真有什麼事,楚家幾乎就要萬劫不復。鷹堂中人隸屬于楚家,雖說是在暗中行事,但堂中高級執事大都有個體面的職位,平日里仗著楚家威風慣了,收集情報還尚可,但像陳振鐘等人武功雖高,卻江湖經驗不足,與魔門中人相比更是遠不及他們來得凶悍,也該好好整頓了。

    陳振鐘見楚錚回來了,與那人迎上來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堂主,多謝堂主救命之恩。”

    楚錚哼了一聲說道︰“免了吧。”

    陳振鐘兩人見楚錚神色冷淡,不由得一愣。他們二人今日也是飽受驚嚇,若不是楚錚和趙敏出言相助,皇上想殺他們只是一句話的事。兩人心中感激,特來向楚錚道謝,沒想到楚錚卻冷臉相待。

    楚錚坐下,接過紫娟遞過的茶喝了口,沖二人道︰“坐。”

    陳振鐘不敢坐,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李萬山從我等手中脫逃,累堂主受傷,屬下實在罪該萬死。”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為我受傷之事怪罪于你們嗎?”

    陳振鐘忙道︰“屬下不敢。”

    楚錚淡淡說道︰“你們二人都是我鷹堂中人,我既然身為一堂之主,自當為你們在皇上面前求情。可如今回來了,堂里也有堂里的規矩,今日你們二人之過實在難容。陳振鐘,你們赤堂分管鷹堂的刑罰,自己去領罪吧。”

    陳振鐘二人冷汗涔涔,今日之罪若真追究起來,殺頭都夠了。陳振鐘澀然道︰“屬下領命。”緩緩轉身欲離去。

    楚錚忽道︰“且慢。陳先生,你可知你今日罪在何處?”

    陳振鐘一愣道︰“是屬下無能,致使那李萬山逃脫,驚嚇了皇上。”

    楚錚搖頭道︰“李萬山當時所使的應是魔門神功‘殊途同歸’,此功將施功者的所有潛力凝聚在數招中,無論李萬山是否得手,他都已命不長久。他既存必死之心,你們二人是攔不住他的,所以錯不在你們。”

    陳振鐘迷惑道︰“那屬下錯在何處,請堂主指點。”

    楚錚看向陳振鐘身邊那人,道︰“這位是?”

    陳振鐘忙道︰“這是屬下師弟劉振峰,赤堂新任分執事,接替尉仕之職。”

    楚錚點點頭,道︰“你們赤堂一直以來護衛楚府,與江湖中人交往不多。若不是今日早有準備,調集了堂中所有高手用弓箭對付魔門,以魔門的凶悍,鷹堂恐怕會傷亡眾多。”

    陳振鐘和劉振峰回想起魔門中人在箭雨中那悍不畏死的情形,不由不寒而栗。

    “李萬山被擒後心知必死,以他們魔門中人的性子定會拼死一搏。你陳振鐘身為一堂執事,考慮不周,像李萬山這種人,擒到後必先廢了他的武功,並挑斷他四肢經脈方可萬無一失。劉振峰身為分執事,主要職責是協助執事,執事既然沒考慮周全,你需在一旁提醒,可你們二人誰都未曾想到這一點。陳振鐘你說說,為何不廢了李萬山的武功?”

    陳振鐘俯身道︰“只因江湖中人若無深仇大恨,極少會廢人武功。屬下一時糊涂,還請堂主恕罪。”

    楚錚冷笑道︰“你們赤堂還算江湖中人嗎?既沒了江湖中人的血性,卻又守著那些臭規矩,方有今日之禍。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陳振鐘拱手道︰“屬下明白了,多謝堂主指教。屬下這就回堂中領罪。”

    楚錚道︰“領什麼罪知道嗎?”

    陳振鐘遲疑道︰“屬下是失職之罪。”

    “唔,是失職之罪,”楚錚道,“那堂中可有人因此傷亡?”

    陳振鐘突然明白了楚錚的意思,大喜過望,答道︰“堂人無人傷亡。”

    “那依堂規應如何處置?”

    陳振鐘不假思索答道︰“回堂主,依堂規屬下和劉師弟應囚禁二十日,閉門思過。”

    楚錚沉吟道︰“可你陳振鐘身為一堂之主,堂中事務繁多,暫時還少不了你。劉振峰,由你替陳執事代為囚禁,前後四十日,你可願意?”

    劉振峰微笑道︰“屬下心甘情願。”

    吳安然讓赫連雪換了件衣服,又將原來那件血跡斑斑的衣服毀去,挖了個坑埋了。

    赫連雪只是脫力而已,身上的傷並不重,方才休息了一會兒,精力略有所恢復,不用吳安然再攙扶他了。赫連雪又從懷中掏出幾個小瓶,倒出些東西在臉上抹了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變得紫紅,一雙虎目上也不知貼了塊什麼東西,頓時成了一對三角眼。

    吳安然忍不住笑道︰“赫連兄,你怎麼也學會玩這些東西了?”

    赫連雪苦笑道︰“這是來趙國前由秦王身邊的一個姑娘教的,我原本也不想學這東西。不料那丫頭也真厲害,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門主親自來勸我,我也不能過分駁門主面子,只好粗粗學了些。不料到趙國還沒用上,就被官兵給圍住了,若不是老吳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已死去多時了。現在用用也好,免得連累于你。”

    吳安然微怒道︰“赫連兄,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吳安然若是怕連累,方才又何必出手。”

    赫連雪連聲賠罪,道︰“老吳,我赫連雪是有些見外了,對不住。不過我有一事不明,江湖中人四海為家,你就隨我到西秦去好了,何必留戀待在趙國。”

    吳安然苦笑一聲,道︰“若我還是孤身一人,去哪都無所謂。如今我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他們還在我徒兒府中,你讓我怎麼跟你走?”

    赫連雪愕然,他也知道吳安然當年與那天魅門弟子之事,如今一听他已成家了,不由得大感興趣。

    吳安然擋不住赫連雪死纏爛打,只好稍稍說了些。可赫連雪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吳安然含糊其辭又怎能瞞得了他,繞來繞去硬逼著吳安然將自己的糗事一一說了。

    赫連雪听了哈哈大笑,絲毫不給吳安然面子。

    “原來如此,難怪你離不開趙國,”赫連雪好不容易止住笑,“看來你那徒兒也還不錯,他也為你擔了不少風險。”

    吳安然嘿嘿一笑,道︰“這徒弟我還是了解的,他對自己身邊人總是比較心軟,要不然我也不會故作力竭停下來等他了。”

    赫連雪呆呆地望著他,嘆道︰“老吳啊老吳,這麼多年你還未變,仍然這麼喜歡算計人,當年我被你欺負得不冤。”

    吳安然搖頭道︰“不過這樣一來,我是無臉再離開楚家了。赫連兄,聖門既然已為秦王效力,以後你我難免刀槍相見。”

    赫連雪一愣,呵呵笑道︰“我這條命今日是你救的,真到了那時,我赫連雪再把這條命還你就是,絕不讓老吳你為難。何況聖門投效秦王,我也不是很贊同,但西域畢竟是秦國領地,秦王雄才大略,容不得聖門不服他之命,門主也是迫不得已。”

    吳安然點點頭,道︰“自古以來,除非朝廷腐敗無能,否則江湖門派何時真有本錢與朝廷相抗衡,門主如此做,也是想要為聖門留下香火。”

    赫連雪無奈道︰“正是,秦王身邊高手眾多,背後又有寇家和靈山古寺的人相助,將我聖門逼得無路可走。門主見勢不可為,不想讓門中子弟死傷殆盡,只好答應為秦王效力。”

    吳安然不禁問道︰“那寇家莫非就是當年‘不動明山’寇撫遠的後人?”

    赫連雪答道︰“不錯。听說趙國也有個葉門,好像就在這上京城,不知老吳你有沒有踫到過?”

    吳安然道︰“我倒是沒有,可我那徒弟見過了,還挨了她一掌。”

    赫連雪一呆,道︰“你有幾個徒弟?”

    吳安然呵呵一笑︰“就一個啊。”

    赫連雪驚道︰“那他竟沒死?”說完赫連雪就知道自己說了句大廢話,若死了的話方才那少年又是誰。

    吳安然含笑點點頭,心中頗為得意。

    赫連雪想了想道︰“不錯,你那徒弟今日也與我對了一掌,也不過僅稍遜一籌而已。不過他為什麼會使靈山古寺的龍象伏魔功?”

    無論赫連雪再怎麼相逼,吳安然是再也不肯說了。赫連雪無奈道︰“那你總可以說說他為何小小年紀就將龍象伏魔功練到了第五層,那靈山古寺也只是長老一級的禿驢才有突破第五層之人。”

    吳安然合什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赫連雪氣得跳了起來,道︰“老吳你信不信我將此事去告訴靈山古寺,我擔保他們掌教凡塵那老禿驢也會千里迢迢來到上京城。”

    吳安然肅然道︰“赫連兄,以你我幾十年的交情,吳某在此懇求,此事還請你謹守秘密,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赫連雪看著他,突然泄氣道︰“放心吧,不肯說算了,我赫連雪不是那種多嘴之人。”

    吳安然知道赫連雪向來說話算話,便不再提及此事,道︰“那吳某就多謝了。不過赫連兄,聖門听命于秦王雖說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天魅門上任門主之事,你們就做得有些過份了吧,何必非要趕盡殺絕,留她一條生路不好嗎?”

    赫連雪苦笑道︰“聖門為秦王所用已經七八年了,你以為還是鐵板一塊嗎。此事全是李萬山和童可成二人自做主張,他們早已暗中投靠秦王。若不是聖門忠于門主的弟子甚多,寇家家主寇海天和凡塵禿驢又沒有必置門主與死地的把握,李萬山和童可成中一人早就取代門主之位了。此次前來趙國極為凶險,我赫連雪對秦王向來愛理不理,便把我們血刀宗給派來了,並讓李萬山隨行,此舉也不乏監視之意。這老小子以為憑他的武功,再不濟也可逃生,沒想到卻是我赫連雪撿了一條命,不過血刀宗也算是完了。”

    吳安然安慰道︰“只要赫連兄你還在,假以時日血刀堂必能重振雄風。”

    赫連雪嘆道︰“我可不像你有個這麼好的徒弟,小小年紀武功就已到了如此境界。”

    吳安然苦笑道︰“可赫連兄你看這小子像是血影宗的弟子嗎?”

    赫連雪一愣,老老實實地說道︰“不像。”

    兩人說著來到城門口,發現禁衛軍仍在封城,誰也不讓出去,一些小商小販急得如火鍋上的螞蟻一般。

    吳安然走上前去,亮了亮楚府的令牌。那領頭的禁衛軍副將一驚,頓時對他恭恭敬敬的,但說到出城那副將又是一副苦瓜臉,說是上頭有嚴命,任何人不得出城。吳安然摸了摸楚錚給他的那塊黃色令牌,他知道這塊令牌楚府中僅少數幾人能有,若亮出此牌,那副將不得不放行,但想了想還是沒拿出來。這塊令牌太張揚了,到時如果有人來查問,那副將只要說這塊令牌上有個“伍”字便可查出是楚錚所有。吳安然不想再給這徒弟添麻煩了,寧可等到天黑以後再偷偷出城。

    吳安然與赫連雪等到天黑,借著夜色的掩護,避開城頭的軍士,輕而易舉地就出了上京城。

    赫連雪道︰“老吳,就送到這吧。你既然在此有牽掛,再怎麼送也終需一別。”

    吳安然嘆道︰“赫連兄,這一別以後,不知你我兄弟是否還能見面?”

    赫連雪呵呵笑道︰“肯定會再見的,就不知是不是會成對手了。秦王雄心勃勃,秦趙之間必有一戰,你那徒弟年紀雖小,但不消數年便會嶄露頭角,他們楚家高手眾多,遲早要與我聖門對上,到時老吳你也不必顧慮,畢竟是各為其主,你我痛快大戰一場。”

    吳安然搖頭道︰“當年我到西域,門主和你都對我有大恩。若真到了那時,我吳某絕不會插手其中。”

    赫連雪道︰“這些事到時再說吧。吳兄,你我就此別過。”

    吳安然看著赫連雪,緩緩道︰“珍重。”

    赫連哈哈大笑,頭也不回地縱身離去,幾個起伏之後,身形漸漸沒于黑夜之中。

    吳安然怔怔站立良久,一聲長嘆,回身向上京城走去。

    走近自己住處,吳安然突然停下腳步,道︰“出來。什麼時候也學得藏頭露尾了?”

    只听一聲輕笑,楚錚從黑暗中走出,道︰“徒兒一直在想,師父怎麼現在還不回來,是不是想要拋妻棄子遠走高飛了。”

    吳安然听楚錚腳步虛浮,不由得眉頭一皺︰“怎麼,你受傷了?”

    楚錚搖搖頭道︰“沒事,只不過挨了李萬山幾掌。”

    吳安然哼了一聲道︰“你現在口氣真是越來越大了。你若真有這能耐,就站著不要動,任憑李萬山打你幾掌試試。”

    楚錚笑道︰“他已經沒這機會了。”

    吳安然沉默下來,良久才道︰“他死了?”

    楚錚點點頭道︰“李萬山強運‘殊途同歸’心法,妄圖刺殺皇上,可惜沒能得逞。他的首級徒兒已命人送往萬花樓,也算還了天魅門一個人情。”

    楚錚打了個哈欠,道︰“師父既然回來了,徒兒也就放心了,大家早點安歇吧。”說完便轉身離去。

    吳安然在他背後道︰“你來此不會僅看我回不回來吧。”

    楚錚身形一頓,卻並不回頭,緩緩說道︰“家父托我傳一句話給師父︰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50

初露鋒芒 第三十一章 走馬上任

如今楚府最冷清的就是西院了。楚天行搬到此處後,頭幾天還有不少人前來拜見,而且大都是來發牢騷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楚名棠在朝野的根基越來越穩,來西院的人漸漸稀少了,人們漸漸明白,原上京楚府真的已經沒落了。

    楚天成剛靠近楚天行的房門,就聞到股濃濃的藥味,不由得一皺眉,走上前去敲幾下門。

    門打開了,出來是的楚天行身邊的侍僮,見來人是楚天成,躬身道︰“二爺。”

    楚天成點了點頭,走進屋內,只見大哥楚天行正苦著老臉在吃藥。見是二弟來了,楚天行如見救星,對兩個小僮說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小僮端著藥碗,為難道︰“可老爺你藥還沒喝完呢。”

    楚天行干笑著與那小僮商量︰“過會兒再喝好不好,你看,老爺正有事呢。”

    那小僮看了看楚天成,頗不情願地走了出去,返身把門帶上。

    楚天行松了口氣,對楚天成道︰“二弟,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楚天成在楚天行床邊坐下,問道︰“大哥,身體好些了嗎?”

    “這幾天好多了,”楚天行嘆道,“原想退下來了,就可以好好養養身體了,沒想到人老了,一閑下來什麼毛病都來了。你看,整天對著這幾個藥罐子。前些日子還能到王烈那里釣釣魚,現在只能留在府里受氣。”

    楚天成道︰“大哥,雲棠和慎平這幾個孩子又來煩你了?”

    楚天行哼了一聲,道︰“這幾個小畜牲如今哪還有心來煩我,老夫臥病在床也不知來探望一下,整天在外邊陰陽怪氣,說老夫是自作自受。楚名棠听說老夫病了倒還來看望過幾次,並請來太醫為老夫診治了,看來老夫這場病也沒白得,把這些畜牲的面目全看透了。”

    楚天成听了沉默不語。楚天行見他似乎有心事,道︰“二弟,你有話就直說,不必遮遮掩掩的。”

    楚天成猶豫道︰“大哥,當初你把宗主之位傳給楚名棠是否太過草率了?”

    楚天行看著他,道︰“繼續說。”

    楚天成硬著頭皮說道︰“天成一直唯大哥命是從。當年大哥說楚家瀕臨危境,非楚名棠不可解決,小弟便全力支持。可楚名棠到了京城那麼久,沒遇到什麼棘手之事,也看不出他有何手段,皇上根本未向我楚家動手,反倒是楚名棠的位置越坐越穩,大肆排擠原上京楚府中人,慎平等人至今閑賦在家。大哥你說,當初這步是否走錯了?”

    楚天行嘆了口氣︰“二弟,你是不是有些後悔了?”

    楚天成點了點頭。

    楚天行道︰“那你倒說說大趙國建朝以來,何時曾有過楚王方三家聯盟,令皇上無可奈何的?楚名棠入京時,皇上不敢妄動,是因為楚名棠身後還有王烈那老小子,王家在軍方勢力之大,趙國無人能出其左右。方令信為兄以前倒是小看他了,審時度勢竟然如此之清,不去投靠皇上反而與名棠議和。如此一來朝中局勢頓時明朗,只要楚名棠無反意,三大世家自此把持朝政。”

    “可這些除了楚名棠,我們楚家還有人能做到嗎?王家還會相助楚家嗎?如果換成名亭,方令信會與他議和嗎?你覺得他沒什麼手段,是因你不是他的敵人。楚名棠稍有舉措,便將楚家危機化于無形,雖說也有他妻子王秀荷之功,但楚名棠又豈是泛泛之輩?”楚天行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已是後悔不得的。你若再想對付楚名棠,連王方兩家都未必容你。”

    楚天成急道︰“可大哥你看看府中幾個佷子、孫子,根本就無出頭之日。昨日名佐也已被楚名棠之子免去執事之職,待罪侯審……”

    楚天行擺擺手道︰“為兄知道名佐之父與你自幼要好,可惜他英年早逝,名佐由你撫養成人,對他頗為疼愛。可昨日之事,楚錚那小兒雖說蠻橫了些,但處置名佐也是以堂規行事,步步佔了個‘理’字。怪只怪名佐平日驕橫慣了,不知收斂。”

    楚天成一愣,道︰“大哥也知道此事?”

    楚天行道︰“你以為我對什麼事都不聞不問了?至于慎平等人,吏部的官員也曾給他們安排過幾個職位,他們卻嫌官職太小,哼,也不動動腦子,還以為是老夫在位之時啊,何況以他們的能力,那幾個職位都高了。”

    “如今名亭在幽州干得不錯,他經此大變,整個人似乎都變了不少,在太守的位置上也做了不少實事,”楚天行道,“上京楚家在京城待得太久了,你我幾個晚輩中沒一個成器的。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搬遷到幽州去吧,在那里扎根,免得在京城里不知天高地厚,遲早會惹出大事。”

    楚天成有些不甘,道︰“那名佐呢,就這麼讓他們從鷹堂里踢出來了?”

    楚天行盯著他道︰“至于名佐之事,你放心,有老夫在,楚名棠是不會讓那楚錚做絕的。鷹堂既然決定交給他們了,也就不再在那里礙手礙腳。畢竟楚名棠才是如今楚家宗主,你原先那些屬下雖曾忠心于你,但你如今已無法再給予他們什麼了,這些人遲早會投向楚名棠。而那楚錚不聲不響地就從你手中奪走鷹堂大半勢力,手段之狠辣,比楚名棠不遑多讓,你多相助他,他還會承你之情,若兩相爭斗,恐怕你會吃大虧。”

    楚天成哼了一聲道︰“難道我還斗不過一個小孩子?”

    楚天行了從枕下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楚天成,道︰“你可不要小看了他,你看看這孩子今天都做了什麼。”

    楚天成今日到鷹堂去看望楚名佐去了,對唐府一戰毫不知情。他接過那張紙看著,臉上驚訝之色越來越濃。

    “還有這種事,他居然能救了皇上。”

    楚天行苦笑道︰“敏公主似對他情真意切,搞不好那小子會成為三大世家史上第一位駙馬。”

    楚天成道︰“可皇上又怎肯同意,難道不怕楚名棠勢力愈加做大嗎?”

    楚天行笑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皇上在三大世家面前已無還手之力,將敏公主嫁于楚錚反而可用來離間三家關系。所以為兄勸你不要與楚錚相爭,這少年是王烈最心愛的外孫,皇上也視之為奇貨可居,他身後的背景不是你能對付的。”

    的確,正如楚名棠所擔心的,楚錚在京城一夜之間名聲大噪,原本默默無聞的楚家五公子風頭一時無二。

    這股熱潮使禁衛軍十二營也顯得躁動不安。原因無他,只因這位楚公子就快要來此上任了。

    這禁衛軍十二營正是當日隨楚慎安去唐府捉拿刺殺梁大人凶犯的那兩千五百人。其中不少軍士親眼目睹了楚錚與李萬山一戰,回來後更是將這位皇上御口親封的少年副將吹得神乎其神,說的最多的當然還是楚副將與當朝敏公主在眾人面前卿卿我我之事。一些軍士離得遠了些,眼神不大好,不過卻更將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口沫橫飛地向無福見此一幕的同僚們詳細訴說其中細節。

    不過這股歪風邪氣很快就被制止了,偏將軍楚慎安嚴令營內不得談論此事,違者三十軍棍伺候。眾人雖有不滿,但也不敢再胡亂說話,畢竟那三十軍棍是要人半條命的。

    這一日楚慎安一大早來到了軍營之中,命眾軍士將營門附近清理得干干淨淨。楚慎安原來想站在門口等候,可想了想又轉了回來。他畢竟是這營的主將,站在門口迎接下屬上任也太做作了些。于是命幾個軍士到營門外轉悠,一見楚錚便立馬過來稟報。

    楚慎安心中有些忐忑,即使當初面對楚軒和楚原時都未有過這種感覺。大趙國的世家子弟向來都是文武並重,楚慎安也從小隨人練習馬上功夫,可楚錚那日與那赫連雪對上的一拳,僅激起的氣浪就讓他站立不穩,更不消說楚錚與李萬山那場電光石火般的打斗了,楚慎安估摸就算十個自己也遠不是楚錚的對手。何況這少年又身份尊崇,據父親說楚太尉最疼愛的就是這幼子,朝中敏公主對他也頗有情意。這樣一個人來到自己營中為下屬,實在是福禍難料啊。

    一名禁衛軍士跑來稟報,楚副將來了。

    楚慎安等了一會兒,見楚錚已進了營門,快步上前笑道︰“五弟來了,為兄可是已經恭候多時了。”

    楚錚施禮道︰“小弟見過堂兄。”

    “自家兄弟,這麼多禮干嘛。”楚慎安將楚錚扶起,“怎麼府里沒人護送五弟。”

    楚錚苦笑道︰“有,不過到營門外小弟就讓他們回去了。”楚芳華四人盡職盡責,一定要跟隨楚錚左右,楚芳馨更是異想天開,提出要女扮男裝與楚錚一同進禁衛軍,被楚錚狠狠痛罵了一頓。

    營內一路上不時有人對著楚錚指指點點。楚慎安心中惱怒,已經告誡過他們幾次了,這幫狗崽子真是無法無天,回頭非好好收拾不可。

    楚錚倒臉色坦然,既然來了,就要有被參觀的覺悟。前幾天他在府里養傷,不知有多少官員借探視之名參觀過他了,楚錚還第一次發現,大趙國三品以上大員竟有那麼多。

    楚慎守邊走邊道︰“五弟,為兄這禁衛十二營中以為兄為首,與你同為副將的還有四人,分別是李遲華、鄧承武、黃飛和楚慎守……”

    楚錚一愣,道︰“楚慎守?他也在這里?”還真是冤家路窄了。

    楚慎安也是一愣︰“怎麼,五弟你認識他?”

    楚錚笑道︰“只見了一次。不過小弟的拳頭倒與他比較熟悉,接觸過好幾次。”

    楚慎安恍然,笑道︰“難怪前幾日軍務如此繁忙,他卻告病在家,原來是給小弟教訓過了。這人為兄也看他不甚入眼,不知天高地厚,老是與為兄幾個作對。不過今日為兄下了死令,命他必須來營里。”

    楚錚道︰“他會來嗎?”

    楚慎安自信地一笑,道︰“為兄怎麼說也是這一營之長,楚慎守再怎麼膽大妄為,也不至于敢違了軍令。”

    兩人進了屋內,里面眾軍官見楚慎安來了,齊刷刷肅然站立。楚錚暗想久聞禁衛軍軍紀不佳,如今看來也未必,雖然比南線大營和黑騎軍差了些,但也有那麼個樣子,看來趙國對軍隊要求還是甚嚴。

    楚慎安走到案後坐下,眾軍官行禮道︰“參見楚將軍。”

    楚錚站在眾軍官右側第二位,對面那位鼻青臉鐘、滿頭是包,赫然就是那楚慎守。楚錚見他仍怒視著自己,不由得苦笑,這世上怎麼總有這些不識時務之人,憑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整死一個小小的副將簡直易如反掌,真不知他究竟依仗些什麼。

    楚慎安向眾軍官掃了一眼,道︰“今日召各位同僚來,所為何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楚錚副將軍來我營報到。楚副將軍為皇上御口親封,此次又救駕有功,實是我等同僚楷模。如今來到我禁衛軍十二營,是我十二營將士之榮。以後大家都是同僚,還要相互照應,和睦相處。”

    楚錚抱拳向眾人示意。眾軍官不敢怠慢,紛紛還禮,楚慎守想了想,也勉強抱了抱拳。

    楚慎安等楚錚見過眾人,道︰“此次楚副將軍前來比較匆忙,十二營尚未有空缺。本將軍稟報過兵部,楚副將軍暫任為本將軍副手,協助本將軍處理本營事務。以後本將軍若有事不在營中,由楚副將軍代行本將軍之職。”兵部原本任命楚錚僅為一校尉,楚慎安早已安排妥當。沒想到那天皇上突然封為副將,這十二營內四位副將已配全,著實讓楚慎安有些為難,想來想去只好如此安排了。

    此事楚慎安已和楚錚商量過了,楚錚並無異議,他日常之事甚多,不可能整日待在禁衛軍內,這般掛個虛職也好。

    幾位副將听楚慎安此言不由得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楚慎安是在討好楚府。不過他們也沒什麼意見,像楚錚這種大家公子在軍中提升極快,何況他又有救駕之功,連皇上都對他贊賞有加,以後更是前途無量,自己只要與這少年處好關系就行了,日後恐怕還有需他照應之處。于是眾軍官紛紛領命。

    只有楚慎守冷哼一聲,這少年原本只是個校尉,沒想到轉眼就爬到自己頭上來了,心中著實有些不快。

    楚慎安頗為期待地看著楚慎守,很希望此人能跳出來鬧事。他對這個堂兄弟不滿由來已久,只是怕族人說他手足相殘才未對他下手。如今有楚錚做擋箭牌,楚慎安很樂意狠狠地教訓一個這個愣頭青。

    沒想到楚慎守平日雖沖動了些,今日卻粗中有細,知道自己獨力難支,臉色數變之下終究還是強忍了下來。

    楚慎安等了許久都沒動靜,不由得有些失望,道︰“好吧,正事說完了。楚副將軍初上任,今日本將軍掏腰包,請大家到飄香閣,為楚副將軍接風。”

    屋內頓時喝彩聲如雷。

    楚錚有些為難,道︰“楚將軍,小弟年紀尚小,去青樓這種地方不大合適吧。若父親知道此事,恐怕會責罵小弟。”

    眾軍官安靜下來,眼前這副將軍還未成年就帶他去胡鬧,楚太尉若怪罪下來誰都擔當不起。

    楚慎安笑道︰“五弟放心。太尉大人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哪會關注這些小事。以前為兄和你兩位兄長常去飄香閣,太尉大人從不知曉。五弟若不去,為兄倒無妨,可也不能掃了這麼多兄弟的興致啊。只要十二營的兄弟把牢自己的嘴,飄香閣里誰會知道你是太尉家公子。”

    楚錚知道,想在一個部門混得好,集體活動少不了。禁衛軍中的軍官大都是京城世家子弟,若無必要還是不要得罪地好,況且楚錚記得方中誠也向他推薦過這飄香閣,心中頗有些向往。萬花樓他是見識過了,不過那是天魅門的地盤,楚錚每次去都是談正事的,連姑娘的小手都沒踫過。飄香閣素來與萬花樓齊名,又有這麼多花叢老手帶路,正好可以嘗嘗花酒的滋味。

    楚錚笑道︰“那好,不過諸位需答應小弟一事,否則小弟是絕不會去了。”

    楚慎安道︰“五弟請說。”

    楚錚笑道︰“與諸位同僚初次見面,小弟初來乍到,年紀又是最小,這銀子就由小弟來出,小弟才能安心些。”

    楚慎安本想拒絕,但一想對楚錚來說金錢根本算不了什麼,何況他既然如此說了,顯然也是個爽快之人,自己若順他意,反而可讓他盡興。

    楚慎安高聲說道︰“好!五弟既然如此說了,弟兄們,你們若不能把楚副將軍身上銀子掏空了,就是不給他面子。”

    眾軍官轟然叫好。

    既然已決定去飄香閣,眾軍官紛紛去換便服。禁衛軍再怎麼囂張,也不敢公然著軍服逛青樓,否則給御史一狀告到皇上那里誰都保不住。

    楚慎守向楚慎安告假,理由很充分,臉上的傷還沒好。楚慎安也不為難他,畢竟有這樣一張臉跟在身後是很沒面子的。

    楚錚有些為難,他是身著軍服來此報到的,根本沒想到今日還另有活動。若再回府去取也太麻煩了些,到時楚芳華等人又要跟來可就糟了。還好這禁衛營中個子矮小的軍官倒也有幾個,楚慎安替他找來一件衣服,抱歉地說道︰“五弟,這衣服料子差了些,恐怕不入你眼。”

    料子好壞楚錚倒並不在乎,可接過衣服,一股汗臭味撲鼻而來。楚錚忍不住皺眉,讓楚慎安身邊的親兵打來幾盆水,將那件衣服連泡了幾遍後掛了起來。楚錚運功于掌夾住衣衫捋了兩遍,那件衣服瞬時就干了,如被熨斗熨過一般又挺又直。

    楚錚換過衣服,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一絲異味也無。旁邊楚慎安笑道︰“五弟果然好功夫,只不過這般有些大才小用了吧。”

    楚錚笑道︰“家師常教導小弟要學以致用嘛。”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53

初露鋒芒 第三十二章 初上青樓

十二營眾軍官浩浩蕩蕩地殺向飄香閣。楚慎安一馬當先走進大門,迎賓的老鴇迎了上來媚笑道︰“是楚公子啊,怎麼今兒有空……”

    那老鴇見楚慎安身後居然還跟了二十幾人,頓時舌頭打結,再也說不下去了。

    楚慎安是這飄香閣的常客,與這老鴇頗為相熟,笑道︰“怎麼了孫嬤嬤,我們十二營才來這點人,就把你們飄香閣給嚇住了?還不準備個大雅間,把最好的姑娘叫來。”

    那老鴇口中發苦,澀然道︰“楚公子說笑了,請跟奴家來。”

    楚慎安等人進了一個大雅間,二十余人坐下還顯得綽綽有余。眾人脫了軍服,顯得自在了許多,高聲談笑,楚慎安也不為忤,也與他們笑罵著。楚錚與他們畢竟還不熟,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著。

    楚慎安不想使楚錚覺得冷落,笑著說道︰“五弟還未來過此地吧,小軒和小原以前可是常來此處的。”

    楚錚笑道︰“我也曾听二位哥哥提起過。听說京城還有一個萬花樓,也是頗有名氣,不知與此處相比如何。”

    楚慎安想了想,道︰“論姑娘的姿色,還是萬花樓略勝一籌。不過萬花樓的女子文靜秀氣,是朝中那幫文官的最愛,可我們這些禁衛軍的大老粗們就最愛來飄香閣,這里的姑娘豪爽,也鬧得起來,出來玩不就圖個熱鬧嘛。”

    楚錚順口說道︰“是嗎,小弟覺得萬花樓也是不錯的。”

    楚慎安哈哈一笑道︰“五弟你去過萬花樓?”

    楚錚自知說漏嘴,干笑道︰“听說,只是听說。”

    楚慎安一拍楚錚肩膀,呵呵笑道︰“好,小弟既然都這麼說了,下次哥哥做東,就到萬花樓去。”

    楚錚笑得有些尷尬,楚慎安這麼一說倒像是自己在替萬花樓拉客一般。

    此時門被拉開,那老鴇領著一些姑娘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道︰“楚公子,姑娘們到了。”

    楚慎安往她身後一看,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住,冷哼道︰“孫嬤嬤,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十二營嗎?”

    孫嬤嬤連連搖頭,諂笑道︰“老奴哪敢有這個膽子。”

    旁邊的副將鄧承武一拍桌子,喝道︰“那你們閣里的莉丫頭、蕊兒和小籮呢,都上哪了?馬上把她們幾個叫來,不然大爺掀了你們這飄香閣。”

    孫嬤嬤苦著臉道︰“楚公子,老奴實在難辦啊,莉兒她們在陪客人哪……”

    楚慎安沉聲道︰“閉嘴!方才小鄧的話你沒听到嗎,滾出去!”陪著楚錚第一次來這里就遭到冷遇,楚慎安心中著實惱火。

    黃飛一腳踢在身前桌案上,喝道︰“滾!”那桌案連著茶水一同砸到孫嬤嬤身上,孫嬤嬤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虧身後幾個姑娘眼疾手快,忙將她扶住。

    一個姑娘平日里與黃飛較熟,嬌聲道︰“黃將軍,今日怎麼就看不上奴家了……”

    黃飛怒道︰“這沒你說話的份,出去!”

    那姑娘嚇得一激凌,不由得看了看孫嬤嬤。

    孫嬤嬤不敢再說話,扶著腰向門外走去。

    坐在楚錚下首的李遲華沉聲道︰“留下幾個姑娘,收拾干淨再走。”

    孫嬤嬤在幾個姑娘攙的扶下走了出來,心中為難,她知道里面幾人說的並非虛言,他們以前在這里不知打過多少次架了,也就這段日子好點,可今日又不知吃了什麼了,火氣這麼旺。

    想了半天,孫嬤嬤走到一個雅間外,猶豫了一下,伸手敲了敲門。

    一個人走了出來,見是孫嬤嬤,皺眉道︰“什麼事?”

    孫嬤嬤賠笑道︰“老奴有事求見二公子。”

    里面一個聲音傳來︰“陳林,讓她進來吧。”

    孫嬤嬤戰戰兢兢地走到一個左摟右抱的貴公子旁邊,俯身道︰“二公子,禁衛軍十二營的楚將軍帶人來鬧事了。”

    旁邊一人一拍桌案,怒道︰“這幫人是不是又皮癢了,走,出去教訓教訓他們。”

    那貴公子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干什麼,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十二營很久沒在這鬧過事了,孫嬤嬤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孫嬤嬤小心地回道︰“回二公子話,閣里上好的姑娘基本全在此,楚將軍一下子帶來二十幾人,對老奴帶去的姑娘十分不滿,就動手打了老奴。”

    那貴公子哈哈一笑,道︰“這也難怪,你對他說了本公子在此嗎?”

    孫嬤嬤道︰“他們根本不給老奴開口的機會,就把老奴打出來了。”

    那貴公子奇道︰“楚慎安平日里不是那種人啊,今日是怎麼回事?走,大伙去看看,若那楚慎安真的蠻不講理,再動手不遲。”

    這邊幾個姑娘將屋內收拾干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楚錚問道︰“方才那幾個姑娘不是這飄香閣里最好的?”

    楚慎安怒氣未消,道︰“正是,飄香閣里幾個頭牌一個也沒來,也太小看我十二營了。”

    門口突然有一人道︰“十二營如此威風,京城里又有何人膽敢小看。”

    一個貴公子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楚錚見了登時頭一縮,有種想跑的沖動。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未來姐夫方中誠。

    方中誠也看到了楚錚,臉上笑容一僵,想退出去已來不及了,只好干笑道︰“原來五公子也在啊。”

    楚錚也干巴巴地笑道︰“方公子不也在嗎,看來還是常客啊。”

    方中誠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對楚錚說過自己從不涉及此處,不由得臉一紅。

    鄧承武在一旁笑道︰“五公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飄香閣原本就是他們方家的產業,方公子時常坐鎮于此的,禁衛八營的弟兄們都快成這里的護院了。”

    那個叫陳林的怒喝道︰“鄧承武,你放什麼狗屁……”

    方中誠忙阻止陳林,若在往常,鄧承武此言一出,雙方非見血不可,可他如今顧忌楚錚,不想將此事鬧大。楚欣這幾日已經開始對他假以顏色,方中誠可不想將此事傳到佳人耳里讓他前功盡棄。

    方中誠旁邊一個人年紀稍長,見方中誠對楚錚頗為顧忌,問道︰“二公子,這位是?”

    方中誠靈光一閃,大聲道︰“怎麼,你們都不認識?這位便是太尉大人家的五公子。”

    方中誠這邊眾人眼楮齊刷刷地看向楚錚,名人哪!

    楚錚悔得腸子都青了,沒事跟著楚慎安來這干嘛。自己與趙敏的事還未平息,此事要是再傳出去,天曉得會被別人說成什麼樣子。

    方中誠向身邊眾人道︰“不過五公子來飄香閣你們幾個切不可外傳,否則休怪本公子不客氣。”

    眾人臉上都露出會意之色,若讓敏公主知道自己的意中人來逛青樓,發起脾氣來可是不得了之事。

    楚錚听方中誠如此一說,稍稍放了點心,無力地抱了抱拳,道︰“小弟前幾日臥病在床,煩勞方公子前來探望,小弟感激不盡。”

    方中誠心里清楚自己那日看望楚錚是假,借機找楚欣是真,向楚錚簡單問候幾句他就跑了。楚錚此言一來是謝自己為他保密,二來也是在威脅自己,不由笑道︰“五公子來飄香閣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這未免太見外了吧。”

    楚錚道︰“今日小弟到慎安堂兄麾下報到,十二營的同僚在此為小弟接風,因此未想煩勞方公子。”

    方中誠恍然︰“原來如此,五公子也到禁衛軍了,可喜可賀。來人,把那些姑娘叫來,今日由本公子……”

    楚錚一擺手︰“且慢,方公子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不過今日是我們十二營之事,方公子若有心,另尋時間安排不遲。”

    方中誠笑道︰“那好,不過既然五公子到了軍中,以後大家都是同僚,五公子和慎安兄不介意我們八營的弟兄也在此敬幾杯吧。”

    楚錚與楚慎平對望一眼,楚錚笑道︰“歡迎之至。”

    雙方各自就坐,飄香閣的眾多姑娘也走了進來。方中誠皺了皺眉,向楚錚告罪一聲,走到孫嬤嬤身邊吩咐了幾句。

    孫嬤嬤臉露驚訝之色,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孫嬤嬤領了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女進來,方中誠笑道︰“五公子,這位姑娘名叫紫兒,還從未見過任何客人,就讓她到你身邊服侍吧,不過此女尚小,規矩懂得不多,還請五公子見諒。”

    楚錚臉色微紅,道︰“小弟就不用了吧,還是給別的弟兄吧。”

    楚慎安暗贊方中誠心細,笑道︰“不錯,此女我都尚未見過,看來還是個處子之身。五弟,方兄可從來沒有對人如此大方過,你就受了吧。對了方兄,飄香閣里珍品看來不少啊,什麼時候給兄弟我找一個?”

    方中誠淡淡一笑,道︰“只要今天十二營的弟兄喝贏了我們八營的,此事就好說。”

    楚慎安哼了一聲,道︰“君子一言?”

    方中信道︰“快馬一鞭!”

    楚錚在一旁道︰“方公子,小弟可也算十二營的哦。”

    方中誠一愣,笑道︰“那當然,今日原本就為五公子接風,我們大伙可每人都要敬你的,就不知五公子過會兒喝的是什麼?”

    楚錚微微一笑︰“諸位兄弟喝什麼,小弟自然也喝什麼。”

    方中誠看著楚錚,突然喝道︰“好,五公子既然這麼爽快,方某也絕不小氣。來人,把地窖中的那一十八壇御酒全都搬來,今日不醉無歸。”

    眾人一听,全都叫好。這御酒除非皇上賞賜,否則只有在宮廷舉辦盛宴時才有可能喝到,在座的年紀大都年紀甚輕,除了少數人外,很少有人能參加這種盛宴,如今听方中誠一拿就是十八壇,全都興奮無比。

    飄香閣的下人們手腳挺快,不一會兒就將十八壇搬御酒搬了上來。敲掉壇口的封泥,一股濃濃酒香頓時溢出,幾個坐得近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方中誠等每人酒滿上後,舉杯道︰“來,諸位兄弟,按軍中規矩,第一杯,敬禁衛軍!”

    眾人轟然道︰“敬禁衛軍!”舉杯飲盡,不少人咂巴咂巴嘴,嘆道︰“好酒!”

    方中誠再度舉杯,道︰“第二杯,敬五公子,五公子今日來我禁衛軍,禁衛軍又多一名英雄好漢,干!”

    “敬五公子!”

    “這第三杯,”方中誠笑道,“為我禁衛八營和十二營的弟兄而喝,以住我們兩營架打得不少,方某也不指望喝了這頓酒雙方就能化干戈為玉帛,不過今日諸位只可酒桌上爭高下。贊同者,干!”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道︰“干!”

    方中誠喝完把杯一揚,道︰“三杯已過,諸位自便!”

    那名喚紫兒的少女為楚錚倒上酒,伏在楚錚懷中說道︰“妾身還從未听方公子曾對人這般敬重,公子想來也是非常人。”

    楚錚這個軀體這輩子還未沾過酒,只不過他知一入官場便少不了與酒打交道,方才方中誠語中隱帶挑戰之意,楚錚干脆就應承下來。此刻三杯黃湯下肚,楚錚只覺酒意上涌,嘿嘿笑道︰“若我是你,就不會這麼說。”

    紫兒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

    楚錚打了個酒嗝,道︰“你這話若被別人听了,可是大大得罪那方公子,而且你也不必套話,我的來歷是不會說與你听的。”

    紫兒微感失望,她獨自一人幾年來在飄香閣接受各般訓練,原本還有三月才可出師。今日孫嬤嬤急匆匆地將她帶了出來,一句話都未說就把她推到這少年身旁,這是飄香閣從未有過之事。紫兒心中感到奇怪,慢慢發覺方公子居然也對這少年頗為忌諱,更覺訝異,她天性聰慧,在飄香閣也已多年,隱約知道方公子是何許人物,沒想到他也有要顧忌之人。紫兒頓時有些心動,暗想若是能攀上這少年今生便可無憂,再不濟也勝過在飄香閣天天笑面迎客。沒想到這少年這麼精明,她剛出言試探,他便已看穿了她的用意。

    紫兒並不死心,正想再開口,眾人已圍了過來向楚錚敬酒。楚錚來者不拒,一連喝了七八杯,頓時醉態可掬。楚慎安一看不妙,忙領著三位副將上來擋酒。十二營的軍官見主將來了,紛紛散開不再敬酒,可禁衛八營的卻不干,這些大都是方家弟子,楚方兩家爭斗多年,他們對楚家並無好感,楚錚這幾天在京中又風頭極盛,隱然已壓過了方中誠等眾多世家子弟。禁衛八營中人並未見當日情形,總覺得是有人在夸大其詞,楚錚與敏公主之間的事倒也罷了,可對傳言中這少年如何勇猛感到難以置信。今日雖不能試探楚錚武功,但如果讓他當場出丑,八營的人還是很樂意看到的。

    楚慎安等人擋在八營眾軍官面前,雙方之間推推攘攘,火氣越來越重,忽听身後楚錚說道︰“既然八營的兄弟如此看得起我楚錚,我楚錚一一接下就是。堂兄,你暫且讓開。”

    楚慎安回頭,只見楚錚雖仍滿面通紅,但雙目清澈,已無半分醉意。

    楚錚在來飄香閣的路上便知今日難免要喝酒,突然想起前世在書中描述過借內功逼酒一說,記得自己也曾經就此問過吳安然,吳安然答他當年就曾做過此事。楚錚一路上就在暗中琢磨,倒也悟出了幾種運功之法。可不料理論與實踐之間差距較大,幾杯下肚後楚錚就頭暈忽忽的連內息方向都把握不準了。幸虧楚慎安等人為他擋了片刻,楚錚才運轉內力將酒從左手心逼出。

    楚錚又試了幾遍,覺得已經熟練了,便請楚慎安讓開,從一旁取過一個大海碗,說道︰“諸位,這樣一個個喝太麻煩,這樣吧,八營的弟兄有幾位,小弟就讓紫兒姑娘往這杯中倒幾杯。”說完數了下面前人數,道︰“紫兒姑娘,倒一十三杯。”

    紫兒應了一聲,往碗中倒了十三杯,倒完後那碗中酒都要溢出來了,楚錚端起笑道︰“剛剛好,真是酒不欺人,諸位,干!”

    八營眾軍官正要舉杯,方中誠在一旁怒喝道︰“沒臉的東西,全部給我換大碗,一滴都不可少。”說完,方中誠自己也倒上滿滿一碗,走上前來道︰“五公子,我八營弟兄齊敬你一碗!”

    楚錚看著方中誠,突然覺得這小子也不是那麼討厭了,笑道︰“方公子果然爽快,干!”

    楚慎安見楚錚喝完沒事,放下心來,不讓八營專美于前,領著十二營眾軍官也齊敬楚錚一碗。

    幾碗下肚,八營和十二營的人看對方都順眼了許多,開始稱兄道弟了。場內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楚錚踱著方步,右手拿著大碗,一旁紫兒捧著酒壇,跟眾人一個個喝過去。剛開始還只是禁衛八營中人,後來楚錚喝得興起,連楚慎安等人都一一敬了。紫兒連著倒了好幾壇酒,只累得嬌喘連連。

    不知過了多久,包括飄香閣的姑娘們,屋內站立的人越來越少,紫兒掛在楚錚臂上,膩聲說道︰“公子,你真厲害哦。”方才有幾人與楚錚喝酒,非要讓她也一起喝,紫兒也不推辭,舉杯就喝,算起來也喝了不少。

    楚錚見她雙眼迷離,將她扶到一邊坐下,正準備離去,只听紫兒喃喃說道︰“公子,你以後還來嗎?”

    楚錚一怔,回頭看去,卻見她已經睡著了。楚錚一笑,拎起酒壇向那幾個還能站立的人走去。

    八營的陳林是最後一個倒下的,趴在地上抓住楚錚褲腳含糊說道︰“別……別的不說,五公……子海量,在下……服了。”說完頭一垂,再也不動了。

    楚錚一手拿碗,一手拎著酒壇,呵呵傻笑著。他雖仗著龍象伏魔功將酒大部逼出,但總有一些殘留于體內,這時見眾人都差不多了,心情一松,踉踉蹌蹌走到方中誠身前,坐下笑道︰“你服了沒有。”

    方中誠迷迷糊糊地說道︰“不服,我們方家絕不輸于你楚家。”

    楚錚往他頭上拍了一下,道︰“別什麼事都扯到你我兩家身上,對了,跟你說件事。”

    “什麼?”

    楚錚勉強抬起手臂,指著紫兒說道︰“這丫頭不錯,別讓飄香閣里人欺負她。”

    方中誠一拍楚錚大腿,道︰“你……放心,我讓飄香閣從此把她供著,以後她只服侍你一人,絕不讓敏公主知道。”

    楚錚晃晃悠悠地走進踏青園,轉身對身後的管事張得利說道︰“跟你說了……沒事你……還跟著,回去吧。”

    張得利應了聲是。方才他在門中見楚錚醉醺醺的心里不放心,一直將他送到這里。

    楚錚走進屋內,卻見楚夫人與柳輕如在聊著家常。

    見楚錚回來,楚夫人訝然道︰“錚兒,你怎麼穿成這樣子?”

    楚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仍穿著那校尉的便服,不由得暗罵自己糊涂,強笑道︰“孩兒小小年紀,穿著軍服在城里走才顯眼了些,就向人借了套衣服穿。”

    楚夫人狐疑地走到楚錚身邊,聞了聞,頓時勃然變色,一只手擰向楚錚耳朵︰“好啊,小小年紀居然跟人出去喝酒,你不得了了?”

    楚錚下意識一偏頭閃開,若平日給娘親擰就擰了,可現在柳輕如還在旁邊,自己可丟不起這人。

    楚夫人一怔,愈加生氣。楚錚見勢不妙,忙道︰“是堂兄楚慎安和禁衛十二營的軍官們非要孩兒去的,孩兒也是沒辦法,畢竟以後都是同僚,不好駁他們面子。”

    楚夫人哼了一聲,她最生氣的倒不是楚錚身上的酒味,而是一股膩人的脂粉味,很顯然楚錚是到什麼地方去喝酒了,不過她也不想讓柳輕如知曉此事,只是罵道︰“好個楚慎安,也不是個好東西。還不快去把衣服給換了,收拾干淨了再過來。”

    楚錚如遇大赦,慌忙回屋換上自己的衣物,親自打了盆水將那校尉的衣服泡了起來,死無對證。

    簡單梳洗了一下,楚錚回到客廳內。楚夫人看著他,忽然嘆道︰“為娘真是不懂,錚兒,你還小,為何非要走入官場呢?”

    楚錚干笑道︰“這是父親的意思,孩兒豈敢違背。”

    楚夫人瞪了他一眼︰“若你真不願,你父親也不會強迫于你。恐怕還是你自己樂意的吧,小小年紀就踏入官場這污穢之地,整天爾虞我詐,為娘看你是愈發變得奸滑了。”

    楚錚沉默半晌,道︰“這是孩兒必經之路,楚家子弟又有幾個能免得了。”

    楚夫人無奈地說道︰“你們這些男人啊,說什麼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連你這小孩也是如此。就像你父親到了京城後,忙得連家都難得回,難怪古有女子會嘆道,悔叫夫婿覓封侯。”

    楚錚無語。

    “算了,為娘也不管了,”楚夫人搖了搖頭,“只望你不要將官場那一套用于家人身上就好。”

    楚錚覺得楚夫人今日頗為異常,心中奇怪,口中不得不應道︰“孩兒謹遵娘親教誨。”

    楚夫人道︰“不過你以後也檢點一些,不要跟著禁衛軍那幫小子胡鬧。你與敏公主之事尚未了結,不要再授人于話柄。”

    柳輕如聞言臉色一黯,忙起身為楚夫人倒茶做掩飾。楚錚與趙敏之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即使她在此深院之中也早已知曉了。

    楚夫人卻注意到了,嘆道︰“輕如,你也不要想不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畢竟是南齊人,錚兒日後總要娶一正妻過門的。”

    柳輕如強笑道︰“夫人,小女子流落到趙國,能得到夫人和公子厚愛已是萬幸,哪還會有其他心思。”

    楚夫人看著柳輕如,說道︰“若是拋開家世,輕如,你倒是我最中意的媳婦,知書達禮,人又賢惠,而且又能干。可楚家畢竟是趙國世家之首,世家子弟的婚事連我們這些做爹娘的有時都無法決定。輕如,你出身南齊範家,這些你應該是知道的。”

    柳輕如默然,她也知道世家子弟原本就是如此,若範家不為南齊皇帝所誅,她恐怕早已許給不知哪位官宦子弟了。

    楚夫人看了一眼楚錚,對柳輕如道︰“輕如,我家錚兒縱有諸般不是,但有一樣還是好的。他對身邊女子都十分憐惜,雖說以後難免會惹一些風流債,可縱然是那敏公主進了門,他也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楚錚呵呵一笑,果然是知子莫若母。

    楚夫人一想到那趙敏就覺得牙疼,一個姑娘家沒事干練什麼武功,性子又驕縱,偏偏又是公主之尊,以後到了楚府,叫自己怎麼管束啊。

    楚夫人忍不住瞪了楚錚一眼,全是他惹的禍。楚錚與趙敏的事傳出後,京城再也沒有一家人家敢上門提親了,畢竟誰也不敢無故與皇上作對。長此下去,這趙敏可就不得不娶進門了。

    楚夫人越想越心煩,干脆不再理此事,對楚錚道︰“你大哥和三哥後日就要回京城了,隨行的還有你祖母和寧家小姐。”

    楚錚喜道︰“祖母也來京城,她老人家身體康復了?”楚軒要在京城成婚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楚府一個月前就已開始著手準備了。

    楚夫人笑道︰“不錯。這幾日你跟營里告個假,幫著府里準備你大哥婚事。”

    楚錚最怕麻煩,推辭道︰“孩兒能幫上什麼忙,讓府里下人去辦好了。”

    楚夫人道︰“此事還非你不可。你大哥這婚事為娘與你父親商量過了,京中三品以上官員府中都要送請柬。你父親當然不可能親自登門,讓下人去又過于失禮,如今你已有官職在身,去送再合適不過了。”

    楚錚叫苦連天︰“娘,您這不是將孩兒送上門給那些官員觀賞嗎?”

    柳輕如听楚錚說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事就這麼定了,誰讓你惹出這些事端,自作自受。”楚夫人忍住笑道,“為娘過會讓張管事將需請的官員名冊給你,記著要按著順序,官職由高至低,切不可亂了。”

    楚錚垂頭喪氣地說道︰“孩兒遵命,明日一早孩兒就去方相國府。”楚錚心底琢磨著見到方中誠時怎麼狠敲一筆,今日離開飄香閣時楚錚前去結賬,花費著實不小,特別是那十八壇御酒更是難以估價,楚錚只好將身上的現銀全部丟于那孫嬤嬤。

    楚夫人卻道︰“先不去相國府,明日一早你先到宮里去一趟,將你姑姑接來。她在皇宮里孤單單的,這次軒兒大婚,她這做姑姑的也可借操辦之名在府里住幾天。”

    楚錚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楚夫人微怒道︰“你這孩子,讓你去接你姑姑都不情願?”

    楚錚苦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孩兒每次去皇宮都沒好事,一次是與儲君相爭,另一次給那老公主打得一月起不了床,是不是孩兒命中與皇宮相克啊。”

    楚夫人笑罵道︰“你哪來這麼烏七八糟的心思,如今不同往日,你救駕有功,又與敏公主交情甚好,宮里沒什麼人膽敢為難你。”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55

初露鋒芒 第三十三章 三度進宮

第二天一早,楚錚無奈地起身三進宮,來接他的依然是楚琳身邊的太監孫得山。

    相較前兩次,孫得山對楚錚更是恭敬,他明白這少年是朝中近期風雲人物,日後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言語中討好意味甚濃。

    楚錚知道這些宮里的宦官大都也是貧苦人家出身,家中實在過不下去了才送孩子入宮。大趙國又對宦官管控甚嚴,大多數太監俸祿也不過只能維持溫飽而已,孫得山這些近身太監還好些,但也沒什麼實權,對家中根本照料不到。楚錚有心攏絡,隨口問了孫得山的籍貫和家中狀況,並許諾日後將他家人接到京城居住。孫得山听了頓時感激涕零。

    走進楚琳的鳳鳴宮,楚錚不由得一愣,只見趙敏笑靨如花,倚在楚琳身邊,兩人不知在談些什麼,神態頗為親密。

    見楚錚進屋,趙敏臉露喜色,走上前來嗔道︰“怎麼這麼久方到,我和琳姨等了好久了。”那天趙王一番話讓趙敏心花怒放,以為父親基本同意她與楚錚之事,她天性爛漫,見了楚錚都不用“本宮”二字了。

    楚錚見姑姑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和趙敏,猜到必是她通知趙敏自己今日要來。楚錚雖有些無奈,但也不好冷臉相迎,笑道︰“府里有事耽擱了,出來晚了些。”

    趙敏有些不信,道︰“你整日很忙嗎,你們府里那多麼下人,讓他們去就是了。”

    楚錚懶得理她,一撇嘴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轉身見過楚琳,將來意說了。

    楚琳與楚老夫人已有好幾年不見,一听說母親也要來,甚為歡喜道︰“本宮這就去面見皇上。你們兩個也有好幾天不見了吧,先坐下聊聊。錚兒,等姑姑回來後與你一起回府。”說完,楚琳向趙敏眨了眨眼。

    楚琳走後,宮內頓時寂靜下來。楚錚咳嗽一聲,正想說話,卻見趙敏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楚錚心里不明白,道︰“你看我做甚?”

    趙敏過來拉住他衣袖,道︰“咱們先到太平宮去。”

    楚錚愕然,道︰“去你宮里干嘛,姑姑說過讓你我在這里等的。”

    趙敏有些扭捏,臉紅紅地道︰“叫你去你就去嘛。”

    楚錚覺得此語曖昧,心里一亂,開始胡思亂想︰難道她想……不可能吧,怎麼說趙敏也是公主之身,怎會做出那種事,就算她真想那樣,自己一定會……那該怎麼辦好呢?

    楚錚強自鎮定,正色道︰“公主,請先把話說明白,要我去太平宮做甚?”

    趙敏猶豫了下,道︰“我姑姑想見你。”

    楚錚頓感如冷水澆頭,滿心綺念登時化為烏有,嚇得一激凌,道︰“你姑姑找我做甚?”

    趙敏拉著他往門外走去,一邊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楚錚苦笑著跟著趙敏到了太平宮。

    上次與趙敏來太平宮時,楚錚根本就未進去看,與趙敏在屋外較量一番後就被趙茗打了暈天黑地。此次走了進來,楚錚才發現這太平宮佔地極廣,比姑姑的鳳鳴宮大了好幾倍,不由得暗暗驚異。

    趙敏領著楚錚走進一間房屋。這與其說屋,倒不如說是一個大殿,從大門至堂上竟有數十丈距離。趙茗就站在那堂上,負手背對著楚錚。

    趙敏上前去,輕聲道︰“姑姑,他來了。”

    趙茗嗯了一聲,轉過身來。楚錚不由得一呆,趙茗並未像往常那樣臉帶面具,竟以真面目示他。

    從外表上,趙茗僅不過二十五六歲,完全不像趙敏的姑姑,倒似她姐姐一般。她此時雖身仍著男裝,但卻仍風姿傲然,一張雪白的瓜子臉上眉如遠山,唇似丹涂,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只是雙目凌厲,不時閃過一道寒光。楚錚瞬間給出評價︰憤世嫉俗的老處女。

    但世間向來以強者為尊,楚錚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下官參見長公主。”楚錚如今既有官職在身,便按宮里的規矩行禮,何況如果依江湖規矩的話,楚錚就該說晚輩血影宗門人楚錚拜見前輩,那不是皮癢嗎。

    趙茗淡淡道︰“還是喚我葉先生吧,這長公主一稱我已數十年未用了。”

    楚錚識趣地應道︰“是。”

    趙茗道︰“讓你來這個地方你覺得很奇怪吧?”

    楚錚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太平宮根本不像是一個公主的居所,特別是這間屋子,他進來後就感覺心里沉甸甸的,有種莫名的壓抑感。

    趙茗輕輕一拍身前的石欄,道︰“這里原是後漢太宗劉禪的早朝之處。”

    楚錚一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那怎麼會由敏公主居住于此?”

    趙茗道︰“當年太祖定都于此,有一道士說後漢傳承不到百年,乃是因此間缺少龍脈之氣,太祖听信此人所言,便又新建了朝堂大殿。從此這太平宮便為我葉門所有。”

    楚錚恍然。

    趙茗走下堂來,道︰“想當年,太宗麾下賢臣如雲、名將如星。這邊應站著群臣之首、千古名相諸葛相國,這里所立著的應是開國五虎將關雲長、張翼德、趙子龍、馬孟起、黃漢升……”

    趙茗邊走邊指,說了近百個名字竟絲毫不差。楚錚心中暗暗佩服,他一直對劉禪能一統天下迷惑不解,因此對這一時代史書看得最多,論熟知程度還在趙茗之上,可怎麼也找不出其中答案,無論正史野史對劉禪都大加頌揚,說他自幼聰明、胸懷大志,沒有絲毫阿斗的影子。楚錚也曾想過,劉禪是否也和他一樣,是來自另一時間的人,可縱觀史書劉禪沒有任何異常之處,沒有超出時代的言論,只是達成了一統天下的偉業。與大多數開國君王一樣,他為政清明,體恤民情,算得上是個好皇帝,僅此而已。

    楚錚正在出神,趙茗突然停下,返身盯著他道︰“此地曾有過如此眾多英杰,楚錚,你日後想站在什麼位置?”

    楚錚一驚,她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認為楚家有不貳之心?不由得強笑道︰“長公主,小臣只是個碌碌無為之人,哪能與這些先賢相提並論?”

    趙茗哼了一聲,道︰“你若也算碌碌無為,世上又有幾個杰出之士。小小年紀就已是鷹堂之主,一身武功竟能與魔教長老抗衡,似你這等人物,我還是平生僅見。”楚錚雖未依她言喚她葉先生,可趙茗此時也不想計較。

    楚錚捉摸不透她究竟何意,干脆直言道︰“能得長公主盛贊,小臣榮幸之至。不過小臣愚笨,長公主方才之意還請明示。”

    趙茗看著他道︰“前些日子你救了我皇兄,讓我甚感意外。那些刺客是魔門中人,而你則是血影宗傳人,血影宗乃魔門六堂之一,你卻出手擊殺魔門長老‘風行萬里’李萬山,這是何故?”

    楚錚正氣凜然︰“小臣所練的雖是魔門武功,但仍為大趙子民,那西域魔門投效秦王,刺殺我趙國重臣,古語︰天、地、君、親、師,小臣自當以護衛我大趙為重。”

    趙茗問道︰“那教你武功的吳先生想必就是南齊的‘魔秀士’吳安然了,他身為血影宗之主,難道就對你所為之事置之不理?”

    楚錚道︰“家師雖為血影宗之主,但多年前便已效忠我楚家。此次得知刺殺梁大人的是西域魔門中人,家師的確處于兩難之地,小臣體諒家師,特請家父恩準家師不參與此事。”

    趙茗森然道︰“可我怎麼听說,當時突然出現一蒙面人,出手救走了魔門的赫連雪?”

    楚錚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婆娘從何得知此事?

    趙茗見楚錚猶豫不決,猛然喝道︰“說!是否你師父所為?”

    楚錚一狠心,道︰“此事是否家師所為,小臣尚不得而知,但小臣已決心不再追查此事。”

    趙茗疑道︰“這是為何?”

    楚錚道︰“他畢竟是小臣授業之師,為徒者不應亂疑師。何況魔門此次東來共二十九人,若家師真心向魔門,大可事先報信,家父領兵圍剿唐府必然無功而返。倘若此事萬一真是家師所為,小臣也甘願為家師擔下此事,以報師門之恩。”

    趙茗不由得點了點頭,葉門當年也只是江湖中的一個門派,對尊師重道看得極重,楚錚此言倒也合她心意,說道︰“如此做也有你的道理,畢竟他是你師父。看在你救駕有功的份上,此事不再與你計較。”

    楚錚暗暗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已汗流浹背,方才七分謊言三分真,還好賭對了。

    趙茗沉吟道︰“方才我與你說的那些賢臣名將,都是助後漢太宗一統天下的功臣。如今天下四分,與當年三國鼎立頗為相似。只是東吳羸弱、南齊衰敗,我大趙真正的強敵只有西秦。西秦王鄭炯當年為一統朝綱,大肆誅殺世家大臣,反而使西秦元氣大傷,而我大趙則正與之相反,皇權勢微,朝政為你們三大世家把持。”

    楚錚不由得苦笑道︰“長公主,這話有些過了吧。”

    趙茗看了他一眼,道︰“事實就是如此,你們三大世家不過是互相牽制,誰都不敢有篡位之心而已。”

    楚錚大聲咳嗽,這女人也是長公主啊,怎麼一點也不懂得什麼叫隱晦,把話說得這麼直白。

    趙茗又道︰“凡事有弊有利,這數十年來,三大世家人才輩出,我大趙國力也日漸強盛,已超越西秦。若不是君臣相爭,恐怕早已對西秦用兵。如今三大世家成聯盟之勢,皇兄年已老邁,無力再奈何你們楚王方三家。但我可斷言,若無外患,三大世家聯盟必不會長久,到頭來仍會爭斗不休。楚錚,你們楚家為三大世家之首,令尊楚名棠乃治國安邦的奇才,而你又是楚家下一輩的個中翹楚,我想讓你轉告楚名棠,西秦王鄭炯雄才大略,若任憑他整治西秦,恢復元氣,大趙必難得安生。只有及時對西秦用兵,迫使西秦窮兵黷武,也許十年後我大趙便可有機會一統天下,使此地再現後漢太宗時的盛況,你楚錚那時必可在此間佔一席之地。”

    楚錚這才明白趙茗的用意,暗想這女子倒也是個厲害人物,懂得將國內矛盾轉化到國外去。可那西秦又豈是善與之輩,一旦兩國開戰三大世家不知會有多少精英會埋骨沙場,如此對她趙家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不過她說的也有理,西秦和趙國總會有一戰,晚戰還不如早戰,父親楚名棠似乎也有此意。

    既然趙茗將話說得如此明白,楚錚指了指那高堂之上,笑道︰“那要看上面那位能否容下我們楚家了。”

    趙茗知他指的是趙慶,道︰“你們不用操心此事,此事由我來掌控,他翻不到哪去。”雖說葉門曾有祖訓不得干預朝政,可趙家已到了危及存亡之際,趙茗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楚錚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不過楚錚卻有些不明白,道︰“小臣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子,長公主為何不找家父親自談?”

    趙茗一窒,道︰“你既是鷹堂堂主,楚名棠想必是要將你培養成楚家下代宗主,先由你轉告吧。”她實在不想再見楚名棠,若與楚名棠商議此事,如果戴著面具定不能取信于他。可若示他于真面目,那段往事雖已過去那麼多年,可她內力深厚,駐顏有術,容貌並未有太大改變,楚名棠一眼便可將她認出,到那時天知道會有什麼變故。

    楚錚失笑道︰“小臣上還有兩位兄長,楚家宗主怎麼由我來當?”

    趙茗盯著楚錚道︰“除你父親外,歷代楚家宗主都由鷹堂堂主接任。楚名棠若無此意,怎會將你兩個哥哥調出京城,他們二人也是才智之士,難道就當不得這鷹堂堂主嗎?”

    楚錚甫听此言頓時一驚,心亂如麻。父親若真如此做就是廢長立幼,特別是大哥又無過錯,怎能讓他心服,楚錚不知道尚罷了,如今知道了又怎麼面對大哥?

    趙茗道︰“楚錚,今日就到此,你先回去吧。此事除了告訴你父親知曉外,不可再說于任何人听。否則,我這佷女再怎麼傷心,我也是顧不得了。”

    趙敏拉住她衣袖,不滿地叫了聲︰“姑姑。”

    趙茗話雖如此說,但料想楚錚也不知那種不知輕重之人,否則楚名棠也不會對這兒子如此器重了。

    楚錚應了聲“是”,轉身向外走去。

    趙敏想跟他一同出去,卻被趙茗一把拉住,道︰“你先留下,姑姑還有事。”趙茗原本還想與楚錚談談他與趙敏的事,可見他精神恍惚,顯然楚名棠並未與他提起立他為下任宗主一事。趙茗不由得暗想,難道楚名棠還有他意?若真是如此,趙敏的婚事要暫且緩一下了。如今趙家處于危難之中,這佷女的婚事是個極大的籌碼,可不能隨意就這麼定了。

    楚錚直覺趙茗並未騙他,可父親如此做,大哥會甘心嗎?楚錚與楚軒、楚原二人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他實在不想因此破壞彼此之間的關系。

    楚錚嘆了口氣,暗想只有回去再向父親詢問吧。

    宮內的小徑上灑滿飄落的黃葉,此時已是深秋的季節了。

    楚錚走在通向鳳鳴宮的路上,忽然一個嬌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子走得如此之倉促,莫非急著與有情人相會?”

    楚錚一驚,向四下看去。那聲音分明是用內功迫入他耳內的,而且功力頗為深厚。

    一個在不遠處清掃落葉的宮女轉過身,緩緩向楚錚走來。這女子乍眼看上去並不出眾,眼楮比趙敏小了些,鼻子不如柳輕如來得細挺,一張嘴也似乎大了點,只有膚色還算差強人意,可這幾樣組合在一張臉上,竟有一種銷魂蝕骨的媚意。

    楚錚緩緩吸了口氣,道︰“武媚娘?”

    武媚娘掩嘴輕笑道︰“原來公子還記得媚娘啊,奴家還以為公子有了公主,早就把奴家給忘了呢。想不到公子竟是當朝三大世家之首楚家的小公子,難怪連天魅門都要對公子低頭。”

    武媚娘身上的那身宮女服顯然是新制的,看起來並不很合身,不過縱然如此依舊遮蓋不住她曼妙的身材,這掩嘴一笑更是媚態萬千,楚錚不得不承認,單論誘惑力而言,此女絕對舉世無雙。

    楚錚暗吸口氣,道︰“你怎知曉此事?”

    武媚娘臉露哀怨之色,道︰“方才公子與公主從此地牽手而過,親熱無比,真是羨煞奴家了。先前奴家還不知那女子是誰,听管事太監說了才知是公主,唉,奴家再無指望了。”

    楚錚一皺眉,道︰“不要在本公子面前耍弄你那‘媚惑眾生’。你是何時進宮的,怎麼本公子不知此事?”

    武媚娘道︰“就是昨日,那張老頭沒稟報公子?”

    楚錚這才想起昨夜楚芳華送來過幾份文書,當時府內事情較忙,而這幾份文書也並無加急字樣,自己竟忘了看了。

    武媚娘仍是一副可憐樣,道︰“公子,你是否對媚娘有所不滿?”

    楚錚道︰“此話怎講。本公子何時對你不滿了?”

    武媚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與媚娘一同進宮共二十二人,有三人直接被封為嬪妃,另十幾人也安排得好好的,只有媚娘和其余四人一早起來就被逼著來此掃落葉。”

    楚錚淡淡道︰“怎麼,你也想當嬪妃?本公子將你送入宮,要你做什麼張老先生沒對你說嗎?”若成了皇上的嬪妃,以後怎麼留在趙慶身邊?不過也難說,楚錚記憶中的那個武媚娘,不就先後侍奉李世民父子嗎。

    武媚娘搖了搖手中掃把,道︰“那也不該讓媚娘做這種事吧,听那些人說入宮前她們家人就已經上下打點好了。唉,媚娘自幼孤苦伶仃,公子又對奴家視若棄履,媚娘只有認命了。”

    楚錚笑道︰“古人雲︰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武媚娘掩耳跺足道︰“不听不听,公子狡辯之詞,媚娘不想听。”

    楚錚住口不再往下背,心中也有幾分歉然,自己對這女子始終存有戒心,那張伯昌未得授意,自然也不敢擅自在宮里為武媚娘上下打通關節。

    楚錚看著武媚娘,突然道︰“如果覺得在宮中不開心,跟我說一聲,我就現在可以帶你出去。”趙茗既然決心控制儲君趙慶,武媚娘留在宮中已經並無必要,況且以趙茗的眼力,武媚娘這身媚功恐怕難逃她法眼,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武媚娘也收起了嬉笑之態,搖頭道︰“不勞公子費心了,既然來了,媚娘也就在此安心住下去了。”

    楚錚並不死心,道︰“一入宮門深入海。這宮廷內險惡猶勝于江湖,你為何非要執意留在此地?”

    武媚娘道︰“媚娘孤身一人,留在哪里不是一樣?宮廷雖險惡,媚娘自信仍有自保之力。當年與媚娘一同入天魅門的有四十余人,三年後只剩下區區四個而已。公子難道還以為天魅門是些善良之輩嗎?”

    楚錚默然,魔門中人崇尚天欲,從不在乎他人死活,楚錚在吳安然燻陶下對此也並不覺得怎麼不對。可要是對著一群天真的孩子下手,楚錚絕不能容忍,此事倘真如此,那徐景清真是罪不可赦。

    楚錚突然道︰“你與我出宮去吧,當初與你約定之事至此作廢。出去後本公子扶持你成為天魅門之主。”

    武媚娘撇嘴道︰“除非公子願意媚娘侍奉左右,媚娘這就隨公子離去。”

    楚錚心一動,看了看武媚娘,不覺又打消了這念頭。武媚娘雖在別人眼中千嬌百媚,可畢竟是後天功法所致,楚錚在龍象伏魔功護體之下,並沒有太大影響,他還是比較喜歡柳輕如這種天生麗質的女子。何況這武媚娘根本讓人捉摸不透,此番話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身負上古媚功,又決非是個甘于寂寞之人,帶到楚府非把府中攪得翻天不可,除了少數幾人外,恐怕都將為她所迷。即使父親楚名棠心志堅定,但楚錚敢打賭他絕對抵制不了武媚娘的“媚惑眾生”。

    楚錚不由得暗想︰也許這種心法根本就不該存在于世上,幸虧其中大有缺陷,天魅門無心讓之露于世人面前,否則歷史上多出幾個妲己,史書根本就不會如此寫了。

    “那就隨你意吧,”楚錚說道,“可如果你非要留在宮中,有一事我需告誡你,這宮里有位絕頂高手,你若接近儲君必會被她察覺,若讓她知你是魔門中人,她絕不會放過你。”

    武媚娘有些不信,以為楚錚故意在嚇她,笑道︰“媚娘這‘媚惑眾生’還只在吳先生和公子面前吃過虧,那人比起吳先生如何?”

    楚錚沉聲道︰“即使我們師徒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而且那人是個女子,你的‘媚惑眾生’在她面前根本起不了作用。”

    武媚娘一驚,強笑道︰“宮中既然有如此高手,公子還將奴家送入宮做甚?”

    楚錚不想跟她解釋太多,只是道︰“如今不同往日,那人日後時常會在儲君身邊。你還是放下此念,與我出宮去吧。”說完,楚錚伸手拉向她衣袖。

    武媚娘突然身形一閃,連退幾步,說道︰“公子且慢,听奴家一言。奴家既然到了此地,就沒想過再出去。我武媚娘一生受盡欺凌,又遭人所騙練了這絕命武功,今後時日不想再受控于任何人之手。”

    楚錚臉色一變,冷笑道︰“你要留在宮中,應該不是僅為此原因吧。”

    武媚娘道︰“公子心思縝密,媚娘的用意瞞不過公子。不錯,我武媚娘已二十有二,‘媚惑眾生’心法已修至前人最高境界,恐怕已時日無多,這一生媚娘被人欺負狠了,就想嘗試一下成為一國之後的滋味。公子所說的那位絕代高手真也罷,假也罷,媚娘一無所懼。”

    楚錚目露殺機,道︰“你說得如此直白,難道不怕我殺了你嗎?”

    武媚娘將心意說出,好像輕松了許多,道︰“此乃媚娘的心願,公子若是不準,媚娘這條命是公子所救,公子若想取回去請自便。”

    楚錚不由得暗自苦笑,自己猶如打開了潘多拉之盒,將這女子送入宮中實在是大錯特錯。前世看書時那些主角回到過去都是算無遺策,可自己怎麼就時常吃癟,辛苦安排下的棋子到頭來不僅無用,還成了自己的大麻煩。

    “你還真不負了武媚娘這名字。”楚錚從懷中掏出當日武媚娘送于他的玉佩,“你還記得此物嗎?”

    武媚娘偏過臉去,說道︰“當然記得,奴家還記得當日曾說過若日後媚娘做了什麼對不起公子之事,公子可將此玉佩擊碎後交于媚娘,媚娘便自盡于碎玉前。”

    楚錚手中微微用力,盯著武媚娘道︰“此言還當真嗎?”

    武媚娘手撫酥胸,決然道︰“玉一碎,媚娘自當自斷心脈。”

    楚錚看著她,只見武媚娘臉色蒼白,神情倔強,再不帶一絲‘媚惑眾生’的意味,楚錚反而心一軟,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此生從未殺過一人,何況眼前又是個女子,而且此女子也是苦命之人,已命不長久。反正有趙茗在,這武媚娘再厲害也不能掀起多大風浪。而且那邊另幾個宮女已經注意到這里,不時地往這邊看著,若武媚娘突然自盡于此,楚錚有七八張嘴都說不清。

    楚錚將玉佩置于掌中,淡淡說道︰“既然你心已決,我也不勉強。你是何等人物,小小一塊玉佩又怎麼約束你。這塊玉佩就還于你吧,你我從此不再有瓜葛,不過武媚娘你可要記好了,想當皇後可以,但需安分守己些,否則就算你成了女皇,我楚錚也能取你性命。”

    “女皇?”武媚娘眼放異彩,“的確又勝皇後一等。”

    楚錚手捂額頭,自己在說些什麼啊。

    “想當女皇,下輩子吧。”楚錚搖了搖頭,將玉佩拋給武媚娘,轉身離去。

    武媚娘望著楚錚的背影,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她輕撫著手中玉佩,喃喃道︰“明明對你說了,只要你願意收留媚娘,媚娘便會跟你去的。可你偏偏不回答,看來在你心中,是根本就是看不起媚娘的。你是世家公子,媚娘只是個江湖女子,當然入不得你眼了。也許是你年紀小,根本不懂女人家的心思?”

    武媚娘將玉佩貼于臉頰上,感受著楚錚的氣味,突然撲哧一笑︰“若你真再大那麼幾歲,你要不要媚娘,媚娘都纏定你了。”

    “不過你既然未將此佩捏碎,看來對媚娘還是有幾分在意的。若你方才真它捏碎,媚娘的心也會跟之而碎,世上再無一人可值得牽掛。”武媚娘突然語氣又轉蒼涼,“也不知媚娘能不能看到你真正長大的模樣。”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7:56

初露鋒芒 第三十四 兄弟鬩牆

楚錚回到鳳鳴宮,孫得山忙迎了上來,躬身道︰“五公子回來了?”

    楚錚嗯了一聲,道︰“姑姑去皇上那里還未回來?”

    “正是。公子先到屋內坐會兒吧。”

    到了屋內,孫得山親自為楚錚泡了盞茶。楚錚坐下後臉色陰沉,靠在椅背上,怔怔出神。

    孫得山忐忑不安,不知這五公子為何心煩,剛剛與敏公主出去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一臉不高興呢,難道二人鬧什麼別扭了?

    楚錚突然搖頭笑道︰“武媚娘。”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就對這女子如此豈憚?莫非只是因為這名字?若是換了張媚娘、李媚娘,楚錚自忖應該沒這麼鬧心吧?可如今這時代又非貞觀年間,這帝王之權遠不及後世之大,君要臣死君不得不死的愚忠在當今來說簡直是個笑話,起碼三大世家不會把這當回事。就算此武媚娘是彼武媚娘,也不過是個精通媚功的一個女子罷了,皇上手中都無權,她憑什麼來掌握朝中大權?若僅憑武功,楚錚都自信一人出手也可將此女擊斃,何況楚王兩家還有眾多高手。

    想通了此節,楚錚不由得心情一松,轉頭叫道︰“孫得山?”

    孫得山一愣,道︰“小的在。”心中卻有些奇怪,楚錚一直很客氣地叫自己孫公公的,怎麼突然間就直呼名字了。

    楚錚道︰“你可是玄字九號?”

    孫得山臉露驚訝之色。當年那將自己送入宮中的老者曾將自己編為玄字九號,還沒等自己弄清其中意思,貴妃娘娘就已接手了宮內青堂中人,這編號已經很久沒听有人提起了。

    可他畢竟是個聰明人,隱約猜到了其中關系,忙道︰“小的正是。”

    楚錚道︰“當年與你一同奉命到貴妃娘娘手下效力的共有二十一人,如今這些人都還在嗎?”

    孫得山心中更無懷疑,道︰“回稟公子,還有十九人。那兩人一人病死,另一人心生異志為娘娘所杖殺。”

    楚錚看著他,道︰“孫得山,你既然深得娘娘信任,看來你辦事能力不差。我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孫得山想了想,道︰“公子請講,只要與娘娘之事不違背,小的必會全力而為。”

    楚錚一笑,道︰“放心,此事我也會稟報娘娘,你不必擔心。宮里最近新進來一批宮女,這事你該知道吧。”

    孫得山道︰“小的知曉,明日鳳鳴宮也要從中挑幾位宮女。”

    楚錚心中一動,要不就將武媚娘安排在姑姑身邊?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武媚娘心意已決,就算把她置于鳳鳴宮也無用,何況她武功不弱,萬一情急之下傷了姑姑可就不好了。

    “這批宮女中有一個叫武媚娘的,你安排幾人暗中監視,再去收買一個新來的宮女,安排她與武媚娘同住。記下此女一舉一動,每日報于我處。”

    在孫得山心目中仍是以貴妃娘娘為重,一听楚錚就讓他辦這事,不由得松了口氣,道︰“公子放心,小的馬上就去操辦。”

    楚錚沉思道︰“此事也不必做得太刻意,無需全用你們那一十九人,另,此事除你之外,不可讓他人知道是我主使。”

    “小的明白。”

    孫得山向楚錚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楚琳回來了,見楚錚一人在此有些奇怪,道︰“敏兒呢?”

    楚錚苦笑道︰“被她姑姑叫去了。”

    楚琳不由得眉心一皺,道︰“她所為何事?”自從那次楚錚差點命喪趙茗之手,楚琳原先對葉先生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趙茗與楚錚所談之事甚為機密,且叮囑過楚錚只可告知楚名棠一人,楚錚便推諉了幾句,忙催促著楚琳動身。

    楚錚陪著楚琳回到了楚府,楚夫人已在廳中等候,見楚琳來了,便笑嘻嘻地上前行禮。楚琳忙攔道︰“嫂嫂,這又不是在宮里,你不是要折殺小妹嗎?”

    楚夫人順勢起身,笑道︰“皇上這麼爽快準你回府了?”

    楚琳淡淡說道︰“是的,這些日子皇上似乎也想開了,對小妹的怨氣也消了不少。”

    楚夫人譏道︰“可能他知道事不可為了吧。”

    楚琳悵然若失,道︰“也許吧,他畢竟也老了。”

    楚夫人突然覺得與楚琳談論此事並不合適,畢竟二人還有夫妻之情,便有意調轉話題,說起京城最近的趣事來。

    可一說到京城趣事,難免就提及楚錚與趙敏之事。楚錚覺得有些不妙,連忙起身告退。

    楚琳卻叫住他,道︰“錚兒,你先別走。姑姑之前就已經跟你娘說過了,這次回府里就住在你的踏青園。”

    楚錚笑道︰“佷兒歡迎之至。”

    楚琳坐在那里,看著楚錚笑吟吟。

    楚錚心中發毛,他最怕楚夫人這般笑法,眼前這姑姑比母親也差不到哪去,不由得強笑道︰“姑姑,佷兒有何不妥嗎?”

    楚琳笑眯眯地說道︰“不妥之處倒沒有。不過听你娘說,你已經納妾了,那女子長得頗為標致?”

    楚錚有些難堪,道︰“那柳輕如也是個苦命女子,佷兒與她只有一個名份而已。”

    楚琳正色道︰“那就好,敏兒對你深情意切,你可不要負了她,千萬不可她還未入門,你連孩兒都有了。”

    楚夫人在一旁忍不住一笑。

    楚錚無奈道︰“姑姑你在說什麼呢,佷兒與輕如姐可是清清白白的。”

    楚夫人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父親強令你未成年前不得與輕如圓房,你能把持得住?”

    楚錚惱羞成怒,知道自己在這兩人面前討不了好,索性拂袖而去。

    身後頓時傳來一陣笑聲。

    楚錚氣沖沖地向踏青園走去,迎面正好踫到剛剛回府的楚名棠。

    楚名棠見楚錚臉色不善,不由得一怔,道︰“錚兒,你姑姑已經到了?”

    楚錚道︰“是的,父親。姑姑正在內屋與娘說話。”

    楚名棠哦了一聲,便向內屋走去。

    楚錚突然想趙茗之事,忙道︰“父親,孩兒有事稟報。”

    楚名棠邊走邊道︰“就這說吧,為父還要去見你姑姑。”

    楚錚連著幾步趕到楚名棠面前,道︰“父親,此事極其重要。”

    楚名棠見楚錚神色凝重,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到為父書房去吧。”

    到了書房,楚錚將趙茗之言一一向楚名棠說了。

    書房中一陣寂靜,楚名棠突然哼了一聲,道︰“女子涉政,其禍無窮。”

    楚錚心里有些不贊同,暗暗嘀咕娘不是也經常為父親出謀劃策嗎,那些女中翹楚未必會比男人差到哪去。

    楚名棠道︰“不過她倒也有幾分眼光,知道要趁早對西秦動手。但說來輕松,可真要付諸實施,談何容易。”

    楚錚並不出聲,他知道自己在處理軍國大事上,比父親差得遠了。

    楚名棠道︰“這些年來,皇上一直無心用兵,大趙國兵力布署一直以防御為主,一旦外敵來襲,只能消極應戰。真要對西秦用兵是何等大事,豈是十天半月就能準備好的?糧草儲運、征用苦力等諸事起碼需要數年之久,哪能說打就打。還有軍力調動,攻打西秦難道僅靠西線大營嗎?當然還需調集北疆和南線大營起碼十萬大軍,而且要打就要兵貴神速,打得西秦措手不及,否則兩國各聚集數十萬大軍對壘陣前,我大趙比西秦強不到哪去,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最多不過像西秦一年前那樣無功而返。”

    “還有,到底由誰來統率大軍?西線統領方令明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若大戰一起,軍情千變萬化,時機稍縱即逝,以方令明的性格根本不適合擔當此任。可西線大營與西秦長年對壘,彼此頗為熟悉,與西秦一戰還需大力依仗他們,若以北疆或南線大營統領為主帥,顯然不妥,何況幾人都是一方大營的統領,方令明未必就心服。軍中將領不齊心,那這個仗還打什麼。可這方令明又動不得,此人在西線大營十幾年,帳下眾將官大都為他一手提拔,若將他強行調離,眾人心中難免會不滿,以致動搖軍心,況且他還是方令信堂弟,方家在軍中僅此一員大將,方令信是絕不會同意將他從西線大營統領之位上撤下的。”

    楚錚不由得說道︰“那能不能讓郭尚書為帥,方令明為輔,郭伯伯在軍中德高望重,又是兵部尚書,方令明也不會有異議。”

    楚名棠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上上策。可郭懷對皇上極為忠心,對為父則一直疑神疑鬼,將他調往西線他肯定認為為父定有所圖謀,而且皇上也不會安心,朝中忠于他的臣子也就這幾人了。錚兒,你去與那長公主說,只要她能說服郭懷擔當此任,兩年內必可對西秦用兵。”

    楚錚答道︰“是,父親。”正欲離去,趙茗所說楚府宗主向來由鷹堂堂主接任之言突然從他腦中閃過,楚錚看了楚名棠,欲言又止。

    楚名棠覺察到楚錚有些異常,道︰“錚兒,還有事麼?”

    楚錚猶豫道︰“父親,孩兒有一事憋在心里好久了。大哥和三哥在京城不過半年,父親卻將二位兄長同時外放出京,其中可是因孩兒之故?”

    楚名棠看著楚錚,道︰“你何處听得此言?”

    楚錚默然不語。

    楚名棠嘆了口氣,道︰“錚兒,鷹堂交于你手中,你做得甚好,為父頗為欣慰。你不必理會外人之言,為父這般自有為父的道理。”

    楚錚道︰“兄弟合力,其利斷金。若我們兄弟間尚不能齊心,如何能應對外來之敵?孩兒是幼子,父親這般做難免有人心有不服。”

    楚名棠踱了幾步,突然轉身盯著楚錚道︰“錚兒,為父若現在就讓你讓出鷹堂堂主之位,轉交給你大哥,從此以後你為族內閑散人士,不得再掌族中大權,你是否願意?”

    楚錚這些時日來掌控鷹堂,已深味手握大權的美妙之處,此時听楚名棠此言,“遵命”二字在他喉間涌動,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來。

    楚名棠冷笑道︰“你與你大哥一樣,都不是甘居人下之輩,又何必在為父面前惺惺作態?”

    楚錚一驚,忙俯首道︰“孩兒決無此意。”

    楚名棠哼了一聲,道︰“也許你此時尚有幾分誠意,可時間一長,手中之權怎肯交出?自古以來,多少大丈夫在權勢面前折腰,你又豈能免俗?你既已踏上仕途,難道不想象為父這般掌握萬人生死于手中?你平日常有驚世駭俗之舉,雖極力掩飾,可據為父看來,就連皇上你恐怕都未必放在心上。用古人話來說,你是天生反骨!”

    此言一出,楚錚頓時汗流浹背。

    “你們三兄弟或許只有原兒能蔑視權勢,你和你大哥都是做不到的。”楚名棠道︰“今日所言僅至于此,軒兒大婚在即,你還是多操心此事吧。”

    “是,父親。”楚錚幾乎是落荒而逃。父親這番話簡直讓自己有種赤裸裸的感覺,老頭子太可怕了。

    卻不知楚名棠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也是感慨萬端。當初他讓楚錚執掌鷹堂原本是無奈之舉,還抱有觀望之意,可沒想到才過了半年時間,楚錚已經將鷹堂牢牢掌控在手中,大肆提拔心腹,連楚名佐等族中實權人物也被排擠出去。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楚名棠反悔了,除非即刻將楚軒從南線召回接掌鷹堂,或許還有幾分挽回的余地,可這般出爾反爾如何讓鷹堂中人信服?只會讓鷹堂又生動蕩。而且楚名棠相信不管如何,楚軒當堂主肯定不如楚錚勝任。

    軒兒,你這弟弟著實太出眾了。楚名棠暗暗想道,照此下去,為了我們楚家,為父只好有愧于你了。

    ※※※※※※

    楚錚率領千名家將,一大早就趕到京城外十里處。楚軒等人今日就要到了,楚名棠一想自己母親也在此行中,況且寧家小姐算是正式入楚家門了,便命楚錚十里外相迎。

    楚錚跨下的火雲駒極少出城,今日難得見到空曠的大地,登時興奮起來,不停地刨著蹄,楚錚不得不兩腿發力,死死地夾住它腹部。

    一旁的吳安然嘆道︰“好一匹血性馬,只是落在你手里可是大材小用了。”

    楚錚一笑道︰“老驥伏櫪,尚能志在千里。這火雲駒總有它大放異彩的那一天,何況除了徒兒,還沒人能馴服此駒。”

    吳安然哼了一聲道︰“是嗎,要不讓為師試試?”

    楚錚心里一突,他馴服火雲駒的手段也不甚光彩,此駒不過是屈于自己的強勢之下,對自己的忠誠度可想而知。吳安然武功高強,火雲駒又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十有八九會變節。

    楚錚突然向前一指,道︰“小歐陽打探消息回來了。”

    歐陽枝敏趕到楚錚面前翻身下馬,單膝及地行禮道︰“啟稟公子,大公子和三公子一行已至落日坡,正在休整。”

    楚錚精神一振,道︰“傳令下去,眾家將與我一同去迎接大哥一行。”說完一抖韁繩,火雲駒如離弦之箭躥了出去。

    火雲駒亢奮無比,楚錚雖極力控制速度,但仍將眾人越拉越遠。

    不消片刻,楚錚已隱約望見了楚軒一行。楚錚一夾馬腹,火雲駒速度突然加快數倍,如一道紅色閃電般向前沖去。

    身後的家將們登時發出一聲哀鳴,這五公子也太不體恤下屬了。

    楚軒一行中也奔出一騎,長笑道︰“小五,你可是愈發張狂了。”

    楚錚一勒韁繩,火雲駒一聲長嘶成“人”形而立,顯然是意猶未盡。

    楚錚拱手笑道︰“小弟參見三哥。多日不見,三哥風采依舊,愈加英武了。”

    楚原一拳打向楚錚,道︰“多日不見,你倒是愈加變得油嘴滑舌了。”

    楚錚一沉肩閃過這一拳,笑道︰“有三哥專美于前,小弟豈敢墜後?”

    兄弟倆嬉笑技術打鬧了一會,楚原羨慕地看了火雲駒一眼,突然嘆道︰“怎麼什麼好東西都讓你取了,小心招人忌諱。”

    前幾日被父親訓斥了一頓,楚錚從此多了番心思,此時听出楚原話中有話,卻故作不知,笑道︰“似此等良駒,小弟一是機緣湊巧,二是有能力將之馴服。別人會怎麼想,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楚原苦笑道︰“算了,不說了,後面去拜見祖母吧。她老人家若知道是你來接她,心里必然十分高興。”

    楚錚問道︰“這一路上祖母還好嗎?”

    楚原臉露憂色,道︰“她老人家畢竟年事已高,雖然我與大哥盡量減緩行程,可一路奔波下來,祖母還是頗為疲憊,到了京城還需好生調養才是。”

    兩人邊說著邊往前走著,來到隊伍之中。楚錚看了看,絕大多數人不識,顯然為此行護衛的大都是寧府的家將。

    楚錚忽見不遠處楚軒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正指使著下人整理行裝,忙驅使火雲駒向前小跑幾步,拱手道︰“小弟參見大哥。”

    楚軒抬頭見是楚錚,微微一愣,淡淡說道︰“你來了。”

    楚錚笑道︰“大哥大婚在即,小弟自當效力。小弟先去見過祖母她老人家,再向寧家姐姐賀喜。”

    楚原笑道︰“小弟居心不良,想尋寧家妮子開心了。可這女子臉皮極薄,這一路連我都沒見幾次,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楚家兄弟都是在平原城長大,與寧家姑娘自幼相熟,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忌。

    不料楚軒臉一沉,道︰“她已是你們二人大嫂,以後言語間注意些。”

    楚原和楚錚相顧愕然。

    楚錚反應較快,道︰“小弟遵命。三哥,祖母在哪駕座車上,小弟急著拜見她老人家。”

    楚原悶聲道︰“隨我來吧。”

    拐過一個彎,楚錚有意無意地說道︰“大哥似乎變了好多。”

    楚原嘆道︰“自從他離開京城,我就很少看他露出笑顏。到了平原城,他對寧家妮子也頗為冷淡,寧家妮子找我都哭訴過幾回,可我又能怎麼辦?”

    楚錚關切地問道︰“大哥難道有什麼心事?”

    楚原白了他一眼,欲說些什麼,卻又忍了下來,搖頭道︰“他從不將心事與旁人訴說,我哪知道他所為何事。只是你以後在他面前注意一些,畢竟他是長兄,方才你就應該下馬向他行禮才是。”

    楚錚苦笑道︰“小弟是沒想到此處。可我們三兄弟何時曾講究這般小節了?”

    楚錚哼了一聲︰“如今不同往日了。”

    楚老夫人見自己最疼愛的孫子來了,十分歡喜,精神也好了許多,將楚錚叫到身邊,絮絮叨叨地與他聊著。楚軒的新婚妻子寧小仙的座車就在楚老夫人旁邊,這時代的男女之防並不甚嚴,听說小叔子來了,寧小仙便也下車過來相見。

    楚錚見寧小仙臉色憔悴,渾然沒有大婚前的喜氣,不由得暗嘆一聲,正想上前行禮,楚軒策馬走了過來,見楚錚和楚老夫人頗為親密,臉色一寒,隨即又笑著向楚老夫人道︰“祖母,小五奉父親之命來接您了,我們早些起程吧,爭取在日落前趕到府里,爹娘正等著給您請安呢。”

    楚錚也笑道︰“大哥說得極是,姑姑也在府中等候您老人家呢。”

    楚老夫人一听楚琳也在府中,連連催促楚軒快些起程。

    三兄弟並駕齊驅,楚原突然一指前方,道︰“大哥,小五,你們還記得這里嗎?”

    楚錚向前看去,心中一凜道︰“落日坡?”

    楚原道︰“不錯,正是落日坡。上次與父親同行至此時我們還不知此地何名,我只記得父親策馬到此山頭,我們兄弟三人隨之左右,共同眺望上京城。當時我是熱血沸騰,可如今故地重游,卻不知為何再也沒有了那份感覺。”

    楚軒心中一動,他知道這個弟弟平日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是個頗為精明之人,自己的心思恐怕他早已看透。楚軒向楚錚看去,只見這個幼弟臉上笑呵呵地並無異色,不由得一陣心煩,不想再听楚原的旁敲側擊,便向楚錚問道︰“五弟,听說京城形勢大變,梁上允一死,這刑部尚書之位落入何入之手?”

    楚錚道︰“父親曾與方令信有過約定,這刑部尚書一職由方家族人出任。可梁上允死後,皇上至今仍未上過早朝,父親和方令信聯名保舉方令信之弟方令白為刑部尚書的奏折至今仍未批復,但此事已成定局,皇上也無法改變,不過再拖些時日罷了。”

    楚原擺擺手道︰“朝中之事如今還管他做甚,再怎麼變來變去也是三大世家的天下。我最感興趣的倒是另一件事。小五,我們在路上就听說你和敏公主好上了,是否真有其事?”

    楚錚干笑道︰“謠言,純屬一派胡言。”

    楚原搖頭道︰“無風不起浪,小五你別糊弄我們。這一路上府里常有家將來稟報京城的情況,別以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何況你通常都喜歡比你大些的女子,又有前科在先,如你所疼愛的柳輕如就比你大了好幾歲,敏公主似乎比你大了也有兩歲吧,正合你的口味。”

    楚錚並未惱羞成怒,反而若有所思地問道︰“府中時常還有家將到此?哪個混賬東西如此大膽,敢亂嚼舌頭?”

    楚軒突然伸腿一踢楚原跨下戰馬臀部,道︰“快到前面看看去,好似有些不妥。”

    楚原措不及防,被楚軒趕著一同向車隊前方去了。

    楚錚眯著眼看著二人身影,微微一笑,轉身向易容混在楚府家將中的楚芳華等招招手,道︰“你們幾個過來。”

[ 本帖最後由 ALA525 於 2008-5-9 00:00 編輯 ]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1

初露鋒芒 第三十五章 暗下伏子

楚軒和楚原回到府里後,楚錚終于可以大松一口氣了,畢竟他仍尚未成年,讓他到京城官員府上送請柬只是無奈之舉,如今楚原回來了,這事就交于他了,楚錚總算告別了送上門讓人參觀的尷尬場面了。

    和楚錚一樣輕松許多的是楚名棠。楚夫人將她的幾個妹妹不論是否在京全都接到府里為楚軒準備婚事。在楚名棠看來,這幾個女人對婚事的細節要求之嚴已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他簡直無法忍受。可梁上允兒子成婚時方令信對梁家的大肆嘲弄楚名棠仍記憶猶新,他自知自己出身貧寒,在這方面甚至還不如當時的梁上允。真正的名門世家不是以一時的地位高低能決定的,楚名棠並不想讓方令信也暗中嘲笑自己,于是干脆撒手不管,讓王家這幾個女人去折騰吧。

    楚夫人見夫君任由她做主,反而更覺開心。當年她與楚名棠成親時,楚名棠雖不能說是個無名之輩,但很多人都對他不屑一顧,雖說有王家的名聲支撐著,但仍顯得有些冷清,這實是楚夫人心頭一大憾事,如今兒子成親了,楚夫人決心為楚軒準備一個京城空前的大婚典禮。楚夫人的幾個妹妹存心討好姐姐,又不用她們自己花錢,于是將每個細微之處都做得奢華到極致。

    楚府的下人家將們真是苦不堪言,被幾個姨奶奶差遣得團團轉,此時雖夜已深,楚府仍在挑燈夜戰,忙碌不停。

    楚錚的踏青園是府里僅有的幾個安靜之處,只在門口掛了幾個燈籠了事。下人們經過此地都是躡手躡腳,不敢發出聲息,幾個姨娘也對這姨甥有所顧忌,不敢隨便來打擾,睜只眼閉只眼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黑影緩緩地走到踏青園牆外,突然騰身而起越過牆頭,悄無聲息地飄落于地,也不停留,便向楚錚房間走去。

    楚錚房間仍閃著微弱的燈光,那人走到門前,伸指在門上彈了數下,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楚錚坐在書案前,也不抬頭,輕笑道︰“師父,以後徒兒若是與輕如姐圓了房,你也是這般闖進來?徒兒倒是沒關系,可你讓輕如姐如何是好?”

    吳安然听楚錚語帶機鋒,欲要反駁,卻竟覺得有些顧忌,只好哼了一聲道︰“楚芳華那妮子已經打探清楚了,你到底去不去?”

    楚錚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隨即強笑道︰“去看看也好。”

    吳安然領著楚錚小心地避開楚府中人,來到一僻靜之處。兩人放輕腳步,躲到灌木叢中,只見不遠處一人獨自佇立。

    楚錚武功早已到夜中視物之境,雖身處黑暗之中,卻將那人面目看得清清楚楚,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大哥楚軒。

    楚軒神情木然,突然開口說道︰“怎麼,你來此地還有些不情願嗎?”

    黑暗中走出一人躬身行禮道︰“大公子,小的豈敢有此心。不過府中上下都在為大公子的婚事忙碌,小的身為府中執事,諸事纏身,還請大公子見諒。”

    楚軒無暇計較此事,冷哼道︰“李誠,本公子讓你打探之事,你可有眉目?”

    李誠道︰“大公子,五公子在府中任何職小的尚未打探清楚。原先那些平原城來的家將仍由小的掌控,五公子絕沒有插手其中。但自從到了京城後,府中多了許多人,大都是原上京楚府留下的,卻未編入楚府家將之列,老爺也不讓小的過問他們之事。但據小的觀察,這些下人武功極高,老爺出行都只由他們護衛,且對五公子極為尊敬,似乎只听從老爺和五公子之命。”

    楚軒到了京城後就到禁衛軍中報道,出任偏將並掌管著一個禁衛營。他原本以為自己至少要在京中呆上幾年,因此平時心思大都放在軍中,對府中下人的變動不是很在意。此時听李誠一說,心中不由得有些懼意,五弟楚錚原本武功就高,手下再有這些人相助,自己是很難與之相比的。

    “本公子讓你去招募江湖中人,這事你去辦了沒有?”楚軒沉聲說道。

    李誠道︰“小的前些日子曾借為大少婚事選購物品時,特意去了趟太平府,並與太平展家的家主展風樓密談了數次,那展風樓已答應為公子效命。太平展家乃是武林六大世家之一,門中高手如雲,實是公子一大助力。”

    楚軒臉色稍霽,道︰“這事你辦得不錯。可那展風樓當日本公子也曾見過,他武功雖高,但也未必是小五師父吳先生的對手,他那兒子更是窩囊廢,竟連小五三拳都接不下,這也叫高手?”

    李誠鬢角微汗,道︰“公子,那展仲謀不過是展家的二代子弟,而且據說只因他是展風樓之子才被捧成什麼武林四公子的,族內有不少人的武功遠在他之上,而且展家還有不少與展風樓同輩的高手,實力不容小覷。”

    楚軒哼了聲道︰“但願如此吧。不過你是如何讓那展風樓答應為本公子效命的?江湖中人匪氣甚重,可不能掉以輕心。”

    李誠答道︰“太平府是個偏僻之地,展家早就有心向外擴展,只是不知為何以前楚王兩家對他根本沒興趣,而方家又自命書香世家,對江湖豪強也興致缺缺。展家實力又不弱,一些中小世家他們又覺得看不上眼。況且上次老爺赴京途中,那展家便已得罪了公子,展風樓一直為此事憂心忡忡。听小的說少爺想招撫他們,展風樓很快便答應下來,只是提出展家日後想要安置在京城之中,並請公子助他們展家少年弟子走上仕途,小人斗膽,替公子應承了下來。”

    楚軒道︰“這不過小事一樁。但你仍不可放松,江湖中門派不少,給我多找些高手來,絕不能輸于小五。”

    李誠應道︰“是,小的全力去辦。”

    “府里那些從平原城來的家將們怎麼樣,還可靠嗎?”楚軒又問道。

    李誠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五公子對平原城來的家將倒從未關注過,家將們對大公子也十分忠心,可是……”

    “可是什麼?”

    “高士英高老爺子等幾位客卿和十幾名家將不久前已退出楚府了。”

    “什麼?”楚軒感到無比震驚,這些人才是他最為依仗的,特別是那高老爺子,他曾親眼見他一人便輕易擊殺十余名江湖賊人,據說是當今有數的高手,這人怎麼可以讓他走呢?

    楚軒指著李誠怒罵道︰“混賬東西,本公子臨走時曾交代過你,不管怎樣都要留下他們。你是怎麼辦事的?”

    李誠顫聲道︰“他們走時根本就未對小的說過。小的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人全是夫人娘家靖北侯府的人,只負責保護夫人和老爺的,而且只听命于夫人。小人不敢去找高老爺子,就是怕夫人知曉此事啊。”

    楚軒眼前一黑,幾欲摔倒。李誠做的沒錯,此事若給娘知道了,以娘對楚錚的疼愛,她是肯定不會幫自己的。可家族內爭靠的就是這些死士,自己在南線大營雖已是偏將,但手下軍隊是萬萬不能調動的,否則跟起兵謀反根本沒什麼差別。況且楚錚現也是副將,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也可掌管一營的禁衛軍了。

    楚軒暗暗咬牙,父親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非要讓自己去南線大營,這擺明了就是要廢長立幼。不行,自己若不抗爭,這輩子就要在南線度過了。

    “李誠,這些人就不要再管了。你要想盡辦法替本公子找一人。”楚軒說道,“你還記得小五在皇宮內被人打傷一事嗎?”

    李誠一愣,道︰“小的記得。”

    楚軒眼中閃過一抹狠毒色,道︰“听說小五在那人面前根本就無還手之力,看來此人武功尚遠在那吳先生之上。而且小五給人打成這樣,父親居然毫不吭聲,其中必大有玄機。你一定要找到那人,對他說只要他助本公子當上楚家宗主,將來他有什麼要求本公子都可答應他。”

    李誠驚道︰“公子,這怎麼可以,萬一到時那人提出什麼非分之求怎麼辦?”

    楚軒恨聲道︰“若小五成了楚家宗主,本公子什麼都沒了,只能在南線終老,只能拼此一搏了。何況我若當上宗主,合楚王兩家之力,難道還怕了那人不成。”

    李誠有些為難,道︰“府中對此事一直忌諱莫深,恐怕除了老爺、夫人和五公子外,無人能知此人是何來歷。而且這人深居內宮之中,叫小的如何去找,況且以小人的身份,那人又怎麼肯見?”

    楚軒道︰“你先只管去打探,實在不行本公子就從南線大營趕回京城。李誠,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若小五得勢,你還有望成為楚府總管嗎?在小五眼里,你恐怕還及不上那張得利。只要你辦成此事,本公子在此發誓,此生絕不會虧待于你。”

    李誠沉默半晌,道︰“小的遵命。”

    楚軒揮揮手,道︰“你去吧。”

    等二人走遠,吳安然站起身來嘆道︰“本是同根,相煎何急啊。”

    感嘆了一會兒,吳安然又對楚錚說道︰“你也不是什麼好人,看來對此事你早有所知,不然也不會讓鷹堂中人監視你大哥了。”

    楚錚苦笑道︰“自古同根想煎的例子還少嗎?我原本沒想到大哥對我恨意會是如此之深,雙親尚在世就想對徒兒下手。只是在迎親時听三哥說起常有府中下人來見大哥這才起了疑心,大哥是長子,府中下人特別是從平原城來的家將們對大哥忠心的必然不少。哼,果然如此。”

    吳安然看著他道︰“那你想如何去做?你大哥看來是想將你除之而後快了,不然也不會想去找那葉先生了。要不先下手為強?”

    李誠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屋內。他是府內的管事,為了準備楚軒大婚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可大少爺的那番話更似一座大山般壓在他胸口。

    看了看已熟睡的妻子,李誠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人倒好,整日無憂無慮的,哪知道自己所受的壓力有多重啊。

    來京城之前,李誠一直以為楚家將來的主人是大少爺。他雖早已是府中管事,可平原楚府與京城楚府完全不同,平原楚府只能影響一郡,而到了京城,那三品以下的官員見了楚府管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李誠才剛過三十,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楚名棠總有一天會老去,如果不早些在府中找個靠山,將來恐怕連這管事都未必坐得住。李誠別無他求,只想日後能一直留在楚府,因此對楚軒百般奉承。

    不料沒過多久,楚名棠居然要將大公子和三公子外放出京。李誠平日里與京城幾大世家的管事也頗有來往,知道世家子弟外放歷練也是常有的事,但楚名棠命楚軒在平原城與寧家小姐成婚這就有些異常了,世家大族中通常只有無望繼承家業的子孫才會將妻兒帶離京城,更勿論在外成婚了。雖說後來楚名棠命楚軒回京成親,但大婚後楚軒帶著新婚夫人仍得回平原城,其意昭昭,有心人一眼便知。

    李誠仍清楚地記得當楚軒得知此事時那徒然變青的臉,若不是他攔著,楚軒會將房中所有的東西砸爛。不過這也怪不得楚軒,李誠不由想道,既未犯錯又毫無理由地被放逐到邊疆,而且種種跡像顯示楚名棠是在廢長立幼,換了誰也受不了。

    李誠搖了搖頭,覺得渾身酸軟,也不想再洗漱了,何況睡不了兩個時辰天就亮了,便和衣在妻子身邊躺下,不消片刻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誠突然覺得有些發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見門窗關得好好的,不覺有些奇怪,正想再躺下,卻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桌旁。

    李誠一驚非同小可,騰地坐了起來,翻身下床。一旁妻子也被驚醒了,半起身不滿地咕噥了一句︰“你做什麼啊。”

    只听“啪”一聲輕響,李誠感到一絲勁風從面前掠過,妻子哼了一聲,又倒了下去。

    李誠登時冷汗迭冒,他的見識不少,知道來人必是個武林高手。忙伸手探了探妻子鼻息,李誠稍稍松了口氣,妻子還好沒事只是暈了過去。

    那人掏出火石,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李誠氣息不由得一促,來人竟是五公子楚錚。

    他來做什麼?李誠暗暗尋思。他與楚錚平日並無來往,平日見了施個禮就是,五公子絕不會無緣無故深夜來此。

    李誠想起不久前才與楚軒會過面,頓時臉色慘白。

    楚錚見他神色突變,淡淡說道︰“李管事是府中有數的精明人,應猜出到我的來意了吧?”

    李誠顫聲說道︰“五公子,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楚錚冷笑道︰“難怪人說聰明人時常又都存有僥幸之心,李管事,大哥都許諾你為府內總管了,怎麼就無膽承認?”

    李誠緊咬牙關,雙手緊緊扣著,試著控制自己不停顫抖的身軀。他突然感到無比後悔,他們兩兄弟爭就爭唄,關自己何事?

    楚錚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你有何資格插手其中。大哥大婚後仍要回南線大營,李誠,你不過是個府里的管事,你要助他對付我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李誠臉色慘白,道︰“既然五公子已知此事,小的無話可說。不過請五公子念在小的為府里效命多年,饒了小的妻兒。”楚錚既已知道他與楚軒之事,又深夜潛入此地,李誠自忖難以幸免,可這也沒什麼好埋怨的,自己既然投靠楚軒,楚錚自然不能容他,可想到自己的妻兒,李誠卻實在難以割舍。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李誠一听似看到絲希望,忙道︰“若五公子能寬大為懷,小的願一早便向老爺辭行,領著家眷從此歸隱山林,永不在世間露面。”

    楚錚呵呵一笑,道︰“走?李誠,你在平原城執掌府中家將多年,家父對你向來頗為器重我想也不是毫無緣由的。你說,他老人家會讓你走嗎,何況你以何理由離開楚府?難道要直言相告嗎?倘若如此,父親必然震怒,大哥也不會放你生離京城,畢竟我們兄弟之爭是不能擺到台面上來說的。”

    李誠道︰“那五公子意欲何為?”

    楚錚沉默半晌,突然問道︰“大哥何時起對我不滿的?”

    李誠想了下道︰“應是離京之前吧。大公子知道老爺要將他安置到平原城後一度方寸大亂,後來才發現老爺此舉可能是因五公子您之故,才命小人在京城打探五公子您的消息。”

    楚錚搖頭苦笑道︰“難怪大哥離京前頗為古怪。可此事內因我也是近幾日才知曉,況且對大哥我一直極為敬重,根本就無對他不利之心,大哥如此做何苦來呢。”

    李誠不禁道︰“此事說來也怪不得大公子,楚家是當朝三大世家之首,一旦榮登宗主之位,幾乎可將整個大趙國控于掌中,那是何等榮耀,與之相比就算南線大營的統領又算得了什麼。若不是有五公子您,這一切都是大公子應得的,自古長幼有序,而且大公子又無過錯,老爺這般做法確實難以讓人心服。”

    楚錚一笑道︰“你說了這麼多,看來府中有般想法的人的確不少。”

    李誠一驚,暗罵自己多嘴,道︰“小的只是在猜測大公子的心思而已。”

    楚錚嘆了口氣,道︰“事以至此,就算從此退讓,大哥恐怕也難容我了,是也不是?”

    李誠並不回答,世家內爭原本就是如此,兩位公子既然已經相爭了,退是退不了的,總要分出個勝負來,輸者被驅逐出家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楚錚也知李誠意思,他執掌鷹堂也有段時日了,深知楚家勢力之雄厚。楚軒對他既已生忌意,如果楚軒入主楚家,楚錚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只能落個亡命天涯。楚錚已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再讓他四處流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的,何況一人怎能對權勢無絲毫貪戀之心,楚錚已深知其中滋味,再讓他放手已是有些不舍。

    可要如何應對這同父同母的大哥呢,要不殺了他?

    楚錚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什麼時候自己竟變得如此狠毒無情了?

    平心而論,這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楚錚自忖完全有把握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根本不需動用鷹堂中人,吳安然或天魅門都可出手。可想了想後楚錚仍暗自搖頭,他不想看到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何況此事再怎麼做得天衣無縫,他與楚軒已起爭端,楚名棠和楚夫人憑直覺也會懷疑他。楚錚也不希望父母以後總用冷冷的眼光看著他。

    “平原城來的那兩千家將可是多數效忠大哥?”楚錚問道。他到了京城後主要致力于收服鷹堂中人和原上京楚府的下人,對這兩千跟隨父親已久的家將並不在意。

    李誠道︰“大公子從十六歲起就開始管理平原城府中家將,這些人中有好多是大公子一手提拔的,他們對大公子感激甚深。因此對老爺這般對待大公子一直頗有怨言。”

    楚錚點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忽然又看了眼李誠,道︰“李管事,你今後何去何從啊?”

    李誠吱吱唔唔地也不知該說什麼。

    楚錚道︰“大哥大婚後還是要回南線大營的,這你該是知道的。你是楚府的管事,不可能與他一起去的,哼,你若去了還真得自求多福。既然你與大哥之間關系已讓我知曉,李管事,你說你該如何才能使我放心些……”

    “留你在世上?”楚錚看著李誠,一字一頓地說道。

    李誠听了不由得身子一顫。眼前這五公子年紀不大,手下能人可不少,老爺身邊的幾位神秘高手見了他也是畢恭畢敬的。李誠雖不明白是為何故,但知道五公子若想殺他,大公子遠在南線無暇顧及,自己又只是個小小管事,老爺連大公子都外放了,顯然是要立五公子為將來宗主,對府內支持大公子之人的死活更不會放在心上。

    李誠一咬牙,俯首道︰“小的自從十三歲起就跟隨老爺,老爺對小的恩重如山。大公子與五公子您之爭,老爺既已有決斷,小人當然以老爺之命為從。”

    楚錚微微一哂,李誠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句句不離楚名棠。不過這朝代最重忠義,各大世家的門人食客極少背叛家主,即使背叛也無人願意收留,李誠既有心投靠,這般說法已是很難得了。

    楚錚頷首道︰“很好,李管事。你既然如此說了,我也就放心些了。不過為了驗證你此言是否屬實,我有一事要你去做。”

    李誠道︰“五公子請吩咐。”

    楚錚抬頭向窗外說道︰“有勞徐門主久候了,請進。”

    窗子突然無聲無息開了,一團灰影緩緩飄進屋內落于地上。

    李誠忍不住揉了揉眼楮,只見那灰影落地後已成一人形,那人掀開頭罩,竟是個貌美如花的婦人。

    楚錚上前行禮道︰“為了晚輩家里一點瑣事,煩勞門主大駕親臨,晚輩不勝感激。”

    來人正是天魅門門主徐景清。徐景清還禮道︰“家師大仇得報,全仗五公子之力。五公子既然有所差遣,妾身自當盡力。”

    兩人又寒喧了幾句,楚錚對李誠說道︰“大哥大婚後需過一月才會離京。他不是命你尋找上次在宮中打傷我之人嗎,大哥臨走前你領徐門主與他相見,就說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誠額頭冒汗,這不是在逼自己做不忠不義之人嗎?

    楚錚似猜到他的心思,道︰“你不必多慮。大哥雖是長子,但如今府中仍有父親做主,你不過是依家父意圖辦事,不會有人異議的。”

    李誠苦笑,他難道還有選擇余地嗎。

    楚名棠在鷹堂中耳目甚多,對于兄弟之爭楚錚不想鷹堂中人參與,上次他命人將李長笑的人頭送至天魅門,徐景清千恩萬謝,言辭中頗有討好之意,楚錚對李誠還是了解一些的,知道此人並非死硬之人,便讓吳安然將徐景清請了過來。

    可請這徐景清楚錚也是無奈之舉,說到這世上楚錚最忌憚之人非宮里那位老處女莫屬。不過以楚軒的能力,查出宮內之人是何方神聖並非難事,起碼母親和姑姑楚琳對他就不會設防,何況趙琪還是趙茗的弟子,楚軒若向她問起,趙琪肯定全盤托出。楚錚想來想去,只能設法先瞞大哥一時,趙茗的真面目楚錚已見過,徐景清她既是天魅門門主,武功比吳安然也差不到哪去,只要稍做易容,讓楚軒自認為與這絕世高手達成協議,放心地回到平原城就行了。

    楚錚對李誠道︰“你若辦好此事,日後只要你再無異心,我雖不能像大哥那樣許你為總管之職,但可擔保你這管事之位無憂。”

    “小的遵命,”李誠躬身道,“不過平原城來的那兩千家將公子準備如何處置,要不要小的將這些人招之為公子效命?”

    楚錚淡淡說道︰“不用了。”這兩千家將楚錚還不放在心上,這些人中真正算得上是精英之才的高士英等人早已退出,剩下的就由他們去吧,畢竟這些人尚在京城,又不是跟隨楚軒到南線大營,楚錚完全可以將之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這二千家將人多嘴雜,若再讓李誠去招撫,其中必有對楚軒死忠之人會報知楚軒知曉,他還要讓李誠將徐景清引見給楚軒,若是如此徐景清又怎能得到楚軒信任。

    李誠心中卻是一寒,楚錚既然這麼說了,這兩千家將若再跟隨楚軒,日後恐怕大都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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