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14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2

初露鋒芒 第三十六章 楚府大婚

楚錚和徐景清離開了李誠的屋子。

    吳安然站在不遠處等候,見二人出來,對楚錚說道︰“此事就這麼到此為止了?”

    楚錚苦笑道︰“那要如何?李誠此人想要殺了他簡直易如反掌,可他畢竟是府中的管事,大哥又大婚在既,他若一死,必會驚動甚廣,壞了楚府的名聲,而且大哥也定會對弟子生疑。弟子覺得還是將他收為己用為好。”

    吳安然道︰“你就這麼忌憚你大哥嗎?大丈夫當斷則斷,你若想執掌楚府,以你大哥今日所作所為,日後必成大患,還不如趁早將之除去。”

    楚錚嘆了口氣道︰“師父,朝堂不是江湖,至少表面上是要講究禮儀廉恥的。三大世家在朝中對峙近百年也甚少以血相見,大不了削官為民。弟子若對大哥下手,世上無不透風之牆,此事遲早會有些蛛絲馬跡傳出去,到時父親會怎麼看,朝中幾個大儒怎麼看?弟子尚未成年便已做出這殺兄之事,他人只听流言蜚語便也會對弟子起提防之心,若被有心人查找出切實證據,那天下雖大恐怕也難有弟子容身之處。因此,若不萬不得已弟子是不會去做這弒兄之事的。何況大哥尚羽翼未豐,所能依仗的只有府內一些心存念舊之情的家將,就是這些人大哥也不能將他們帶到南線大營,只能由李誠掌管。如今李誠已由弟子掌控,大哥在京城已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吳安然喝道︰“糊涂。即使你大哥身邊一人也沒有,他也是楚府的大公子。回到南線大營後,總有些不得志之人會投靠于他。那南線大營統領又是你們三兄弟的堂舅,你大哥又不是無能之輩,遲早會手掌重兵,到時你可就悔之晚矣。”

    楚錚搖頭道︰“師父,你是江湖中人,對官場之事還不甚了解。世家子弟從軍之初提升較快,但想要成為邊疆大營的統領若無赫赫戰功是決計不行的。即使大哥有資歷能為一方諸侯時,弟子在京城也應有所成。我在朝他在野,若無京城楚府支持,僅憑大哥一人想成為南線統領難若登天。”

    “何況弟子心中一直有所懷疑,”楚錚沉思道,“父親是何等人物,應該料到大哥會有不滿之心,又怎會對大哥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我們三兄弟年紀尚小,父親目前雖器重弟子,但弟子猜想他仍掌控大局心存觀望之意,畢竟大哥也非無能之輩。如果弟子迫不急待就對大哥動手,骨肉相殘會使他老人家寒心啊。”

    楚錚看了旁邊的徐景清一眼,道︰“雖說弟子已掌控楚家部分勢力,可畢竟尚未正式入主,父親是楚家宗主,輕而易舉便可將其收回。到那時難道還叫弟子弒父不成,那弟子與畜牲又有何異?”

    吳安然默默點頭不語。

    楚錚轉身對徐景清道︰“徐師叔,小佷有一事請教。”

    徐景清忙道︰“不敢,五公子請講。”

    楚錚道︰“天魅門久居趙國,對太平展府了解多少?”

    徐景清想了想道︰“太平展府百年來被譽為中原武林六大世家之一,雖說近年已逐步沒落,但府中高手仍有不少,除了家主展風樓外,尚有四位長老據說武功不在展風樓之下。二代弟子中以‘獵鷹’展仲群最為出色,不過此人出身卑微,听說只是展風樓收養的一個棄兒,因此只任展風樓的護衛,對展風樓極為忠心。”

    楚錚冷笑道︰“獵鷹?”他既是鷹堂之主,對這綽號當然極為不快。

    “那展風樓之子展仲謀呢?不是說他是武林四公子之首嗎?”

    徐景清不由得失笑道︰“什麼武林四公子,不過是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褲子弟自我吹噓出來的,真正武林中人只承認武林雙秀。”

    楚錚有些好奇道︰“武林雙秀?這兩人是何來歷,師父怎麼從來沒提起過?”

    吳安然哼了一聲,徐景清笑道︰“這武林雙秀也是這兩年才聲名鵲起的,吳師兄隱世已久,當然不知道了。這兩人指的是趙國‘斷劍門’的羅聞楓和齊國的謝水凡,這兩人自出道以來起碼在年輕一輩中還未有過對手。”

    楚錚哦了一聲,暗忖自己似乎也未曾遇到過年輕一些的對手,唯一能與自己抗衡的只有趙敏這丫頭了,可自己龍象伏魔功已突破第五層,趙敏恐怕也未必是對手了。那兩人再厲害,也不會比師承天道高手的趙敏高吧。不過楚錚對這兩人興趣也不是太大,又言歸正傳︰“徐師叔,不知天魅門與展家相比如何?”

    徐景風一窒,半晌才勉強道︰“那展風樓妾身倒不懼于他,可本門其余人與展家相比恐怕就略遜一籌了。”

    楚錚說道︰“無妨,小佷的意思並不是要讓你們正面與展家交手。天魅門本不以武功見長,可媚功絕對是天下獨步。以貴門積累千年的秘法,難道還滅不了一個展家嗎?”

    徐景風微微一驚︰“公子要對付展家?”

    楚錚點點頭道︰“正是。這太平展家已答應為大哥效力,哼,原本我還不急于對付他們,如今看來展家倒成了個禍害。如果能將他們除去,正好可以釜底抽薪,進一步削弱大哥之力。”

    徐景風沉吟道︰“不知公子是否想由天魅門一家之力來對付太平展家?”

    楚錚看著她道︰“不錯。”

    吳安然忍不住道︰“錚兒,當日在太平府那展風樓雖沒半分英雄氣概,可他顧忌的只是楚家而已。像展家這種頗有家業的武林世家最不敢得罪的就是官府,畢竟他們勢力再大,也敵不過數萬大軍。可讓天魅門獨自對付展家未免會力所不逮了。”

    楚錚卻微笑不語。

    徐景華心里很明白,眼前這五公子是想考驗天魅門了。自己倘若拒絕,別看他一口一個師叔叫得挺甜的,轉身恐怕就會翻臉不認人。以楚家當日殲滅魔門李長笑等人的實力來看,天魅門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況且天魅門想依附楚家,總要體現出與之相襯的能力來。徐景清心中考慮再三,毅然道︰“好,五公子,我天魅門便應下此事。不過妾身實言相告,以天魅門的實力要想對付展家絕非朝夕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楚錚笑道︰“師叔願意幫助小佷,小佷已是感激不盡。這樣吧,方才那李管事與展家頗為相熟,展家對他也並無戒心,此人應可助師叔一臂之力。”

    徐景清點頭應允,見已無他事,便向楚錚和吳安然道別離去。

    吳安然正也想離開,楚錚叫住他道︰“師父,徒兒有一事想請師父幫忙。”

    吳安然皺眉道︰“何事?”

    楚錚道︰“我已命陳振鐘挑選了近四十名鷹堂少年弟子,想請師父將他們好生操練一番,小歐陽可在一旁協助師父。”

    吳安然道︰“鷹堂中高手眾多,為何偏要為師來做此事?”

    楚錚無奈道︰“鷹堂高手雖多,可大都享慣清福了,半點銳氣也無。上次剿滅西域魔門也只是依仗弓箭之力,真要與魔門性命相搏的話,恐怕會死傷慘重。所以徒兒想請師父訓練這些弟子,將來若有所成,徒兒可讓其中一半人為血影宗重建所用。”

    吳安然哼了一聲道︰“講得好听,這些人就算到了血影宗,還不是听你五公子號令。不過有句話為師說在前頭,這些人既然交給了為師,以為師的手段恐怕會死傷過半,你可要想好了。”

    楚錚笑道︰“師父盡可放手去做,兵貴精不貴多,這些人能有一半成器弟子已經很滿足了。不過師父你也不要吝嗇,前些日子所煉的那些靈丹給他們服用一些,有大內御藥庫房做保證,再煉一些也並非難事。”

    朝中官員大都精通察言觀色,而且消息也比較靈通。自從楚名棠和方令信聯手對原刑部尚書梁上允發難後,敏感一些的官員就已覺察出其中奧妙,京城已經變天了,三大世家前所未有地結成聯盟,皇上已無多少實權了。即使兵部尚書郭懷仍對皇上忠心耿耿,可在楚方二人的牽制下,令不行禁不止,加上平日他與眾臣之間關系甚差,也沒多少人再將他放在眼里。梁上允又離奇地被刺殺,雖公布說此事是西秦所為,但官員們還是心中忐忑,唯恐這般離奇之事落到自己頭上。

    恰逢楚名棠的長子大婚,三大世家的官員自然不用說悉數全到,那些心感不安的官員也正可趁此事向楚名棠示好。楚府原本邀請的只是三品以上官員,可來的官員大大超出預計,除了郭懷為首的兵部幾個官員未至,連一向被視為皇上親信的成奉之也攜重禮來了。

    楚錚和楚原跟在楚名棠身後在門口迎接眾官員,兩人臉都笑僵了。楚原無力地說道︰“小五,原來成婚是件如此麻煩的事,我還不如上山求道去算了。”

    楚錚比他略好一些,笑道︰“你放心去吧,到時我會多給道觀捐點香火錢的……”話音未落,楚名棠已叫道︰“原兒,錚兒,你們二人快領吳大人和朱大人到里屋就坐。”

    兩兄弟同時哀嘆一聲,強扯出笑臉道︰“二位大人請。”

    這兩個也不知是哪個部的官員對兩兄弟極為恭敬,連道不敢,口中阿諛之辭連篇,楚錚恨不得揪起這二人脖子拎進去再說。

    好不容易熬到華燈初上,該來的人也都已經到了。兩兄弟的苦難總算結束,接著該由楚軒為眾人觀賞了。

    楚軒呆呆地被幾個姨娘擺弄著,一副笨拙的模樣。楚原指著他笑得喘不過氣來。

    楚錚遙望著楚軒,突然感覺這曾經的大哥是如此陌生。離開平原城還不到一年時間,兩兄弟就已走向對立,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怨只怨命運弄人,二人為何偏偏生在了楚家。

    楚錚突然笑一聲,看到不遠處柳輕如站在楚府的丫環之中,便偷偷走了過去。

    大趙國的風俗與南齊全然不同,柳輕如正看得入迷,忽覺縴手一熱,被一人握在手中。

    柳輕如一驚,忙回頭看去,見楚錚對她微微而笑,頓時心情一松,叫了聲︰“公子。”

    楚錚指指前面的楚軒夫婦,輕笑道︰“怎麼,輕如姐是不是羨慕了?放心,你也會有這一日。”

    柳輕如心中有些失落,道︰“公子不要哄妾身開心了,妾身不過是一侍妾,從不敢妄求。”

    楚錚冷笑道︰“你看大哥的神色,可有半分開心?寧家小姐到了府中,私下從未展露笑顏,他們二人成婚不過是遵從父母之命而已。再看今日這些賓客,他們不過是沖著太尉大人而來,又有幾人是真心為此婚事賀喜的。”

    柳輕如嘆道︰“世人原本就是勢利,當年妾身家破人亡,外公在朝中那麼多門生竟無一人出手相助,妾早已看透了。”

    楚錚突然心中一動,拉著柳輕如道︰“輕如姐,跟我來。”

    柳輕如不明所以,跟著楚錚一直到了踏青園。

    楚錚返身鎖了門,沖柳輕如一笑。柳輕如心懷鹿撞,不知這小公子又想干嘛了。

    兩人走到草坪上,楚錚俯身在地上擺弄了一會,對柳輕如說道︰“輕如姐,隨我一起跪下。”柳輕如莫名其妙,被楚錚一拉,不由得自主便跪了下來。

    只听楚錚朗聲說道︰“今日我楚錚在此堆土為香,以天地為證,我楚錚願意娶柳輕如為妻,今生鐘愛于她,一生禍福與共,不離不棄,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楚錚看著柳輕如,道︰“柳輕如,你願意嫁給一個比你小了五歲,卻願意用一生疼愛你、保護你的人嗎?並用一生來照顧他、愛護他、與他共患難,直至死亡將你們分開?”

    楚錚用的是前世西方婚禮的誓言,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已道盡他的心意。這個時代女子身份卑微,柳輕如何曾听過如此情深意重的誓言,心神激蕩之下,楚錚問完後許久,她才哽咽答道︰“妾身願意。”

    楚錚緊握輕如縴手,輕聲吟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兩人向楚名棠夫婦所在之處雙雙拜倒。

    “夫妻對拜。”

    兩人額頭相抵,楚錚見輕如面若梨花帶雨,忍不住在她臉上輕啄一下。

    柳輕如並未躲閃,反而俯到楚錚懷中,輕聲道︰“公子,輕如能得此厚愛,此生已無所求。”

    楚錚擁著柳輕如,道︰“輕如姐,我定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讓你堂堂正正進我楚家大門。”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3

大展宏圖 第一章 西秦咸陽

咸陽,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咸陽。自秦孝公將國都遷至咸陽,到秦始皇統一中原,“六王畢,四海一”,在咸陽建立了史上第一個帝國。這個歷經戰火的古城又經數百年風雨洗禮,只余下阿房宮的殘垣斷壁提示著此地曾有的輝煌。

    離阿房宮不過數十里便是西秦的皇宮。西秦在此建都百年,歷代君王信奉勤儉之道,不興奢華之風,即使是皇宮這般地方也是修築得樸實無華,加上民風剽悍,西秦一度是最為強盛的國家,只是這十年才慢慢被趙國趕上。

    幾輛馬車停在離皇宮不遠的一座別院門前,門口的侍衛快步上前掀開為首那車的門簾,恭聲道︰“小的恭迎薛元帥。”

    車中走下一人,只見那人不過四十余歲,身形不高,但卻氣宇爽闊,雖身著尋常服飾,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流露出一股殺伐之意,幾令人不敢正視。

    那人一笑,對那侍衛道︰“多謝了。”

    那侍衛俯身道︰“能為薛元帥效力,實是小的福分。”

    這人便是西秦的兵馬大元帥薛方仲。他十六歲從軍,在與胡蠻作戰中屢建奇功,十九歲時便已是統率數萬兵馬的將軍了。秦靈王十八年,趙國集北疆和西線兩大營共二十五萬大軍進攻秦國,西秦措不及防之下敗象漸顯,薛方仲率所屬三萬騎兵長途奔襲八百里,硬是從荒山野嶺中找出一條羊腸小徑,繞過趙軍突襲上京城,差點兒就將趙國京城給攻了下來。當時趙軍主將鎮北侯王烈無奈之下只好退兵。這一戰使薛方仲頓時名震天下,隱隱成為當世第一名將。

    薛方仲笑著拍了拍侍衛的肩膀,轉身向宮內走去。

    宮內守衛甚為嚴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侍衛們個個面色冷峻,如臨大敵。薛方仲搖頭苦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秦王即位後不久便開始整頓朝綱,以雷霆手段將朝中幾大世家盡數鏟除。薛方仲回想起當年仍心有余悸,這幾大世家與趙國楚王方三家一樣,都是傳承百年的大族,朝野勢力非同小可,若不是薛方仲五萬鐵軍听命在最後一刻趕至咸陽城,秦王恐怕反為其所弒。那段時日咸陽城血流成河,城外懸掛的人頭長達近十里,事後過了半月城內血腥味猶存。盡管如此,世家的余孽仍為數不少,最近半年就有四五批人想要行刺皇上。那幾個世家在民間根深蒂固,很難抓捕,只好在防範上多下功夫了。

    侍衛們見是薛方仲走了過來,人人面露尊敬之色。薛方仲一路走來,經過哪人身前哪人便躬身行禮,絕無絲毫勉強之意。

    薛方仲向眾人點頭示意。一個小太監匆匆走了上來,施禮道︰“小的雅易安參見薛元帥。”

    薛方仲頷首道︰“小安子,本帥奉皇上之召而來,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

    雅易安笑道︰“皇上正忙著呢。且早就吩咐過了,薛元帥若是來了,可直接晉見,不必稟報。”

    薛方仲一怔,道︰“皇上在里面做什麼?”

    雅易安苦笑道︰“這個,薛元帥進去一看便知。”

    薛方仲對此別宮頗為熟悉,三轉兩轉就到了內院。門口兩個太監見他來了躬身行禮,並不出聲,只是做勢請他入內。

    秦王鄭炯正對著門坐著,與一青衣女子弈棋。看來他是敗象已現,右手兩指夾著枚棋子舉在半空之中,滿面愁容,左手不停地撓著頭。

    薛方仲暗笑,平日秦王在大殿上何等地威嚴,眾大臣無不噤若寒蟬,也只有在此地才可見到他如此尷尬的模樣。薛方仲輕輕走上前去,向棋盤看了看,只見秦王的白子東一片西一片,已被黑子割得七零八落,早已無半分生機,換自己早就投子認輸了,不知皇上還在掙扎什麼。

    那青衣女子見薛方仲來了,起身拜道︰“女兒拜見父親。”

    秦王瞥見薛方仲,大松口氣,對那女子道︰“巧芸姑娘,你看薛帥來了,今日你我到此為止吧。”

    這叫巧芸的女子年紀不大,穿著甚為隨意。一襲青衫上無一件掛飾,頭發並不像其他女子那般雲髻高聳,只是簡單扎了個馬尾,臉上也未涂脂抹粉,五官秀氣,一雙眼楮靈氣逼人,雙眉斜插入鬢,憑添幾分勃勃英氣。

    听秦王如此說,巧芸不由得皺了皺眉,道︰“皇上,這番棋二十步前就已成定局,你若再這般下棋,以後小女子可就恕不奉陪了。”

    薛方仲忍不住說道︰“巧芸,不得對皇上無禮。”這巧芸是他十年前在一座為盜賊所毀的村莊中所收的孤女,當時她尚不足八歲。薛方仲見她年紀幼小舉目無親,心中憐惜就把她帶回了府里,不想這女子聰明無比,深得薛方仲夫人喜愛,竟將她收為義女,並改名為薛巧芸。秦王早年時常到薛府與薛方仲談論天下大勢,見到薛巧芸也相當欣賞,視她如妹並時常帶她到宮里游玩。可薛方仲對此女頗為不喜,總覺得這女子小小年紀心機就過于深沉,特別是薛巧芸與秦王結識一事,薛方仲總感覺是她故意為之,若真是如此的話,這女子就有些可怕了,要知當時她才不過十一二歲。

    不過薛方仲沒有將此事對任何人說過,隨著薛巧芸漸漸長大,秦王對她的單純喜愛已逐步變為愛慕之情,甚至還專門為她修建了這座行宮。她對秦王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多次參與秦國軍機大事。薛方仲曾多次暗中示意秦王,但秦王卻毫不理會。薛方仲人雖方正,但並不迂腐,知道秦王已為她所迷,無奈之下只好听之任之。

    秦王對薛巧芸無禮之言並不在意,道︰“與你下棋才是最沒意義的,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技巧,只知猛砍猛殺,哪像個姑娘家下的棋。”

    薛巧芸一邊收拾著棋子,一邊道︰“弈棋即是勝負之道,小女子只為求勝,手段自然無不用極。皇上既然輸了,再找什麼借口也是無用,反倒有失一國之君的尊嚴。”

    薛方仲忍無可忍,道︰“巧芸,你太放肆了,怎麼可以對皇上這麼說話?”

    秦王若有所思,舉手阻止薛方仲,道︰“你說的也有理。輸即是輸,狡辭強辯確實于事無補。”

    薛巧芸指指棋盤,道︰“皇上,面對這棋盤,皇上的對手只是小女子而已。若這是天下,對弈者是趙國,不管對方如何卑鄙無恥,一旦勝負已定,敗者還能找借口嗎?”

    秦王一擊掌,道︰“不錯。這棋局雖小,但與爭雄天下亦有相通之處。自古只以勝負論英雄,朕輸了棋局可重頭再來,若與趙國之戰敗了,便再也無翻身余地了。”

    薛巧芸微笑道︰“皇上聖明。”見秦王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薛巧芸也甚為歡喜。這個皇上胸懷大度,極具英雄氣概,但有時卻過于方正了,總想以堂堂正正之師擊敗對手,薛巧芸今日正好借弈棋一事來勸諫。

    薛方仲看了薛巧芸一眼,這義女果然不凡,難怪能深得皇上信任,不過讓一女子參政,總不是件好事。

    秦王對薛方仲道︰“薛卿請坐。朕召你來就是為趙國之事,你先說說看。”

    薛方仲道︰“據細作密報,趙國已在暗中調動北疆、南線兩大營兵馬向西線大營聚集,此舉唯一可能就是準備進攻我大秦。這幾年趙國政局穩定,由楚名棠為首的朝中三大世家牢牢把持朝政,趙王已形同傀儡,且年事已高,恐怕命不久矣。而塞外的胡蠻十年前被郭懷大敗後一蹶不振,如今又陷入內亂之中,南齊更是軟弱可欺,可以說趙國現在內無憂、外無患,三座大營可調集三十余萬兵馬全力進攻我大秦。皇上,我大秦要及早做好防備啊。”

    秦王道︰“那我大秦可征集多少兵馬?”

    薛方仲道︰“胡蠻無憂,那我大秦北疆大軍也盡數可用,如此算起來也可征集二十五萬兵馬。”

    薛巧芸突然說道︰“義父,孩兒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薛方仲心里嘀咕,當初認你為義女的是家里那婆娘,我可沒答應過。口中卻道︰“巧芸,什麼事說吧。”

    薛巧芸說道︰“趙國調動大軍一事義父不知從何處得知,可否經過確認?”

    薛方仲臉色一變,冷冷道︰“你這是何意,本帥難道是那種虛言惑眾之人嗎?”

    薛巧芸輕笑道︰“義父誤會孩兒了。義父在大秦軍中德高望重,孩兒向來十分敬重,不過據孩兒所知,大趙各官道上平靜如常,並無軍隊調動跡象,趙國大軍在本國境內應不會走那羊腸小道吧。因此孩兒有所疑惑,故想與義父探討一番。”

    秦王笑道︰“薛卿不必過慮,朕讓巧芸姑娘協助朕管理天機閣,這些情況都是天機閣昨日呈來的。”

    薛方仲心中震驚,天機閣是皇上一手組建的秘密組織,專門負責收集秦國和其余三國的情報,從不讓外人染指,薛巧芸居然連此事都參與了,看來皇上對她的信任遠超自己想象。他不由得暗暗擔憂,日後此女若是進了宮,以她的性子必不甘屈居于人下,皇上又對她如此信任,當今皇後之位可就難保了。倘若如此,漢初呂氏之禍恐怕要在西秦重現了。

    薛巧芸道︰“義父,趙國調動北疆和南線大營兵馬之事恐怕是從上京城得來的吧。趙國太尉楚名棠是通過兵部下了不少調令,但小女子猜想這些命令根本就未發至各大營,只是做給外人看的。確切地說,是做給我大秦在上京城的細作看的。”

    薛巧芸這番推論連秦王都尚未知曉,此時一听,秦王忙問道︰“巧芸,此事何以見得?”

    薛巧芸苦笑道︰“皇上不覺得天機閣此次呈上來的情報少了許多嗎?而趙國大軍卻原地不動,兩相對照,小女子推測定是那楚名棠炮制出這幾份調令,就是為了對付我大秦密探。如今看來,我大秦的密探恐怕已經損失不少了,小女子今日一早便已下令,天機閣在趙國的密探暫停一切活動。義父,軍中在趙國的密探也折了不少吧?”

    秦王見薛方仲沉默不語,知道薛巧芸所言非虛,他不想讓薛方仲過于難堪,便道︰“薛卿,趙國兵馬調動即使是假,楚名棠此舉也絕非無的放矢,最終還是為了日後進攻我大秦。傳朕旨意,命大秦所屬各部大軍進入臨戰狀態,官兵一律不得歸家探親,隨時听候兵部調遣。”

    薛方仲悶聲道︰“臣領旨。”

    秦王看了看這兩個親信之人,突然嘆道︰“朕即位之初,著實沒有將趙國放在眼里。趙國雖富裕,可趙王優柔寡斷,朝中世家林立,君臣之間爭斗不休。朕只想將我大秦內部整治好後,便準備起兵一統天下。四年前朕派人聯合南齊一同攻趙,沒想到先受阻于方令明,後又有楚名棠異軍突起,全殲南齊近十萬大軍,又命水師揮師西進,逼得我大秦不得不退兵。如今趙國三大世家沆瀣一氣,楚名棠牢牢把持趙國朝政,而方令信身為相國之尊,甘願屈膝其下,真是咄咄怪事。”

    薛方仲也搖頭道︰“這樣一來,趙王形同虛設,可趙國反而上下一心,三軍軍令暢通毫不受阻。僅這一點,我大秦就頗有不如。”

    秦王明白他的意思,秦國幾大世家已盡數被誅,可軍中受這幾家大恩的將領卻不少,雖迫于秦王和薛方仲之威不敢有異動,但仍有人與那些世家余孽藕斷絲連。只因這些人都手握兵權,沒有真憑實據,秦王也不便貿然下手。

    薛巧芸忽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請,還請皇上恩準。”

    秦王笑道︰“巧芸姑娘請講。”

    薛巧芸道︰“小女子想親自到趙國上京城一趟。”

    秦王一听薛巧芸要去趙國,不由得一驚,毫不猶豫便道︰“此事絕計不可。”

    薛方仲卻心中一動,此女留在大秦遲早是個禍害,難得她自己要離開,不如順水推舟,于是咳嗽一聲道︰“巧芸,你為何要去趙國?”

    薛巧芸道︰“皇上,義父,巧芸對趙國的認識只限于書面之上,而天機閣送來的密報常有相互矛盾之處,實讓人難做決斷。兵法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趙國如今強盛,我大秦稍有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因此小女子想去上京城,好對趙國有個更為細致的了解。”

    秦王一揮手,道︰“不必再說了,朕決不會答應的。”

    薛巧芸毫不退縮,道︰“巧芸也是大秦子民,為國出力有何不妥?大王以何理由阻攔小女子?”

    秦王一愣,突然嘆道︰“巧芸,你難道真不明白朕的心意嗎?”

    薛巧芸沒想到秦王當著薛方仲的面說這話,不由得臉一紅,忙別過頭去。

    薛方仲暗叫不妙,故作未聞道︰“皇上,巧芸也是一片忠君報國之心,而且說的也有理,軍中密探從趙國送來的情報為臣也常覺得似是而非。巧芸心思縝密,有她在趙國坐鎮,于我大秦益處頗多啊。”

    薛巧芸暗暗冷笑,自己這掛名義父的心思她一清二楚,薛方仲對她一直心存戒意,方才言中之意更是希望她久居趙國。不過她確實想去趙國一行,原因無他,只為對楚名棠這人頗為好奇,一個世家沒落旁枝的子弟居然能一躍成為趙國實際的掌權者,在這個時代的確是罕有之事。此人文武雙全,不但從政了得,對南齊一戰所顯露的軍事才華也讓薛巧芸嘆為觀止,為了了解此次戰役,薛巧芸詳細研究了各方送來的密報,發現楚名棠深謀遠慮,為了此戰精心準備了五年之久,而齊國卻對此一無所知,可以說趙齊之戰尚未開始結局便已注定。薛巧芸認為若不能對楚名棠有個較為徹底的了解,大秦面對此人決無勝機。

    秦王看了看薛方仲,道︰“薛卿,你難道忘了三年前魔門李萬山之事?巧芸為此事謀劃良久,連退路都已為之準備妥當。可他們殺了梁上允後不到一日便陷入楚名棠重重包圍之中,僅赫連雪一人生還,可見趙國京城防範之嚴密。況且此去趙國何止千里,巧芸一個弱女子,路上若有什麼差池那該如何是好。”

    薛巧芸輕笑道︰“皇上此言差矣。如若李萬山等人不去刺殺那趙國大臣,那楚名棠也未必能察覺,巧芸此去上京城,不過是打听些消息,又無不軌之心,應不會引人注目。況且巧芸也不是什麼弱女子,這些年來也隨寇大娘學了些防身的功夫,等閑三五個大漢還應付得了。皇上若是不放心的話,就請寇大娘陪巧芸一同前往吧。”

    薛巧芸所說的寇大娘秦王也頗為熟悉,寇家一直是大秦鄭家最堅定的支持者,若沒有寇家鼎力相助,秦王自問根本無力與朝中權臣相抗。而這寇大娘是寇家當代家主寇海天的大姐,傳說其武功不在寇海天之下,若不是寇家從無女子執掌家門的先例,否則以她的能力,寇家家主之位還不輪到寇海天。

    秦王稍稍放心了些,不過仍試圖勸說薛巧芸,道︰“寇大娘朕自然信得過,可那楚名棠絕非善與之輩,當年那李萬山和赫連雪聯手比寇大娘也差不到哪去,加上還有那麼多魔門弟子卻仍全軍覆沒。巧芸,朕還是覺得此行凶險,你還是放棄此念吧。”

    薛巧芸道︰“巧芸心意已決,大王不必再勸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中原四分而治已經持續近數百年,大王雄才大略,比始皇大帝也不遑多讓,足以成為一統天下的明君。巧芸深受大王知遇之恩,總覺無以為報,大王就放心地讓巧芸去吧。”

    秦王笑道︰“巧芸,你真若想報答朕,朕倒希望你用另一種法子。”

    薛巧芸一窒,忙扯開話題︰“說起李萬山之事,巧芸還真有些不解。當年那赫連雪回到咸陽,言語間吱吱唔唔的,定有隱情未報。巧芸自認為策劃得極為周全,李萬山等人只要小心謹慎些,楚名棠縱有天大本事,查找到唐甘江府上也需三五日之後,怎會這麼快就給人圍住了?而且據事後密報,楚名棠顯然是早有準備,調集了諸多高手,否則僅靠尋常士兵,又怎會只逃出赫連雪一人?赫連雪身上又只有皮肉之傷,豈非咄咄怪事?”

    秦王嘆了口氣道︰“朕何嘗不是覺得其中有異?不過魔門一下子損失了這麼多高手,早已群情激憤,只得暫且安撫了。赫連雪雖有諸多可疑之處,可他的門下弟子在趙國傷亡殆盡,如今血刀宗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若說他與趙國勾結,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巧芸,你就暫且不要再追究了。”

    薛巧芸有些不以為然。這些魔門中人大都是不得已才投效秦王的,其忠誠度遠不及靈山古寺的和尚,更不要說世代守衛大秦的寇家了,雖說也可以派上一時之用,但若有外敵引誘,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反戈一擊。薛巧芸原想勸說秦王清理魔門,只留下可用之人,可秦王既然如此說了,她只好應道︰“巧芸遵命。”

    秦王沉默良久,他是看著薛巧芸長大的,是知道這女子性子極拗,一旦定下決心很難更改,唯今之計只能想辦法保證她的安全。秦王無奈地說道︰“巧芸,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也就不勉強了,你準備以何種身份進入上京城?”此女做事向來謀定而後動,既然她決定去趙國,細節方面想必也已考慮妥當。

    薛巧芸听秦王已有允許之意,心中歡喜,微笑道︰“巧芸想過了,準備以韓之楓夫人娘家佷女的身份進入上京城。”

    薛方仲立即反對,道︰“不可。韓之楓是我大秦派往趙國最杰出之人,如今身居高位,已是趙國重臣。似此類人物豈可輕易動用。”

    薛巧芸對薛方仲道︰“義父,巧芸此舉亦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這韓之楓在趙國之地位遠勝于他在秦國之時,享盡榮華富貴,恐怕已心生異志。當年李萬山等人到上京城之前,巧芸就曾命人轉告韓之楓,請他協助李萬山等人行事,可他卻百般推諉,借口趙王命他到各地巡查,干脆離開了上京城,像他這種人若再不督促,到時會悔之晚矣。”

    秦王心中卻另有顧慮,道︰“巧芸,那韓之楓若真是如此,你到他府中豈不更危險?”

    薛巧芸道︰“不妨,此人心思巧芸也猜想得到,他是既不想為大秦效力,卻又無法投靠趙國。正因為他已位列趙國朝中重臣,因此他即使向趙王坦承此事,所能得到的賞賜與他今日之地位相比簡直微不足道的,此人是個聰明人,必不會做此蠢事。巧芸到了他府中,只要不將他逼得無路可走,他必會好生款待,不敢泄露半點風聲。”

    秦王點點頭,道︰“那好吧,此事就如你所願。”

    薛巧芸起身拜道︰“多謝皇上。”

    秦王笑道︰“謝朕作甚?你是為大秦辦事,倒是朕應謝你才是。”

    薛巧芸輕笑道︰“巧芸不敢。”

    秦王沉思道︰“趙國遠在千里之外,雖每日有密報傳來,可正如巧芸你所說的,朕對它只有個大致了解。特別是楚名棠,此人在南線大營時,因尚是地方官員,天機閣對他竟不甚重視,實在該死。如今他已是趙國只手遮天之人,趙王已成傀儡,但朕就不信趙國皇室就甘心如此。趙王雖垂垂老矣,但其子趙慶年少氣盛,對楚家極為不滿。巧芸,你是朕最信任的幾人之一,此次你既然決意要去趙國,朕就將大秦在上京城所有的人手交付于你,由你全權處置,離間趙國君臣。必要時可再派秘堂高手投效至趙慶門下,全力助他與楚名棠相斗,此事無論成敗,必能在趙國掀起軒然大波,對我大秦百益而無一害。”

    秦王突然又笑道︰“不過巧芸你只在幕後主使便可,听說那趙慶是個好色之人,朕可不想讓你親身犯險。”

    秦王此命無異是將薛巧芸此行推向險境,可薛巧芸見秦王如此果斷,不為兒女之情所左右,不憂反喜,躬身道︰“小女子遵命。”

    秦王將她扶起,說道︰“不過,巧芸你可要答應朕一事。”

    薛巧芸肅容道︰“皇上請講,小女子無所不從。”

    “好,這是你自己說的,”秦王呵呵大笑,“此次你從趙國回來,朕定要迎娶你入宮,可不許再推三阻四的了。”

    薛巧芸一怔,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秦王有些不快,道︰“怎麼,難道朕還配不上你嗎?”

    薛巧芸慌忙道︰“皇上,小女子決無此意,只是……”

    秦王微怒道︰“不用說了,你那些借口朕已經听夠了,什麼自憐身世,又說自己是什麼不祥之人,朕之皇權受命于天,有朕保護著你,你又何需顧慮。”

    薛巧芸臉泛奇異之色,良久決然道︰“巧芸此番若能從趙國平安歸來,便依皇上所願。”

    薛方仲在一旁暗暗叫苦,可又不知用何理由勸阻,索性一聲不吭了。

    秦王大喜,問道︰“巧芸,你準備何時起程?”

    薛巧芸道︰“若寇大娘應允此事,巧芸準備五日後便起程。”

    秦王點點頭道︰“那好,寇家那邊就讓朕替你說,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一下,畢竟千里迢迢,路上可要小心了。”

    秦王又叮囑了幾句,便與薛方仲離開了別院。

    薛方仲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薛巧芸接近皇上就是為了討皇上歡心,要知道以她的出身想要入宮是件極其困難之事。可今日所見皇上顯然早有此意,反倒是薛巧芸頗不情願,若說她欲擒故縱也不像,皇上對她已用情極深,如此做法只會徒惹不快而已。

    秦王絲毫沒注意身邊這位大秦名將在凝神苦思,他也正為此事苦惱,薛巧芸之前已經婉拒過他多次了。他真不明白這女子在想些什麼,難道世上還有比自己更適合她的男子嗎?他對薛巧芸了解頗深,此女心機深沉,手段了得,而且頗有野心,秦王對這點倒無所謂,自己方處盛年,而且正欲一統天下,有這樣一個女子幫助自己倒也助益良多。可照理說來自己應是她的最佳選擇,為何她還有所顧慮?

    秦王揉了揉眉心,忽嘆道︰“薛卿,你這義女真難對付啊。”

    薛方仲一驚,頓時啼笑皆非,沒想到皇上也會有為一女子心煩之日。他雖比秦王大了十來歲,可兩人之間私交甚好,無人時也常常說些無傷大雅的笑話,見秦王此狀,不由得笑道︰“皇上既有此心,強行娶了就是,不必顧慮臣的面子。”

    秦王搖頭道︰“似這般女子如何能用強迫手段,朕一定要讓她心甘情願,方顯朕的本事。”

    薛方仲心中不以為然,不過他也不想再談此事,便道︰“皇上,巧芸此去趙國,臣所屬兵部的密探要不要也從中協助?”

    秦王想了想,道︰“不必了。雖然朕相信巧芸的能力,但大秦還不到孤注一擲的時候,兵部中人不必參與此事,只在一旁觀察就是。萬一巧芸此行失敗了,你們負責將她接回趙國就是了。”

    秦王仰望天空,嘆道︰“仔細想來,其實朕對巧芸此行也頗具期望,我大秦經過前幾年內亂,趙國國力已在我之上,朝中名將王烈尚未老而不堪,郭懷正當盛年,三大營統領也都不是無能之輩。我大秦軍隊即使主動出擊也無機可乘。只好先暗中出手看看能否有所作為了。”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5

大展宏圖 第二章 相逢無常

天空灰蒙蒙的,柔和卻又細密的雨絲如霧色般籠罩著整個上京城。

    仙居閣是京城南部靠近城門的一座酒樓,店面雖不大,店中雅致而又清淡的菜肴倒也吸引了不少來往食客,可這幾日連綿的秋雨使得生意蕭條了許多,店鋪掌櫃望著人跡稀少的街頭,滿面愁容。

    一個瘦削的青年端著酒杯倚在窗口怔怔出神。幾個店小二也不上前打擾,這青年姓範,是這附近的私塾先生,平日里也是店里的常客了,雖然每次到此只要一壺濁酒、兩三樣小菜,顯得有點寒酸,但人家是有學問之人,而且心地甚好,對家境確實艱難的學生他寧可免了學費也要繼續為之授課,因此頗受這一帶人尊重。

    正在這時,範先生端杯的手突然一抖,忙返身回到酒桌前坐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晃了晃酒壺,發現里面已是空空如也,一個小二走上前來笑道︰“範先生,是不是再來一壺?”

    範先生捏了捏錢袋,估摸錢還夠用,點頭道︰“有勞了。”

    忽听門口的店小二說道︰“三位客官是來用飯嗎,快快請進。”

    只見三人走進店門,為首那人不過十七八歲,面如冠玉,雙目明若朗星,氣宇軒昂,身著淡青色束腰袍服,剪裁十分合體,顯然是個世家子弟。身後跟著的兩人似是他的僕人,那看似管家模樣的人抖了抖手中的傘交小二,道︰“小心收好了,不然賣了你也賠不起。”

    小二接過那傘頓覺手中一沉,不由得吃了一驚,再看看那傘柄居然還瓖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碧玉,心中不禁一顫,知道那人此言非虛,忙找個顯眼之處將傘小心放好。

    為首的少年有些不滿地看了那人一眼,道︰“張得利,你這是作甚?”

    那叫張得利的小心賠笑道︰“五公子,這傘原是從南齊進貢來的,整個府中也只有三把,都是登記在冊的,若是丟了,李管事那里小的也交代不過去。”
這少年便是楚錚了,他已年過十七,而這範先生則是柳輕如的表弟範若誠,至于柳輕如早已在楚名棠為楚錚授過成人之禮後便正式入了楚家的門,因此論年紀範若誠雖比楚錚還大那麼一些,可楚錚見了他卻一直以姐夫自稱。

    範若誠沒好氣地答道︰“堂堂楚太尉家的五公子,我這私塾先生怎麼高攀得起。”

    小二正好走來為範若誠上酒,听得此言不由得手一抖,托盤上的酒壺登時掉了下來。

    楚錚袍袖一拂,那酒壺下墜之勢頓緩。站在他身後的歐陽枝敏伸手將酒壺接住,打開蓋子聞了一下,皺眉道︰“這什麼東西?小二,把你們店中最好的酒端上來。”

    楚錚擺擺手,道︰“無妨,一壺濁酒喜相逢,我與若誠多日未見了。歐陽,替我滿上,我敬若誠一杯。”

    歐陽枝敏應了聲“是”,轉身在那小二耳邊低聲威嚇了幾句,小二面如土色,只是不住地點頭。

    楚錚讓歐陽枝敏為二人倒好酒,舉杯道︰“若誠,怎麼說咱們二人也是親戚,來,先喝一杯。”

    範若誠遲疑了一下,覺得無理拒絕,便舉杯喝了。

    楚錚一杯酒下肚,不由得臉色一苦。範若誠譏道︰“怎麼樣,五少爺喝不慣吧?”

    楚錚吐了口氣,道︰“這是酒嗎,怎麼一股糟味?”

    範若誠笑道︰“這原本就是用酒糟泡制而成,又怎能入你這世家公子之口?”

    楚錚放下酒杯,對範若誠輕聲說道︰“若誠,你這又是何苦。輕如在趙國就你一個親人,她若知道你過的是這般日子會心疼的。她對你一直放心不下,今日便是讓我來找你的,給你帶了些衣物和她做的南齊口味的菜肴,有空還是到府里多看看她吧。”

    範若誠接過楚錚身後歐陽枝敏手中的禮盒,悵然道︰“多謝五公子親自跑這一趟,可我這般平民百姓哪能隨便進得了楚府,還是不必麻煩了。”

    楚錚向張得利一指,道︰“這是府里的張管事,我今日帶他來就是為此事。你若想去看輕如,到了府門外就說找他好了。張得利,認清楚這位範先生了嗎?以後少奶奶若因此不快,我唯你是問。”

    張得利躬身道︰“五公子放心,小人記住了。”

    範若誠看了楚錚一眼,拿起酒壺給兩人滿上,道︰“五公子能如此關心表姐,我範若誠著實替她高興,來,我敬五公子一杯。”

    楚錚微微向後一仰,道︰“免了,這酒我實在喝不下第二杯了。歐陽,還是讓小二上好酒吧,再來些上好的小菜。”

    範若誠笑道︰“五公子,你還是脫不了這富家習氣。”

    楚錚想了想道︰“也許吧。其實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不過我只是不想虧待自己,可以喝好酒又為何必飲此劣酒。若南齊範家還在,若誠你也不會棄佳釀不顧而喝此酒吧?”

    範若誠悵然道︰“南齊範家?早已成如煙往事了。”

    楚錚道︰“你也知道南齊範家已成過去,若誠你為何不想開點呢,不要再糾纏著齊趙兩國不放,以你的學問完全可以謀上一官半職的,做官不一定只是為趙國效力,也可為一方百姓造福嘛。你看你的學生中有那麼多出身窮苦人家,你雖可無償教他們讀書,可他們若都快活不下去了,還哪有心思來讀書?僅憑你的俠義之心又能幫得了多少?你若真心為民,還是做官吧。”

    範若誠冷笑道︰“說到做官,令尊太尉大人已是當朝極品,可城中有那麼多窮苦人家,他難道就不能幫助他們這些人嗎?”

    楚錚嘆道︰“家父已經盡力了,你可曾听說過這幾年京城中有人餓死街頭嗎?”

    範若誠道︰“難道僅此就夠了?起碼也該做到少有所教,老有所養吧?”

    楚錚忍不住笑了起來︰“若誠啊若誠,你也是個通讀史書之人,這少有所教、老有所養歷朝歷代有哪個做到了?”

    範若誠一窒,道︰“起碼堯舜之治時便曾達到。”

    楚錚一哂︰“那我問你,堯舜管轄之地有多大,人口幾何?堯舜之時人們用何種文字書寫,你可曾見過商代以前哪位名家的真跡嗎?這少有所教教的又是諸子百家的哪一個?”

    範若誠瞠目結舌︰“這個……”

    楚錚把弄著手中的竹筷,道︰“堯舜之治不過是傳說而已,諸子百家對其描述大不同。真相又有誰真能知曉了,除非有人能穿越時空,回到那個時代……”楚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聲音漸漸低沉下來。

    範若誠仍有不服道︰“可你看看那些人,衣不蔽體,整日只為生計犯愁,有的甚至賣子棄女,楚太尉身為一國之相,你五公子又天天錦衣玉食,難道不覺心有不安嗎?”

    楚錚對範若誠冷笑道︰“家父政務繁忙、日理萬機,又豈是你所能懂的。正如俗語所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若讓你治理一縣,憑你的本事能擔保讓家家溫飽嗎,不要民不聊生已是萬幸了。”

    範若誠氣往上沖,道︰“我範若誠別的本事沒有,但至少可以做到一心為民,定可勝過趙國大部官員。”

    楚錚將手中的竹筷往桌上一敲,道︰“好,明日我就向吏部推薦你為一縣父母官,看看你是否只是口出狂言之輩。”

    範若誠不假思索道︰“一言為定。”隨即醒悟,自己上了楚錚的當了。

    楚錚笑吟吟道︰“若誠,你乃是大丈夫,不得反悔啊。”

    範若誠哼了一聲道︰“難怪楚公子在京中春風得意,果然奸狡如狐。”

    歐陽枝敏有些忍不住了,道︰“範先生,公子是看在少奶奶的份兒上才對你敬讓幾分,你可別太過分了。”

    範若誠冷冷道︰“不用這位大人提醒,我範某當然知道。”

    楚錚瞪了歐陽枝敏一眼,道︰“多嘴。”

    此時只听店外傳來一女子嬌柔的聲音︰“店家,請問到吏部成大人府上怎麼走?”

    楚錚和範若誠向外看去,只見門口停著兩輛馬車,車身滿是泥濘,顯然是走了不少路了。一個丫環模樣的少女打著竹傘,身子凍得瑟瑟發抖。

    店鋪掌櫃有些為難,道︰“這位姑娘,我只是一介小民,哪里知道這些大人的住處。”

    張得利走了過去,笑道︰“姑娘問的是成奉之成大人吧?”

    那丫環答道︰“正是,不知這位大伯可否知道成大人所居何處?”

    張得利道︰“成大人府上位于上京城北,此處卻是城南。這京城道路復雜,若沒人帶路,恐怕一時很難找到的。”

    那丫環猶豫道︰“是這樣啊。這位大伯,不知你能不能為我們帶下路,到了成大人府上我家小姐一定重金相謝。”

    張得利啼笑皆非,本想訓斥幾句,但想想跟個小女孩家計較什麼啊,便搖頭笑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難從命。”

    店鋪掌櫃存心招攬生意,道︰“姑娘,京城是個大地方,這雨天路滑的,這城南到城北恐怕要個把時辰,而且您看雨也越下越大了。不如先到小店歇息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不遲。”

    那丫環抬頭看了看天色,走到車前與里面的人商量了幾句,轉身對店鋪掌櫃說道︰“那好,店家,先去煮碗姜湯為我家小姐驅驅寒,再準備幾樣精致小菜。”

    楚錚心中暗笑,這小姐想必也是出身于富貴之家,可能還是成奉之的親屬。回頭對範若誠笑道︰“世上錦衣玉食的又何止我一人,看來這家的小姐也是此類人物。”

    範若誠並不回答,兩眼愣愣地盯著門外。

    楚錚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見方才那丫環和一個中年僕婦扶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身著藏青色綢衣,容貌清秀脫俗,舉止端莊,雙目清澈,顯然是個大家閨秀。

    楚錚呵呵一笑,伸手在範若誠眼前晃了晃,口中念道︰“魂歸來兮。”

    範若誠陡然驚醒,臉一紅道︰“你這是作甚?”

    楚錚笑道︰“我只是見某人魂不守舍,幫幫他忙而已。”

    那青衣女子听到兩人的談笑聲,便向這邊看了一眼,頓時心中一奇。這兩人一個似落泊之極的文士,另一個卻像是世家子弟,兩人坐在一起不倫不類之至,卻又顯得十分熟悉。

    楚錚低聲笑道︰“若誠,那女子在看你呢。”

    範若誠忍不住向那女子看去,正好那女子也在打量著他,範若誠登時不知所措,忙低下頭來掩飾道︰“胡說八道。”

    楚錚卻不再說笑,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凝重。青衣女子身邊那中年僕婦似乎也有所覺,抬頭向楚錚看來。楚錚只覺得這雙眼楮深邃不可測,一股莫名的氣勢直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不由得大驚。這三年來他的龍象伏魔功第五層已步入大成之境,吳安然幾次全力出手都已對他無可奈何,沒想到眼前這個僕婦模樣的人在氣勢上就已將他壓倒。楚錚想來想去,平生所遇之人唯有趙茗方可能勝她一籌。

    可這青衣女子又是誰,怎麼會有一個近乎天道的高手為僕。楚錚已不是昔日初至京城時的吳下阿蒙,如今他對趙國武林了如指掌,知道這些江湖人中武功最高的也不過是展風樓之流,與師父吳安然最多在不過在伯仲之間,何時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高手?難道天下會有這麼多高人,而自己只是個井底之蛙?

    楚錚眯著眼楮向這幾人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們是成大人什麼人哪?”

    那丫環听楚錚言語中不甚客氣,撇撇嘴道︰“你又是何人,憑什麼盤問我們。”

    楚錚指指窗外不遠處在城頭上巡邏的禁衛軍,道︰“在下姓楚,乃禁衛軍偏將。禁衛軍負責城內防務,當然有資格問你們。”

    那青衣女子起身襝衽一禮道︰“原來是楚將軍。小女子甦巧彤,乃成大人夫人的娘家佷女。”

    “甦巧彤?”楚錚想了想道,“據我所知,成夫人好像並非姓甦,難道其中另有緣故?”

    甦巧彤神色不變,道︰“成夫人是小女子姨娘,小女子所居之處乃窮鄉僻壤,對長幼間的稱呼並不像富庶之地那般分得清楚,讓楚將軍見笑了。”

    楚錚輕笑道︰“甦姑娘風姿氣度縱使在京城之中也沒幾人能比得上,說是出自窮鄉僻壤怕是笑談吧。”

    甦巧彤微施一禮︰“承蒙將軍夸獎,小女子愧不敢當。小女子祖上也是書香世家,先祖甦平仁曾官至後漢司徒,後因胡蠻入侵中原,先祖僥幸從京城逃得性命,為躲避戰亂與幾個同僚隱居至蒼樂山中,從此不問世事。小女子姨父成大人可算是蒼樂山近百年來第一位出世為官之人。”

    “那甦姑娘怎麼也離開那世外……蒼樂山,來到這上京城?”楚錚原本想說“世外桃源”的,但歷史改變後,原本應是東晉年間的詩人陶淵明也湮滅于世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說出“桃源”二字眼前這女子也未必懂。楚錚一直可惜自己前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然那篇流傳千古的《桃花源記》便可署上自己的大名了。

    甦巧彤眼中淚泫欲滴︰“小女子此舉實屬無奈,只因家父早亡,母親也久病在床,終因沉痾難返在三月前病故。甦氏一門只余小女子一人,只好來京城投靠姨父姨母。”說著說著,甦巧彤已是語帶哽咽。

    範若誠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偷偷拉了拉楚錚的衣袖。楚錚不理他,轉身對那中年僕婦打量一番,道︰“甦姑娘,這位是……”

    不等甦巧彤回答,那僕婦躬身說道︰“老身是巧彤的義母,姓燕,別人都喚老身燕大娘。”

    “燕大娘……”楚錚哼了一聲,突然右掌一立擊在身前桌沿,那張桌子登時夾著呼嘯聲平平地飛向前面主僕三人。範若誠大驚失色,叫道︰“你瘋了?”

    那燕大娘神色不動,待酒桌剛要及身時才左掌一翻在空中劃了個半圓,輕飄飄地按在桌面上,原本雷霆萬鈞之勢頓時消滅于無形,連桌上的碗筷酒壺也紋絲不動。

    甦巧彤等人只覺眼楮一花,楚錚已站在那桌上,笑道︰“好功夫,再接我一拳。”說罷吐氣開聲,一拳擊向燕大娘。這拳拳速並不快,即使不諳武功的範若誠也看得清清楚楚,燕大娘卻是臉色一變,絲毫不敢怠慢,左跨一步護住甦巧彤,右掌劈向楚錚來拳。

    兩人拳掌相交竟是毫無聲息,過了片刻才听到吱吱聲亂響,只見那張酒桌從燕大娘手按之處迅速斷裂開來,轉眼間便成為一堆碎屑。

    楚錚飄然落地。兩人方才交手看似平分秋色,可楚錚知道這燕姓婦人是怕傷了甦巧彤,不敢全力而為,只采取守勢將楚錚拳力轉向那張倒霉的桌子,真若動手楚錚自問決非其敵。

    甦巧彤沉聲道︰“這位將軍,巧彤只是個千里奔親的孤苦女子,究竟有何冒犯之處,將軍為何要對我干娘出手?難道禁衛軍都是些仗勢欺人之輩嗎?”

    這甦巧彤就是秦國的薛巧芸了,她在咸陽雖名聲不響,但朝中重臣和皇宮內院中還是有不少人知道她的,因此進入趙國境內後便化名為甦巧彤,與改姓為燕的寇大娘母女相稱。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剛到了趙國京城,寇大娘便已泄了底,這少年是怎麼看出來的?而且他的武功又如此之高,他究竟是什麼人?

    楚錚彈彈衣衫,道︰“甦姑娘請勿動怒。在下只是不相信姑娘身邊竟有如此高手,故出手一試。這位前輩恐怕不是姓燕,而是姓寇吧?”這婦人的武功天下屈指可數,楚錚有種直覺,她是西秦寇家的人。

    寇大娘既和楚錚交過手,便挺直身軀不再偽裝,她雖仍只是一身僕婦打扮,此時卻變得風采攝人。听楚錚此言,寇大娘微微一笑,對甦巧彤說道︰“這小將軍大概懷疑我們娘倆是西秦人氏,認為為娘是‘不動明山’寇家傳人。”

    楚錚道︰“晚輩功夫自認不差,比起前輩來卻是遠遠不如,除了當年幾位天道高手的傳人,晚輩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家門派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寇大娘不屑道︰“真是孤陋寡聞,難道當年後漢武林第一家燕家都沒听說過嗎?”

    楚錚見她說得鄭重其事,不由得撓了撓頭道︰“說實話,真不知道。”

    寇大娘氣樂了,道︰“你是誰教出來的徒弟,連這些都不知道?何況寇家的‘不動明山’心法根本不適合女子修煉,老身又怎麼會是寇家之人?”

    這倒怪不得楚錚了,其中說來還有段歷史。後漢武林確實曾有個號稱第一家的燕家,但幾位天道高手出世後光芒萬丈,完全將燕家掩蓋了下去。燕家末代家主完敗于胡蠻國師之手,臨終之際因無傳人,便將燕家獨門心法轉交給寇家家主寇撫遠。寇家與燕家交情非同尋常,因此至今仍記得燕家之名,但在趙國等地,這昔日的武林第一家早已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了。

    楚錚經過方才交手,感覺到寇大娘的內功偏于陰柔,與傳說中的“不動明山”剛烈狂猛確實大不相同,可听寇大娘此言辱及師門,不由得臉一沉,道︰“晚輩師門恕不便告知。不過燕家既有如此高深絕學,怎麼從未在江湖上流傳?”

    寇大娘黯然道︰“當年胡蠻入侵之前,其國師呼托爾潛入中原挑戰中原各大門派。燕家家主武功雖高,卻尚未突破天道境界,與呼托爾一戰後武功盡廢,後又見幾位天道高手出世,心灰意冷之下便帶著幾個未成年的燕家子弟覓地隱居。無意間闖入蒼樂山中遇見巧彤的先祖甦平仁甦大人,家主與甦大人原本就相識,于是便也在蒼樂山中隱居下來,這兩百年來從未現身江湖。”

    楚錚道︰“以前輩的武功,怎麼著一身僕婦服飾?這難免不符前輩身份吧。”

    寇大娘冷冷道︰“老身此番陪我這義女到此上京城,只是擔心她的安全,又不是宣告燕家重出江湖,這些小節理他作甚。”

    楚錚見這幾人說得合情合理,雖說心中仍有懷疑,但也不好再加為難。何況這甦巧彤若真是成奉之的佷女,他也不便過分得罪,畢竟成奉之和郭懷二人是皇上最為倚重的兩位重臣,那老姑婆趙茗對他也頗為信任。楚錚誰都不怕,但一想起趙茗還是有幾分心驚肉跳。

    楚錚長施一禮,道︰“燕前輩,甦姑娘,先前多有得罪。只是在下身為禁衛軍將領,負責京城防務,燕前輩和甦姑娘又是如此不凡,無禮之處還請見諒。”

    甦巧彤還禮道︰“將軍如此忠于職責,小女子又何來怨言。”

    寇大娘哼了一聲,道︰“你雖是職責所在,但卻莽撞了些。老身若全力出手,你自問能支撐多久?”

    楚錚正欲回答,忽听店外傳來整齊的步伐聲,一個渾厚的聲音喝道︰“長弓隊,箭上弦;擲槍兵,舉槍預備!”

    楚錚搓著雙手,尷尬地沖燕甦二人笑了笑。方才他感覺到寇大娘身負絕頂武功時,便向歐陽枝敏做了個手勢,讓他去南城門調兵在附近候命。沒想到張得利膽子較小,楚錚和寇大娘方一動手,他便將禁衛軍召了過來。

    一個身披重裝鎧甲的軍官走了進來,向楚錚行禮道︰“楚將軍,禁衛軍十二營一千人現已到齊,听從楚將軍調遣。”

    楚錚把他拉了過來,小聲道︰“一場誤會,是小弟那個下人小題大做。改日小弟親自到十二營向慎安大哥賠罪,再另請各位弟兄喝酒。”

    那軍官笑道︰“楚將軍,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這點小事至于那麼麻煩嗎,反正這些士兵需要多多操練。不過十二營的兄弟與楚將軍也有多日未聚了,後日下官在萬花樓做東,楚將軍可一定要賞光啊,沒有楚將軍您在,萬花樓的姑娘總對我們兄弟不冷不熱的。”楚錚請他們喝酒還是萬花樓比較多一些,楚慎安等人去了幾次後,覺得萬花樓的姑娘較之飄香閣絲毫不差,文靜中內媚入骨,更是別有風味,加上與方中誠總感覺有些格格不入,便將平日相聚之地改在了萬花樓。

    楚錚拍著他肩膀笑道︰“小弟一定到場。”

    那軍官笑著向楚錚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到了門外,對眾軍士喝道︰“此次演練雖事前未曾通知,可兄弟們做的不錯,收隊回營。”

    寇大娘卻看著漸漸遠去的禁衛軍,不由得暗暗心驚,這些禁衛軍在趙國來說只是二流軍隊,但仍可看出訓練有素,決不可小覷。方才若真被楚錚識破了動起手來,自己也許可以憑武功逃脫,但甦巧彤絕無幸免。

    寇大娘不屑地說道︰“原來是想倚多為勝啊,你的武功也算不低了,怎麼沒半分武人氣節?”

    楚錚笑道︰“前輩武功高強,晚輩怎是對手。何況晚輩是朝廷命官,又不是武林中人,以武爭勝乃意氣用事,為軍法所不容。”

    寇大娘一時被楚錚噎得說不出話來。

    楚錚對店鋪掌櫃道︰“快些上菜,你那些伙計端著菜盤躲在門口干嗎呢?”

    店鋪掌櫃心中發怵,方才那個軍官他是認識的,但也僅是認識而已,還沒資格巴結到這一級別的軍官老爺,而平日里在他店里囂張無比的幾個軍士還在隊伍里張弓搭箭呢。可眼前這貴公子輕而易舉便可召來數千人馬,店鋪掌櫃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家小店竟然來了這麼一個貴客,而且那女娃子看來也來頭不小,好像是個大老爺的佷女。店鋪掌櫃暗想過會兒一定要找那範先生問清這兩個貴客的身份,讓小二們到外面多多宣揚。當下不敢怠慢,忙命店小二將地上清理干淨,把飯菜端了上來。

    楚錚向甦巧彤抱拳道︰“甦姑娘,方才多有得罪。今日便由小弟做東,以示賠罪。”

    甦巧彤婉拒道︰“楚將軍客氣了,小女子只是稍作歇息,馬上便要起程。”

    楚錚笑道︰“甦姑娘不必見外,大家都不是外人,家父與成大人同朝為官,成大人與小弟也頗為相熟,論起來我應叫姑娘甦姐姐才是。”

    甦巧彤心中一動,道︰“將軍既然姓楚,想必定是楚氏族人,不知令尊是……?”

    楚錚笑道︰“家父姓楚諱名棠。”

    一旁站著的店鋪掌櫃頭一暈,太尉大人!明天一定要去燒香,還有這張桌子也不能再讓人坐了,以後每來一個客人都要向他們介紹太尉大人的公子也在此用過餐,那這仙居閣在城南一帶可就大大有名了。

    甦巧彤輕輕啊了一聲,眼放異彩,道︰“原來將軍是當朝楚太尉家公子,小女子失禮了。”楚錚方才並未報全名,楚家又族人眾多,甦巧彤也並未在意,此時一听眼前此人竟是楚名棠的兒子,甦巧彤心頭閃過一個名字︰楚錚!

    天機閣對楚名棠極為重視,對他幾個兒女資料的搜集也是不遺余力,楚錚更是重中之重,各方情報顯示這楚錚極有可能是楚家下代的宗主,楚名棠為了他把長子和三子都調出了京城。自古長幼有序,楚名棠居然對幼子如此看重,顯然已是超出常理。甦巧彤也對這個比自己還小一些的少年十分好奇,可惜楚錚行事向來低調,這幾年來唯一的一次出彩就是當年在趙明帝駕前擊斃李萬山。可此事被眾人傳得神乎其神,天機閣在上京城的眼線也只是道听途說,寫出來的密報自己也覺得荒唐,而鷹堂隸屬楚家,除了王家和趙國皇室少數幾人外,根本無人知曉。甦巧彤曾對著那幾份資料琢磨了半天,發現這少年除了隔幾天與禁衛軍同僚上青樓喝花酒外,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楚府和軍營內,看不出有何異于常人之處。

    沒想到方到京城就與他踫上了,甦巧彤暗暗想道,難怪方才覺得此人如此難纏,原來是他。

    楚錚搖頭道︰“小弟只是個依仗父親余萌的紈褲子弟,讓甦姑娘見笑了。”

    甦巧彤心中冷笑,你倒是很謙虛呀,倘真如此,楚名棠又怎會對你看重。口中卻笑道︰“楚公子說笑了。不知這位是?”甦巧彤看了一眼範若誠,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瘦削青年看似潦倒,但能與楚錚在一起,想必也不是個平常人物。

    範若誠臉一紅,楚錚笑道︰“這是在下妻弟,南齊才子範若誠,他滿腹經綸,小弟一直是很佩服的。”

    甦巧彤施禮道︰“原來是範兄,小妹這廂有禮了。”心中卻有些迷惑,楚錚成婚了?密報中不是說他只有一個出身南齊的侍妾嗎,楚錚既然稱範若誠為南齊才子,莫非就是他小妾的弟弟?那他的小妾要比他大多少啊。

    甦巧彤不由得又看了楚錚一眼,心中暗笑,听說一直對這少年頗為傾心的趙國公主也比他大了兩歲,難道此人有戀母情結,還是有什麼特別癖好?

    楚錚安排眾人就座,道︰“甦姑娘,我這妻弟也是名門之後,他的祖父便是南齊大儒範孝同。”

    甦巧彤一怔,範家不是給滿門抄斬了嗎,怎麼還有後人在世?

    楚錚漫不經心地說道︰“甦姑娘也知道南齊範家?”

    甦巧彤輕笑道︰“小女子自幼與世隔絕,大趙國的事情都知曉不多,何況他國之事,不過範兄祖父能被世人譽為大儒,範兄的學問自當不凡,改日若有機會,小妹還要多多請教。”甦巧彤心中暗暗警惕,跟這少年在一起不可有絲毫松懈,方才可能就是自己的表情引起他的疑心了。

    範若誠悵然道︰“先祖被南齊皇帝所誅時,若誠年紀尚小,所學不及祖父一二,甦姑娘這‘請教’二字若誠實不敢當。”

    甦巧彤不敢再有失,便故做不解地詢問了南齊範家之事,听到悲傷之處更是噓唏不已。

    楚錚見場面有些悲傷,便扯開話題,向甦巧彤介紹著京城習俗,說著說著,冷不丁突然又試探甦巧彤幾句,甦巧彤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對著。

    楚錚見甦巧彤說得滴水不漏,只好作罷,又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對甦巧彤道︰“甦姑娘初到上京城,這路也不熟悉,過會兒小弟親自送幾位到成大人府上。”

    甦巧彤道︰“不用煩勞楚公子了,都已到了京城了,小女子與干娘可以自行前往。”

    楚錚笑道︰“小弟是個閑人,今日也無他事,況且小弟與成大人也已多日不見,正好借此上門拜訪。”

    甦巧彤心知楚錚對自己仍有懷疑,假意推辭了幾句後故做無奈地答應了。

    楚錚對店鋪掌櫃說道︰“店家,結賬。”

    魂游天外的店鋪掌櫃被店小二捅了幾下才反應過來,忙小跑過來俯身道︰“楚公子,您能到小店來用飯,小店榮幸之至,哪還能收您錢啊。”

    楚錚搖頭道︰“這是我向甦姑娘賠罪的,你不收錢算什麼,趕快結賬,甦姑娘還要趕路。”

    店鋪掌櫃怎麼也不敢收錢,在一旁唆不休,楚錚有些不耐,取了幾貫大錢放在桌上道︰“不用找了,多下的計在範先生賬上吧。”

    說完楚錚站起身來,對甦巧彤說道︰“甦姑娘,我們起程吧。”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7

大展宏圖 第三章 吏部侍郎

甦巧彤與範若誠道過別,轉身上了馬車。範若誠卻仍雙手抱拳,愣愣地看著甦巧彤走入車內。

    楚錚在他背後輕聲笑道︰“怎麼了,見了窈窕淑女,範君子也起了好逑之心了?”

    範若誠如夢初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囁嚅地說不出話來。

    楚錚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看在輕如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此女只可遠觀,不可近褻,像這種女子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範若誠覺得此話極不順耳,氣道︰“看來只有五公子你能消受了,我一個窮教書先生,哪能和當朝太尉公子比啊。”

    楚錚搖了搖頭道︰“我決非此意。只是這甦巧彤身份成迷,來歷還有待查證。退一步來說,她的姨父是吏部侍郎成奉之,以這女子的手段,很快會為京城官宦子女認可。若誠,你若真有此心,還是出仕為官吧。你為人方正不阿,本是為官大忌,若暫只為一縣令,有我楚家支持,反可借此聲名鵲起,如此你才有些許希望。”

    範若誠默然不語。

    此時雨已停住了,歐陽枝敏已為楚錚將火雲駒牽來,楚錚拍拍範若誠肩膀,翻身上馬,策動火雲駒小跑到了甦巧彤馬車之前。這輛馬車顯然是甦巧彤半路雇來的,那車夫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方才禁衛軍將這酒家團團圍住,差點嚇破他膽,此時仍是渾身發軟,抖抖嗦嗦挽了個鞭花,跟著楚錚往成奉之府邸駛去。

    甦巧彤心中顧忌楚錚,直等到馬車啟動後才小聲對寇大娘說道︰“大娘,方才……”

    寇大娘打斷道︰“芸兒,你只可稱我為干娘,我也只叫你巧彤,外面那小鬼奸滑無比,切不可在他面前提到‘寇家’二字。”

    甦巧彤點點頭,道︰“干娘,方才那小鬼怎麼看出破綻的?”

    寇大娘沉默半晌,道︰“巧彤,你若能听老身勸,老身勸你就此返回西秦,不要再留在上京城了。那小鬼已心中起疑,日後必會對你嚴加監視,再想在京中有所作為已是很難了。”

    甦巧彤苦笑道︰“干娘所言女兒何嘗不知,可若就此回秦,女兒非但一事無成,而且等于告訴趙國成奉之極為可疑,白白損失了我大秦在此地位最高的細作。皇上就是再疼愛女兒,也不得不將女兒治罪,干娘,箭在弦已不由得我不發了。”

    寇大娘也知甦巧彤此言屬實,不由得嘆道︰“原本你我只想悄然進城,在成府中隱藏些許時日後再嶄露頭角。可惜天意弄人,方一進城就踫上這個小鬼。小月,就你嬌氣,非要停車用飯作什麼?”

    那個名叫小月的丫環縮在車廂一角,半聲也不敢吭。

    甦巧彤道︰“事已至此,再責怪小月也是無用了。干娘,那楚錚是如何看出您身負武功的?”甦巧彤一定要將此事弄明白,她自負聰明,為了趙國此行幾乎算無遺策,方方面面都考慮過了,來上京城之前她甚至還到了蒼樂山中生活了近兩個月。蒼樂山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並非甦巧彤杜撰,而是確有其地,只是原本居住于此的後漢遺民早被秦國偷偷誅盡,如今里面居住的幾十戶人家全是秦人,當年秦國為了替成奉之掩飾身份真是不遺余力。甦巧彤在那里專門學習了趙國的習俗、語言,連甦家的祖祠、族譜都已偽造齊全,所以楚錚雖對她起了疑心,但甦巧彤仍然決定留了下來,可是這畢竟打亂了她原先的步驟,照理來說以寇大娘的武功根本不可能這麼容易便被人察覺,可這事偏偏就發生了,著實讓甦巧彤惱火不已。

    寇大娘臉色尷尬,道︰“巧彤,這事干娘雖有疏忽,但確實也怪不到我頭上,誰會知道天下竟有這種人物。”

    武功原本不是甦巧彤所長,寇大娘說得又含糊,甦巧彤听得一頭霧水,道︰“干娘,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寇大娘道︰“即使干娘不收神凝氣,天下除了與我武功達到同一級數的,尋常武林中人根本看不出有何異常。方才進店時我也已經暗中查看了那店鋪掌櫃的和那少年身邊的中年管家,這兩人均是常人,可干娘怎麼也想不到偏偏這個名叫楚錚的少年……唉!”

    甦巧彤遲疑地問道︰“干娘的意思是方才您並沒有對這楚錚容讓,而是他的武功確與你是同一級數?”

    寇大娘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

    甦巧彤驚道︰“這怎麼可能,他才多大點年紀?別人不是都說干娘的武功已到了天道境界,不在寇伯伯之下了嗎?”

    寇大娘嘆道︰“巧彤,傳言永遠不可信。干娘只是平時愛管事,拋頭露面的時候多一些,而海天則醉心武學,不問世事。真要論武功,寇家的‘不動明山’心法博大精深,干娘哪是海天的對手。只是這‘不動明山’不適合女子修煉,干娘所習的確是當年燕家的武學,根本算不得是寇家傳人。在我大秦除了海天外,至少還有兩人武功遠高于為娘︰魔門門主刑無舫和靈山古寺掌教凡塵大師,這三人才是真正已登天道的高手,而干娘只是在門外徘徊而已。”

    甦巧彤道︰“巧彤雖對武功不甚精通,但也看出剛才干娘應是大佔上風的,怎麼能說那楚錚與干娘是同一級數的?”

    寇大娘道︰“干娘只是說他武功已足以是一代宗師,並未說他現在就能與為娘分庭抗禮。宗師級高手之間也是有差距的,真若兩人全力出手,干娘可在三十招內將他擊敗,但若想殺他除非他絕不逃跑,否則干娘是無能為力的。”

    “即使是天道高手,其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當年的六大天道高手中,魔門寧大先生和胡蠻國師呼托爾之間才是真正勢均力敵,而其余四人只能算是後起之秀,先祖寇撫遠留下的筆記中對寧大先生充滿敬意,承認多次受過他指點,並曾說過他們幾人每年要與呼托爾交手數次,武功這才不斷精進。海天曾對干娘說過,先祖的所書武功心得中有很多他至今還揣摩不透,他若再想武功有所進展僅靠閉門苦修已是無用,可刑無舫和凡塵和尚都各有用心,而且他們三人武功又在伯仲之間,即使相互印證也是作用有限。難怪武林傳言真正的天道高手是應劫而生。”

    “可干娘雖始終不能步入天道,這一身武學也是苦練四十年才有今日所成,”寇大娘喃喃說道,“這少年是怎麼練的?難道武林中真有所謂的傳功大法?”

    “傳功大法?”甦巧彤問道,“是不是將一個人功力全部轉到另一個人身上?”

    寇大娘道︰“這只傳說而已,據說此法凶險異常,稍有不慎傳功者與受功者都會爆體身亡,即使成功,所傳的功力受功者最多能得到十之二三,而且所得功力還附有諸多缺陷,對此干娘也不是很清楚。但那少年內力精純,分明是經過苦修而來,更奇怪的是他所練的竟似佛門的龍象伏魔功。”

    甦巧彤嚇了一跳︰“干娘,你沒弄錯吧?”

    寇家與西域佛門素有交情,寇大娘雖知道龍象伏魔功的特性,但赫連雪等魔門高手與西域佛門中人多次生死相搏,所得的體驗比她來得深刻得多,因此寇大娘有些猶豫地道︰“應該不會有錯吧,可真若如此的話那更匪夷所思了,龍象伏魔功進境極為緩慢,凡塵和尚曾號稱是佛門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在這歲數也不過剛剛練至第三層,與這少年相比拍馬都趕不上。巧彤,這事要不要派人通知凡塵,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即刻帶上九大金剛護法趕到上京城。”

    甦巧彤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要了,那幫大和尚只知向世人宣揚他們的佛門教義,腦袋都快僵化了。他們來到上京城只會徒增麻煩,楚錚是趙國世家公子,是不會跟他們走的,以凡塵的性子肯定動手就搶,九大金剛護法再厲害,難道還能敵得過趙國大軍嗎。”

    寇大娘也覺得有理,笑道︰“那對西域佛門來說就有些可惜了。”

    甦巧彤忽然道︰“干娘,西域佛門一心想向中原推廣佛教,皇上答應了此事才得到他們的支持。你說這楚錚會不會是他們在中原布下的棋子,凡塵和尚另有所圖?”

    寇大娘搖頭道︰“應該不會。靈山古寺對龍象伏魔功的修煉密法從不諱言,海天就曾多次看過龍象伏魔功的秘籍。修煉此法最注重的是毅力,越往後越難精進,而且據說還要結合佛門教義,若天下人大都願意練此功法,凡塵老和尚嘴巴都要笑歪了。那楚錚想必是從哪得到了龍象伏魔功抄本,否則以他的資質凡塵若是以前就發現了,恐怕早把他搶回靈山古寺當成寶貝供起來了。”

    甦巧彤想象著楚錚被剃光頭發放在蓮花寶座上受眾人膜拜的模樣,忍不住抿嘴一笑。

    楚錚絲毫不知道甦巧彤心存將他剃度之心,他原本也想偷听她們二人會不會說些什麼,但轉念一想那老太是何等武功,自己稍稍靠近車廂恐怕就會被她發覺,干脆光明磊落些帶路吧。

    到了成府門口,只見大門緊閉。歐陽枝敏跳下馬來,走上台階抓住門環重重地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大門吱吱地打開了,一個小廝探出頭看了看歐陽枝敏和楚錚,見都不認識,微怒道︰“你們是誰呀,竟敢這般無禮,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府邸?”

    歐陽枝敏道︰“去稟報你家成大人,就說京城楚府五公子前來拜訪。”

    不料那小廝冷笑道︰“你是哪家府上的下人,跑到這來開什麼玩笑,楚家五公子會到我們成府來?連太尉大人都沒來過。你滾一邊去,再鬧我叫人了。”這倒也是實情,楚名棠官職遠比成奉之高,成奉之又是皇上的人,楚名棠當然不會來成府拜訪,至于楚錚更是與成奉之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

    那小廝說罷便欲關門。歐陽枝敏心中惱怒,伸手往門上一搭,那門便如鐵鑄一般動也不動。他隨吳安然習武也已為時不短,楚錚又常常加班加點操練他,幾年摸爬滾打下來,歐陽枝敏的武功已是江湖中普通高手的水準了。

    那小廝奮力推了幾下,額頭上冒出星點汗珠,突然回頭向院里喊道︰“快來人哪,有人在我成府門口搗亂了。”

    頓時里面呼啦啦出來七八人,將歐陽枝敏圍在當中,指指點點地出口斥罵。

    歐陽枝敏回頭看了看楚錚,心里有些為難,今日出來根本沒想到要準備名帖,平日里這些下人打就打了,反正這幾年跟著楚錚也囂張慣了,可後面馬車里還坐著個甦姑娘,她可是成府的親戚,當著她的面就打成府下人不知少爺會不會怪罪。

    甦巧彤掀開車簾,故作迷惑道︰“楚公子,你不是說跟小女子姨父甚有交情嗎,怎麼……”

    楚錚呵呵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些下人哪里懂得?”

    歐陽枝敏見楚錚忙著與甦姑娘說話無暇理,只好對身邊這些人說道︰“在下楚府家人歐陽枝敏,我家公子今日在城南遇見貴府的表小姐甦姑娘,念及我家相爺和成大人同殿為臣,便將甦姑娘送到此地,還請諸位進去稟報一聲。”

    一個年長些的成府家人隱約記起老爺和夫人曾提過此事,道︰“你說那女子是我家表小姐?”

    歐陽枝敏點頭道︰“正是。”

    那家人向楚錚和甦巧彤看去,那女子他雖不認識,但見楚錚錦衣華服,胯下騎著一匹紅色高頭駿馬,與傳說中的楚五公子頗為相像,不由得心中打了個突,對眾人道︰“不要吵了,我先去稟報大人一聲。”

    楚錚見歐陽枝敏與那些下人們停止爭吵,笑道︰“甦姑娘方才恐怕看錯了吧,我那隨從不過是與貴府幾個下人長久未見了,相互過于親熱了些,現在不又和好了嗎。”

    甦巧彤白了他一眼,又坐回車內,只見寇大娘也在不停地搖頭。

    不一會兒那家人走了出來,到楚錚身前俯首道︰“楚公子,這位姑娘,我家老爺有請。”

    幾人隨著那家人到了成府客廳,成奉之和他夫人已在此等候。

    見楚錚走了進來,成奉之高聲笑道︰“五公子大駕光臨,我成府蓬蓽生輝啊。”

    楚錚正欲向成奉之行禮,只听身後甦巧彤一聲悲鳴︰“姨娘。”便向成夫人奔去。

    楚錚斜眼看去,想暗中觀察成氏夫婦與甦巧彤相認時神色是否有何異常之處,卻不料甦巧彤已經計算多時,她向成夫人走去時這一路正好遮住了他的視線。楚錚想要看清成夫人神情需向旁邊跨一大步,但成奉之正抱拳站在他身前,這般做未免太失禮了。

    楚錚略一猶豫,甦巧彤已到了成夫人向前,哽咽道︰“我娘她……”哇的一聲伏到成夫人肩頭,右手兩指悄悄在她頸後狠狠地擰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喝道︰“陶允貞,快哭!”

    陶允貞正是成夫人在西秦時的本名,此時一听又被甦巧彤死命一擰,成夫人倒吸口涼氣,哀聲道︰“我的兒啊。”登時廳中哭聲震天。

    楚錚看不出什麼破綻,不禁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真搞錯了?

    成奉之在一旁拭了拭眼角,嘆道︰“甦兄啊,你才華文采無不勝我百倍,為何偏偏不願離開蒼樂山啊,到頭來落得英年早逝,這是何苦啊……”

    成奉之唏噓良久,看了看楚錚強笑道︰“五公子,老夫失態了,請莫見怪。”

    楚錚道︰“成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小子豈敢有埋怨之心。”

    成奉之拉著楚錚道︰“來人,上茶。五公子請這邊坐,多謝公子護送巧彤至此,她一個弱女子,父母雙亡,這一路趕來幾近千里,真是苦了她了。”

    楚錚指了指寇大娘,輕笑道︰“大人可認識這位?”

    成奉之感慨道︰“怎麼能不識啊,我們都是在蒼樂山中長大的嘛。”

    寇大娘笑道︰“大人已是朝中重臣,恐怕早已忘了我燕小蝶了吧。當年大人離開蒼樂山時老身尚未與夫君朱彥成婚,這一晃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成奉之笑道︰“當年的燕姑娘,如今已是朱夫人,成某如何不認得。對了,朱兄還好嗎?”

    寇大娘目露傷感之色,道︰“他與巧彤的父親一樣,早在十多年前就去逝了。成大人,你也不要叫我什麼朱夫人了,別人如今都只叫我燕大娘了。”

    成奉之搖頭嘆道︰“斯人已去……”

    楚錚在一旁听得有些郁悶,成奉之和這女人之間的談話看似只是尋常敘舊,但又像是她在提醒成奉之,可他又無理由上前阻止。

    楚錚突然笑道︰“成大人,小佷怎麼沒有想到在蒼樂山中還有著燕大娘這樣一位絕頂高手,怎麼以前你不為皇上引薦呢?”

    成奉之瞳孔微縮,看了一眼寇大娘道︰“五公子,蒼樂山中所住的都是後漢遺民,是否願意出山皆由個人自願,你怎知當年我就沒請過他們呢。”

    楚錚干笑道︰“小佷失言了,成大人莫怪。”隨即站起身來道︰“甦姑娘既然已經到了成府,小佷也該告辭了。”

    一出成府大門,楚錚便對歐陽枝敏吩咐道︰“傳命下去,對成府進行日夜監視,任何出入成府之人都要查清來歷,而且需持之不懈。這甦姓女子若是他國奸細,此時必有所覺,可能會雌伏數月之久,命監視之人切不可放松。”

    歐陽枝敏點點頭,道︰“公子所言極是,屬下也覺得這甦姑娘有點不對勁兒。”他跟隨楚錚已好幾年了,不再是當年那怯生生的小馬夫了,在楚錚的栽培下漸漸可以獨擋一面了。

    張得利道︰“倘真如此,這女子掩飾功夫著實了得,今日公子幾次試探,她都應付自如。”

    楚錚冷笑道︰“正是她掩飾手段了得,我所問的每個問題她都有合理的解釋,我反而更是起疑。”

    歐陽枝敏道︰“公子,要不要派人到她所說的蒼樂山去查看一番?”

    楚錚遲疑了一下,道︰“去看看也未嘗不可,但希望不大。這甦姓女子若真是奸細,蒼樂山中也必已安排妥當。這樣吧,蒼樂山地處偏遠,但仍屬南線大營轄區內,你若派人去的話順便去拜見一下我舅舅王明遠,請他調一支精銳部隊到蒼樂山附近駐扎,若確認成奉之和這甦巧彤是奸細,立即進山圍剿。”

    張得利微驚道︰“公子,成大人在朝為官二十多年,他也是奸細?”

    楚錚哼了一聲道︰“他脫不了干系,當年上京楚府就曾對他有些懷疑,但他身世來歷編得合情合理,加上他當時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鷹堂也就並未深查下去。哼,據我猜想,他們極有可能是秦人,南齊還培養不出甦巧彤這般女子。”

    歐陽枝敏道︰“若是這般的話,蒼樂山中那些人在我大趙起碼已有二十幾年,其勢力極有可能已滲入當地官府,那南線大營調往蒼樂山的那支軍隊還需要叮囑他們少與之接觸。”

    楚錚點頭道︰“歐陽說的不錯,此事由你負責,快去辦吧。”

    歐陽枝敏向楚錚行過一禮,調轉馬頭向鷹堂馳去。

    楚錚對張得利道︰“張管事,我們回府。”

    兩人策馬回到楚府,剛走到大門口,只見那里停了不少馬車。張得利咦了一聲,道︰“五公子,這些好像是方府的車,莫非二小姐回來了?”

    楚欣兩年前便與方中誠成婚。她嫁入方府後很少回楚府,大部分時間協助方中誠處理方府內外事務,將方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頗有其母楚夫人之風。方令信對這兒媳婦也極為滿意,逐步將府中大權交于她,而方中誠則于數月前退出禁衛軍轉到刑部任職。

    楚錚見是二姐回來了,便向楚氏夫婦所居的內府走去。剛進門,楚欣便已看到他,笑道︰“小五回來了,我和娘正說起你呢。”

    楚錚正欲上前行禮,卻見方中誠居然也坐在一旁,不由得奇道︰“這不方二少嗎,小弟快有個把月沒見你了,就算你棄武從文也不用把軍中兄弟全拋到一邊吧?”

    方中誠看起來老成了許多,听楚錚此言,不由得臉一紅,道︰“為兄剛到刑部任職,好多事情還不甚熟悉,這些時日是忙了些,過幾日再回軍中同相聚。”

    楚錚道︰“那好,這月十八是陳林的三十壽辰,他的帖子我這兒都送到了,你不可能沒收到吧?上面說好大家在……外面聚一次,你不會不來吧。”

    方中誠咳嗽一聲,偷偷向楚欣看了一眼。

    楚欣白了他一眼,道︰“看我作甚,你的事自個兒決定吧。”

    方中誠苦著臉,對楚錚道︰“為兄若沒事的話,到時定會前來。”

    楚錚暗想,得,十有八九是來不了了。

    楚欣嫁入方府後,對方中誠沒事就到飄香閣喝酒作樂深惡痛絕,可飄香閣是方家打探消息的重要手段,且每年收入著實可觀,楚欣對此也無可奈何,只好請示了方令信把飄香閣交于她打理,方令信也覺得兒子既然成親了,就不該再在外面放蕩了,便同意了此事。從此方中誠再也無法踏入飄香閣半步,閣里一些姑娘雖對這位風流瀟灑的方公子念念不忘,但楚欣拿其中幾人立威後,這些姑娘全都斷了這心思。

    只听楚欣陰陰地說道︰“小五啊,那陳林擺酒放在哪里啊?”

    楚錚平日也並不怎麼怕這位二姐,笑道︰“這小弟就不知了,京城那麼多地方放哪都成,反正不在飄香閣。”自從楚欣打理飄香閣後,楚錚也不敢再隨便去了,不然第二天楚夫人肯定知道,雖然楚夫人對此也不在意,但免不了也會唆幾句,楚錚對此心中也頗有怨言。

    楚欣故作惋惜道︰“那真可惜了,閣里那位叫紫兒姑娘昨天還在念叨你呢。”她與方中誠成親後,楚錚仗著是她弟弟,常常來拉方中誠出去喝酒,雖然楚欣也知道方中誠在外面也沒做對不起她之事,但總有些不滿,故出言相諷。

    楚錚心頭不快,那紫兒自己從未踫過,只不過方中誠看在他的面子上將她好生照看,不想今日楚欣拿此事來尋她開心,不過這種事根本辯之無用,楚錚道︰“二姐,飄香閣自從由你打理後,生意每況愈下。一個女人家怎能管青樓,何況說起來也不好听,別人都把青樓女主事叫……哈哈,有污人耳,不說也罷。”

    楚欣冷笑道︰“京里紈褲子弟大都知道,想到萬花樓喝花酒最好要拉上楚家五公子,說不定萬花樓會分文不取,我就不明白了,這萬花樓為何偏對五公子就另眼相看呢?莫非其中你也有份兒?”

    萬花樓這幾年得楚錚助益多多,勢力大增,徐景清也心甘情願地臣服于楚錚,因此楚錚可以說是萬花樓的半個主人。听楚欣這麼一說,楚錚覺得自己好像和二姐也沒什麼區別,一時語塞。

    楚夫人听兩個孩子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道︰“都在胡說什麼,錚兒先回房去,看你身上都髒成什麼樣子了,洗洗再來。今天你姐和姐夫難得回府,過會兒一起來吃飯。”

    楚錚向楚欣做了個鬼臉,轉身離去。

    回到踏青園內,楚錚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雖說他的武功早已達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但仍喜歡在木桶里愜意地躺著。

    楚錚裹著條布緞,哼著小曲走到外屋,正想喝口水,不想丫環紫娟仍站在那里等候。見楚錚赤裸著上身,紫娟忍不住一聲輕呼,臉一紅轉過身去。

    楚錚也有些尷尬,畢竟紫娟也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忙跑回內屋披上衣衫再出來,對著紫娟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在這伺候嗎?”

    紫娟臉上暈紅未褪,道︰“伺候公子原是小婢的本分。”

    楚錚苦笑道︰“你怎麼就愛爭執這理呢,換了翠苓,我不要她伺候她早開心地跑著去玩了。”

    紫娟默然不語。

    楚錚笑道︰“你們也都不小了,這瓜田李下的,以後你若嫁不出去了可別怪少爺我。”

    紫娟小聲道︰“小婢願意一輩子伺候公子。”

    楚錚笑道︰“那怎麼行,女孩兒家重要的是找個好歸宿,我看歐陽對翠苓挺有意思的,他倆也挺般配。紫娟,你府里有沒有中意的,盡管對我說,你們兩丫頭出嫁時少爺定會送上份大大的厚禮。”

    紫娟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顫聲道︰“公子真的不要小婢了?”

    楚錚被她嚇了一跳,忙解釋道︰“不是不要你們,是為你們以後著想。”

    紫娟淚弦欲滴,決然道︰“公子不必操這份心,紫娟寧願永生為奴婢伺候公子,若哪天公子不要紫娟了,請公子看在這些年紫娟誠心服侍公子的份兒上,請賜紫娟一死,也不要將紫娟送于他人。”

    說完,紫娟施禮道︰“公子若無事,小婢就此告退。”轉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身道︰“小婢與翠苓多年姐妹,她的想法小婢也清楚,不管那歐陽枝敏對她如何,她的心思是與小婢一樣的。”

    楚錚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紫娟走出房門,突然哀嘆道︰“這叫什麼事啊?”一直以來他對紫娟和翠苓頗為疼愛,想給她們找個好歸宿讓她們以後過得幸福些,沒想到方一提起此事,紫娟竟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呆立良久,楚錚決定還是先找輕如談談吧,這兩個丫環平日里最听她的話了。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8

大展宏圖 第四章 無可奈何

柳輕如坐在書房里,秀眉微蹙,盯著面前的書冊,連楚錚進來她都未察覺。三年過去了,她一點未變,楚錚為此可花了不少功夫,特意請徐景清傳授柳輕如駐顏心法,並時常運功為她按摩全身。柳輕如雖說比楚錚大了五歲多,可如今兩人看上去竟是差不多年紀。

    楚錚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後,突然伸手捂住她雙眼。輕如身子突然一僵,隨即酥軟下來,嗔道︰“別鬧了。”

    楚錚有幾分掃興,也許是輕如看他從一個孩童長大成翩翩少年的緣故,說話時常常帶著姐姐對弟弟的口吻。楚錚翻了翻案上的書冊,道︰“在看什麼呢?”

    柳輕如道︰“是鷹堂送來的一些密報。公子,大趙是不是要對外用兵了?”

    楚錚一愣,笑道︰“你听誰說的?”

    柳輕如指了指案上的一疊密報,道︰“西南產鐵數量猛增,價格卻反上漲了幾分,各地的糧價也比往年貴了不少,大趙對這兩樣東西控制極嚴,除了大戰即起,妾身想不出還有其他理由。”

    楚錚驚奇地看了輕如一眼,沒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慎密,不由得又有些擔憂,既然柳輕如能看出來,他國的杰出之士恐怕也能看到這一點,也許應該和父親商量一下,備戰要做的更隱密一些才是。

    柳輕如見楚錚不語,登時會錯了意,道︰“是不是不方便對妾身說,此乃國之大事,妾身是不該問的。”

    楚錚笑道︰“輕如你多心了。我大趙有一統天下之雄心,世人皆知,何況你又是我楚錚的內人,又何需隱瞞的。”

    柳輕如臉一紅,啐道︰“貧嘴”她雖與楚錚早有夫妻之實,但羞怯之意卻未減多少。

    楚錚為她輕揉著雙肩,笑道︰“事實本如此,我難道說錯了嗎?不過,為夫倒有一事想請賢妻幫忙。”

    柳輕如笑著躲閃道︰“酸死了,別弄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楚錚見她香頸如脂,從上看下去隱隱約約更是格外誘人,忍不住伏下首去親吻了一下,道︰“現在為夫又不想說了。”

    柳輕如身子抖動了一下,道︰“這又為……”氣息一頓,卻是楚錚的右手已探入她領口之中。

    柳輕如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嗔道︰“大白天的你也這般不規矩。”

    楚錚嘟囔道︰“誰讓你前幾天不方便來著。”

    柳輕如只覺楚錚那只怪手越發不規矩,急道︰“門還開著呢,給紫娟她們看到成何體統。”

    楚錚頭也不抬,左手袍袖一拂,書房那兩扇門如人推著一般緩緩關上。柳輕如看得目瞪口呆,突然渾身一顫,已被楚錚按上了要害之處,柳輕如櫻口呻吟了一聲,喃喃道︰“世上大概也只你將這般武功用在這無聊事上。”

    楚錚並不說話,將她抱到內房榻上。沒過多時,榻邊已多出一堆衣物。只听二人同時悶哼一聲,楚錚痴痴笑著湊到柳輕如耳邊,輕聲說道︰“這真的是無聊事嗎?”輕如正欲反駁,卻覺一股如潮的快感急涌而來,頓時長吸了口氣,緊咬著櫻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良久才輕喘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楚錚一邊蠕動著,一邊道︰“還記得那晚上院中的我對你說的誓言嗎?”

    柳輕如雙眼迷離,嗯了一聲。

    “其實我還有一句話放在心里沒說,就是除了愛你一生外,還要像這般欺負你一生。”

    柳輕如伸出雙臂,摟在夫君腰處,膩聲說道︰“如今才剛過一年,妾身會數著的。”

    楚錚呵呵一笑。

    書房內登時春色無邊。

    …………

    …………

    屋內喘息聲漸漸平息下來。

    柳輕如似是余韻未盡,臉上仍布滿紅暈,雙眼微合懶懶地倚在楚錚胸前。楚錚撫著她光滑的脊背,低頭輕聲說了句什麼,柳輕如頓時睜大眼楮在他身上捶個不休。

    兩人鬧了一會兒,柳輕如微喘道︰“公子,你剛剛想對妾身說什麼?”

    楚錚嘆了口氣,將他想把紫娟嫁出去一事與輕如說了。柳輕如不由得笑出聲來,在楚錚胸前輕擰了一下,道︰“到底是男人家,女孩子的心思一點都不懂,她們二人不願離開你也不知道。”

    楚錚道︰“你是說她二人對本公子情根深種?”不禁有些飄飄然,有女子仰慕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柳輕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這只是其一。當然了,你若是個荒淫凶殘的主人,你把她們送出去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楚錚眯著眼楮笑道︰“凶殘本公子自問還談不上,可這荒淫,嘿嘿……”

    柳輕如感覺到楚錚那只怪手又在蠢蠢欲動,忙道︰“你到底要不要再听下去?”

    楚錚笑道︰“好,夫人說了其一,必有其二,你說吧。”

    “公子待下人謙和寬厚,這兩丫頭不願離開你是真的,但其中還有其他原因。”柳輕臉色不由得黯淡下來,“可公子是世家豪門子弟,又怎知這些婢女的苦處。別人家的婢女只要稍具姿色,哪個不曾被主人臨幸過?這世間男尊女卑,即使那些下人們對女子是否處子也極為看重,婢女們若是贈了出去,或許會被寵愛一時,但日子久了,恐怕連僕婦都不如。”

    楚錚道︰“可我與那倆丫頭絕對是清清白白的,這你是知道的。”

    柳輕如道︰“這妾身當然知道,公子是妾身生平僅遇的好人。可這種私事他人又怎會曉得,公子難道還會去解釋嗎?何況解釋了他人也未必會信。”

    楚錚道︰“起碼歐陽不會這麼想,翠苓嫁于他應不會吃虧。”

    柳輕如道︰“若那歐陽一輩子只是個下人倒也罷了,可他深得公子器重,將來甚至可能出仕為官,到時那些同僚若知其夫人只是婢女出身,這風言風語翠苓怎能受得了?”

    楚錚疑道︰“听你的口氣,好像要勸我收了她倆似的。”

    柳輕如笑道︰“妾身可沒這麼說,只是替她二人將心中所憂說出來罷了。”還有一些話柳輕如並未說出來,紫娟和翠苓雖說只是個丫頭,可府中上下誰人敢得罪她們,日後若能為楚錚之妾那更是風光,哪是個下人之妻所比擬的。柳輕如對此心若明鏡,但她也在為自己考慮,將來楚錚定會娶正室入門,紫娟和翠苓對自己忠心耿耿,有她二人在,又有楚錚相護,自己才不至于受欺侮。

    楚錚暗嘆道,自己原本只想一妻一妾就算了,可這世道難道非要逼自己成個種馬不成?連輕如都要把這兩個丫頭塞給自己。楚錚苦笑道︰“算了,此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忽听紫娟在門外說道︰“公子,夫人派人來傳話,請公子和小姐到前廳去。”柳輕如雖已是楚錚侍妾,但紫娟和翠苓仍習慣稱她為小姐。

    楚錚一拍額頭︰“輕如姐,我怎麼見了你就把什麼事都給忘了。”

    柳輕如知這夫君愛說笑,也不與他計較,只是催促他快點起身。

    楚錚所著衣物較少,不一會兒便已穿戴整齊走了出來,見紫娟仍面色不佳地和翠苓站在一旁,想起柳輕如仍衣衫半露地在整理床鋪,不由得心頭一動,邪笑道︰“你們二人還不進去?”

    紫娟和翠苓不明所以,但公子有命只好走了進去,沒多久屋內便傳來幾女驚呼聲。

    楚錚和柳輕如到了前廳,見眾人都已就坐只等他們二人了。

    見二人走了進來,楚夫人不由得哼了一聲,對這有了媳婦就忘了娘的兒子大為不滿,但在女婿面前也不好說什麼,只道︰“錚兒也來了,大家吃飯吧。”

    楚錚坐下道︰“娘,父親今日怎麼未曾回來?”

    楚夫人道︰“下月的二十七是皇上的壽辰,听說還要舉行一場狩獵,你父親正為此事操心呢。”

    楚錚也知道此事,道︰“這些事讓禮部的官員去辦好了,父親他老人家管他作甚?皇上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做這死要面子的事。”

    方中誠笑道︰“小弟這番話對皇上可是大大不敬。為兄身在刑部,不得不管上一管。”

    楚錚斜眼看了看他,三大世家如今把持朝政,這方中誠心中對皇上的敬意比自己也多不了多少,便笑道︰“小弟也是為皇上他老人家的龍體著想,下月二十七都已過了冬至了,皇上在外面感染風寒了咋辦?方二少將小弟一番好心曲解,說是對皇上不敬,到底是何居心?何況小弟是軍中將領,要罰也有兵部來罰,方二少離開軍中沒多久,怎麼連這點也忘了?令叔這個刑部尚書難道要想插手軍中之事,想與郭大人較勁嗎?”

    方中誠道︰“小弟巧舌如簧,為兄向來甘拜下風。何況六部職責分明,家叔怎麼會做出此事?不過郭大人公正無私,若是小弟犯何錯,他是不會給你留情面的。”

    楚錚道︰“那是自然,因此小弟平日里也只得小心謹慎。哪及得上你們刑部,整個兒是你們方家天下,方二少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楚欣插嘴道︰“小弟,你怎麼還整天方二少方二少的,姐夫也不叫一聲。”

    楚錚道︰“還是方二少叫得順口,這‘姐夫’二字是叫于外人听的,小弟在他人面前可一直對方二少畢恭畢敬的。”

    楚夫人輕敲了下桌子,道︰“好了,你們幾個別鬧了,菜都快涼了,快吃飯吧。”

    楚錚道︰“孩兒謹遵母親之命。不過姐夫難得來我們楚府,來人啊,這酒杯太小了,換大碗。”

    楚欣急道︰“娘,你看小弟又在胡鬧了,整個京城里誰不知道楚家五公子是個酒缸,喝起酒來都要拿金子付賬的,中誠哪受得了啊。”

    楚錚嘆道︰“二姐,難怪別人都說女生外向,你現在是只顧袒護自己夫君了。四姐,你以後不會也這麼對待我這弟弟吧。”

    坐在柳輕如旁邊的楚倩皺了皺眉,道︰“你們之間的事,扯到我身上干嗎。輕如,別理他們,我們吃菜。”

    柳輕如出身南齊書香世家,胸中所學著實不凡,楚倩平日也喜歡鑽在書堆里,兩人相識後倒也頗為相投,成了閨中好友。不過楚倩動不動就往踏青園跑,搞得楚錚極為不快。

    楚錚最後還是屈服了,用小杯跟方中誠連干三杯,道︰“二少,你和二姐回來應不是只為探家吧?”

    方中誠起身道︰“岳母大人,家父有意讓中誠到外地歷練一番,可能到某地任知府,欣兒就不跟隨前往了,到時還請岳父岳母多加照顧。”

    楚夫人點頭道︰“男兒本應志在四方,以你的能力,應可為一方百姓造福。欣兒你就不用擔心了。”

    楚錚卻笑道︰“二少,你即使離開京城,二姐也是留在方家時間居多。家父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你到底有何來意現在說吧,什麼事娘可以轉告。小弟猜你是為了何處任職的關系吧?”

    方中誠知這內弟表面上大大咧咧,可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的來意是瞞不了他的,無奈地說道︰“這也是家父的意思,中誠原本想到西線某府任職,可家父偏要讓中誠請示岳父大人。”

    楚夫人頓時明白了,西線一帶遲早要起戰事,方中誠若是到了那里,他只是個文官,到時兵荒馬亂的有什麼差錯,方令信可舍不得。可既然要來請示楚名棠,則是想要到南線一帶任職了。楚夫人有些猶豫,南線可以說是楚名棠的領地一般,方中誠雖說是自己女婿,可讓一個方家人去那為官,她也不知楚名棠是否同意,只好說道︰“中誠的意思為娘明白了,等老爺回來後為娘會與他商議的。”

    此時,吏部侍郎成奉之府里也在舉行家宴,為遠道而來的佷女甦巧彤洗塵。成奉之的幾個兒女並不知道父親的身份,還以為甦巧彤真是自己家親戚,不禁都為其風采所迷。兩個兒子更是眼放異彩,紛紛上前大獻殷勤,希望得博得表妹的好感。成奉之看在眼里,暗地里大搖其頭,心中大罵兩個兒子,這女子也是你們能招惹得起的?

    用完飯後,成奉之借口甦巧彤旅途勞累,把幾個子女都轟了回去,屋里只留下甦巧彤三人和成氏夫婦。

    甦巧彤漫不經心地喝了口水,心中有些煩燥。自己初離咸陽時雄心萬丈,沒想到方到上京城就陷入如此困境,楚錚離去時明顯疑慮未消,以楚家的實力,自己以後想做些什麼很難瞞過他們的耳目,如今最穩妥之策就是在京城安心待上數月,再找借口離開上京城。

    可甦巧彤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就此離去,這般一無所成地回去,秦王也許並不在意,他只想將自己收入宮中。可一入宮門深似海,里面哪個嬪妃在朝中沒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自己雖說是薛方仲的義女,可這位威振天下的名將對自己戒意甚深,若自己有什麼事很難指望得到他的幫助,唯一可倚仗的只有秦王了。

    秦王?甦巧彤不由得冷笑,秦王現在是對自己迷戀頗深,但以後呢,他身為一國之尊,天下女子任他采擷,誰知他以會怎樣?听說那宋皇後與秦王青梅竹馬,當初二人感情也是極深,可現在呢,秦王留在自己別院里的時間可比在宋皇後宮中多多了。

    不行,絕不能就此回咸陽!甦巧彤暗暗握緊拳頭,一定要在此有所作為,借此執掌天機閣,建立自己的勢力,否則在這強者為尊的世道,若沒有了秦王庇護,就算自己心機深似海,任何一個小官吏便可輕易侮辱自己。

    成奉之心中也是苦惱之極,當初他一接到甦巧彤要來的消息,就知道自己這幾年的平靜生活就要結束了。成奉之離開秦國多年,雖不清楚甦巧彤的底細,但也知道此女既然能深得秦王寵愛,那就絕非是自己能得罪的。因此成奉之原本打算全力協助甦巧彤,畢竟密報上說她是來收集趙國情報的,只要她不惹事生非,那對他也並無大害。可這一切全在楚錚陪著甦巧彤來到府里時破滅了,楚錚既已對甦巧彤生疑,他也難逃干系。成奉之一想起楚名棠那雙陰冷的眼楮,便沒來由地渾身發寒。

    成奉之狠毒地看了看甦巧彤,災星,這女子絕對是個災星,若自己出了什麼事,死也要將這女子拖下水。

    甦巧彤冷冷地掃了一眼成奉之,暗想此人在趙國能夠身居高位,想必也是個極具能力之人,可如今享福多年,當年的銳氣恐怕都已磨平了吧。

    甦巧彤突然展顏一笑,起身行禮道︰“成大人,小女子一時不慎,竟將那楚錚引來,連累了大人,小女子在此賠不是了。”

    成奉之呵呵一笑,道︰“甦姑娘此言差矣,你我既然為大秦效力,似此情況也是難免的。”

    甦巧彤道︰“大人如此大量,小女子心中實在有愧。對了,方才還未向大人介紹,這是小女子的貼身丫環,喚作小月。小月,還不來見過成大人。”

    待小月見過成奉之後,甦巧彤走到寇大娘身旁,道︰“這位是小女子干娘,不過並不姓燕,而是姓寇。”

    西秦姓寇之人極少,可以說就此一家,成奉之聞言頓時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道︰“寇?這位是寇家之人?”

    甦巧彤笑意愈濃,道︰“不錯,干娘是當今寇家家主之長姐。”

    寇大娘向成奉之微一拱手,道︰“老身寇海鳳見過成大人。”

    成奉之連聲說道︰“不敢,不敢。在下來趙國之前,曾得過寇三先生的指點,對隴西寇家在下早已心慕已久。”

    寇大娘道︰“那恐怕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吧,大人所指應是寇山良,他是我們寇家旁系子弟,論起來與老身同輩,呵呵,這樣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

    甦巧彤嬌笑俯身一禮,道︰“那小女子自稱是成大人佷女還算對了。”

    成奉之將甦巧彤扶起,道︰“甦姑娘客氣了,請坐。”

    甦巧彤坐下道︰“成大人,今日小女子所遇那少年楚錚,大人可否了解?”

    成奉之道︰“此子年紀尚小,只在軍中任職。禁衛軍直屬兵部,而老夫所處吏部,與之平日接觸不多,但楚名棠欲立幼子這是朝中大臣所共知的秘密,因此老夫對此子也頗為關注。他平日並不顯山露水,整日里與一群禁衛軍軍官飲酒作樂,但據老夫所知,禁衛軍中三大世家子弟皆對此子心折,即使與楚家仍有不合的方家子弟對他也是無人不服。可以說在禁衛軍中,統領趙無忌說話還不及此子有分量。小小年紀就能有這般手段,這楚錚實非常人。”

    甦巧彤道︰“這是不是因他是楚名棠之子的緣故?”

    成奉之搖搖頭,道︰“老夫當年也在大秦軍中待過,軍中不比其他地方,是要靠本事說話的,否則即使是太尉之子,別人可以當面敬你,背後全不把你當回事。所以說,此子將來必成大器。比起楚名棠,楚錚更是文武雙全,深得鎮北侯王烈的真傳,據說連楚家第一猛將楚洛水也不是他對手,而且這還是三年前的事。”

    寇大娘道︰“這倒不假,僅憑武功,天下能勝他恐怕不會超過十余人。”

    甦巧彤對楚錚的武功倒並不是很在意,難道他還能以一敵萬不成?自成以來的名將,又有哪個能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的,但此人若像王烈那樣精通兵法就討厭了,這點現在雖看不出來,但王烈既對這外孫如此看重,必有其中道理。

    成奉之見寇大娘說的比他更為夸張,有點不信道︰“不會吧,此子曾在宮中被一人打得幾乎喪命。”

    寇大娘瞳孔一縮,道︰“那人可是姓葉?”

    成奉之點頭道︰“正是,此人深得皇上器重,甚至超過了郭懷。據老夫所看,楚家真正顧忌的也就是此人了。否則,楚家想要奪皇權稱帝都無人能攔得住,不過楚名棠似乎並無此意,畢竟這犯天下人之大忌。”

    甦巧彤道︰“若楚名棠真想篡位,趙國皇室可有反擊之力?”

    成奉之想了想道︰“難!趙國皇家有祖訓,除皇上外,皇家子弟不得掌權,各地的皇室宗親不少,但沒有一個有實力的。這樣一來,皇家之爭是沒有了,但朝中大權全集于三大世家之手,以前他們是相互牽制,但如今三大世家沆瀣一氣,軍中和各地官員都是他們之人,皇上又年老體弱,朝中還向著他的大臣只有老夫和郭懷二人。嘿,若不是老夫為了大秦,很難說會不會因迫于局勢而投向楚名棠。”

    甦巧彤譏笑到︰“皇上當到他這份兒上也真古今少有了,難怪趙王近年來少問政事。那趙國的儲君如何,听說也是個不成器之人?”

    成奉之道︰“儲君趙慶這幾年大有長進,已經沉穩多了。據宮內人說這主要得力于他的一個愛妃,這女子雖出身平常人家,但長得傾城傾國,而且手段了得,由她相助,儲君才漸漸可在宮里與楚名棠的妹妹楚琳相抗衡。”

    甦巧彤不由得大感興趣︰“哦?趙國皇宮內竟有這般女子,不知她叫什麼名字?”

    成奉之道︰“此女名叫武媚娘。”

    “武媚娘?”甦巧彤手一顫,茶盞頓時跌落在地。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09

大展宏圖 第五章 酒樓相聚

天色漸漸變得陰翳,肅殺的秋風已逐漸有些刺骨了,從趙國江邊大營向南望去,連綿無際的蘆葦都已成枯黃一片。對于江邊普通百姓來說,過冬全靠這些蘆葦來取暖了,看到天色不佳,一些人家趕快來此先砍一些蘆葦回去,否則雨後在冬日下想將蘆葦曬干,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辦到。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三匹黑色的駿馬風馳電掣般的從這些百姓身邊掠過。除了幾個小孩子尖叫了數聲,大多數人頭也沒抬,幾年前趙齊之戰後,從北方調來的那支騎兵便駐扎在此地,百姓們都習以為常了。

    這三騎很快分出了先後,一騎遙遙領先,另兩騎在後面苦苦追趕。一人突然大叫道︰“老子不跑了,每次出來都受老大那馬的鳥氣,咱們還是慢慢騮著走吧。”

    另一人笑道︰“老漠,你的馬都快比你還肥了,再不出來跑幾圈恐怕只能養老了。”

    那人拍拍馬頭道︰“養老就養老,它跟隨老子征戰沙場也快十年了,該功成身退了。”

    前面那騎見後面二人不再追趕,便調轉馬頭跑了回來,听到那人之言,皺眉道︰“夏漠,你是不是也想養老,如果是的話,我馬上如你所願讓你滾出黑騎軍,回去整天跟你老婆抱被窩去!”

    這三人便是黑騎軍的三位首領楚洛水、周寒安和夏漠。楚名棠在朝中執掌大權後,便將黑騎軍留在了南線大營,一年後楚洛水更是連升數級為南線大營副統領,黑騎軍卻仍由他掌管。楚名棠此舉頗有深意,王明遠雖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但畢竟他是王家的人,楚家在軍中勢力較王家遠為薄弱,南線大營絕不容失,因此楚名棠對楚洛水期望極高,將他留下就是為了接管南線大營。王明遠為官多年,楚名棠的意思他也很清楚,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之人,何況他的伯父王烈膝下無子,最心愛的女兒就是楚名棠的夫人王秀荷,以王明遠如今職位再有楚名棠夫婦相助,接任王家宗主的希望極大,真若如此,他王明遠今生也就知足了。

    夏漠听楚洛水這麼說頓時嚇了一跳,忙道︰“老大,你又不是不知我老漠脾氣,口上沒個把關的,怎麼就當真了?我打小就在軍中,離開馬背讓我怎麼活啊。”

    周寒安笑道︰“你不是常說你那老婆也是匹小馬嗎,你去騎她好了。”黑騎軍既然在南線大營安頓下來了,像他們這些高級將領也紛紛成家,夏漠的老婆就是當地一富家的女兒,長得柔柔弱弱的,與黑胖如山的夏漠相映成趣。

    夏漠舔了舔嘴唇道︰“這些南方女子騎上去都是細聲細氣的,沒勁,哪及得上北疆的女子性子來得烈。”

    周寒安也嘆道︰“老大,這南線雖好,可時間待長了真覺得沒勁,有時真想回北疆去。”

    楚洛水笑道︰“你們兩個是因為沒仗打才會這樣吧,放心,據我所知,用不了多久大趙就會與西秦開戰了。”

    夏漠大喜,想了想卻又有些泄氣,道︰“我們現在屬于南線大營,負責這江邊防務,打西秦必是以西線大營為主,這仗我們能撈到打嗎?”

    楚洛水淡淡說道︰“當年趙齊一戰,南齊水師全軍覆沒,已是元氣大傷。按太尉大人諭示,南齊若重建水師則必毀之,這幾年來僅我黑騎軍就先後渡江作戰十余次。如今這長江千里沿岸,南齊連一艘漁船都不敢隨意下江,這種懦弱之國還有何可慮,若不是因西秦牽制,只要太尉大人一聲令下,南線大營二十五萬大軍足以攻下南齊京城。趙秦若是開戰,此處最多只需留十五萬人足矣,其余十萬盡可開赴西線,而我黑騎軍必在其中。”

    周寒安點點頭,道︰“大哥說的有理,太尉大人命我等將黑騎軍從一萬擴至五萬,而且沒用兵部一兩銀子,絕不是用來吃干飯的,大戰一起我部必上。”

    夏漠笑道︰“沒用兵部的銀子,花的卻是南齊的銀子,這南齊人怎麼就這麼笨呢,每次偷偷建水師,我們趙國大軍過江掃蕩一圈,他們又花錢請我們走,南齊就算再富,如此幾次下來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吧。”

    周寒安道︰“不建水師,這長江兩岸我趙國大軍進退自如,南齊也是逼不得已啊。只可惜太尉大人早在他們朝中安排下了棋子,他們稍有舉動,南線大營就已一清二楚,僅這一點,我周寒安對太尉大人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洛水道︰“南線大營這一帶別的不說,僅人口就比北疆多了近七八倍,兵源充足,可遠不及北疆人剽悍勇武,黑騎軍雖人數多了,可真正算得上是精銳之師的還是我們北疆來的弟兄。大戰即起,你們二人可要抓緊操練。”

    周寒安道︰“大哥放心,這事我和夏漠都心中有數。可百勝之師並不是靠操練就能練出來的,我們北疆這些弟兄哪個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些新兵真要成器,還是要經歷實戰方可有所成。另外戰馬也是個大問題,我們從北疆帶來的馬匹相互交配或與本地馬雜交,產下馬崽雖已逐漸成年,可數量還是遠遠不夠,而且良莠不齊,大概只能湊齊三萬來匹。”

    楚洛水斷然道︰“三萬就三萬,寧缺勿濫。你們二人吩咐下去,各級軍官對所屬人員要嚴加挑選,只有各項皆優者方可為我黑騎軍。剩下兩萬人就為步兵兼運送輜重,畢竟騎兵一日所需物資是步兵的三倍有余。”

    夏漠道︰“老大,有一事我倒有些不明白,既然我南線大營便足可以攻下南齊,為何楚太尉不命我等先滅了南齊,爾後再全力對付西秦呢?”

    楚洛水搖頭道︰“南齊國力雖弱,但疆域廣闊,縱深數千余里。若是佔下一城總要留兵鎮守吧,可你知道南齊有多少城鎮?即使南線大營兵力再多一倍,恐怕也無濟于事。何況南齊人最講忠義,江南百姓雖民風偏軟,但遇外敵入侵時卻甚為心齊,你們二人也該知道,我黑騎軍最後幾次攻到南齊,與平民自組義軍作戰的傷亡已多于與南齊軍隊作戰傷亡,而這僅是南齊江邊一隅。我大趙若要想將南齊並入版圖,傾全國之力,恐怕也要近十年之久。可那西秦如芒刺在背,又豈能如你所願?因此唯有先與西秦一戰,畢其功于一役,即便不能滅了西秦,也要打得它像南齊一般再無還手之力,大趙才可有望一統天下。”

    周寒安笑道︰“听大哥一言,小弟茅塞頓開,難怪太尉大人對大哥如此看重。”

    楚洛水突然哼了一聲,道︰“你們兩個到南齊去了幾趟,如今也已家財萬貫了吧。”

    周寒安和夏漠二人臉一紅,不敢作聲。

    楚洛水看著這兩個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嘆道︰“此事我也不想管,但需記住一事,不可留任何把柄于他人。你們二人也算是軍中重將,兵部有好多雙眼楮在盯著你們,一旦被他們掌握確鑿證據,就算太尉大人也未必保得了你們。以後你們也要收斂點,南岸的百姓已對我大趙軍深惡痛絕,所以我極力約束你們不得任意燒殺搶掠,太尉大人也是這意思。”

    周寒安和夏漠齊聲道︰“屬下記住了。”

    楚洛水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對了,楚小弟又來信了。夏漠,你背上有舊傷,他請大內御醫給開了張方子,連藥都已配齊,回去後到我帳內去取吧。”

    夏漠笑呵呵地接過信,將那藥方拿出來看了一遍,道︰“我老漠大字識不了多少,藥方上寫的什麼根本看不明白,但既是出自御醫之手,想必定有療效。大哥,替我謝謝楚錚兄弟。”

    周寒安也笑道︰“這小兄弟真是個重情義之人,到了京城也不忘時常給我們幾個做哥哥的寫信。”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大哥,太尉大人是不是要立他為楚家下任宗主?”

    楚洛水橫了他一眼,道︰“這種沒來由的事你問他作甚?”

    夏漠叫道︰“大哥,這事在營里都已經傳遍了。上次在劉將軍壽宴上,一個家伙喝多了提及此事,楚軒當時臉都變青了,轉身就走。”

    楚洛水道︰“太尉大人是何許人也,這事輪不到咱們來操心。”

    夏漠道︰“大哥,如今你也算是楚氏一族的重要人物了,要我來說,他們兩兄弟還是楚錚比較順眼,楚軒這小子整天陰沉沉的,我見了就不喜。”

    楚洛水心中冷笑,夏漠是個直性子,與人結交只求脾氣相投,楚錚只是故意投其所好罷了。這少年的心機遠在其兄之上,雖說他遠在京城,卻早已在楚軒周圍布下耳目,其中兩人還是托楚洛水之手安插的。當初,那兩人呈上楚錚寫給楚洛水書信時,楚洛水一眼就看穿了楚錚的用意,也明白楚錚此舉是故意為之,想要他表明立場,只是楚錚如此直接著實讓楚洛水十分為難,思索良久才決定將這兩人按楚錚所說的安置好,並回信楚錚,暗示他楚洛水既姓楚,當然只遵從楚家宗主之命。楚錚似乎對此很滿意,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楚洛水事後才感覺楚錚此舉看似莽撞,卻十分高明,若自己幫他則無事,若是拒絕了楚錚也無損失,至少弄清了自己的態度可提早準備對付自己。楚洛水暗中嘆氣,也許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繼任楚家宗主的,不過從內心來說,他還是希望這兩兄弟將來不要骨肉相殘才好。

    楚洛水不想與周夏二人談論這些,畢竟這是楚家內部之事,便道︰“我們回營吧。從明日起,黑騎軍訓練量加倍,二位兄弟,拜托了。”

    “遵命!”

    甦巧彤端著一杯酒,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她身處的是上京城最好的酒樓之一,來往此處的客人非富即貴,尋常百姓根本無緣入內,店中幾樣菜肴在京城也是久負盛名,甦巧彤對此地頗為喜愛。只可惜身邊幾個油頭粉面的官宦子弟甚討人厭,不停地大獻殷勤。成奉之的兩個兒子則在一旁怒目而視,只可惜無人理會。甦巧彤方來京城時眾人原本還想討好他們來接近佳人,可幾天下來發現這兩兄弟對自己的表妹也有不軌之心,從此將之視為無物。

    甦巧彤突然眼楮一亮,只見一隊禁衛軍從樓下經過,領頭的那少年軍官正是楚錚。甦巧彤站起身子,向楚錚揮手道︰“楚將軍。”

    楚錚听見有人叫自己,抬頭往上望去,見是甦巧彤,不由得一愣。

    正如楚錚所預料的那般,甦巧彤到了京城並無異常舉動,只是時常跟隨幾個名義上的表兄妹參與官宦子女間的聚會。沒過多久,京城的大戶人家都知道成侍郎家里多了個佷女,不但相貌甚美,而且學問不凡,不少貴公子都為她所迷,鼓動自己家里上成府提親。成奉之對此一一婉拒,說自己這佷女母親方亡,近期不便談論婚嫁之事。楚錚也不急,這女子既然甘心雌伏,他也只好耐心等待,只是吩咐鷹堂中人不可放松監視,她若是奸細,遲早會有所動作。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未找她麻煩,她卻主動來招惹自己。

    殊不知甦巧彤這些天整日對著這些紈褲子弟,早已厭煩透了,覺得還不如與楚錚勾心斗角來得有趣,何況當日楚錚送她到成府,如今見了他卻毫不理會,萬一傳了出去,豈不是更顯自己心中有鬼。

    楚錚拱手道︰“原來是甦姑娘,只是小弟戎裝在身,恕不下馬行禮。”

    甦巧彤微笑道︰“當日幸得楚將軍相助,小女子尚未有機會表示謝意。不知將軍是否有空,能否上來一聚。”

    楚錚身後的幾個軍官見如此美貌女子主動與自己的長官搭訕,而且出言相邀,頓時口哨聲一片。

    楚錚返身一鞭子向眾人揮去︰“你們想死是不是?”

    一軍官笑道︰“將軍就別裝了,你就去吧,我們兄弟保證守口如瓶,這巡邏又不是什麼大事,哥幾個帶著就夠了。”

    另一人手搭涼篷,咦了一聲道︰“這不是近日聲名鵲起的成侍郎家佷女嗎?難怪她對那些公子哥兒不冷不熱,原來早搭上我們楚將軍了。”

    眾人一陣哄笑,將楚錚連人帶馬推到酒樓旁,飛一般地離去了。

    楚錚整了整鎧甲,喃喃道︰“若不是本將軍自己想留下,就憑你們這幫兔崽子也能奈我何?”

    走上酒樓,甦巧彤已在門口等候,笑吟吟地將楚錚迎入雅間內,為他斟上一滿杯酒,道︰“楚將軍,小女子敬你一杯,聊表心意。”

    屋內眾公子見甦巧彤與這人神態親密,無不雙目冒火。幾個莽撞一些的想要站起來,卻被其中二人死死拉住,一人低聲道︰“快坐下,此人不是你們惹得起的。”

    一個矮胖的少年是禁軍統領趙無忌的遠房佷子,不屑道︰“不就一個禁衛軍將軍嗎,還不是在我伯父手下。”

    拉著他的那人哭笑不得,道︰“他姓楚,是……”

    那矮胖少年打斷道︰“那又怎樣,京城大街上賣菜的都有姓楚的。”

    那人大驚失色,偷偷看了楚錚一眼,見他似是未聞,這才大松了口氣,忙輕聲道︰“不得胡言,那位是楚太尉家五公子。”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悄無聲息。這些所謂的官宦子弟,其中大都是中下級官吏家子女或是一些朝中重臣的遠房親戚,借參加此類聚會來抬高自己的身份,各部侍郎的子女在此一露面便已是難能可貴。三大世家的直系子弟根本不屑來此,楚錚到了京城後,甚少在公眾場合露面,成年後大部分時間不是在軍中就是留在楚府,屋里眾人對他大都是只聞其名不識其人。

    楚錚感覺屋內靜得出奇,不由得回首掃了眾人一眼,那矮胖少年頓時面如土色,其余人也是心中惴惴不安。

    成奉之長子成安禮咳嗽一聲,道︰“楚公子,在下有禮了。”

    楚錚看了他一眼,向甦巧彤問道︰“這位是?”

    甦巧彤道︰“這是小女子大表兄。”

    楚錚起身抱拳道︰“原來是成世兄,在下楚錚,幸會。”

    成安禮頓覺臉上大有光彩,不由得直了直腰,道︰“楚公子大駕光臨,成某不勝榮幸,今天就由成某做東,與楚公子小酌幾杯。”

    楚錚正欲婉拒,跑堂的小二拉開房門,三個女子走了進來。楚錚登時呆住了,居中那女子身形縴弱,容貌端莊秀麗,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之氣,正是他的四姐楚倩,而她左側那女子更讓楚錚看直了眼,竟是柳輕如!

    楚錚一身戎裝坐在那里甚是顯眼,楚倩和柳輕如一進屋便看到了他。楚倩一臉愕然,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楚錚,柳輕如則有些手足無措,滿臉暈紅,可看了看坐在楚錚身邊笑靨如花的甦巧彤,眼中又不禁露出幾分懷疑之色。

    屋內眾人不識楚倩和柳輕如,但對另一女子似比較熟悉,紛紛起身想迎,道︰“楚姑娘來了。”

    楚錚看了看那女子,覺得有幾分面熟,她既是姓楚,想必也是楚家子弟,楚倩才會與之交往,可怎麼把柳輕如也帶來了?

    眾人見過了那楚姑娘,對她身後二女不由得大感好奇。楚夫人當年以美貌聞名京城,楚倩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去,而柳輕如原本就是絕色容顏,這幾年來又潛心修習楚錚教她的駐顏之術,此乃天媚門的獨門心法,雖說是以駐顏為主,但與天媚門的媚功頗有些相通之處,不知不覺舉止中已帶些狐媚之息,楚錚功力深厚自然毫無察覺,可這些官宦子弟一個個看得雙目放光,呼吸急促。

    柳輕如到了趙國後從未經歷過這種場合,想到楚錚還在一旁看著,不覺既羞且急。

    甦巧彤見楚錚也不時地看著那兩女子,心中沒來由地有些不快,忍不住問道︰“楚將軍,這二位姑娘你認識?”

    楚錚見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已上前想與柳輕如搭訕,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淡淡道︰“自然認識。”

    那楚姓女子分開眾人,向甦巧彤走來,笑道︰“巧彤,你果然這里,來,給你引見兩位我們京城的才女,她們二人的才氣比姐姐我可強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們拉來的。”

    甦巧彤起身笑道︰“能得楚姐姐這般推崇,這二位姐姐必非常人,小妹甦巧彤,請教二位姐姐高姓大名?”

    楚倩抿嘴一笑,指了指楚錚道︰“甦姑娘既然認識此人,我們是誰,問他就知道了。”

    那楚姓女子方才見楚錚坐在這里也並未在意,以為他也是甦巧彤的仰慕者,听楚倩此言,才仔細打量了楚錚一番,突然臉色大變,訥訥道︰“原來是五弟啊,姐姐眼拙,一時沒認出來。”她把人家的侍妾都拐帶了出來,陡見正主在此,自然心中大亂。

    楚倩笑道︰“小五,這是四叔家的儀姐,你曾見過的。”

    楚錚這才想起這女子是吏部侍郎楚名南的四女兒楚儀,曾在府里見過幾次,只是楚錚對她並未在意,而且那時她身著盛裝,不似今日這般穿著隨意,因此一時間竟沒認出來。

    楚錚笑道︰“原來是儀姐姐,小弟有禮了。”

    楚儀見楚錚並無怪罪之意,稍稍放下心來,襝衽還禮。卻不知楚錚雖對她有氣,可柳輕如和楚倩也在此處,這般的話豈不是讓她們二人也感到難堪。

    甦巧彤听楚倩稱楚錚為小五,便猜到她是何人了,笑道︰“原來是太尉大人府中四小姐,小妹曾听楚姐姐多次提及四姑娘大名,失敬。”

    楚倩和柳輕如身後諸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今天怎麼回事,來的竟全是這般惹不起的主?不由得紛紛向後退去。

    楚倩笑道︰“甦姑娘才氣譽滿京城,今日得見,實是幸事。”

    楚錚見楚倩和甦巧彤二人相互吹捧,不由得撇了撇嘴,向柳輕如做個手勢叫她過來。

    柳輕如走到楚錚身邊坐下,楚錚輕聲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柳輕如嘻嘻一笑,道出其中原委。原來,甦巧彤來京城時間雖不長,但才女之名已經遠播。楚倩在府中也有耳聞,她向來頗為自負,對這京城突然冒出來的才女有些不服。楚儀和她交情甚好,此女平日里甚愛在外走動,曾見過甦巧彤幾次,今日到楚府來探望楚倩時談及此事,就鼓動她出府與甦巧彤一會。當時柳輕如也在楚倩院中,楚倩對輕如的詩文上造詣很是心折,便欲拉她一同前往,柳輕如本想拒絕,但耐不住楚倩軟磨硬泡,又听說那甦姓女子是以詩見長,不覺有些心動,想起楚錚今日在軍中輪值,應不會有事找她,最多晚上再跟楚錚說一聲就是了,便跟著一起來了。

    楚錚這才明白,她們二人到此是以詩會友來了,不由得興致索然。他書讀得不少,但提到作詩卻始終上不得台面,為此平日沒少受楚倩奚落,見楚倩又準備舞文弄墨,不由得心生去意。

    柳輕如見自己剛來楚錚便要離去,難免想到別處去了,以為楚錚與這甦姑娘的關系確有曖昧,心中有鬼才急著要走,臉上頓現黯然之色。

    楚錚心思剔透,稍一思索便已猜到柳輕如是為何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暗想古往今來無論時代怎麼變,女人家愛吃醋都是一般模樣。楚錚只好握住輕如縴手,向她解釋了與甦巧彤是如何相識的。

    這邊甦巧彤請楚倩和楚儀二人就坐,驀然瞥見楚錚和另一女子神態親密,坐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由得愕然。她雖知楚錚有個侍妾,但侍妾並非正室,哪能隨便拋頭露面,何況據她所知楚錚那侍妾比他大了五六歲之多,可這女子怎麼看也是和她差不多年紀。

    甦巧彤不禁眼露疑色,向楚儀望去。楚儀卻故作未見,只與楚倩悄聲談笑,她對楚錚頗為忌憚,自己父親楚名南見了這少年也是客客氣氣的,從不擺長輩架子,更勿論她了。今日貿然將柳輕如帶出楚府,雖說是楚倩的主意,但也已是大大得罪,哪敢再憑空添亂。

    見楚儀不理自己,甦巧彤有些無奈,伸手將小二叫了過來,沖楚倩笑道︰“四姑娘,這家酒樓的百花釀在京城頗有名氣,據說此酒是提取百花朝露釀制而成,味道清香甘洌,最適合女子飲用。”

    楚倩點頭道︰“那就來一點吧。”

    旁邊幾個公子哥兒心存討好之意,忙向門外叫道︰“給這間開一壇最好的百花釀,快點,若有耽擱拆了你這家店。”

    楚倩一皺眉,對楚儀說道︰“儀姐,這屋未免也太吵了吧。”

    楚儀明白她的意思,起身道︰“京城楚府四小姐和五公子在此小聚,大家不要喧嘩,都出去吧。”

    這些人平日也是些眼高于頂的人物,聞楚儀此言不由得臉色一變。

    楚錚不禁搖頭,暗想這個四姐年紀與自己差不多,自懂事起父親楚名棠就已是一方諸侯,書雖讀了不少,但心高氣傲,根本不把常人放在眼里。似這般將眾人逐出去,楚家算是把京城中低級官員子弟得罪遍了,忙起身道︰“四姐,你們幾個女子在此飲酒作詩,我就不摻合了。諸位世兄世姐,小弟平日公務繁忙,難得與大家一見,今日小弟做東與各位痛飲幾杯,誰要是走,就是看不起我楚錚。只是都在這屋里太擠了些,小二,把隔壁雅間騰出來擺上兩桌酒席,請貴客就坐。”

    眾人見楚錚豪爽大方,心中之氣略為平息,紛紛道不敢。

    楚錚又向成安禮拱手道︰“成世兄,小弟是初次來此處,對此不甚熟悉,還請世兄代小弟安排一下。”

    成安禮笑道︰“楚公子放心,包在成某身上。”

    楚倩輕哼一聲,似對楚錚此舉有些不滿。甦巧彤卻對楚錚又看重了幾分,暗想此子能這般注重小節,看來頗有容人之量,難怪楚名棠對他如此器重。

    楚錚到了隔壁雅間,小二迎了上來道︰“小的陳二福,不知將軍要些什麼酒菜?”

    楚錚笑道︰“菜由成世兄做主吧,點些這店中的名菜,酒就來那百花釀吧。”

    “百花釀?”小二看了看楚錚欲言又止。

    成安禮笑道︰“楚公子你這就有所不知了,百花釀雖有名,但此乃女人家所用之酒。此店還有一種好酒名叫‘千里香’,這才適合男兒痛飲。”

    楚錚出了個小丑,也不以為意,笑呵呵地捶了成安禮一拳︰“那你不早說。”

    眾人見成安禮與楚錚談笑風生,不由得覺得有些羨慕,幾個膽子大些的也試著上前攀談。成安禮意氣風發,儼然是眾人之首,替楚錚一一介紹。只是屋內有些人家世之差連他都覺得有些臉紅,楚錚卻毫不為忤,一視同仁施禮見過。眾人見楚錚如此謙和,不由得大生好感,幾個女子更是嬌聲軟語,粘在楚錚身邊怎麼也不肯離開。

    楚錚也是個眼界甚高之人,這些女子姿色平庸卻又故作可愛狀,頓時頭大如斗,胸腹間感覺陣陣反胃。

    還好這家酒樓似乎也知道來了貴客,酒菜上來極快。這些人雖說也是官家子弟,但畢竟是在京城之中,父輩若沒有個肥缺,斂財的機會著實不多,因此家境大都一般,來此也只是為了撐個面子,酒樓里如“鴛鴦八珍”等名貴菜肴半年都未必能享用到一次。楚錚敬過一杯酒後,除了成安禮等少數幾人外,都在埋頭大塊剁頤。

    成安禮酒量一般,與楚錚對飲幾杯後便已酒意上涌,道︰“久聞禁衛軍中傳言,楚公子豪爽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楚錚笑道︰“世兄不也如此?我楚錚只覺相見恨晚,若不是認識了甦姑娘,你我還不知何時才能同飲此酒。”

    成安禮呵呵笑了一會兒,突然湊過頭道︰“楚公子是不是對我這表妹有意思?”

    楚錚臉一紅,道︰“世兄說笑了,甦姑娘天仙化人,我這般凡夫俗子又怎能配得上她。”他功愈化境,內息運轉自如,臉色自然是想紅就紅。

    成安禮打了個酒嗝,笑道︰“楚公子才是說笑了,令尊乃當朝太尉,滿朝文武皆為馬首是瞻,巧彤若連公子都看不上,那天下除了皇帝誰還能入她眼?”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世兄,你喝過了。”

    成安禮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大不韙的話,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忙看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放下心來。

    楚錚抿了口酒,道︰“何況就算甦姑娘同意了,還需過令尊這一關。世兄應明白小弟的意思。”

    成安禮自然知道,父親成奉之和郭懷是朝中僅有兩位支持皇上的大臣。他真搞不明白,郭懷是兵部尚書,手掌重兵,楚名棠和方令信當然有所顧忌,可自己父親只是區區吏部侍郎,又是出身偏遠之地,在朝中根本無所恃,憑什麼和三大世家相抗。楚名棠至今未動成家,一來因為朝中政局穩定,二來楚名棠也沒將區區一個吏部侍郎放在眼里,否則他想對付父親就像碾死只螞蟻那般輕松。

    成安禮想到此處頓時不寒而栗。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11

大展宏圖 第六章 驚喜交集

楚錚到另一桌敬了一圈酒,身形微晃地走了回來,成安禮忙扶他坐下。楚錚滿臉通紅,搖了搖頭道︰“這千里香果然厲害,禁衛軍中我的酒量也算排得上號的,沒想到喝了這麼點兒頭就暈了。”

    成安禮道︰“公子酒量已是成某生平僅見。我們平日喝這酒都是用小杯,哪像公子這般用這碗的?”

    楚錚哈哈一笑道︰“在軍中待久了,已養成這般習氣了。”

    成安禮無奈地搖了搖頭。楚錚吐了口酒氣,赫然對成安禮道︰“世兄,容楚錚厚顏,日後小弟若想約見甦姑娘,不知世兄能否幫幫小弟?”

    成安禮此刻略清醒了些,听楚錚此言不覺有些猶豫,平心而論他對甦巧彤也存愛慕之心,可甦巧彤卻一直他對頗為冷淡,成安禮並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無論是相貌還是學識都只能勉強算得上是中流,而這表妹來京城不過半月,名聲便已響徹京城,也不知那蒼樂山怎麼會養育出這般女子。像這種女子絕不是他成安禮能消受得起的,她也不可能看上自己。自己既然得不到甦巧彤,還不如用她來換取最大利益,父親非要跟著郭懷一條道走到黑,自己身為長子也要為成家考慮,楚錚若真娶了甦巧彤,無論是妻是妾,楚家日後對付成家總要留手幾分。

    成安禮忽然笑道︰“依成某看,楚公子與表妹實屬天作之合,我這做表哥的當然要從中搓合。至于家父,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不便評說,但成某心中自然有數。”

    楚錚興奮地說道︰“太好了,此事若成,小弟必不忘世兄之恩。”

    成安禮笑道︰“楚公子太客氣了。”

    楚錚搓著手,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道︰“世兄不知道,當日小弟送甦姑娘到貴府,回來後魂牽夢縈,茶飯不思,若不是顧及令尊成大人,小弟早到府上拜會甦姑娘了。就不知甦姑娘那日對小弟如何評價、印象又如何,世兄可否知曉?”

    成安禮笑道︰“公子放心,表妹若是對公子無情,今日又怎會請公子上樓相聚?至于那日公子離去後,家父為表妹擺下洗塵宴,表妹在桌上未曾提及公子,完後父親就讓我等兄妹幾人各自回房了,直至晚飯才見他們從家母房中出來。這也難怪,女人家臉皮薄得很,又怎會對我們幾個初相識的表兄妹說。”

    楚睜眼中閃過一道異彩,道︰“世兄說的是。來,小弟再敬你一懷。”

    又喝了十來懷,成安禮頹然趴倒,楚錚道︰“世兄,小弟到隔壁去一下。”

    成安禮勉強擺了擺手,嘴里咕嚕了幾句,便再無聲息。

    楚錚走了房門,雙目登時變得清澈無比,輕笑自語道︰“甦巧彤,只能說你運氣太差,初到上京城就遇上了本公子。”

    听成安禮方才所言,楚錚已可確定甦巧彤身份絕對可疑,而成奉之夫婦自然也脫不了干系。可楚錚突然覺得索然無味,這的確是運氣問題,若不是自己察覺到那老婦身負絕世武功,憑此女的掩飾功夫,他怎麼也不會輕易懷疑到一個侍郎的佷女。如今甦巧彤生死可說已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成奉之這吏部侍郎的頭餃根本護不了她,只需要捏造個罪名突然強行進入成府搜查,楚錚自信絕對能找到證據。

    楚錚嘆了口氣,兩眼又變得迷離,搖搖晃晃地走向另一間雅間。

    三個女人一台戲,屋里有了四個女人就更熱鬧了。除了楚儀略遜一籌外,其余三女喝了點百花釀吵嚷著誰也不服誰,酒菜已被撤到一邊,桌上鋪著白紙三人挽開袖子正在以詩會友。

    楚錚站在門口張大嘴愣愣地看著,難怪前世有人曾說過永遠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女生宿舍,女生的世界是男人無法想象的。這不,連柳輕如都杏目圓睜,額頭微汗,這讓楚錚總算又回想起了初見她時倔強的模樣。

    楚儀輕咳了一聲,三人這才發現有男子進來了,爭論聲頓時細聲細氣許多。

    楚錚走過來團著舌頭問道︰“你們幾個在干嗎呢?”

    楚倩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冷笑道︰“二姐說得果然不錯,楚家五少爺喝酒是拿金子付賬的。”

    柳輕如也恢復了平時溫柔的樣子,為楚錚倒了杯茶,笑道︰“甦姑娘果然名不虛傳,詩文論道都有獨特見解。像寫詩她就認為應重意而輕形,是否工整押韻只是其次。”

    楚錚不由得點點頭,道︰“說的不錯啊。”

    楚倩見弟弟反偏幫外人,微怒道︰“無規矩何來方圓,你懂不懂,不知道別亂說。”

    柳輕如見楚倩訓訴自己夫君,忙扯開話題,拿過一張紙道︰“甦姑娘有幾首詩倒極為精彩,這是當年她在蒼樂山隱居時所寫的,妾身念給夫君听听。”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

    楚錚听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兩句,一口茶水“”的噴了出來。

    柳輕如見此狀不由得一驚,忙上前扶住楚錚道︰“公子怎麼了?”

    楚錚俯著身子,愣愣地望著地面,心中亂成一團。甦巧彤所寫的前兩句由于年代久遠他已經印象不深了,可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句太熟了,分明就是陶淵明流傳千古的佳句,可在他記憶里陶淵明根本沒在這個世界存在過,難道甦巧彤竟是和自己一樣,根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

    楚錚感覺到另三人走近自己身旁,只听甦巧彤問道︰“柳姑娘,楚公子他沒事吧?”

    楚錚回過神來,不管這女子是什麼人,她是別國奸細幾乎可確定,而且柳輕如和楚倩就在一旁,自己也不便向她詢問。楚錚眼珠一轉,干嘔了數聲,聲音嘶啞地說道︰“輕如,快去拿個盆過來。”

    楚儀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領著店小二拿了個木盆進來,放到楚錚身前。楚錚一運氣,硬將腹中東西逼出來不少,屋里頓時彌漫著一股酸酸的味道,楚倩和楚儀忍不住以袖掩鼻,柳輕如卻毫不在意,仍輕撫楚錚背部。

    甦巧彤袖中雙拳緊握,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楚錚。楚倩見了覺得有些奇怪,暗想莫非這甦姑娘也看上了自己弟弟?這倒頗有可能,不然他們二人怎會在此處相聚。

    那店小二對此似早已司空見慣,諂笑道︰“這位將軍酒量真是了得,小店的‘千里香’酒勁十足,尋常人喝兩三壺就醉倒了,將軍卻喝了整整一壇有余,傳了出去恐怕沒幾人會相信。”

    楚倩撇撇嘴道︰“這又不是什麼值得夸耀之事,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楚家五公子是個酒囊飯袋呢。”

    甦巧彤听小二如此說,不覺松了口氣,暗笑自己神經過敏,這楚錚分明是飲酒過量,自己怎麼會想到那方面上去。

    柳輕如攙著楚錚手臂,輕聲道︰“公子既然不適,那我們先回去吧。”

    楚錚含含糊糊地說道︰“先讓我休息會兒。你一動我就要吐。”說完往桌上一趴,再也不肯動彈。

    柳輕如只好作罷,吩咐小二將那木盆端出去再打些清水進來。

    楚倩見楚錚已無事,向甦巧彤歉然一笑︰“甦姑娘,我家小弟行事孟浪,讓姑娘見笑了。”

    甦巧彤笑道︰“楚將軍如此海量都已不支,小女子兩位表兄恐怕更為不濟。”

    楚倩道︰“這些男子喝酒不知節制,日後難成大事。算了,不說這些了,別讓這些酒鬼掃了我們姐妹的興致。甦姑娘方才那首詩確是上佳之作,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句猶為出色,廖廖數筆,田園風光便已躍然紙上,小妹雖久居深院之中,但亦有種身臨其境之感。”

    甦巧彤暗嘆,又來了。楚倩和柳輕如二人雖是女子,但胸中所學絕不遜于她曾所見過的西秦幾位大家,甦巧彤以一對二,早已心力憔悴,只能言顧其他,將話題引到別處去︰“四姑娘過獎了,小女子拙作哪及姑娘所推崇的曹植曹子建。”

    楚倩果然上當,道︰“甦姑娘過謙了。小妹雖欽佩曹子建,但只鐘愛他後期之文采,縱觀子建一生,以建安為界,其父魏王在世時對其甚為寵愛,過的是富貴無憂的日子,所作之詩如《白馬篇》、《侍太子坐》等皆為不及世事、年少氣盛趾高氣揚之作,就如我這弟弟一般。”

    楚倩說著向楚錚一指,甦巧彤差點兒笑出聲來。柳輕如听楚倩批評自己夫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公子為楚府日夜操勞,豈是你想的那般不堪,這番話應給予你自己才是。

    “自魏王逝,其兄曹丕對這個曾一度是王位繼承者的弟弟百般刁難,甚至還設了監國使者,以防子建對他產生威脅。那首‘煮豆燃豆箕’的七步詩雖可能是旁人所作,但確是當時情景的真實寫照。子建滿腔抱負無從施展,心境郁悶之下,其文學造詣反步入大乘境界。曹氏三父子皆可稱為文壇一代大家,但真正廣為流傳的只有子建的文章。”

    談及文學史甦巧彤可絲毫不懼︰“四姑娘此言實有偏頗。小女子認為曹氏三父子造詣最高的應屬一代君王曹孟德。”

    楚倩冷笑道︰“想不到甦姑娘對這一代奸相如此推崇,小妹倒願聞其詳。”

    甦巧彤暗道若說曹操是奸相,你父親楚名棠難道就差了?此話嘴上當然不敢說︰“曹子建大作確實流傳最廣,但甦姑娘可曾注意到,其後期所作之詩大都感傷淒婉,《七哀詩》中‘不見舊耆老,但睹新少年’和‘念我平常居,氣結不能言’這幾句甚有以怨婦自居之意,而曹孟德雄才豪行、英偉氣勢即使到暮年也未曾消減,‘乘雲駕龍,郁何務務;遨游八極,乃到昆侖之山’乃何等大氣,‘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又是這般豪邁!”

    “且此類文風在建安文士中影響極大,掀起一股尋求建功立業的風潮,即使是曹子建也曾寫過‘當編壯士籍’‘捐軀赴國難’的詩句。小女子認為文需載道,曹孟德僅以詩句便可激勵仕子報效于國,已勝過當時諸位大家。”

    甦巧彤接著道︰“而曹子建雖也有一番雄心壯志,只可惜其兄曹丕始終未曾給他這個機會,滿腔抱負無從施展,曹子建心灰意懶之下只好寄情于詩。自古以來落泊潦倒的文人、壯志未酬之豪杰如過江之鯽,比那些功成名就之人不知多出幾倍,曹子建詩中落漠之意正好道出這些人的心意,與之共鳴,流傳自然廣泛了。”甦巧彤輕輕一笑︰“而且這些詩句,與你我這般長期深居閨中的女子心境頗為相合,四姑娘推崇曹子建也無可厚非。”

    楚倩忿忿不服,道︰“按甦姑娘所說,曹孟德造詣最高是因他權握天下,但以子建才情,若繼承了其父之位,定能勝曹孟德一籌。”

    甦巧彤淡淡說道︰“四姑娘只是假設而已,是否真會如此誰也不得而知。可小女子倒可以確定,曹子建若真能登上王位,他名揚天下的哀婉詩篇是決計寫不出來了。”

    楚倩一時語塞,回頭看了看柳輕如,只見她正用手巾醮濕了為楚錚拭臉,根本未曾注意這邊的事,更是氣結。

    甦巧彤看了心中不解,方才四女飲酒時楚倩只是介紹這女子姓柳,並未說她是何許人也。如今見楚柳二人如此親密,甦巧彤忍不住問道︰“四姑娘,這柳姑娘與令弟關系非同一般啊。”

    楚倩沒好氣地說道︰“那是當然,輕如本就是五弟妾室,是由家母做主許給他的。”

    甦巧彤大為驚奇,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還未滿二十的柳姑娘,難道就是傳聞中楚錚的南齊侍妾?甦巧彤頓時有種直覺,這女子絕不會像密報中所說的那般是個默默無聞之人,以她的才智,肯定是楚錚身邊的一個重要人物。

    甦巧彤故作迷惑,輕聲道︰“可小女子听說楚將軍與當朝敏公主情投意合,柳姑娘卻比之先入門,公主難道毫不在意?”

    楚倩嘆道︰“怎麼會不在意啊……”忽然似有所覺,楚倩道︰“此事關系甚大,不說了。”

    這樣一來連楚儀都起了好奇之心,道︰“倩妹妹,敏公主到底怎麼了,這一年來京城里再也沒有她的消息,這里又沒有外人,說給姐姐听听。”

    楚倩不住搖頭,怎麼也不肯說。

    原來,一年前楚府為楚錚授過成人之禮後沒幾天,柳輕如便正式入楚家門。依楚名棠的意思,把這事悄聲無息地辦了就算了,畢竟只是娶個小妾,可楚錚卻並不答應,一定要讓柳輕如風風光光地進門,硬是將他在軍中要好一些的軍官盡數請到。這場婚事雖遠不如楚軒大婚來的隆重,熱鬧卻猶有過之。楚名棠對此頗有不滿,但奇怪的是楚夫人卻大力支持。當晚賓客散盡後,楚錚正想歡歡喜喜入洞房,沒想到趙敏直闖踏青園,後面事情如何楚倩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第二天她去踏青園時,院內狼藉不堪,楚錚鼻青臉腫。

    過了一段日子楚倩才知道,此事全是她母親一手造成。楚夫人對趙敏一直沒有什麼好感,況且以楚家的實力是否再迎娶公主已無關緊要,于是便設法將此事讓趙敏知曉。楚夫人原先的想法是如果趙敏能忍下此事,她倒還願意趙敏進楚家門,否則一個醋壇子進來,又是公主身份,楚家非翻天不可。而楚錚卻被自己母親瞞在鼓里,他本來想過兩天等生米煮成熟飯後再去向趙敏解釋的,沒想到如意算盤盡數落空,趙敏竟直接打上門來。為了皇家的顏面,趙敏一定要讓他先休了柳輕如,要入門也得幾年後再說。楚錚卻並不答應,說實話在他心目中柳輕如的地位遠甚于趙敏,趙敏越吵火越大,最後竟拳腳相加。楚錚心中有愧,起先只是躲避,等連挨了十幾下也氣了,他的武功已高出趙敏不止一籌,平日里又與她切磋過多次,對“如影隨形”的身法也已比較熟悉,拼著挨了幾下一把抓起趙敏將她扔出楚府牆外。楚夫人在暗地里看得咋舌不已,不由得慶幸自己英明,否則楚錚娶了趙敏,這小兩口都有一身超絕武功,楚府哪還有太平日子過。

    趙敏自此再也沒有來過楚府,楚名棠也嚴令府中諸人不得將此事外傳,否則家法從事。楚倩雖是身份不同,但也不敢有違父親之命,任憑楚儀和甦巧彤怎麼問,不敢再透露半句。

    三人語聲雖輕,但柳輕如也已練了三年多天魅門的心法,耳目遠勝于常人,倒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希望甦巧彤和楚儀二人再追問此事,楚錚為了她連公主都已放棄,柳輕如自認已無以為報,不想再給楚錚惹麻煩,于是走過來道︰“甦姑娘先前所寫的詩句都是在蒼樂山中所作,可听儀姐姐所說姑娘到了上京城後也有不少佳作,何不讓我們見識一番?”

    甦巧彤不知為何竟有了些顧忌,不願再剽竊“前人”詩名,推辭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女子只是踫巧而已,哪敢再貽笑大方?”

    楚錚趴在桌上,心頭卻如若雷擊,這兩句分明是南宋陸游所作,甦巧彤又怎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踫巧?楚錚不由得暗暗慶幸,幸虧自己今日在此,否則日後將她錯殺了,那是何等憾事。

    楚倩卻是眼楮一亮,道︰“甦姑娘此言真是說到小妹心里去了,小妹寫詩有時筆若懸河,可稍過片刻也許就思緒堵塞,連一字都寫不了。”

    楚儀笑道︰“小女子愚鈍,不如倩妹妹體會得深。不過巧彤曾贈予小女子的幾首短詩倒還記得一清二楚。”

    柳輕如笑道︰“那還不快念來听听?小女子早已心癢難熬。”

    楚儀道︰“那好,這首是巧彤到了京城後的思鄉之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楚儀吟詠那首《靜夜思》時,甦巧彤雙眼死死地盯著楚錚,可直至楚儀念完,楚錚仍一動也不動,甦巧彤頓覺一陣輕松。

    卻不知楚錚只想放聲大笑,盜版啊!這甦巧彤真是什麼都敢盜,前人,哦不,是後人若有知,恐怕氣得要在娘胎里打滾了。就不知甦巧彤到底會多少詩詞,不要把那些千古名作都搬到這個時代來,那今後近千年文壇都將星光黯淡了。

    楚錚在這邊胡思亂想,只听楚倩嘆道︰“甦姑娘,小妹真服了,此詩淺明易懂,意境卻極為深遠,這種境界小妹窮盡一生也未必能達到。”楚倩有些心灰意懶,她對自己胸中所學極為自負,沒想到在這甦巧彤面前連爭勝之心也漸漸消失,看來自己不過是個井底之蛙。柳輕如也如她一般,黯然不語。

    楚錚身子突然動了一下,喃喃說道︰“好酒,再來一壺。”

    楚倩一听氣不打一處來,無心再在此逗留,向甦巧彤施禮道︰“今日能與甦姑娘一會,實是此生大幸。只是我這弟弟已人事不知,只好改日再來討教。”

    柳輕如俯到楚錚耳邊輕聲道︰“公子,我們回府吧。”

    楚錚騰地站了起來,兩眼直直地道︰“小二,結賬!”說完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扔到桌上︰“不用找了。”

    店小二驚喜交集,將金子放于懷內。這錠金子再擺個七八張桌酒席都夠了,今天看來要發筆大財了。

    楚倩和柳輕如拒絕了甦巧彤相送,命小二將楚錚扶到車上起程回府。

    甦巧彤怔怔地看著馬車遠去,忽覺意興闌珊。端起面前的那杯殘酒輕抿了口,一股清香頓時沁入肺腑,不由得暗想即使在原來那個時代,這酒也可算別具風味了吧。

    甦巧彤看著淡紅色的酒液,輕嘆了一口氣。

    寇大娘推門走了進來。甦巧彤喚楚錚上樓時她便走開了,不想與楚錚會面。她對這少年深感忌憚,天機閣資料中雖曾提過他勇猛好武,但寇大娘還以為是那些上陣殺敵的馬上功夫,怎麼也沒想到他修習的竟是龍象伏魔功,而且已到了如此境界,不知是誰能調教出這樣的弟子,想必也是當世高人。她所修內功是燕家的心法,但招式中卻有不少是寇家的獨門武功,真若動起手來很難說會不會露出馬腳,因此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

    若說還有一人令寇大娘看不透的話,那就是甦巧彤了。寇大娘記得在秦國時這女子只以謀劃見長,並沒听說她的文采有多好啊,怎麼到趙國就以此名揚上京城了?寇大娘雖只是略通文墨,但也知道甦巧彤所作的那些詩篇絕對可算是傳世之作,難道她一直深藏不露?那她究竟是何居心?寇大娘認識甦巧彤也已很久了,當時她還只是個孩子,聰明乖巧,甚得寇大娘歡心,原本還想收她為衣缽傳人,沒想到這孩子旁鶩太多,根本無法專心練武,心思全用在陰謀詭計上了,特別是施計結識秦王,更是讓寇大娘不喜,便與之疏遠了。

    楚儀送走楚倩等人,回到屋內坐在甦巧彤身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酥胸,道︰“巧彤,你和楚家小五是怎麼認識的?姐姐怎麼不知道,今日帶柳輕如到此差點惹出禍事來。”

    甦巧彤淡淡說道︰“怎麼,儀姐對那楚錚就如此畏懼?”

    楚儀苦笑道︰“我們楚家子弟誰還不知道太尉大人是想立他為下任宗主啊,他們府里一些支持他大哥的家人全被調去鎮守北疆了。還有,當年他剛入禁衛軍時,軍中有幾個與原上京楚家交好的幾人,都被他整得苦不堪言。唉,這楚小五別看他臉上一天到晚笑呵呵,背地里陰毒得很……”

    楚儀突然住口,自己說這些干什麼啊,萬一甦巧彤與楚錚真有私情,豈不是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甦巧彤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儀姐無需顧忌,小妹與楚將軍只是數面之緣,當初小妹初至上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是楚將軍將小妹送到姨父府上。今日他領兵在城內巡邏,小妹請他上來只是聊表謝意而已。”

    楚儀稍稍放下心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姐哪會有此意?”

    甦巧彤道︰“不過那柳姑娘終究是楚將軍侍妾,這般拋頭露面他見了怎麼也沒當回事?”

    楚儀笑道︰“巧彤有所不知了,柳輕如雖是侍妾,可小五卻對她寵愛之極,當初她進門時,與小五有些交情的京城少年子弟基本都收到請柬了。若不是柳輕如身世不明,年紀又遠較小五大,否則這正室之位必屬于她。即便如此,楚府的下人對她都極為尊重,絕不敢將她當成一個侍妾看待。”

    甦巧彤道︰“可她看上去比五公子也大不了多少啊。”

    楚儀嘆道︰“是啊,姐姐我曾多次問過柳輕如到底是如何保養的,可她就是避而不答。巧彤,你比姐姐有辦法,今日既然與她認識了,什麼時候我們到楚家府上,想法子將柳輕如駐顏的秘方套出來。”

    說起這女人共同關心的話題,兩人又熱絡起來。

    成安禮突然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往甦巧彤身邊一坐,道︰“五公子呢,怎麼不見他人了?”

    甦巧彤厭惡地皺了皺眉,身子往旁邊移了少許,道︰“他喝多了些,已經先走了。”

    楚儀對成安禮似乎觀感不佳,見他進來了,便隨意找了個借口起身告辭了。

    成安禮沖著楚儀背影呸了一聲,道︰“什麼東西。表妹,你知道她為何見了我就要跑嗎?就因為我是成家人,與他們楚家不是一路的。”

    甦巧彤道︰“表哥想的太多了,小妹也算成家人,可儀姐對小妹從未有過不滿之意。”

    成安禮道︰“你又不姓成,何況甦才女名滿京城,不知多少貴公子對你心存仰慕,她當然不會無故得罪你。不是表哥我背後詆毀父親,他是老糊涂了,我們成家在京無權無勢,他卻非要和楚家作對。表妹,日後表哥若有落難之時,你可別忘了拉我一把。”

    甦巧彤道︰“表哥你醉了,怎麼說這些胡話。何況成家真若有難,小妹又怎能幸免?”

    成安禮笑道︰“表妹有所不知,方才五公子跟表哥說了,他對你一見鐘情,特地托表哥我為你們從中牽線搭橋。怎麼樣,我看你待他也異于他人,什麼時候表哥替你約他再聚?”

    甦巧彤不由得冷笑一聲,楚錚這種人也會一見鐘情?若是,那才叫笑話,他如此說只不過想從成安禮口中套點消息罷了……

    甦巧彤突然心底一寒,笑容凝結在臉上,忙道︰“他剛剛與你說了些什麼?”

    成安禮笑道︰“你也想知道了?五公子說了,想約你出去相會,還問那日他離開成府後,你有沒有提到他。”

    甦巧彤問道︰“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成安禮見她如此緊張,有些疑惑道︰“我就說了,那天你與家父家母在屋中談了大半天,我也不曉得此事。”

    甦巧彤看了寇大娘一眼,只見她也是臉色大變,不由得慘然一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上怎會有這種愚笨之人,既然知道成楚兩家乃是敵對之勢,居然還去妄圖討好人家,還將府中之事全盤托出。成奉之在趙國潛藏二十多年,也算是個人物,怎麼教出這麼個兒子。

    成安禮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得擔心地問道︰“表妹,你怎麼了?”

    甦巧彤再也不想看此人一眼,無力地說道︰“干娘,我們回府。”還是先回去與成奉之商議一下吧,看來先前所訂計劃不得不要再次變動了。

    兩人走出酒樓,甦巧彤突然停下腳步,返身向街對面走去。

    寇大娘有些不解,只見甦巧彤走到一對衣衫襤褸的母子面前,從懷中掏出幾個銅錢遞了過去。那母親千恩萬謝,帶著兒子蹣跚離去。

    甦巧彤正欲上馬車,只听身後店小二說道︰“姑娘把錢給那個女子,真是不值了。”

    甦巧彤驀然回首,微怒道︰“難道要看這對母子餓死街頭嗎,你就沒有一點憐憫之意?”

    那小二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自楚太尉執掌朝政,三年來京城便無餓死之人,方才那女子好吃懶做在這一帶是出了名了,寧願在街頭乞討也不願到朝廷開的作坊里面做事。否則日子雖過得不算好,但一日三餐總會有著落。姑娘你看吧,等你走後,那女子肯定又會返回此地,反正小的是不讓她靠近酒樓門口的。”

    甦巧彤回頭看去,果然見那女子縮頭縮腦地躲在街頭拐角處,不由得搖了搖頭。

    寇大娘坐在馬車內,見甦巧彤托腮沉思,道︰“巧彤,你想什麼?”

    甦巧彤道︰“還在想那對母子之事。若是那小二之言不假,僅憑這點,雖說有楚名棠之功,但也可看出趙國確比我大秦富庶。咸陽城孤兒寡母何其多,我曾多次奏請皇上開倉救濟,可朝中大臣只肯拿出少許,都說庫中余糧僅可保證戰時所需。若秦趙兩國真的交戰,我大秦已先輸一籌。”

    寇大娘還是第一次看到甦巧彤苦惱的樣子,心中迷惑︰她對孤兒寡母尚有憐惜之心,可助秦王滅權臣滿門怎麼就毫不手軟,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12

大展宏圖 第七章 各懷心機

而在另一輛馬車內,楚錚鼾聲如雷,攪得楚倩心煩不已,忍不住道︰“輕如,他晚上是不是也這樣子,那你們是怎麼睡的?”

    柳輕如臉一紅,這小姑子尚是待嫁之身,什麼都不懂,這閨房之事哪能隨便就說與人听的,只好含糊道︰“公子今日可能飲酒過量了吧,平日里他從不這樣的。”

    楚倩實在受不了,伸出拇食兩指輕夾楚錚小腿上的一塊皮肉,死命一擰。只听楚錚倒抽一口涼氣,鼾聲頓停。楚倩滿意地笑道︰“總算清靜了。”

    柳輕如看得心疼不已,但又不便與楚倩爭吵,畢竟她是公子的姐姐,而自己只是侍妾之身,只好轉移楚倩注意力,道︰“今日所見這甦姑娘果然不凡,難怪半月不到就能名滿京城。”

    楚倩不由得點了點頭,道︰“她所言的一些文章之道確是前人所無,如今細想起來還真有些道理。”

    柳輕如深思道︰“她今日所說的一些論點我怎麼覺得有點耳熟,好像听人听過一般,啊,公子……”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楚錚身邊他所作的那半闕“大江東去”,當時說的那些話與甦巧彤頗為相似。

    柳輕如忽覺身後楚錚猛拉她衣衫,回頭看去,只見他睜開雙眼,沖她搖頭示意不要說。

    楚倩視線被柳輕如擋住,看不到楚錚古怪模樣,問道︰“小五怎麼了。”

    柳輕如吃吃道︰“沒什麼,公子好像醒了。”

    楚倩嗤之以鼻,道︰“像他這般喝法哪有這麼快就酒醒的,沒見我剛剛擰他都沒動靜嘛。”

    柳輕如心中茫然不解,方才楚錚眼中毫無醉意,那他為何要如此做作?

    到了踏青園,歐陽枝敏迎了上來。柳輕如道︰“歐陽,你去趟到明月樓,將公子那馬兒牽回來。”

    歐陽枝敏道︰“是,夫人。公子人呢,要不要小的去接他?”

    楚倩笑道︰“你家公子醉得昏天黑地,正在車內躺著呢。”

    歐陽枝敏心中大奇,他跟著楚錚多年,還從未見他醉過,今天踫上了什麼高人,能把公子灌成這樣。

    歐陽枝敏將楚錚扶回房中,楚錚見楚倩並未跟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撩開褲腿一看,剛剛被擰之處已成青紫之色,不由得破口大罵︰“這四丫頭,我只是戲弄她一番,可她下手也忒狠了。”

    歐陽枝敏笑道︰“小的就知道公子哪能會被別人灌醉。”

    柳輕如見楚錚果然沒事,不解道︰“公子……”

    楚錚道︰“輕如,我知道你心中有諸多迷惑。今日我所作所為全是因那甦巧彤,她極有可能是秦國的奸細。”

    柳輕如有些不信,道︰“不會吧,似她這般女子怎會是奸細,若真如此,那成大人豈不也有嫌疑?”

    楚錚道︰“我是無確鑿證據,但輕如你應知道我非輕出虛言之人,我至少有九分把握確信她是他國奸細。歐陽,你來找我何事?”

    歐陽枝敏躬身道︰“鷹堂奉公子之命,對成府日夜監視,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今日小人又仔細詢問了那些人,覺得有一事相當奇怪,幾個夜間負責監守之人都說曾見似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但過去看時卻一無所獲,先前他們都以為自己眼花,今日才一同說了出來。小的猜想此人可能就是甦姑娘身邊的寇大娘。”

    楚錚點頭道︰“不錯,以她的武功那些鷹堂子弟當然無可奈何,這倒也是件傷腦筋的事。你過會兒去找下吳先生,請他今夜到成府外協助。”

    歐陽枝敏道︰“是。小的還有一事稟報,儲君今日到了成府,至今尚未離開。”

    甦巧彤下了馬車剛走進成府大門,成府老管家迎了上來,輕聲道︰“儲君來了。”這老管家是當年與成奉之一起來到趙國的,成府中除了成奉之夫婦外只有他知道甦巧彤是什麼人。

    甦巧彤聞言一皺眉,這成府四周不知有多少雙楚家的眼楮在盯著,成奉之不與儲君在宮里密談,領到自己府里干什麼。

    見甦巧彤似有不滿,那老管家跟在她身後,邊走邊道︰“儲君是自己登門拜訪的,听夫人說好像其意在姑娘你。”

    到了客廳,見廳內並無旁人,成奉之與一個二十余歲的壯碩男子寒暄著,想必此人便是儲君趙慶了。

    果然,成奉之見甦巧彤回來了,起身道︰“巧彤,快來見過我大趙儲君殿下。”

    甦巧彤襝衽拜道︰“小女子甦巧彤參見殿下。”

    趙慶眯著眼楮,上下打量著甦巧彤。甦巧彤坦然自若,她在秦王身邊多年,論氣勢這趙國儲君較秦王虎威簡直有天壤之別。

    趙慶嗯了聲點頭道︰“不錯,果然名不虛傳,本王不枉此行。”

    甦巧彤站起身來,無奈地笑笑道︰“殿下過獎了。”就這般模樣成奉之還說他大有長進?純粹一好色之徒,就不知當年不堪到何等地步。

    趙慶對成奉之道︰“成大人,你有個好佷女啊,以後叫她多來宮里走走。本王愛妃媚娘在宮頗為寂寞,也沒人跟她說說話,巧彤姑娘以學識著稱,正好陪她解解悶。”

    甦巧彤心頭微震,這武媚娘一直是她心頭一根刺,雖然這女子除了名字外並無與那一代女皇有何相似之處,但能以儲君妃的身份便可在宮中與楚名棠之妹琳貴妃相抗,足可見此女手段不凡。甦巧彤還真想見一見這武媚娘,何況楚錚已對她疑心大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找借口到成府搜查,躲到宮里也不失為一應急之計,便道︰“小女子對儲妃也仰慕已久,自當從命。”

    成奉之心中著急,甦巧彤難道沒看出趙慶是何用意?她一個弱女子到了宮中還不是任由趙慶擺布。這女子深受秦王寵愛,又如此美貌,其中定有曖昧,她若在趙國受了什麼屈辱,秦王哪能輕饒他。

    趙慶見甦巧彤應允下來,甚為高興,道︰“成大人,本王今日到你府上一是為了見下巧彤姑娘,此願已償。二來想看看你要為朕引見的絕世高手,不知他現在何處?”

    成奉之向寇大娘看了一眼,寇大娘不情不願地走過來道︰“民婦燕氏參見殿下。”

    趙慶瞪大眼楮,道︰“成大人,怎麼是個婦道人家?”

    成奉之怕寇大娘著惱,忙上前一步道︰“殿下,為臣自幼生長在蒼樂山中,同村之人皆為後漢遺民,有不少是當年後漢宮廷中的侍衛高手,燕大娘更是其中佼佼者。臣一心為皇上和儲君效忠,前日見儲君殿下為身邊無可用之人煩憂,故向殿下引見。”

    趙慶想了想對寇大娘說道︰“這位是燕夫人吧,雖說有成大人為你引見,但本王用人向來量材而為之。這樣吧。本王身邊有個隨從乃大內高人弟子,你若贏了他本王自會重用。輸了,也沒關系,看在成大人的面子上本王會在宮里給你安排一個職位。”

    寇大娘就算涵養再好,此時也心中大怒,暗想︰若不是為了大秦,就憑你這幾句話我們寇家決不會饒你。

    甦巧彤也是哭笑不得,怪不得趙國大權旁落,有這樣一個活寶當儲君,哪個臣子不提心吊膽。楚名棠能有今日這般權勢,其中恐怕還有這儲君之功。

    趙慶讓成奉之叫了一個太監進來,道︰“韓尚,去試試這婦人,別給你師父胡公公丟臉。”

    一個面目陰深的太監應了聲“是”,系了一下腰間袍帶,走到寇大娘面前,傲然道︰“出手吧。”

    成奉之在甦巧彤旁邊輕輕說道︰“這個韓尚原是宮中總管胡有林身邊的小太監,據說胡有林與宮內另三位公公號稱大內四聖衛,專門負責守護皇上安全。”

    甦巧彤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四聖衛竟全是太監,莫非是葵花寶典的傳人?

    寇大娘淡淡說道︰“還是你先出手吧,也許你還可以多接我幾招。”

    韓尚兩道細眉一豎,喝道︰“狂妄!”說完雙手成爪,左手護胸,右爪直擒寇大狼咽喉。

    寇大娘巍然不動。韓尚感覺指尖快及此人喉部肌膚,不由得心中暗喜。忽然覺得腹部劇痛,一股血腥味直涌上嗓眼,整個人已被寇大娘踢得飛了出去。

    寇大娘搖了搖頭,道︰“招式不錯,可惜內勁不足,速度太慢。你若不死心的話,還可再來。”

    韓尚抹了抹嘴邊血跡,掙扎著想要站起,可稍一動彈只覺得腹中痛如刀絞,悶哼一聲又癱倒在地上。

    趙慶看直了眼,突然大力鼓掌,命人把韓尚抬了出去,道︰“好好,成大人,你說的那蒼樂山有多少像這位燕夫人一般的高手,你幫本王全請來,只要本王能辦到的,無論什麼條件都應允。”

    成奉之道︰“殿下,燕大娘武功在蒼樂山中已是數一數二,此番來到上京城是為護送巧彤而來,否則她今生都不會出蒼樂山半步。”

    趙慶不禁問道︰“是嗎,燕夫人是巧彤姑娘什麼人啊?”

    成奉之道︰“燕夫人是巧彤義母,我這佷女父母雙亡,她對巧彤十分疼愛,無論我這佷女到哪里,燕大娘都跟在一旁。”

    趙慶一听心頭綺念消了不少,心想若這婦人時時陪著甦巧彤,自己還真很難下手。

    “不過請殿下放心,蒼樂山中高手確實為數不少,殿下對為臣有知遇之恩,為臣一定盡全力請那些同鄉出山。”

    趙慶道︰”那就辛苦成愛卿了,愛卿對本王忠心耿耿,本王牢記在心,日後絕不會虧待你們成家。”

    成奉之故作感激道︰“多謝殿下!”

    趙慶見天色已不早,便準備起程回宮,可看了看甦巧彤,總覺得心癢難熬,道︰“巧彤姑娘,你不是很想見本王愛妃嗎,要不你就跟一起回宮吧。”

    成奉之大驚,正想找借口阻攔,忽听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這位姑娘真想見我嗎?那就不用辛苦殿下將她帶入宮了。”

    只見一個宮裝女子盈盈走來,身後跟著兩人都苦著臉,一個是成府那老管家,另一人看服飾是宮里的太監。

    趙慶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怎麼來了?”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到禮部準備皇上打獵之事嗎,怎麼跑到這里來了?還真以為我看不出你和小陸子串通一氣啊。”

    趙慶狠狠瞪了那小陸子一眼,那女子道︰“你想作甚,小陸子這回舉報有功,我還要嘉賞他呢。”

    成奉之向甦巧彤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拜道︰“參見儲妃娘娘。”

    武媚娘將甦巧彤扶起,握住她手端詳了一會道︰“果然是我見猶憐,難怪有人僅慕名就急色色地跑來。”

    趙慶苦笑一聲,卻不敢爭辯。

    武媚娘湊過來在甦巧彤耳邊輕聲道︰“姐姐也很喜歡你哩,以後姐姐常來看你好不好?”

    甦巧彤只覺這武媚娘雙手柔弱無骨,一雙鳳眼嫵媚到了極致,鼻尖不時還隱約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女子體香,身子沒來由地一陣燥熱,不由得雙頰緋紅。甦巧彤心驚不已,這是她今生從未有過的感覺,即使秦王偶爾牽她的手她也是心止如水,沒想到在這女人面前反而覺得情潮涌動。

    寇大娘咳嗽一聲,聲音雖不響,卻如晨鐘暮鼓令甦巧彤神智為之一清,不著痕跡地抽回雙手,勉強肅容道︰“多謝娘娘夸獎。”

    武媚娘眼中閃過訝然之色,道︰“成大人,這位是……”

    成奉之有些遲疑,看了看跟在武媚娘身邊的太監小陸子,趙慶會意,道︰“陸鋒,你到外面等候。”

    小陸子似有些不甘願,看著武媚娘,武媚娘笑道︰“出去吧。”

    陸鋒眼中異光一閃,躬身退下。

    趙慶道︰“媚娘,這位便是成大人提及的從蒼樂山來的高手,方才韓尚那個奴才連她一招都接不下。”

    武媚娘點頭道︰“成大人的眼光一定是錯不了。殿下能有此等忠臣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成奉之臉色一變,趙慶卻笑道︰“媚娘是本王身邊最親近之人,本王也就沒有瞞她。何況對付楚名棠絕非輕易之事,媚娘足智多謀,定是一大助力。成大人,你不會見怪吧。”

    成奉之無奈道︰“微臣不敢,只是為臣一心為殿下效力,把整個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還請殿下不要再透露給他人。”

    趙慶道︰“成大人放心,本王心中自然有數。”

    武媚娘道︰“成大人對殿下一片忠心,本宮甚為欽佩。不過成大人為何那麼急切地勸說殿下在皇上打獵時刺殺楚名棠呢?本宮覺得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武媚娘既然已知曉此事,成奉之看了一眼趙慶,不得不答道︰“娘娘之言有理。可如今時不我待,皇上龍體一日不如一日,已根本無力對付朝中三大世家。儲君眼看就要即位,可手中卻並無實權,萬一哪天皇上駕崩歸天,楚名棠必會借此再度擴張勢力。娘娘也知道殿下與楚家關系勢如水火,楚名棠會讓殿下順利登基嗎?三大世家向來以楚名棠為首,方令信才德均不足以服眾,楚天放與王烈垂垂老矣,只要楚名棠一死,三大世家聯盟就會瞬間土崩瓦解。”

    武媚娘道︰“話是不錯,可楚家百年根基豈可小覷,族中能人不知凡幾,難道僅憑幾個刺客就能殺了楚名棠?那楚家能傳承到今天還真是咄咄怪事。”

    成奉之道︰“僅憑刺客當然不能,所以殿下要借助這次打獵的機會。按大趙祖訓,皇上出京朝中則由太子監國,而楚名棠和方令信需陪同皇上出城,身邊家將不到百名。負責此次打獵護衛的二萬禁衛軍中有兩千是殿下親信衛隊,而禁衛軍統領趙無忌又皇室中人,對儲君之命不敢有違,只要他從中相助,調配得當,由寇大娘和朱公公率領蒼樂山眾高手,再加上這二千親兵,楚名棠便是插翅也難飛。”

    武媚娘哼了一聲,道︰“趙無忌是朝中出了名的牆頭草,萬一他突然改變心意怎麼辦?”

    趙慶道︰“這個無妨,趙無忌領兵出城後,本王會派人給他送封書信,告訴他若想保住京城他六個子女和府中滿門一百三十二條性命的話,那就乖乖依計行事。”

    武媚娘道︰“可殺了楚名棠又如何,楚家族人眾多,一旦反叛作亂起來,恐怕會動搖大趙國根基啊。”

    成奉之道︰“娘娘,這段時間三大世家在京中群龍無首,正是動手的大好時機。殿下既為監國,城中三萬禁軍均屬殿下掌控,而三大世家所屬家將不超過萬人,楚家則最多只有五千人,大有勝算。”

    武媚娘冷笑道︰“成大人,你好像忘了吧,京城中誰不知道禁衛軍的軍官中三大世家子弟佔了幾近半數,這三萬禁衛軍中最多能有兩萬能听從殿下調動,可要進攻楚府能有一萬軍隊從命已是大幸,還大有勝算呢。所獻之計破綻百出,你存心想讓殿下身處險境,不知是何用心?”

    成奉之硬著頭皮道︰“娘娘誤會了,臣對殿下忠心可鑒日月。軍中三大世家子弟大都只是輕狂少年,殿下只需以為皇上祝壽之名宴請他們,然後埋伏重兵將之格殺或拘禁。其所部各營軍士都是我大趙子民,不敢有違皇命。只要許下重賞,任憑他們燒殺搶掠,這三萬軍士殺入楚府,楚家家將再多,趙國第一世家也將從此不復存在。只要楚家一除,對王方兩家可先行安撫,日後再設法除之。”

    成奉之突然起身向趙慶拜道︰“殿下,此舉確實凶險,但時機稍縱即逝,究竟何去何從,還請殿下定奪。”

    甦巧彤怯生生地道︰“姨父所獻之策既然這般危險,殿下身為一國儲君豈可輕易涉及,還是小心為上吧。”

    趙慶豪氣上頭,道︰“多謝巧彤姑娘好事。不過這種縮頭縮尾的窩囊日子本王已經過夠了,不想日後再為楚家掌上之玩物。此事就這麼定了,媚娘也不必再行相勸,與其束手待斃,本王還不如放手一搏。”

    武媚娘嘆了口氣,趙慶就是這老毛病,自己雖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但見了別的美貌女子還是愛充英雄。她不由得瞪了甦巧彤一眼,暗想這女子也不簡單啊,出言時機能把握如此之準,先前還以為她只是個普通才女,看來所料實有誤,不過這女子突然現身京城,又如此不安分,難道另有玄機?而且成奉之以往也是個老成穩重之人,怎麼這些日子變得浮躁起來了,莫非是受了此女影響?

    武媚娘心中狐疑,但當著趙慶的面不好詢問,想道反正還有一月時間,以後慢慢打探吧。

    幾個人又討論了一番其中細節,趙慶呵欠連天,反正武媚娘來了,他對甦巧彤也就死了心了,沒多久就起身回宮了。

    成奉之和甦巧彤送完趙慶等人,回到廳內。甦巧彤忍不住問道︰“干娘,那儲妃怎麼回事,為何孩兒一靠近她就覺得心神難恃?”

    寇大娘沉聲道︰“若老身沒有看錯的話,此女應是魔門弟子。”

    甦巧彤驚道︰“魔門?魔門之主刑無舫絕不會做此事,不然也瞞不過我們天機閣。”

    寇大娘道︰“這本是魔門的一件秘辛。當年魔門被逼退出中原,總壇自此移至西域,但在中原還有兩個分支,其中之一就在趙國,這個門派听說都是女子,且以媚功見長。今日所見的這武媚娘,恐怕就是這門派的弟子。”

    甦巧彤沉思著,難道趙國魔門也想把持朝政?倒有可能,起碼趙慶已被武媚娘迷得神魂顛倒,言听計從了。僅這一點此武媚娘就已不在那武則天之下,而且她足智多謀,日後倒是個勁敵。

    寇大娘道︰“還有件怪事,這武媚娘看上去竟還是處子之身。”

    甦巧彤更覺匪夷所思,道︰“干娘是不是看錯了,那儲君如此好色,武媚娘又怎能還是處子身,除非那趙慶是天閹?”

    寇大娘看了她一眼,這丫頭也還是處子身,怎麼什麼都懂?

    成奉之叫了起來︰“不可能,听宮里人說儲君幾乎夜夜春宵,平日里還大吃補品,又怎會是天閹?”

    寇大娘搖頭道︰“也許是她媚功練得極為高深了吧,听說到了這般境界的女子看上去始終如處子一般。趙國朝野之中能人眾多,不在大秦之下啊。”

    甦巧彤道︰“如此說來,這女子有可能是別有用心。可惜趙慶對她極為信任,我們一時也沒別的辦法,以後行事要避開她些。”

    成奉之遲疑道︰“巧彤姑娘,我們是不是太急進了些,僅糊弄儲君倒無所謂。可武媚娘十分精明,已經有所懷疑,能否另想他法?”

    甦巧彤苦笑道︰“來不及了。令公子已經將我來那日與你們夫婦在房中密談之事告訴了楚錚,說不定他隨時會來府中抓人。不然方才我為何答應那趙慶進宮陪儲妃?成大人,你府中若有什麼與西秦往來信件,不管多重要全部銷毀,切不可留有任何證據。”

    成奉之一听,驚得手腳冰涼。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14

大展宏圖 第八章 登門拜訪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一個少年坐在屋頂上,對著酒壺吟唱著,好好的一首“短歌行”不知怎麼的又轉到了“幸甚至哉,歌以詠志”,那少年卻似毫無所覺,一仰脖將那壺酒一飲而盡。

    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老者不滿地說道︰“你半夜三更讓為師守在此處,就是看你發酒瘋?”

    那少年“啊”了一聲道︰“糊涂,怎麼把師父給忘了。”忙從身側又掏出一壺酒,遞給那位老者︰“師父,您也來點御御寒?”

    那老者怒道︰“為師從不好此道。看看你,像出來辦事的樣子嗎?”

    少年理直氣壯地說道︰“那叫我如何,難道非要屏氣凝神一聲不響?上位者無需事必親躬,這成府四周起碼有上百雙眼楮在盯著,稍有動靜,歐陽立刻會來稟報。而且今晚來的全是鷹堂好手,包括師父您親自調教的三十二名弟子,那寇大娘武功再高,那些人阻她一時半刻還是可以的。只要師父你腿腳還利落,能跟得上徒兒,肯定能見到這燕家傳人。”

    老者與這徒弟斗嘴多年,已找到些應對之策,嘆道︰“為師確實是老了,在這里幫不上你什麼,你既然如此說了,為師還是回去吧。”

    少年忙賠笑道︰“師父,徒兒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誰不知‘魔秀士’吳安然老當益壯,大趙國有幾人能是您老對手。”

    吳安然斥道︰“那就閉上你的臭嘴,如果皮癢的話為師先與你過幾招。”

    那少年自然是楚錚了,只見他淡淡地說道︰“如果師父不怕明天蘭兒揪你胡子的話,盡管動手好了。”

    吳安然頓時氣結。他那對子女不知為何對楚錚喜歡得很,特別是女兒若蘭見了這師兄就粘住不放,讓吳安然看得直愁眉苦臉。可能因為是楚錚經常送他們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吧,反正楚錚在這兩孩子面前說話居然比吳安然和春盈還管用。

    吳安然咳嗽一聲,道︰“你今晚怎麼這麼高興,居然還吟詩,為師記得你對文縐縐的東西從不感興趣的。”

    楚錚喝了口酒,哈哈一笑︰“今日見了名滿京城的甦‘才女’,一時興致大發而已。”

    吳安然冷笑道︰“既然有興致,為何只吟誦前人詩句。有本事自己也寫兩首啊,回你踏青園讓輕如高興高興也好。”

    楚錚悶聲不語,他會的詩雖不多,但也總有那麼幾首,拿出來唬人還是足夠的。不過這麼多年來,以他的身份根本無需再用才子之名來抬高自己,因此楚錚也就沒動過這念頭。今日驀然听到甦巧彤所寫的那些熟悉的詩句,楚錚驚愕之下前世種種瞬時變得清晰起來。看著甦巧彤一本正經的樣子,楚錚雖覺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欣喜若狂,世上居然還有與自己有同樣遭遇的人存在!

    回到楚府後楚錚一直在猜測甦巧彤來自什麼時代,雖然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女子有可能是與自己同時而來的,那架飛機上乘客有一百多人,別人陷入那黑色旋渦的機率也不是沒有,可他不能完全確定。楚錚不是個性格沖動的人,並沒有急著找甦巧彤證實,畢竟兩人之間尚是敵對之勢。楚錚對甦巧彤雖了解不多,但一斑可窺全豹,這女子心機手段都十分了得,如果她鐵心為秦國效命,日後必是自己乃至大趙最強勁的對手。自己不與她相認,至少可佔個先手,如果甦巧彤不是自己同時代的人,兩人相認並無太大意義,她若不肯歸順,自己也不必手下留情。

    若她真是來自同一時代呢?楚錚不由得心頭一熱,那無論如何也要把她留下,這麼多年自己的心事根本無人可訴說,連柳輕如都不能,只有刻意逃避,如今在這世間總算有個同伴可以聊聊知心話了。何況甦巧彤若願意留在身邊協助自己,以她的能力必能成為自己最好的幫手。

    吳安然忽然說道︰“錚兒,听歐陽說那甦巧彤幾可確定為秦國奸細,既然如此,直接闖到成府抓人便是了,你我又何必半夜在此苦等。”

    楚錚微微笑道︰“將如此一個美貌如花的奇女子投入大牢,這般做豈不是太沒品了,徒兒于心不忍啊。”

    吳安然不屑道︰“胡扯,你是不是看上這個甦巧彤了,換做是個男子,你恐怕早就把成府掀個底朝天了。為師可要提醒你,迷戀女色乃成大事者大忌,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曾毀于此,你還小,更不可輕易失足。”

    楚錚苦笑,真是知我者師父也,吳安然的確始終是在為自己著想。如果不是甦巧彤昨日那兩首詩,自己真可能直接率兵闖成府了,可她偏偏卻是……

    楚錚撓撓頭,只好找借口了︰“師父有所不知,秦趙兩國必有一戰,那甦巧彤想必也是為了刺探軍情而來。秦國在上京城細作不少,只是隱藏極深,不易找到。如成奉之就是一例,若不是甦巧彤一行湊巧讓徒兒遇上,寇大娘又露出馬腳,誰又會想到一個在京城為官近二十年的吏部侍郎會是秦國奸細?徒兒暫且不驚動甦巧彤,就是想利用她引出更多類似成奉之的人物。否則戰事一起,這些奸細必為大患。”

    吳安然想了想,道︰“那你干脆將甦巧彤和成奉之抓來嚴刑拷問就是了,為師傳你的‘大搜魂手’用來逼供再有效不過了。”

    楚錚摸了摸下巴,想象甦巧彤在自己手底下婉轉嬌啼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心動,邪邪地笑了起來,不過終究覺得不妥,既然要收服她,用這種手段也太激烈了些,這女子也不會心服,只好干笑道︰“徒兒下不了手啊,而且此女性子頗烈,萬一在獄中自盡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師父,徒兒自有打算,您不必再說了。”

    吳安然看了他一眼,覺得那些理由甚為牽強,可見楚錚心意已決,只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吧。可那女子想必也已有所覺,你可要小心些,以防她走投無路時會玉石俱焚。”

    楚錚點點頭,指指夜幕中的成府道︰“恐怕她已經有些驚慌失措了。昨日儲君趙慶到成府,整整逗留近五個時辰。前段時日鷹堂密報中也曾說過,成奉之拜見趙慶次數陡然增多。皇上沉痾難返,已經時日不多,儲君看來是耐不住寂寞,想為登基著手準備了。哼,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皇上都苦忍了那麼多年,僅憑他就能對付得了三大世家?”

    吳安然冷笑道︰“你可別忘了他還有位得力賢妃,說起來還是你送給她的,自作自受。”

    楚錚翻了個白眼,道︰“也不知當初是誰將那武媚娘從天魅門要來的,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吳安然怒道︰“是我又如何?當年為師可不只一次提醒過你此女甚有野心,不要送入宮中,可你偏偏一意孤行!”

    楚錚道︰“送武媚娘入宮,此舉是對是錯還很難說。她不過是個儲君妃子,平日只待在內宮之中,若無權臣支持根本掀不起多大風浪,何況朝中官員世家觀念極重,武媚娘的身世都是鷹堂所偽造,又有何人會支持她。而且宮內還有我姑姑在,當年她能得到趙慶青睞,姑姑也暗中助了她一臂之力,如今姑姑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讓了她三分,否則武媚娘又不是儲君正妃,隨便找個借口便可將她杖斃,儲君又能奈我姑姑怎樣。不過武媚娘也頗有自知之明,只計較瑣事,從不在大事上與姑姑爭鋒,兩人這才相安無事。”

    楚錚抬頭望著夜空皓月,喃喃說道︰“其實儲君若無她相助,反倒可能忍氣吞聲,安安分分地等到繼承皇位……若是他這種人當了皇上,秦趙一旦開戰,我又怎能安心得下?”

    吳安然汗毛直豎,道︰“那你要如何?”

    楚錚轉過頭來,輕笑道︰“什麼要如何的,徒兒剛才可什麼都沒說。”

    吳安然冷冷道︰“你這算是在試探為師嗎?”

    楚錚不答,站起身來道︰“已經四更了,寇大娘看來不會出來了,這幾人看來已有警覺了。”

    吳安然哼了一聲道︰“若她不再于夜間出府,我們仍夜夜在此等候?”

    楚錚悠然道︰“那倒不必了,徒兒想換個法子。”

    楚錚回到踏青園梳洗一番,正欲出門。柳輕如走了過來,面帶慍色道︰“昨晚一夜未睡,這麼早又要出去了?小歇片刻也好啊。”

    楚錚拉起她手,笑道︰“你不必擔心我,你的夫君體壯如牛,一兩夜不睡沒事的。倒是你,眼楮都有些浮腫了,昨晚睡得很晚吧,以後不要再等我了。”

    柳輕如狡黠地笑道︰“不行,妾身就等你回來再睡,看你是否真的心疼我。”

    楚錚有些頭痛,無奈道︰“好好好,今後幾天晚上我都不出去了,在家陪你。”

    柳輕如听他這麼一說,反而心覺不安,平日里楚錚從不對她說虛言,道︰“公子,妾身只是說笑而已,不必當真。公子每日要操心那麼多事,妾身又怎能再添亂。”

    楚錚笑道︰“我也是說真的,以後幾天我都是要白天出去,晚上就回來,你讓紫娟和翠苓給我多做點好吃的。對了,正好你來了,此事也應對你說一聲。”

    柳輕如道︰“不知公子所說何事?”

    楚錚道︰“這幾日白天我都會去成府,會會那甦巧彤。”

    柳輕如一怔,不由得低下頭來聲弱如蚊︰“去找她啊。”

    楚錚摟住柳輕如香肩,道︰“就知道你會想到別處去,放心就是了。甦巧彤是他國奸細,我又怎麼會……”楚錚突然住口,暗想如果將來自己真將甦巧彤留在了身邊,會不會那樣還很難說。

    楚錚不由得一陣心虛,不敢再往下說了。

    柳輕如並未感到楚錚有些異常,反覺得夫君說的有理,倒是自己多心了,便說道︰“公子只管去吧。不過那甦姑娘確實是個奇女子,還請公子能手下留情些。”

    楚錚不由得搖頭,甦巧彤不過記性好些罷了,若真論文采,柳輕如絕對在她之上。

    柳輕如見楚錚搖頭,還以為他定要置甦巧彤于死地,忙道︰“甦姑娘所寫的幾首詩,據妾身看都可流傳千古,像她這種女子公子難道不心存憐惜嗎?她雖可能是秦國細作,但只是各為其主罷了,所作所為並沒有錯。妾身若不是自幼家遭巨變,如今可能也會為南齊朝廷出力。公子可將她軟禁,切不可傷她性命,以她之才必能在史書上佔有一席之地,妾身懇請公子放過她,也是為後世學子造福。”

    楚錚暗想什麼造福是決計談不上的,甦巧彤再這麼剽竊下去,李太白等後世才子恐怕連哭都來不及,不過原本自己暫時還不想傷她性命,便順水推舟道︰“好吧,我應允你便是。”

    柳輕如頗為欣喜,道︰“多謝公子了。”

    楚錚笑道︰“你謝我作甚,要謝我的是那甦巧彤才是。”

    柳輕如笑道︰“其實公子你應與她惺惺相惜才是。妾身覺得公子當年那半闕‘大江東去’之豪邁氣勢前無古人,甦姑娘見到了必心折不已。”

    楚錚苦笑一聲,甦巧彤一出現,以後自己這幾首詩詞更不能用了,若再寫出來很容易兩人撞車的,世人不懷疑才怪,到那時兩人都要露馬腳了。

    楚錚道︰“我這半吊子東西你可千萬不要讓甦姑娘知道,還是等我寫完後再讓世人評說吧。”

    柳輕如點點頭,突然啊了一聲,道︰“妾身耽擱了公子那麼久,不會誤事吧。”又想起楚錚連早飯都沒吃,忙喚來紫娟從廚房中取幾樣點心包起來讓楚錚帶上。

    楚錚走出踏青園,驀然回首只見柳輕如仍倚在門口目送自己,忽覺心中慚愧,低著頭匆匆走了。

    到了成府門前,卻見仍是大門緊閉。楚錚吸了口氣,拋開心中的雜念,走上前去重重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成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小廝探出頭來了。兩人看了看,均不覺一愣,原來都是認識的,此人正是那天楚錚送甦巧彤時所遇的那個莽撞小廝。

    不過今日這小廝臉上再也沒有張狂之色,諂笑道︰“小的見過楚公子。”

    楚錚笑道︰“免禮。大公子在府里嗎,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楚錚應昨日之約特來拜訪。”

    那小廝臉色一變,原來今日一早成奉之不知為何將宿醉未醒的成安禮痛罵一頓,並嚴令他以後不得出府。成安禮被罵得莫名其妙,一時火氣上來與父親大吵一架,鬧得府中上下都已知道此事。此刻听楚錚說來找大公子,這小廝頓時覺得有些為難。

    楚錚從懷中掏出幾貫賞錢,遞給那小廝道︰“快去吧,別誤了你家公子之事。”

    那小廝眉開眼笑地接過,暗想︰通報一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見不見由大公子做主便是了,于是道︰“楚公子,請稍候。”

    沒過多久,成安禮快步走了出來,成府老管家緊跟在他身後,臉上似有幾分焦躁不安。成安禮並不理會他,沖楚錚抱拳笑道︰“楚公子,這麼早就來找成某,不知有何要事?”

    楚錚臉色微紅,道︰“世兄不記得了?昨日是你親口邀小弟到府上一聚,小弟怎敢不來?”

    成安禮一怔,昨天他在酒桌上最後喝得不知東南西北,有沒有邀請楚錚真還記不清了,不過今晨剛與父親大吵一架,此時見楚錚特地來拜訪登時覺得大有面子,于是一拍額頭道︰“不錯不錯,瞧我這記性,昨天楚公子海量,成某可是服了。快快請進!”

    老管家一听急道︰“大公子……”

    成安禮不耐煩地說道︰“楚公子是我請來的,關你何事。不讓我出府,難道我請人到府里來都不行?”

    楚錚向那老管家抱拳道︰“這位是成府的管家吧,那日小弟送甦姑娘到此時與老人家見過。”

    那老管家不敢托大,也見過楚錚。

    成安禮拉著楚錚的衣袖,道︰“楚公子請!”

    那老管家望著兩人的背影,狠狠一跺足,忙去稟報成奉之。

    楚錚與成安禮並肩而行,楚錚突然停下腳步,向成安禮長揖道︰“世兄,請恕小弟唐突之罪。”

    成安禮忙將他扶起道︰“楚公子,此話從何而來?”

    楚錚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昨日世兄並未明言邀請小弟,小弟只是過于思念甦姑娘才貿然來此,實是心中有愧。”

    成安禮哈哈一笑︰“難怪成某想不起此事。無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公子這番情意,表妹若是知道了必歡喜不已。成某這就領公子去見表妹。”

    楚錚喜道︰“多謝世兄成全!。”

    成府相比楚府小了許多,甦巧彤的別院離成氏夫婦居處不遠。听成安禮介紹這里原本是他三妹的住處,甦巧彤來京城前幾天才騰出來,為此他三妹還和成奉之鬧了幾天別扭。

    別院的小門虛掩著,成安禮猶豫了一下,推開門領著楚錚走了進去。

    院子並不大,里面卻布置得錯落有致,顯然是此間主人費了一番苦心。只是楚錚無心觀賞,抬頭望去,一眼便看見了甦巧彤。

    甦巧彤沒想到此時竟會有人進來,仍毫無所覺地半背對著楚錚,偏著頭梳理著秀發。她的頭發並不長,只是堪堪過肩而已,不像柳輕如等女子那般長發齊腰。似乎是剛剛清洗過臉,側面臉頰上仍有幾滴殘留的水珠,雪白的肌膚如同透明一般,隱隱露出一股暈紅,如出水芙蓉般分外動人。

    楚錚靜靜地望著,竟似痴了。

    成安禮暗暗好笑,輕輕咳嗽了一聲。

    甦巧彤嬌軀一震,緩緩轉過身來,見成安禮身邊站著的竟是楚錚,饒她平日鎮定自若,此時也檀口微張,顯然驚訝之極。

    成安禮笑道︰“楚公子,表妹你也見著了,成某就不在此擾兩位興致了。中午成某備些酒菜,還請楚公子賞光。”

    楚錚抱拳道︰“有勞世兄了。”

    成安禮離去後,甦巧彤見楚錚仍定定地看著自己,不覺心中有氣,暗想︰人都走了你還裝什麼裝。她才不信楚錚真會迷戀上自己,像他這種人又怎會輕易為感情左右,何況他已在懷疑自己的身份,此番上門應是別有用心。

    甦巧彤冷冷說道︰“楚公子,如此貿然闖入小女子居處,未免太過失禮了吧。”

    楚錚如夢初醒,囁嚅說道︰“昨日與姑娘一別,夜半酒醒後頓感如失心落魄一般,輾轉反側徹夜未眠,今日一早便忍不住來到此地,切切之心還請姑娘莫怪。”

    甦巧彤不知楚錚是在成府外貓了一晚上,見他果然面上微有憔悴之色,不由得心中大奇,但想了想柳輕如才貌均不在自己之下,他又怎會對一個只見了數面的女子愛慕到如此地步,皺眉道︰“公子昨日在巧彤面前尚是揮灑自如,怎麼一日不見就對小女子有傾慕之意了?”

    楚錚從懷中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絹紙,正是甦巧彤昨日所寫的詩句,柳輕如見之心喜,便把它帶了回來,楚錚出來時順手揣在懷中,此時正好拿出來獻寶,臉紅紅地說道︰“甦姑娘如此才氣,小可驚若天人,此番前來還請姑娘多多指教。”

    甦巧彤瞥了一眼道︰“你既有此心,怎麼不將這些妥善保存,卻糟蹋成這副模樣?”

    楚錚慚愧道︰“當時宿酒未醒,一時不察損毀了姑娘的墨寶,還請姑娘執筆再賜小可一份,小可回去定將之裱制妥當,掛于廳堂之上。”

    甦巧彤見他說唱俱佳,差點兒笑了出來,這人不去當個戲子還真可惜了,既然他執意裝模作樣,自己也不好強行揭穿他,無奈地說道︰“那好吧,既然公子不嫌小女子筆墨不堪,小女子再寫一份就是了。”

    楚錚卻得寸進尺,道︰“不知姑娘能否為小可寫篇新作?”

    甦巧彤毫不客氣地拒絕道︰“舞文弄詩皆由心境而定,在公子身邊小女子心情全無。”

    楚錚也不以為意,忽見甦巧彤手中那把梳子形狀也頗為奇特,並不是時下女子所用的月牙梳,而是長長的可以手持的木梳,極似後人所用之物,不由得問道︰“姑娘手中之物似非京城所有,不知從何而來?”

    這把梳子是甦巧彤依照前世記憶親手所做,听楚錚提起,甦巧彤忽覺胸口一痛,看著眼前這個虛情假意之人突感厭煩,道︰“此物乃小女子從蒼樂山帶至此,公子也管得太多了吧。”

    楚錚一愣,道︰“是是,小可多嘴了。”

    甦巧彤驀然驚覺,眼前這少年是絕對不可得罪的,何況自己還在謀劃如何刺殺楚名棠,只能與他虛以尾蛇,既然他故作傾慕自己,自己何不也效仿之。男女之情頗為玄妙,假戲真作也是常有的事,若能使他真的對自己起了憐惜之意,至少會手下留情些,只要能拖到趙王大獵之時,自己便可趁亂逃脫。

    想到此甦巧彤忽然心底一酸,自己終究是個弱女子,在這個男權至上的世界里,最有效的武器還是自己的容貌,在秦國是如此,在這少年面前也是如此,若轉世時相貌生得丑陋些,即便自己再有本事,恐怕也已湮滅于這亂世了吧。

    楚錚見甦巧彤臉色陰晴不定,正欲出言相詢,甦巧彤幽幽道︰“小女子剛剛失禮了,只是這把木梳乃家母遺物,睹物思人,還請公子見諒。”

    正在此時,楚錚忽听一句“楚公子大駕光臨,老夫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楚錚嘆了口氣,這成奉之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只好轉過身施禮道︰“楚錚參見成世伯。”

    成奉之還是第一次听楚家人叫他世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忙道︰“楚公子,‘世伯’這二字老夫可擔當不起啊。”

    楚錚道︰“家父多次盛贊世伯乃朝中棟梁、經世之才,常常惋惜未能有機會與世伯深交,一直叮囑小佷見了世伯要執晚輩之禮,小佷豈敢有違?”

    成奉之一笑,楚名棠會這麼說那才真叫奇聞了,不過對楚錚扯謊隨口而來且神色如常的本事也深感欽佩,便道︰“太尉大人如此稱贊,成某實是有愧。不知楚公子今日到成府所為何事?”

    楚錚道︰“小佷是為甦姑娘而來。自從結識了甦姑娘,小佷多日以來茶飯不思,相思成疾,又不敢貿然前來,幸得結識了安禮世兄,小佷今日才敢厚顏上門拜見。”

    成奉之沒想到楚錚說得如此直白,不由得看了一眼甦巧彤,只見她也是苦笑不已,咳嗽一聲道︰“楚家乃是我大趙世家大閥之首,老夫只是一鄉村野夫,這門親事我們成家高攀不上。何況巧彤父母雙亡,老夫和賤內是她世上僅余的長輩,只希望為她找個好人家,絕不會讓巧彤屈居侍妾之位。”

    楚錚點頭道︰“世伯此言小佷謹記在心,回去會自當稟報家父,請他老人家恩準。”

    成奉之道︰“既然如此,等得到太尉大人允許之後再來談論此事也為時不晚,楚公子請回吧。”

    楚錚皺眉道︰“莫非世伯認為小佷是輕薄浪蕩之徒?因此不放心將甦姑娘托付于小佷?”

    成奉之咳嗽一聲道︰“老夫絕無此意,只是巧彤乃未嫁之身,楚公子這般糾纏,實是有損巧彤清譽。”

    楚錚無奈道︰“世伯既然如此說了,小佷自當遵命。只是甦姑娘方才答應過今日要送小佷墨寶,要不我明日再來取?”

    成奉之忙道︰“不用不用,巧彤,你讓小月那丫頭備好筆墨,給楚公子寫幾張就是了。”

    甦巧彤抿嘴一笑,轉身向屋內走去。

    楚錚忽然道︰“不行,甦姑娘墨寶何等珍貴,小佷一定要親自磨墨才是。”說完便闖進屋內。

    成奉之拉之不及,也只好緊緊跟上。

    甦巧彤見楚錚也走了進來,轉身微怒道︰“楚公子,你怎麼可以擅闖女子閨房?”

    楚錚兩眼四下巡視,口中卻道︰“小子失禮,請甦姑娘莫怪。”

    甦巧彤那丫環小月從內屋走了出來,見楚錚也站在屋內,不由得一聲驚呼,手中之物也掉到了地上。

    楚錚摸了摸下巴,對甦巧彤道︰“甦姑娘,我有這麼可怕嗎?”

    甦巧彤白了他一眼,對小月道︰“小月,去準備筆墨。”

    楚錚道︰“不用麻煩小月姑娘了,就由小子代勞吧。”

    甦巧彤將昨日所作的三首詩重新寫了一遍,忽然瞥見楚錚臉上似笑非笑,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心虛,把那幾張紙往楚錚手里一塞,道︰“拿去。”

    楚錚拿在手中看了看,不住點頭︰這丫頭幾個字倒真不錯,不像自己前世用習慣了硬筆,用毛筆寫起這古體字來寫得像狗爬一樣,練了近十年也只是中等水準。

    成奉之看了甦巧彤的幾首詩也不由得暗暗稱奇,道︰“楚公子,這字也寫完了,你看……”

    楚錚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道︰“甦姑娘之詩句句堪稱神來之筆,在下就此告辭,明日再來討教。”

    成奉之听楚錚明日還來,不由得有些著急,正待開口卻見楚錚已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ALA525 發表於 2008-5-9 08:15

大展宏圖 第九章 佛魔二門

成奉之將楚錚送出成府大門,返回甦巧彤所住別院,重重地坐下,臉沉似水,對老管家說道︰“安禮這畜牲呢,叫他到內府跪下,家法伺候。”

    甦巧彤冷冷說道︰“如今懲處他又有何用,楚錚已盯上成府,如此做只是白白惹他生疑而已,還是靜觀其變吧。”

    成奉之點點頭,道︰“巧彤,你覺得楚錚今日到府中所為何事?”

    甦巧彤哼了一聲道︰“無非是來探听虛實罷了。”

    成奉之有些不解道︰“楚家行事向來霸道,老夫又是皇上親信之人,既然你我的破綻如此之多,照理來說他們早可上門拿人了,可今日看這楚錚竟似無多少敵意,真是怪了。”

    忽听一人冷冷說道︰“沒有敵意?那倒不見得。”

    成奉之轉頭看去,只見寇大娘從門外走了進來,忙起身抱拳行禮。

    甦巧彤道︰“干娘去哪了,楚錚剛剛來此可曾見到?”

    寇大娘點頭道︰“方才他一進屋老身便見到了,原本還以為他來意不善,老身就到府外察看了番,卻未見有趙國軍隊跟隨,便知並無大事才回來了。不過老身粗略巡視了一番,成府附近小商小販和過往行人中有上百人身負武功,而且高手不少,比前幾日增加了一倍有余,想必因是楚錚來此之故。”

    甦巧彤微微一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準備得倒挺周全的。”

    成奉之听府外有如此多人在監視著,不禁頹然坐下,道︰“果然如此。”

    寇大娘看了他一眼道︰“成大人可是怕了?”

    成奉之不由得心中惱怒,暗想︰若不是你們幾人,我們成家又怎會到如此地步,干脆坦然道︰“不錯,這幾日成某日夜惶恐不安,連做夢都時常夢見成府滿門上下血流成河,只可惜成某已無路可退,只能寄望于儲君能夠成事了。”

    寇大娘不由得愣了一下,甦巧彤忙道︰“干娘,事情真若緊急時,那些人趕來之前干娘能否將楚錚擒下作為人質?”

    寇大娘搖了搖頭,道︰“老身若在此,這少年必然心有戒備,很難偷襲得手。只要他一聲長嘯,府外眾人瞬息便至,何況他真是上門拿人,定是帶上大軍前來,你我……唉,怕是無人可幸免。”

    成奉之淡淡一笑,道︰“原來寇家人也會害怕。”

    寇大娘雙眉一豎,喝道︰“大膽!”

    成奉之絲毫不懼,道︰“寇大娘,你能奈我何?有老夫在,皇上和儲君還可以護你們一時,老夫若出了什麼差池,你們還能跑得了麼?”

    甦巧彤惱道︰“不要吵了,還是靜下來想想辦法吧。”

    成奉之道︰“甦姑娘請多動動心思吧,反正老夫當年來趙國時便已將生死拋之度外,沒想到在趙國還能享受了這麼多年富貴日子,如今就是滿門抄斬也值了。”

    甦巧彤放緩語氣道︰“成大人,我們幾人已是同生共死,何必再為那些無用之事爭論不休呢。大人孤身一人在趙國,能有今日之地位實屬不易,小女子遠在秦國時便已耳聞,現今唯有齊心協力,大家才有一線生機。大秦皇上是不會棄你我于不顧的。”

    成奉之暗想︰秦王對你也許不忍舍棄,自己可就難說了,可為了那絲渺茫的希望也只能勉強一搏了,便道︰“甦姑娘說得是,老夫听姑娘安排。”

    甦巧彤道︰“如今之計,只能隨機應變。我雖猜不透那楚錚心思,不知他為何要戲弄于我,但對我們只有益而無害,他以後想到成府尋我就讓他來吧,成大人不必再阻攔。離趙王大獵尚有一月時間,皇上應收到我的密報了,大秦眾多高手半月之內應能到上京城。只要在大獵時殺了楚名棠,趙國必將大亂。儲君若能掌權,成大人則居功至偉,自當無虞,不成也可趁亂逃脫。”

    成奉之不由得苦笑,有楚錚盯著,哪能那麼容易逃脫,大亂一起楚錚必會想到是何人引起,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又怎會輕饒成家,自己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儲君有當皇帝的命了。

    寇大娘有些擔心,道︰“巧彤,你與那楚錚在一起可要小心些,若有什麼差錯你叫大娘怎麼有臉回去見皇上。”

    成奉之明白寇大娘的意思,暗想︰這甦巧彤果然與皇上關系非同一般,說道︰“寇大娘請放心,那楚錚絕非登徒子之流,老夫還從未听過這少年在外面有過什麼風流韻事。以他的身份來說實是難得。平日與軍中同僚到青樓飲酒作樂倒也不少,可未聞有什麼不合禮數之事,且從不在青樓留宿。听說方令信之子特地送他的一個青樓處子他都至今未踫,此事在市井之間已成奇談。”

    甦巧彤點點頭,這楚錚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道︰“那就好。對了,楚錚對成府盯得甚緊,那秦國來人成大人不可出面會見,可由寇大娘和儲君派人負責安置,他身邊應有幾個可用之人吧。”

    成奉之道︰“不如讓禮部令吏余世同來安置吧,此人也是我大秦人,又參與籌辦趙王大獵之事,如此更為妥當。”

    甦巧彤斷然拒絕,道︰“不可,余世同平日里與三大世家走得比較近,讓他參與此事難免會使儲君多慮。”余世同和成奉之是西秦在趙國的細作中僅有的兩個四品以上官員,成奉之已未必能保得住,甦巧彤不想再讓余世同參與此事,不然一旦事敗,趙國大臣中再無秦人了。

    成奉之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嘆了口氣道︰“也罷,明日老夫就去見儲君,讓他安排‘蒼樂山’來人之事。”說完便告辭離去。

    寇大娘卻目光閃爍,看了看甦巧彤欲言又止。

    ※※※※※※

    秦王鄭炯盯著案上的兩份密折,怔怔出神。薛方仲則在一旁束手而立。

    秦王忽然道︰“薛卿,這兩份密折你都看了,一份是巧芸所寫,一份是由寇大娘單獨呈奏,其中內容卻是大不相同,巧芸說是一切如常,只是想在趙王大獵時刺殺楚名棠,請朕派遣高手相助,寇大娘卻上奏情勢危急,她們二人方進上京城便已為趙人察覺,建議速速回秦。你認為哪份屬實?”

    薛方仲不假思索道︰“寇大娘所奏屬實。”

    秦王道︰“何以見得?”

    薛方仲道︰“寇大娘老成持重,寇家歷代忠于皇上,絕不至于虛言相瞞。”薛方仲絕口不提薛巧芸,他已深知這女子在秦王心中的地位,他為人臣子不想招惹麻煩,薛巧芸的所作所為就讓皇上自己斷定吧。

    秦王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巧芸她實在是太要強了,寇大娘已將遇上楚名棠之子的情形說得清清楚楚了,此事純屬天意,怪不得她。可她非要留下,這又是何苦來呢?”

    薛方仲腹中冷笑,薛巧芸是怕一事無成地回來再也在朝中抬不起頭吧,還將化名成奉之的韓之楓牽連進去,真是女子誤國。

    隨身太監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道︰“皇上,寇先生等人到了。”

    秦王道︰“請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那太監領著三個人走了進來。左邊那中年男子四十余歲,面如瑩玉,濃眉微須,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一股大氣;右首是一個老和尚,白髯飄飄,慈眉善目,看上去頗為可親;走在最後那人一身黑袍,身形瘦削,臉色蒼白,嘴角微微下垂,眼角邊有著幾道深深的皺紋,僅從容貌看去就如鄉村的老學究,可兩眼深遂,似有種攝人的魔力。

    秦王起身笑道︰“寇先生,刑門主,凡塵大師,這麼晚還請三位到此,朕實是過意不去。”

    左首那人拱手道︰“皇上客氣了,這麼多年來我和刑門主、凡塵大師還是第一次同時面見皇上,想必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秦王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從趙國傳來兩份密報,與三位都有些關系。”

    這寇先生便是當代寇家家主寇海天,聞言哦了一聲,道︰“莫非是與家姐有關?”

    秦王神色凝重,道︰“正是。寇大娘陪同巧芸姑娘去了趙國,如今她們二人身份幾近暴露,情況十分危急。”

    凡塵雙手合什,道︰“薛居士行事縝密,向來謀定而後動,寇施主也非泛泛之輩,怎麼這麼快就為趙人察覺了?”他與薛巧芸頗為熟悉,兩人多次談經論道,凡塵驚訝地發現這女子對佛門經義了解極深,並時常有驚人之言,令他茅塞頓開,因此靈山古寺中人見了薛巧芸都稱她為“居士”。

    秦王苦笑道︰“巧芸她確已考慮周全,但偏偏天意弄人,方到上京城便遇上趙國太尉楚名棠之子,被他發覺寇大娘身負絕世武功,于是便起了疑心。”

    寇海天皺眉道︰“這不大可能,家姐行事穩重,論武功雖不及刑先生和凡塵大師,但也屬當世有數的高手,又怎會被一個後生晚輩察覺。”

    秦王對凡塵道︰“此事便是與大師有關了。”

    凡塵如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道︰“皇上,何事與老衲有關?”

    秦王盯著凡塵道︰“那少年所練的武功正是靈山古寺的絕學‘龍象伏魔功’。”

    凡塵愣愣地問道︰“少年?他多大歲數?”

    秦王道︰“十七有余,尚不到十八。朕對武功不甚了解,據寇大娘所說那楚錚武功已與她同屬一級數,只比她稍遜一籌而已。”

    此言一出,連進來後一直陰沉著臉的魔門門主刑無舫也為之動容,凡塵更是失態地叫道︰“不可能,寇施主何等武功,一身燕門絕學可與六層‘龍象伏魔功’相抗,照她說來那叫楚錚的至少已將第五層‘龍象伏魔功’修煉至大成境界,可他才多大歲數,靈山古寺所載練成第五層‘龍象伏魔功’最快者也是在三十八歲,老納是四十一歲才達到如此境界。此事定是寇居士搞錯了。”

    寇海天心中不快,道︰“凡塵大師,就算家姐弄錯了,無論這少年所練的是何種功夫,小小年紀武功就已到了這種地步,都是件驚世駭俗之事。”

    凡塵聞若未聞,仍在苦苦思索道︰“不會的,不會的,除非他練的是類似魔門的邪門功夫。”

    刑無舫冷哼一聲道︰“老和尚,我們聖門功夫進階宗師級境界不比你們正派武功來得早吧,若那少年是我聖門弟子,我刑某馬上立他為少門主。”

    秦王見三人爭論不休,搖了搖頭,拿起案上那份密報道︰“這是寇大娘奏上來的,里面將她與楚錚的交手過程以及感受寫得清清楚楚,你們幾個看一下吧。”

    凡塵幾乎是將那份密報搶了過來。甚至連寇海天和刑無舫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湊過來仔細看著。

    “啪!”

    凡塵將密折重重合上,喃喃道︰“寇施主所描述的的確是‘龍象伏魔功’的特性,可……可這又怎麼可能呢。”凡塵突然向秦王合什一禮,道︰“皇上,老納想到趙國一趟。”

    寇海天笑道︰“大和尚心動了。凡塵大師,佛門戒嗔戒欲,你這般心急可是犯了大忌啊。”

    凡塵合什道︰“此事非同尋常,乃是我佛門頭等大事。那少年小小年紀既然能將‘龍象伏魔功’修煉到這種地步,必是佛根深種,如此美玉良材老衲若再無視,連佛祖都會降罪。”

    秦王卻道︰“凡塵大師,這楚錚並非尋常人家子弟,他父親乃趙國太尉楚名棠,執掌趙國朝政。大師去了趙國,一定要謹慎行事,還有,朕煩請大師務必將巧芸姑娘安全帶回大秦。”

    薛方仲暗暗嘆了口氣,這才是皇上的主要目的吧,說道︰“凡塵大師乃一教之尊,可趙國非我大秦,信奉貴教之人甚少,還請大師喬裝打扮一番,否則恐怕方入趙境,上京城就已嚴陣以待了。”

    凡塵向薛方仲施禮道︰“多謝薛元帥指點。”

    秦王轉身看著刑無舫,道︰“刑門主,三年前血刀門東行趙國,全軍覆沒僅赫連雪一人返秦,朕深感不安。據悉此事乃楚名棠一手所為,巧芸姑娘正在趙國布局刺殺此人,還請刑門主帶所屬門人助她一臂之力。”

    薛方仲沒想到秦王反倒支持薛巧芸在趙國胡來,急道︰“皇上……”

    秦王擺擺手道︰“楚名棠乃趙國擎天柱,巧芸這般做法無可厚非,只要楚名棠一死,趙國必亂。凡塵大師,此事也請大師從中協助。”

    凡塵合什道︰“老衲遵命。”刑無舫猶豫了一下,也俯首領命。

    寇海天等三人離去後,薛方仲上前一步道︰“皇上,巧芸已泄露行蹤,趙國必對她監視甚嚴,微臣覺得讓凡塵大師和刑無舫再去趙國實是不妥。”

    秦王道︰“薛卿,你覺得靈山古寺和魔門兩家高手與數萬大軍相比孰輕孰重?”

    薛方仲道︰“兩者所用之道不同,微臣認為各有千秋。”

    秦王嘆道︰“若他們兩家真對朕忠心耿耿,倒也是一大助力。可魔門自血刀堂覆滅後,始終對朕心懷不滿,李萬山死後,魔門只有童可成願為朕效忠,只是他人單力薄,成不了大事。日後秦趙兩國交戰,我大秦若處劣勢,難保刑無舫之心是否有變。朕不願這顆毒瘤再留在大秦境內,派他們東去趙國,家眷又留在大秦,容不得刑無舫他們不拼死效命,如此正可借趙人之手將之除去。”

    薛方仲道︰“可凡塵大師對皇上頗為忠心,靈山古寺這些年來也無不軌之舉,皇上怎麼……?”

    秦王冷哼一聲,道︰“薛卿有所不知,佛門之害猶勝于魔門。佛門教義旨在無欲無求,與世無爭,教導世人將希望寄于來世。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倒也無可厚非,可當今天下四分而治,趙國在旁虎視眈眈,佛門子弟又自命方外之人,不事生產,即使擁有田地也拒不向所在州府納糧,各地官員對此抱怨已久,何況佛門勢力若是再擴張下去,百姓不知進取只知整日念經誦佛,摒棄葷腥只食素齋,長此以往,秦人剽悍民風蕩然無存,我大秦無疑將自毀江山!凡塵還曾多次勸朕息兵止戈,一心向佛,甚至勸朕向趙國稱臣,使世人免遭戰亂之苦。真是笑話,我大秦若無自保之力,趙國大軍恐怕來得更快。幸好凡塵鬼迷心竅,听到楚錚之事便急急趕往趙國,也不想想楚家在趙國何等勢力,僅憑他和靈山寺九大金剛難道能敵數萬大軍?”

    薛方仲微一思索已明白秦王之意,不由得心中嘆服,口中卻仍問道︰“可佛門在我大秦傳教多年,其勢力已不可小覷,靈山寺八百護寺僧侶在沙場上足可敵萬,如果凡塵一去不歸,靈山寺和其信徒騷亂起來,倒也是件頭疼之事。”

    秦王微微一笑,道︰“無妨,凡塵若死于趙人之手,數萬僧侶和百萬信徒只到時只要稍加疏導,便可為我所用,我大秦便可舉國一心,共御外敵。”

    薛方仲想了想,猶豫道︰“皇上既然心存此意,那巧芸該如何是好?”

    秦王合上雙眼,良久才道︰“听天由命吧,朕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誤了軍國大事。巧芸身邊有寇大娘,加上凡塵若能盡力相助,她也許還有幾分生機。”

    薛方仲心悅誠服,長揖到地︰“皇上聖明!”

    刑無舫刻意放緩了腳步,讓寇海天和凡塵先行出宮。魔門自退入西域以來,門下子弟死在他們兩大門派手中的不知凡幾,如今雖說是同侍一主,刑無舫仍從心底里不喜歡這二人。

    “刑門主!”

    刑無舫回首,只見薛方仲坐在馬車上含笑作禮,他位高權重,大秦百官中只有他才有在宮內行車的殊榮。刑無舫抱拳道︰“不知薛帥找刑某何事。”

    薛方仲道︰“刑門主,何不上車詳談?”

    刑無舫道︰“薛帥的好意刑某心領,只是刑某乃鄉野之人,不便在宮內登車。”

    薛方仲笑道︰“那好,老夫就下來陪刑門主走一段。”

    薛方仲與刑無舫並肩而行,忽然道︰“刑門主此去趙國,凶險異常,萬事可要小心了。”

    刑無舫點頭道︰“多謝薛帥。”心中卻有些不解,他與薛方仲只能算是萍水之交,平時話也沒幾句,他薛方仲怎麼開始關心起魔門來了。

    薛方仲似看出刑無舫之意,道︰“老夫此言出自真心,門主和凡塵大師雖說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但趙國也是藏龍臥虎之地。當年赫連堂主所率血刀堂盡數折于上京城,事後據老夫所知,趙國並未損傷一人。”

    刑無舫淡淡說道︰“赫連兄弟說過此事詳情,趙國動用了大批高手和數千大軍,使的又是軍中強弩,血刀堂僅二十余人,又怎能是其對手?”

    薛方仲道︰“武林中人就算武功再高,廖廖數十人也是無法和朝中大軍相抗,刑門主,你說是也不是?”

    刑無舫不語,暗道︰若非如此,我聖門又怎麼會听命于你們秦王。

    薛方仲又道︰“因此,還請刑門主量力而行。武林中人擅長暗中刺殺,不可與大軍正面對決,老夫幾句忠言,請刑門主謹記。”

    全是廢話。刑無舫心里如此想道,口中卻仍向薛方仲致謝幾句。

    薛方仲說道︰“皇上此次請門主和凡塵大師去趙國,目的有二,一是刺殺楚名棠,二是將巧芸帶回大秦。巧芸這些年來參與主持天機閣,對我大秦機密之事了解甚多,若落在趙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老夫猜想皇上也是出于此意才命你等將她帶回大秦。”

    刑無舫道︰“刑某明白了。”

    薛方仲嘆道︰“只是薛巧芸已為趙國嚴密監視,想將她平安帶回大秦談何容易啊。”

    刑無舫不知薛方仲是何意,道︰“還請薛帥指點。”

    薛方仲似漫不經心地說道︰“此女一有落入趙人手中之憂,刑門主便可全權處置。”

    刑無舫一愣,停下了腳步,薛方仲卻頭也不回,直接走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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