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II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huro 2008-9-1 11:2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9 543495
huro 發表於 2008-9-2 20:03
第四章【忠奸】(中)


  藍偱打出勤王的旗號,在雁門關高樹大旗,一時間平型關、紫荊關、倒馬關、寧武關、偏頭關守將紛紛響應,短短數日之內,大康西部邊陲的土地盡數落於藍偱的手中。

  藍偱的自立讓本就動盪的大康,更陷入風雨飄搖的境況之中。

  天和殿內,氣氛肅穆,文武百官分列兩旁,太師蕭逆寒正站在殿中慷慨陳詞,歷數藍偱叛逆的罪過。

  龍淵一邊聽著,一邊懶洋洋打著瞌睡,對於藍偱謀反自立之事,他早有心理準備,如果不是蕭逆寒步步緊逼,也不會讓藍偱過早的決定自立,如今的混亂局面,可以說全都是他一手造成。

  蕭逆寒總算將藍偱的罪狀歷數完畢,大聲道:「陛下,這就是藍偱的八十一條罪狀!」

  龍淵也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蕭逆寒給藍偱羅織的罪名竟然如此之多。

  蕭逆寒看到龍淵坐在那裡呆呆出神,心中一陣惱怒,這種時候,小皇帝居然又走了神,他大聲道:「陛下!」

  龍淵這才回過神來:「太師有什麼事情?」

  蕭逆寒怒火中燒,向前一步步走去:「陛下,那藍偱集結十萬叛軍,在大康西疆自立為王,民亂未平,內患又生,陛下若不及時應對,我大康的疆土就要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太師以為該怎樣去做?」

  蕭逆寒大聲道:「藍偱叛國自立,其罪當誅!」

  龍淵心中暗暗好笑:「太師,那藍偱身在雁門關,你打算派何人去誅殺他?」

  蕭逆寒怒吼道:「那藍偱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朝內有人從中挑唆!」他猛然轉過頭去,陰冷的目光從重臣的臉上一一掃過。

  朝內百官慌忙垂下頭去,生恐蕭逆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蕭逆寒手指一人,大聲道:「把周安泰給我拿下!」

  四名如狼似虎的侍衛衝入官員的隊列之中,將禮部侍郎周安泰從官員陣列中拖了出來,周安泰大叫道:「陛下!臣冤枉啊!」

  龍淵大聲道:「且慢!太師,凡事都要講究證據二字,你說周安泰謀反,可有確實的證據?」他從秉善的口中對朝內官員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周安泰是有數的忠臣之一,為人性情正直,剛正不阿。

  蕭逆寒冷笑道:「證據?陛下,這滿朝文武全都是證人,藍偱謀反便是確鑿的證據,周安泰和藍偱狼狽為奸,相互串謀,意圖裡應外合顛覆我大康江山。臣不知陛下還要什麼證據?你年紀尚小,容易被這些奸臣的表象所迷惑!」

  龍淵心中怒極,雙拳在長袖之中攥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聲道:「來人,將周安泰給我拿下,押入天牢,交由刑部審理此案!」他表面上是將周安泰治罪,其實是想便被動為主動,暫時護住周安泰的性命。

  蕭逆寒老奸巨滑,頓時明白了龍淵打得什麼主意,表情森然道:「陛下!事實俱在眼前,何須再審?對於這種謀逆犯上的亂臣賊子,絕不可心存仁慈,輕易姑息,當處斬立決,誅其九族,以儆傚尤!」

  龍淵雙目圓睜,眼圈已經被怒火染紅,他無法按捺住心頭的怒火,正要抗爭之時,卻聽到周安泰發出一聲暴吼道:「放開我!」

  四名押住周安泰的武士不由得一顫,周安泰大聲道:「容我向陛下辭行!」

  蕭逆寒使了一個眼色,四名武士放開了周安泰的臂膀,周安泰整理了一下朝服,端正好官帽,恭恭敬敬在龍淵的面前跪了下來,他表情平靜道:「陛下,臣有罪,臣身為大康命官,上不能為陛下掃清奸佞,下不能為百姓解憂,此罪一也,該殺!臣和藍偱相交莫逆,不能奉勸他忠於大康,讓國土陷於四分五裂之中,此罪二也,臣身為大康子民,卻要眼睜睜看著大廈崩塌,我主受辱,此罪三也,臣萬死難辭其咎!」

  龍淵的眼眶已然濕潤了。

  朝臣之中已經有無數人垂下頭去。

  周安泰恭恭敬敬向龍淵叩了三個響頭,他猛然向蕭逆寒衝了過去:「奸賊!我和你同歸於盡!」還沒有等他靠近蕭逆寒的身邊,四柄雪亮的長劍已經從他的後心透胸而入,周安泰站在那裡,鮮血沿著他的身軀汩汩留下,他雙目圓睜,怒視蕭逆寒:「我在泉下等你……」

  四柄長劍同時抽出,蕭逆寒的身軀晃了晃,終於倒在血泊之中。

  蕭逆寒面無表情道:「再加上一條罪狀,周安泰意圖謀害皇上,斬下他的首級,高懸於午門之外,以儆傚尤!抄其家產,誅其九族……」

  「夠了!」龍淵霍然站起,原本明澈的雙目中佈滿血絲,他一字一句道:「太師,人都已經死了,又何必折辱於他?」

  蕭逆寒冷笑道:「婦人之仁何以統領天下?」

  龍淵震怒道:「退朝!」

  蕭逆寒冷冷道:「陛下,臣還有事情啟奏!」

  龍淵好不容易方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緩緩轉過身去:「你說!」

  蕭逆寒道:「春深巷失火之事已經過去多日,一千多名百姓死於非命,兩萬多人流離失所,至今此事仍然未有定案,陛下身為天子,理當以萬民疾苦為先,這件事應該及早查實才好。」

  龍淵心中暗罵,縱火之事十有八九和這個老賊有關,現在他分明是賊喊捉賊,不知又在玩弄什麼花樣。

  此時從右側隊列中出來一人,乃是刑部侍郎虛翰良,他恭敬道:「陛下,春深巷的那場火災波及甚廣,將所有證據燒得一乾二淨,臣雖然竭力查辦,可是至今仍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眼前只能先安置災民,逐一排查!」

  蕭逆寒冷笑道:「逐一排查,等你排查出真兇的時候,只怕不知要倒何年何月,安置災民?我昨日去難民營視察,那些災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卻不知你又是如何安置的?」

  虛翰良從蕭逆寒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會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平靜道:「安置災民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臣雖然可以調撥人力,卻苦於手頭沒有足夠的物力和財力……」

  「虛大人此話怎講?」戶部尚書林恆安大聲抗議道:「陛下,臣已經依照您的旨意,調撥二十萬兩紋銀,一百車物資交付虛大人,賬目上記得清清楚楚,上面有虛大人親自簽名和手印。」

  虛翰良怒道:「林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我收到的只有五萬兩紋銀,十七車物資?」

  群臣之中又有一人出列啟奏,乃是兵部尚書廖其園,他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龍淵對廖其園沒有任何好感,認為這次的縱火案和他也有一定的關係,冷冷道:「有話便快說!」

  廖其園裝出神秘的樣子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將奏折呈上。

  邱富海下來接過奏折,送到龍淵的手中,龍淵展開奏折,卻見上面竟然寫滿彈劾虛無我父子的內容,原來虛無我在康都城外修建了一塊墓地,花費頗高,上面將工程的每一筆款項記載的清清楚楚,本來這也無可厚非,可是將修建墓地和救災之事聯繫在一起,自然有一番不同尋常的含義。

  龍淵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自然是蕭逆寒所指使,這樣的設局針對的正是虛無我父子,然而單憑這個奏本應該無法將虛無我父子定罪,龍淵不想節外生枝,再給蕭逆寒大做文章、剷除異己的機會,淡然一笑,將奏折交給邱富海道:「燒了!」

  廖其園微微一怔,想不到龍淵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奏本:「陛下!」

  龍淵重重在龍案上拍了一記,怒道:「虛翰良,你可知罪?」

  他這麼一說,連蕭逆寒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本想開口說話,此刻又馬上閉上了嘴巴,他卻要看看龍淵想怎樣處理這件事。

  虛翰良慌忙跪倒,低聲道:「臣不知罪在何處?」

  龍淵冷冷道:「其他的事情朕先不追究,自火災發生直到今日,你還沒有查出任何的頭緒,單單這一件事朕就可以裁定你辦事不力!」

  蕭逆寒頓時明白,小皇帝這是故計重施,想搶佔先機護住虛翰良,他大聲打磨:「陛下……」

  龍淵怒道:「太師不必說情!」他霍然站起,雙目圓睜,冷冷掃過群臣,登基十二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眾臣的面前表現出如此威儀,他大聲道:「朕意已決,免去虛翰良刑部侍郎職位,責罰虛翰良廷杖二十,罰俸銀五千,縱火案之事交由兵部尚書廖其園、戶部尚書林恆安聯合督辦,限三日之內抓緝真兇,再敢拖延,朕必從重治罪!」

  廖其園和林恆安兩人壓根沒想到小皇帝轉瞬之間已經將這個責任推到了他們的身上,兩人慌忙跪下:「陛下……」

  龍淵冷哼一聲:「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果有人再敢胡說,朕定然要了他的腦袋!」,滿朝文武一個個呆若木雞,小皇帝在位十二年,像今日這樣的威風還從來沒有見過。
huro 發表於 2008-9-3 11:14
第四章【忠奸】(下)


  蕭逆寒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微笑著看著龍淵的表演,彷彿這一切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小皇帝果然長大了,他心中默默道,看來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他,被他外在表現出的懦弱蒙蔽了雙眼,換作過去,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將龍淵廢掉,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藍偱剛剛謀反自立,倘若他再廢掉龍淵,只怕更會落入被動的境地。

  退朝之後,廖其園和林恆安慌慌張張的來到蕭逆寒身邊,廖其園苦著臉道:「太師……」

  蕭逆寒冷冷看了他們一眼:「有什麼事?」

  廖其園道:「縱火案三日之內如何能夠查清?太師可否勸陛下……」

  蕭逆寒呵呵大笑:「你們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戶部尚書,想不到竟然如此膿包!」他怒視兩人:「三天之內查不出真兇,就算陛下不辦你們兩個,老夫定然也要辦你們!」他拂袖向前方走去,只留下廖其園和林恆安兩人呆呆站在原地。

  虛翰良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虛無我早已得到消息,在府門外將他接了回去。

  看到父親,虛翰良心頭一酸,顫聲道:「爹,孩兒沒用……」

  虛無我充滿憐惜的撫摸著虛翰良的肩頭:「平安回來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虛翰良道:「今日若非陛下竭力保我,只怕孩兒已經成了刀下冤魂。」

  虛無我歎了口氣道:「蕭逆寒已經喪心病狂,眼看這大康的江山就要被他攪得四分五裂。」

  「爹,他們今日拿著我們修墓之事大做文章!」

  虛無我道:「明日老夫便上朝,向陛下告老還鄉!」

  虛翰良內心一怔:「爹,你當真打算就此放棄?」

  虛無我神情黯淡道:「藍偱謀反自立,大康民亂四起,康都一場血雨腥風無可避免,我們此時不走,只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虛翰良歎了口氣:「可是……慧妍之事怎麼辦?」

  虛無我低聲道:「今晨我已經讓人送慧妍先行離開康都,前往南郡!」

  虛翰良臉色微變:「爹,陛下親自向我們提親,這件事該如何向他交代?」

  虛無我淡然笑道:「你可記得慧妍的貼身侍婢春琦?」

  虛翰良並不明白父親的意思,目光充滿迷惑。

  「她無論身材還是長相,和慧妍有六分肖似!」

  虛翰良大驚道:「爹,將她送入宮中或許可以矇混一時,可是難保不會露出破綻,一旦露出破綻,我們虛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只怕無一能夠倖免於難。」

  虛無我陰測測笑道:「死人永遠不會露出破綻!」

  龍淵默默坐在御書房之中,黯淡的光線下,他的表情顯得無比憂傷,夕陽的光芒一點點褪去,他的整個身心彷彿被包容在黑暗的大海之中,他看不到邊也望不到岸,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孤獨和彷徨。

  如果說蕭逆寒的專權,讓他感到的只是大權旁落的失望,而藍偱的擁兵自立,卻讓他感覺到一種大廈將傾的恐懼。他是大康之主,面對大康即將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卻無能為力,他是當局者,卻又不得不做一個旁觀者,因為他只是空有決策者的名份,而沒有決策者的權力。

  房門被輕輕敲響,門外響起秉善的聲音:「陛下!」

  「進來吧!」

  秉善拿著一幅絲帛卷軸,走入書房內。

  卷軸在龍淵的面前緩緩展開,這是一幅手工繡制的大康疆域圖,因為年月久遠,地圖已經有些殘破,許多地方色彩已經褪去,邊界已經模糊。

  秉善道:「大康自高祖皇帝建國,至今已有五百三十二年,威德年間,神武皇龍胤空,北驅胡虜,南平蠻夷,滅燕、韓、晉、齊、漢,降秦、中山將中原江山一統,大康版圖在此時達到最大。」

  念古及今,龍淵心下一陣黯然:「列位先祖泉下有知,看到大康如今的局面,斷然不會原諒朕這個無能的子孫!」

  秉善道:「老奴雖然沒有什麼見識,可是也知道天下萬物逃不脫盛極必衰,合久必分這個道理,大康之所以會面臨今日的困境,並非是陛下的原因,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太久的和平與安逸早已讓列位先皇忘記了身邊的危機,眼前的局面或許是必然的結果。」

  「可是……朕怎能眼睜睜看著大康的江山就此斷送在我的手裡?」

  秉善歎了口氣,暗暗為龍淵傷心,如果龍淵不是生在這個年代,必然是一代明君,他雖有雄心萬丈,奈何大權旁落,眼看即將陷入諸強逐鹿的四分五裂之中,能不能在這場風波之中保住性命還不知道呢。

  龍淵站起身:「朕要去午門外看看!」

  殘陽如血,龍淵默默站在午門廣場之上,凝視高懸於旗桿之上的頭顱,周安泰死不瞑目,怒目圓睜,彷彿在訴說內心的悲哀與憤怒。

  祥貴看到如此淒慘的場景嚇得臉色煞白,嘴唇不住顫抖。

  龍淵道:「小貴子,你代朕給周侍郎叩頭!」

  祥貴應了一聲,他屈膝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響頭。

  龍淵壓低聲音道:「周愛卿,朕對不住你!朕今日在你面前發誓,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在,定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說完這句話,周安泰的雙目竟然緩緩閉上,小貴子嚇得內心一顫,暗道:「莫不是周安泰突然顯靈了!」

  返回寢宮的路上,正遇到內侍總管邱富海,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像有話想對龍淵說。

  龍淵向他招了招手,邱富海湊到龍淵面前,畢恭畢敬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相告!」

  「就在這裡說吧!」

  「只怕多有不便!」

  龍淵皺了皺眉頭,這老太監向來喜歡故弄玄虛,保不準又是什麼無聊之事,他帶著邱富海來到御書房,讓祥貴在門外候著。

  邱富海四處望了望,確信四周無人,這才掩上房門,跪倒在龍淵的面前,老淚縱橫道:「陛下,記不記得奴才說過,在奴才的心中只有一個主子?」

  龍淵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邱富海,有話就直說,別在這裡拐彎抹角,朕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消磨。」

  邱富海揩乾眼淚,跪著向前挪了兩步:「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關乎於你的性命啊!」

  龍淵內心一震,莫不是這邱富海聽到了什麼風聲,他向邱富海招了招手,示意他來到自己的身邊說話。

  邱富海附在龍淵的耳邊小聲道:「陛下,太后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龍淵年紀尚幼,他並不明白邱富海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低聲問道:「什麼?」

  邱富海早在前來面聖之前已經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真相透露給龍淵知道,他又在龍淵的面前跪了下來。

  龍淵不解道:「邱公公,你這次跪下又是為了什麼?」

  邱富海道:「老奴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再不為天地所容,這次跪拜是向主子辭行的!」

  龍淵淡然笑道「邱公公,朕說過要殺你了嗎?你好生古怪!快起來吧,有什麼事情直說,再敢賣關子,朕一定要重重的罰你!」

  邱富海橫下心腸,附在龍淵耳邊低聲道:「太后有了身孕!」
huro 發表於 2008-9-3 19:51
第五章【太廟】(上)


  龍淵整個人宛如被霹靂擊中,他雙手死命抓住書案,雙目之中幾欲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邱富海,單憑你剛才這句話,朕就可以處你凌遲之罪!」

  邱富海馬上又跪倒在地上,他此時反倒不再害怕,低聲道:「老奴既然敢說出這件事,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殺要刮全由陛下做主!」

  龍淵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在座椅中坐下,他提醒自己此時最需要的乃是冷靜,滿懷狐疑道:「邱富海,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都靠太后提攜,為何要做出這種出賣自己主子的事情?」

  邱富海含淚道:「奴才雖然是太后一手提攜,可是奴才首先是大康的子民,奴才雖然老邁,可是頭腦並不糊塗,陛下才是我的主子!」

  倘若這番話是在過去聽到,龍淵定然會以為邱富海在曲意逢迎,可是現在卻感覺到邱富海所說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手指輕輕在書案上敲了一記,臉上的表情卻是神秘莫測。

  邱富海眼看著小皇帝在短暫的驚詫和憤怒之後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心中暗暗欣慰,小皇帝果然不同凡響,單憑他這份臨危不亂的氣魄已經有了一國之君的風範。

  龍淵低聲道:「你先起來吧!這件事還有什麼人知道?」

  邱富海道:「除了老奴之外,知道這件事的應該還有御醫柳思變,太后曾經讓我招他入宮診病,這兩個月柳思變曾經先後前往慈寧宮六次。」

  龍淵雙目流露出森然的冷光:「邱富海,你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母……」他本想說出母后二字,可是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低聲道:「她腹中的野種是誰的?」

  「老奴不敢說……」

  龍淵怒道:「混帳東西,還有什麼你不敢說的?」

  邱富海小聲道:「除了蕭太師,並無其他大臣經常出沒後宮……」

  龍淵重重在書案上擊了一掌:「邱富海,你之所以對朕說出這件事,是不是因為害怕他們要將你滅口?」

  邱富海表情平靜道:「奴才是一片忠心,若是害怕被滅口,也不會向陛下吐露這件事,因為太后可以做出的事情,陛下一樣可以做到。」

  龍淵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道:「你去吧,這件事容我想想再說!」

  邱富海道:「有句話奴才不得不說,照我看來,太后並不想將腹中的骨肉悄聲無息的處理掉,這件事最遲再有三月勢必暴露,換句話來說這三個月對陛下而言可謂是生死攸關!」

  龍淵抿起嘴唇,邱富海的這番話並不是故意嚇他,他的確已經被命運推到了懸崖的邊緣,他低聲道:「留意他們的動向,有任何不對,馬上向我稟報。」

  邱富海含淚跪下道:「奴才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龍淵起身親自將邱富海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邱富海乾枯的手掌道:「邱公公,好好保重身子,朕以後還要靠你來照顧。」

  龍淵的這番話等於間接給了邱富海一個承諾,邱富海感激涕零,垂淚道:「陛下不讓老奴死,老奴不敢死……」

  邱富海走後,龍淵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外患不斷,內憂又起,他這個無權無勢的大康天子實際上已經出於風雨飄搖之中,心中暗忖道:「難道祖宗辛苦經營的大好江山,竟然要斷送在自己的手上?」目光落在書案之上,忽然驚覺,今日讓秉善送過來的大康疆域圖卻不翼而飛了。

  龍淵拉開房門,怒吼道:「秉善呢?」

  守在遠處祥貴慌忙跑了過來:「主子,秉善到藏書閣整理書卷去了。」

  龍淵皺了皺眉頭,按理說秉善不會將地圖帶走,他低聲道:「今日有沒有人到我這書房來過?」

  祥貴搖了搖頭道:「奴才今日一直跟著主子,還是去問問百虹,平日裡都是她幫著秉善收拾御書房。」

  龍淵點了點頭,此時卻看到百虹和紫蕪挑著宮燈向御書房走來,紫蕪手中還拿著一個黃綢包裹的長卷,來到龍淵面前,兩人同時跪了下去:「參見陛下!」

  龍淵凝視紫蕪的俏臉,卻見燈光之下,紫蕪俏臉越發顯得嬌俏可人,三分嫵媚七分嬌羞,當真是麗質天成,顛倒眾生。

  紫蕪看到小皇帝一雙眼睛望定了自己,一顆芳心怦怦直跳,要知道她是太后賜給龍淵的貼身宮女,更身兼教導小皇帝從一個男孩成為男人的重責,雖然她是處子之身,在入宮之時,便專有宮女為她進行過男女之事的開導,是以心中想得要比同齡的女孩子更多一些。

  卻聽小皇帝冷冷道:「你手中拿的是什麼?」

  紫蕪恭敬道:「奴婢下午收拾御書房之時,發現這卷軸已經殘破不堪,所以拿回去重新繡過,奴婢自作主張,還望陛下恕罪。」

  龍淵勃然大怒,在他心中,這紫蕪就是蕭逆寒送來的一個奸細,想不到這小妮子大膽如斯,竟敢進入自己的御書房,拿走自己的東西,而且她居然敢在疆域圖上隨意改動,他心情原本就極其惡劣,現在更無法忍住內心的憤怒,怒吼道:「賤婢!誰允許你到御書房去的?」

  紫蕪嚇得俏臉煞白,身邊的百虹慌忙叩首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婢讓紫蕪姑娘去的!」

  龍淵走到紫蕪身前,一把抓過那黃綢軸卷,目光在紫蕪的臉上掃了一眼,轉身正欲離去,可是想了想,倘若就此放過這丫頭,日後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情,他向祥貴道:「小貴子,罰她十板!」

  宮內宮女犯錯,往往會罰打竹板子,而且不許墊中衣,要求板板到肉,打死也不許出聲,龍淵只罰紫蕪,卻放過百虹顯然有失偏頗,不過他之所以如此對待紫蕪,全都是因為憎恨蕭逆寒的緣故。

  百虹想要說話,卻被紫蕪用眼神制止,她輕聲道:「謝過陛下!」

  看到她淡然自若的神情,龍淵心中不覺有些後悔,可是說出去的話,卻又不能收回,低聲道:「念在你是初犯,允許你穿中衣受罰,這件事不必報上去了。」

  他轉身離去。

  回到寢宮,在晴丫兒的服侍下,草草用了晚膳,這才想起那卷疆域圖,打開黃綢,卻發現裡面放著兩幅地圖,秉善拿給自己的那幅地圖原封未動,另外一幅地圖卻是紫蕪按照原圖重新繡制,紫蕪繡工出眾,繡圖行雲流水,繡制的疆域圖比起原圖絲毫不差,更增添了無限光彩。

  一股難言的感覺湧上心頭,龍淵輕輕撫摸地圖,自己對待紫蕪的確嚴厲了一些。

  小貴子剛巧前來覆命,恭敬道:「主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龍淵點了點頭:「小貴子,你去慈寧宮一趟,告訴母后,明兒一早,我要去太廟祭祖!」

  「……主子,明兒是什麼重要日子?」

  「沒什麼?只是……只是朕忽然想起了父皇……」

  蕭逆寒恭恭敬敬向皇太后蘇無垢行禮道:「臣蕭逆寒參見太后千歲,千千歲!」

  蘇無垢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本宮要你這麼晚過來,是有重要事和你商量!」

  蕭逆寒自然明白,他和蘇無垢之間往來許久,可是為了避人耳目,這種深夜造訪後宮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蘇無垢屏退眾人,臉上的高貴肅穆之色頓時褪去,纖手輕輕拉住蕭逆寒的手臂,美眸之中儘是嫵媚之色:「若是我不召你過來,只怕你不會想起主動過來看我。」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並非我有意冷落太后,最近發生的事情的確太多,藍偱謀反自立,國內又是亂民起義不斷,我身為大康太師……」

  蘇無垢突然打斷蕭逆寒的話:「你小兒子蕭牧野在北疆擁兵五萬,兵強馬壯,你可以調他那支軍隊前往許都平亂啊!」

  蕭逆寒道:「太后明鑒,北疆乃是大康重地,北滄江以北女真人羽翼漸豐,隨時都由南下之憂,北方的防禦決不可掉以輕心啊。」

  蘇無垢一雙鳳目閃過寒光:「你對我還不說實話嗎?」

  蕭逆寒微微一怔,表面上仍然裝出糊塗萬分的樣子:「我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蘇無垢柳眉倒豎:「蕭逆寒,你小兒子在北川號稱擁有五萬大軍,實則上至少擁有十萬兵力,雁州、蠻州的守將無一不是你一手提拔的親信,你打得什麼主意,我還會不知道嗎?」

  蕭逆寒表情從容不迫道:「微臣這樣佈置全都是為了大康的未來考慮!」

  「大康的未來?你蕭家的未來吧!」蘇無垢怒視蕭逆寒道。
huro 發表於 2008-9-4 14:19
第五章【太廟】(中)

  蕭逆寒不禁皺了皺眉頭,柔聲道:「無垢,你今日是怎麼了?我待你如何,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

  蘇無垢咬了咬櫻唇道:「你一心只為你們蕭家盤算,只為了你的兒女盤算,卻有沒有想過我,想過我們的……」她的纖手下意識的撫摸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蕭逆寒一雙虎目瞪得滾圓,心中的震駭根本無可掩飾,他喃喃道:「你是說……」

  蘇無垢緩緩點了點頭,拉起他的大手,輕輕放在自己溫軟的小腹之上,目光中流露出萬千柔情:「你有沒有感覺到?」

  蕭逆寒表情極其古怪,他忽然將手抽了回去,壓低聲音道:「不可以,絕不可以……」

  蘇無垢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你說什麼?」

  蕭逆寒抓起她的纖手,低聲道:「無垢,現在是什麼時候,你豈能再添事端?這孩子,我們絕不可以要!」

  「他是你的親生骨肉!」蘇無垢眼圈兒都紅了,晶瑩的淚光在她的美眸之中閃動。

  蕭逆寒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他感覺到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他的心口,這種感覺讓他窒息,讓他痛苦的就要發狂:「無垢,我明白,我喜歡你,正因為如此,我對這孩子的感情絕不會次於你半分,可是現在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群臣表面對我恭順,背地裡早已將我恨之入骨,這件事若是敗露出去,你我在這大康之中再無立足之地,我們……」

  蘇無垢咬了咬櫻唇道:「你往日的氣概呢?有一個人說,便砍了一個人的腦袋,有一千個個人說,便砍了一千個人的腦袋!」

  「你明不明白,這件事絕非殺人那麼簡單!」蕭逆寒感覺到自己已經墜入一個無盡的深淵。

  蘇無垢搖了搖頭:「我不明白,在別人面前我是萬人敬仰的皇太后,可是在你面前,我永遠只是一個女人!」

  蕭逆寒虎軀一震,抬頭望去,蘇無垢已經是滿臉淚痕,他心中一軟,伸出手掌想要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珠,卻被蘇無垢將手臂推開。

  蘇無垢道:「我自從十三歲嫁入宮中,至今已有二十二年,侍奉陛下十年未曾有孕,若非淑妃早死,將陛下從景秀宮中抱了回來,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絕不會是我!每次看到陛下口中喊著我母后,心中卻在想著淑妃,我又是什麼滋味?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蕭逆寒默然無語。

  蘇無垢含淚道:「可憐我在這世上活了三十五年,至今方才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她輕輕掩住小腹,語氣堅決道:「除非我死,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生下這個孩子!」

  蕭逆寒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蘇無垢的身後,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放在她的肩頭,柔聲道:「我明白了,無垢,若是留下這個孩兒,只怕大康的危機會來得更早一些。」

  蘇無垢抓住蕭逆寒的雙手,螓首枕在他的懷抱之中:「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人比他更重要,比你更重要……」

  蕭逆寒想起自己時日不多的生命,內心中感覺到一陣無法言喻的痛楚,他緊緊閉上雙目,過了許久,方才緩過氣來,俯下身去,深情親吻著蘇無垢晶瑩的耳珠:「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讓你們受到任何的傷害!」

  蘇無垢喜極而泣。

  蕭逆寒低聲道:「這件事還有什麼人知道?」

  「太醫柳思變,他是我的心腹,絕不會出賣我!」

  蕭逆寒點了點頭,臉上卻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門外忽然傳來通報之聲,卻是侍奉皇帝的小太監祥貴來了,蕭逆寒轉身走入帷幔之後。

  那祥貴跪下後將小皇帝前往太廟的事情說了,蘇無垢笑道:「我還以為什麼要緊事,難得陛下有如此孝心,讓他去吧,這兩日天氣頻繁變化,你要照顧好主子。」

  祥貴應了一聲磕頭離去。

  蕭逆寒這才從帷幔後走出,低聲道:「小皇帝最近表現得有些奇怪!」

  蘇無垢略帶責怪的瞪了他一眼:「有什麼奇怪,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想念父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蕭逆寒淡然一笑:「上次你送給虛無我那個錦囊後,他有什麼反應?」

  蘇無垢秀眉微顰:「虛無我這個老傢伙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回信,難不成陛下還配不上他的小孫女?我皇家的門楣還高攀不起他?」

  蕭逆寒低聲道:「虛無我老奸巨滑,他肯定會有些打算,他兒子剛剛被罷免了官職,這縮頭烏龜是無法繼續當下去了。」

  蘇無垢小聲道:「你逼反了藍偱,難道還要將虛無我逼反不成?」

  蕭逆寒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他若是當真反了正合我心,我便可以一舉肅清這幫老骨頭!」

  蘇無垢心中微微一顫道:「你……莫不是想反了吧?」

  蕭逆寒平靜道:「無垢,難道你到現在還看不清天下的大局嗎?大康社稷崩塌,江山分裂已經無可避免!」

  蘇無垢忽然感到一陣內疚,雖然她對已經故去的瑞德帝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可是她畢竟是大康皇太后,篡國謀逆讓她產生了強烈的罪惡感,憑心而論,她對龍淵並不是沒有感情,可是想起腹中的胎兒,心腸頓時又硬了起來。

  蕭逆寒敏銳地覺察到蘇無垢內心的猶豫,他展臂將蘇無垢柔軟的嬌軀攬入懷中,柔聲道:「我要為你打算,要為我們未出世的孩兒打算……」

  蘇無垢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莫要傷害淵兒……」

  蕭逆寒淡然一笑,他壓低聲音道:「有件事我始終都想問你,聽聞神武帝龍胤空生前曾經找到到一座富可敵國的驚世寶藏,可後來不知為什麼又放棄挖掘,先帝生前有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蘇無垢目光中充滿了迷惘,她搖了搖頭:「我也聽說過這件事,可是從未聽陛下提起過,神武帝雄才大略,或許這件事只不過是他跟後代子孫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未必真有其事。」

  蕭逆寒低聲道:「也許這個秘密在大康帝君之中代代相傳。」

  蘇無垢不禁笑道:「你莫要忘了,淵兒登基的時候方才是一個三歲的孩童,有什麼事我怎會不知道?」

  蕭逆寒不無失望的歎了口氣,她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太廟位於大康皇宮前廣場的東北側,是大康歷代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廟,佔地三百多畝,整座太廟根據「敬天法」的傳統禮制建造的。結構呈長方形,南北長二百丈,東西寬一百丈,從外到內共有三重圍牆,由前、中、後三大殿構成三層封閉式庭園。

  大殿聳立於整個太廟建築群的中心;重簷廡殿頂,三重漢白玉須彌座式台基,四周圍石護欄;殿內的主要梁棟外包沉香木,其他的構件均為名貴的金絲楠木;天花板及廊柱皆貼赤金花,製作精細,裝飾豪華,盡顯皇家氣派。

  大殿兩側各有配殿十五間,東配殿供奉著歷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供奉異姓功臣神位。

  龍淵在天還未亮的時候便已經來到太廟之中,走到大殿之上,一抹霞光正從東方的天空之中透露出來,月台御道正面依次刻有龍文石、獅紋石和海獸石在晨光下蒙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整座太廟在肅穆中透出一種神秘的味道。

  龍淵在可供休息的偏殿已經換上了白色素袍,緩步走入大殿之中,兩名負責守護太廟的廟祝一臉肅穆的站在那裡。

  走入大殿,龍淵低聲道:「朕要獨自追思先帝,爾等全都退出大殿之外!」

  兩人緩緩將殿門掩上,連同龍淵隨行的隨從一起退到大殿前的廣場之中。

  光線從窗格中透入,龍淵緩步走到諸位先帝的靈位之前,他曲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列位先祖的牌位叩首,抬起頭來,他的目光落在父親的靈位之上,瑞德帝在他三歲的時候便已經病逝,留給他的印象並不多,同樣這位懦弱的帝王留給大康臣民的也很少,在位近十年,疏於政事,沉迷酒色,讓本已衰落的大康向混亂之中更進一步。

  龍淵的雙目從大康高祖拓拔帝,一直看了下去,最終在神武皇龍胤空的牌位上停下,這位在大康歷代君主之中最為傳奇的帝王,掃平八國,一統天下,讓大康的疆域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從幼時起,龍淵便已經將這位先祖視為心中的偶像。

  龍淵低聲道:「列位先皇,若是你們在天有靈,可否告訴我這個不肖子孫,當如何做才能力挽狂瀾,拯救大康於水火之中?」

  大殿之中唯有龍淵寂寥的身影,沒有任何人可以回應他。

  淚光在他的雙目中閃爍:「龍淵不肖,眼看大康陷入分裂之中,卻無力回天,百年之後,有何面目去見列位先皇?神武皇!你當初橫掃八國,雄霸天下,為龍氏一族打下的大好江山,就要斷送在我這個廢物的手中!」龍淵含淚向神武皇的牌位連連叩首,起身之後方才發現神武皇龍胤空的牌位或許多日已經未曾擦拭,積下了不少的灰塵,他心中暗責,讓先皇的牌位蒙塵,原是自己這個做子孫的不孝。




第五章【太廟】(下)

  他小心的取下牌位,輕輕將上面的灰塵拂去,卻發現牌位的上面竟然有一道裂紋,龍淵心中暗自奇怪,將那牌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道裂紋應該是木材拼接的痕迹,當時因為有漆面籠罩,所以並沒有顯露出來,後來因為時間久遠,漆面老化,方才露出這道裂痕,可是皇族的牌位全都是用整塊的木材做成,歷經千年都不應該會開裂,更何況這牌位屬於大康開國以來最為英武神明的帝王?

  龍淵越想越是奇怪,再看那牌位上的字跡,龍氏胤空這四個字之中,胤字竟然寫錯,中間的幺字居然少了一點。

  龍淵心中暗怒,卻不知前朝哪個糊塗的匠人犯下如此的大錯,若是能夠活到現在,自己定然要將他滿門抄斬,方才解恨。

  他的之間輕輕放在缺少的那一點處,這才發現手指落入仍然有些凸凹之感,難道是掉漆?龍淵馬上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為何所有字跡之中唯有這一點的漆層剝落?或許其中另有玄機,他用力按了下去,那牌位毫無反應,龍淵搖了搖頭,用指尖捏出凸起之處,輕輕向外一拉,想不到那牌位發出喀嚓的聲響,好像觸動了某種機關。

  龍淵一顆心怦怦直跳,想不到靈位之中果然有玄機暗藏其中,難道這位先祖早已意料到自己的子孫會有這場劫難,特地留下了東西幫助自己?

  龍淵將那凸出的圓桿左右扭動,順時針扭動之時,那牌位連連發出聲響,從中分開,卻見外面的木質之中露出一張薄如蟬翼的捲軸。

  龍淵心頭大喜,小心地抽出了捲軸,借著微弱的晨光展開,卻見那捲軸極長,上面繪製著男女交媾歡好,姿態各異的圖形,他內心一陣狂跳,頓覺臉上一熱,想不到這位雄霸天下,震爍古今的先祖留給自己的竟然是這樣一幅春宮圖。龍淵真是哭笑不得,可是少年人畢竟是好奇心強烈,他忍不住又向圖上看去,上面男女交合的姿勢當真是應有盡有,看得他面紅耳赤,呼吸急促。

  龍淵本想將這春宮圖放回原處,可是想了想,既然神武皇將這件東西留下,必然有留下的道理,更何況為諸位先皇清掃靈位的必然是皇族子孫,神武皇一定想到了這一層,自己能夠發現也算是機緣巧合。

  龍淵將靈位恢復原樣,小心將春宮圖收好,又給神武皇叩了三個響頭,他對這位先祖極為欽服,心中暗想:「神武皇高瞻遠矚,英雄蓋世,他的用意,豈是我能夠領會到的,也許日後我方才能夠領會到其中的玄機。」

  離去之前,龍淵又來到父親的靈位前,想起太后懷孕之事,心中一陣黯然,想不到父皇辭世多年,還要受到這樣的侮辱,他心中默默道:「我絕不會讓她辱沒了皇室的清白!」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騷亂,龍淵內心一怔,拉開殿門走了出去,卻見那幫小太監正在追打一個蓬頭垢面的獨眼乞丐。那乞丐邊跑還一邊扯下手中的雞腿向嘴裡塞著。他行走之時一瘸一拐,看來不但瞎了一隻眼,還是一個跛子。

  兩名小太監揚起棍子將他打倒在地,祥貴一腳踹在他的左肋之上:「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跑到太廟來偷東西吃!」

  龍淵心中暗怒,這太廟的值守疏於防範,竟然讓一個乞丐溜了進來。他快步向那乞丐走了過去,伸手從一名侍衛的手中要來長刀,他要親手殺了這個膽大妄為的乞丐。

  那乞丐渾身污穢,面容生得極其醜陋,雖然身陷囫圇,臉上卻沒有顯出任何的恐懼,他仍然抓緊時間大口大口咀嚼著口中的雞肉。

  小太監祥貴抬起腳來,將他手中還未吃完的半隻雞踢飛,看到小皇帝手握長刀滿臉殺氣的來到身前,慌忙讓到一邊,恭敬道:「陛下!」

  那乞丐口中含著雞肉,抬起頭來,正看到龍淵舉起長刀,鋒利的刀刃在朝陽的照射下泛起一片眩目的寒光,他瞇起眼睛,居然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比我更加可憐的人!」

  龍淵勃然大怒:「混帳東西,你說什麼?」

  那乞丐咽下口中的雞肉:「我這個叫花子為了一口飯最多不過失去生命而已,可我畢竟還能當個飽死鬼,而你這個皇帝卻連一天真正的皇帝都沒有做過,最後的結局也和我一樣,真是可憐,可嘆啊!」

  周圍眾人無不憤怒到了極點,祥貴怒吼道:「如此逆賊,合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龍淵卻緩緩將刀尖垂下,用刀尖挑起那乞丐的下頜:「好大的膽子,為了區區一隻雞,白白的將性命送掉,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有何可惜?我家園被毀,父母早亡,至今未婚,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我死了無人會為我傷心,我活著還要忍飢挨餓,今日有幸得見天子,還在太廟中填飽了肚子,我趙子服此生再無遺憾!」他獨眼珠兒轉了轉,卻又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我要死了,有句話兒便免費送給你吧。」

  龍淵點了點頭。

  趙子服道:「大廈將傾,大康必亂,江山崩塌,四分五裂!」

  龍淵怒不可遏,猛然抬起腳來,重重踢在趙子服的腦袋上,將趙子服踢得慘叫一聲。他再度揚起手中刀,周圍的小太監一個個慌忙閉上了眼睛,生恐看到血腥的場面,卻聽到噹啷一聲脆響,卻是龍淵將長刀扔到了地上。

  他轉向祥貴道:「帶他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去虔心殿見我!」

  「啊……」祥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淵換下素袍,在虔心殿一邊飲茶,一邊想著心事,想不到趙子服區區一個叫花子,竟然說出了那番話,難道大康的命運所有百姓都已經看清,敗亡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情,想到這裡心中不禁一陣黯然。

  祥貴領著沐浴更衣後的趙子服來到虔心殿,那趙子服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頭髮也剛剛梳理過了,雖然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整個人比剛才已經顯得齊整了許多。

  「跪下!」祥貴怒喝道。

  趙子服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猙獰,其實他長相也算不上醜怪,只是一隻獨眼將他的整個面部輪廓破壞了,趙子服在龍淵面前跪下。

  龍淵道:「剛才你居然詛咒朕要亡國,知不知道單單是這一條罪狀,朕就可以處你凌遲?」

  趙子服面無懼色道:「陛下,知不知道緣何大康會淪落到今日的局面?就是因為忠言逆耳,大康近些年來的三位皇帝要麼就好大喜功,要麼就貪於安逸,冷落仗義執言的臣子,親近溜鬚拍馬的佞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這大康的朝堂之上,已經無人再敢說真心話!」

  龍淵冷笑道:「你一個醜怪的乞丐懂些什麼?竟敢妄論朕的先祖!」

  趙子服不卑不亢道:「小人雖然形容醜怪,可是上蒼卻給了我和他人同樣的智慧,胸中的才學並不比他人疏陋半分!」

  龍淵對這個自大的乞丐已經生出了強烈的興趣,他冷冷道:「你有何才學?」

  「經邦治國之才!」

  龍淵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經邦治國之才?你既然擁有如此才學,卻為何不去應試,若你不是夸夸其談,想必那狀元郎乃是你囊中之物!」

  趙子服仰首反問道:「陛下看來深居宮中,並不了解世間的險惡,照你看,子服的這番模樣,又有哪位大人會讓我應試?又有哪位貴人會點我為官?」

  龍淵看著他的面孔,心中暗道,這趙子服長得的確是上不了檯面,他若是去應試只怕會被亂棍打了出去。

  趙子服道:「陛下自己看我的時候何嘗不是先入為主,認為子服是個醜陋無恥之人,卻看不到我胸中的智慧和膽略!」

  龍淵不禁莞爾,趙子服如此自信的人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微笑道:「朕還什麼都沒有說,你居然膽大妄為的幫朕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揮了揮手道:「小貴子,上筆墨紙硯,我倒要看看這位趙先生的高才!」

  趙子服淡然笑道:「陛下想試探子服的才學,又何須用什麼筆墨紙硯,自大康立國以來,科舉均以八股為綱,在子服看來,這卻是一種無形桎梏,天下讀書人為了尋求功名全都去學八股文章,又有誰肯腳踏實地的去審度天下,求索古今?子服的才學和他人不同,子服知道的一點一滴,但求親自驗證考校,子服的每一句話都有根有據,雖無華麗辭藻,卻貴在樸實有用。」

  看到這位趙子服就快把自己誇成了一朵花,龍淵簡直有點哭笑不得,他點了點頭道:「好,你既然這麼厲害,便跟朕談談眼前天下的局勢,若是說對了,朕便饒了你的性命,還會重重賞你,若是說錯了,朕便要親手割下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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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發表於 2008-9-5 10:33
第六章【縱橫】(上)


  趙子服恭恭敬敬做了一揖:「陛下!大康自高祖拓跋帝建國,到神武皇橫掃八國一統中原,至今已經存在了整整五百三十二年,這世間萬物都逃脫不了興極必衰的規則,恕我直言,如今的大康正處在衰落之中。」

  龍淵雙目一亮,卻沒有說話。

  趙子服道:「陛下登基以來,大康國力衰落的更為厲害,當然這並非是陛下一人之過,乃是陛下的幾位先皇,積累不斷的弊制所造成,陛下雖然貴為天子,可是大康的百姓無人不知大康的權力實際上並不在陛下的手中!」

  龍淵緊咬下唇,臉上的表情陰晴莫辨。

  站在一旁的祥貴暗暗驚心,這趙子服分明是不想活了,這番話說出來,等待他的結局只有一個死字。

  趙子服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仍然侃侃而談:「這些年來,太師蕭逆寒專權,刻意加強自身權力的同時,卻忽略了對大康全局的掌控,讓大康本已混亂不堪的狀況變得越發嚴重,去年子服曾前往大康北疆,北川城守將蕭牧野,乃是太師的二子,他年少有為,治軍嚴禁,擁兵已然十萬之眾,雁州、蠻州也全都是蕭氏的親信所掌控,可以說,大康的東北實際上已經控制在蕭家的手中。」

  龍淵雖然知道蕭逆寒的兒子駐守北疆,卻不知道他的力量已經發展到這樣的規模,心中暗暗吃驚,他緩緩點了點頭,示意趙子服繼續說下去。

  「大康的西北,大將軍藍偱擁兵自立,表面上看是太師將他逼迫到如此地步,可實際上此人卻早有謀反之心,子服遊歷西北之時,發覺藍偱早已悄然在西北屯兵屯糧,儼然已經成為一方霸主,就算沒有討逆之事,他也斷然不會遵從陛下的調遣!大康西北的大片土地也基本屬於藍家了。」

  龍淵已經不由自主站起身來,他緩步來到趙子服面前。

  趙子服道:「長江以南,更是多方勢力割據的局面,其中尤以平南王梁靖的實力最為雄厚,他和藍偱同樣是武將出身,此人表面性情暴躁,其實為人頗具心機,前年南方兩省十八縣發生民亂,梁靖處事果斷,雷厲風行,在短短的三個月內便將暴亂平息,這不但得益於他的鐵血手腕,更是因為他謀略出眾,更為難得的是,他手下武將謀士眾多,為人低調,很好的隱藏了自身實力,他若是擁兵自立,以長江天險為界,據守一方,就算陛下能夠集合大康北部所有的兵力也難以撼動他分毫。」

  龍淵倒吸一口冷氣,黯然道:「朕的江山,不知不覺中已經被這幫逆賊給瓜分了。」

  趙子服道:「就說眼前的康都,也是風雲四起,危機四伏,其中的辛酸或許陛下比我更要清楚。」

  龍淵親自將趙子服從地上扶了起來,引他在座椅上坐下,真誠道:「朕剛才委屈了趙先生,還望先生不要介意!」

  趙子服恭敬道:「陛下莫要這樣說,子服之所以前來大膽偷雞,一是的確餓得不行,二是因為不忍心看著這大康五百多年江山就此四分五裂,希望能夠親口向陛下說出這件事。」

  龍淵道:「先生既然對天下大勢認識的如此清楚,可否給朕指點迷津,讓朕能夠扭轉頹勢,重振大康昔日國威?」

  趙子服感歎道:「陛下,請恕子服直言,天下大勢已然注定,並非人力所能逆轉!」

  龍淵聽他也這樣說,心中更是黯然,低聲道:「難道我大康的國運當真已經走到了盡頭?」

  趙子服低聲道:「陛下有沒有發現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

  「什麼事情?」

  趙子服道:「子服縱觀陛下登基以來的日子,太師蕭逆寒一步步走到現在,能夠擁有今日的權力和地位,和他長遠的眼光和隱忍的胸懷有著必然的聯繫,子服斗膽說一句話,蕭逆寒的真正目的,乃是篡奪陛下的皇位,統治大康的江山。」

  龍淵怒道:「朕早就知道這個逆賊的心思!」

  趙子服道:「蕭逆寒若是沉得住氣,十年之內必然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成功將大康的江山據為己有,可是他卻突然接連出了昏招,逼藍偱是其一,對付虛無我是其二,以他老道的性情原本不會接連做出這樣的過激之事,除非他只想固守北疆,劃界而治!」

  龍淵微微一怔,這件事他還從來沒有想過,可是回想最近蕭逆寒的種種舉動,的確有著太多的反常。

  趙子服道:「子服敢斷言,蕭逆寒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或許他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龍淵又驚又喜,他低聲道:「你是說……老賊他要死了?」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若非如此,他怎會甘心將即將到手的大康江山與他人分享?他的種種作為,真正的目的是在逼反藍偱,讓大康陷於分裂的混亂之中,下一步他的目標應該就是平南王梁靖,當大康陷入分裂之時,他便可理所當然的退守北疆,到時候大康便不復存在,取代大康宏偉版圖的將是分裂的三國!」

  龍淵雙目之中儘是震駭之色:「若是老賊當真命不長久,或許朕還有一線轉機?」

  趙子服緩緩搖了搖頭道:「陛下,難道你沒有看清,若是蕭逆寒真的要死了,他會讓你繼續留在這世上嗎?」

  龍淵低聲道:「天下若果然像先生所言一般變得四分五裂,朕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趙子服平靜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陛下能夠渡過這場劫難,未嘗沒有翻盤的機會!」

  龍淵雙目盯住趙子服:「願聞其詳!」

  趙子服道:「如今的大康就像一座搖搖欲墜的危樓,陛下與其膽顫心驚如履薄冰的在上面修修補補,還不如乾脆將之推倒後重新建起!」

  龍淵雙目一亮,可是想到眼前的現實,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希望又重新暗淡了下去。

  趙子服道:「東北方的女真人不斷壯大,西北的胡人對中原江山的窺覷之心從未改變過,南方蠻夷部落也在蠢蠢欲動,更何況,大康的百姓早已忍受不了飢餓和貧窮,國內民亂此起彼伏,天下若是就此分裂,必將陷入內外交困之中,既然無法挽回分裂的局面,乾脆就任由他去,自古亂世出英雄,此等亂世,卻是陛下重鑄大康的良機。」

  龍淵聽到這裡,早已對趙子服欽佩的五體投地,他深深一揖道:「先生可願輔佐朕嗎?」

  趙子服歎了口氣道:「現在就算子服留在陛下身邊,也對大局無濟於事,非是子服怕死,若是今日我跟隨了陛下,只怕明日太師就會將子服的人頭砍下來,高高掛在午門外以儆傚尤!」

  龍淵心中明白趙子服所說的的確是實情,充滿失落道:「朕不會為難你!」

  趙子服跪倒在龍淵面前,泣聲道:「陛下,子服自小苦學,無時無刻不想將胸中所學報效國家,正因為如此,子服才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不可以輕易死去,當陛下真正需要我的時候,子服一定會出現在陛下的身邊。」

  龍淵激動地拍了拍趙子服的肩膀:「朕相信,這一天絕不會太過久遠。」

  趙子服道:「子服臨行之前,送給陛下四個字——無須再忍!」

  「無須再忍?」

  「不錯!那蕭逆寒所剩的時間應該已經不多,他必然要在有限的時間內,鞏固自身的勢力,肅清朝內的逆反之聲,這種情況下,他絕不敢對陛下怎樣!」

  龍淵瞇起雙目,他不覺想起自己在處理虛翰良的事情上佔據上風,蕭逆寒近來對自己的忍讓果然另有苦衷,他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

  趙子服道:「陛下,無論康都未來會發生怎樣的風雨,都要記住,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人在,江山便在!」
huro 發表於 2008-9-5 20:19
第六章【縱橫】(中)


  送走了趙子服,龍淵並沒有立刻起駕回宮,而是將祥貴悄悄召到一邊,低聲道:「朕忽然想去春深巷看看!」

  祥貴小聲勸道:「主子,那春深巷早已淪為一片瓦礫,還有什麼可看?」

  龍淵道:「春深巷之所以會落到如此地步,朕難辭其咎,不親眼看看,朕的這顆心永遠不會太平!」想起芊若那雙充滿幽怨的清澈美眸,龍淵心中感到一陣疼痛。

  祥貴點了點頭,正要傳旨前往春深巷,又聽到龍淵道:「讓那些侍衛們先在太廟候著,你跟朕走著過去。」

  祥貴這才明白他是想微服出行,驚聲道:「主子,萬萬不可,若是中途出了什麼岔子,奴才便是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龍淵笑道:「這康都之中還會出什麼岔子,你若不願跟我去,朕便自己過去,跟著這麼多御前侍衛車馬儀仗,還沒等我們走到那裡,半個康都城都要知道了。」

  祥貴拗不過他,只能將侍衛首領趙長春喊了過來,趙長春也頗感為難,可是自從發生了傅子善被殺之事,這幫侍衛都知道這位小皇帝現在是越來越難伺候,若是得罪了他,搞不好會被砍掉腦袋,趙長春想了半天方才道:「陛下,您要是堅持前去,小的也不敢攔著,不過,您也要答應我,由我帶領三名侍衛跟著您,我們絕不走近!小的只說是奉陛下的旨意出門辦事,駕著馬車帶著您悄聲無息的離開太廟,保管不會驚動其他人。」

  龍淵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

  他們主僕六人悄然乘車出了太廟,趙長春只說是給皇帝辦事,別人都以為小皇帝仍然在虔心殿休息,卻想不到龍淵早已悄然溜到了馬車之中。

  他們所乘的馬車畢竟有皇家的標記,出了太廟大門,趙長春將馬車放在附近的親戚家中,借了他們的車馬,找來幾身百姓的衣服,讓手下侍衛換上,龍淵早有準備,前來之時便帶著替換的衣服,換上之後,儼然成為一個富家公子哥兒,祥貴將頂戴除去,稍事整理,雖然他是個小太監,可是畢竟年齡尚小,表面上還看不出和尋常少年的分別。

  一行人來到春深巷之時,已經是上午。龍淵走下馬車,帶著祥貴先行向前方走去,卻見前方儘是烈火燃燒之後的斷壁殘垣,滿目瘡痍,昔日清新雅致的春深巷早已變成一片焦土,臨近的太平大街也受到大火的波及,目睹眼前慘狀,龍淵心中憤恨不已。雖然他已經將傅子善殺掉,可是這件事幕後的真兇卻是蕭逆寒和廖其園,這兩人仍然逍遙在外,並沒有得到應有得懲罰。

  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十多名士兵正在給災民分發食物。龍淵踩著焦黑的土壤走了過去,卻見分發的食物是稀粥和饅頭,那幫分發食物的士兵態度極其惡劣,其中一名頭目模樣的人惡狠狠叫道:「排好隊伍,再敢擁擠,便一個都不發了!」他叫劉禹德,仰仗著自己和兵部尚書廖其園有些關係,所以氣焰囂張、格外跋扈。

  一名中年男子道:「軍爺,前些日子虛侍郎不是公告說,每人每頓有兩個饅頭,如今怎麼只有一個了?」

  劉禹德使了一個眼色,手下兩名士兵已經如狼似虎的衝了上去,推倒那名中年男子,拳打腳踢,打得那男子哭爹叫娘,在地上痛苦翻滾。

  劉禹德冷笑道:「有的吃居然還這麼多廢話,既然如此,你們這幫刁民便都給我餓著吧!」

  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兒哭著衝了上去,跪在那頭目身前乞求道:「大將軍,我奶奶病了,若是再沒有吃的,只怕要餓死了,求您給我一碗白粥,我只要一碗白粥就行。」

  劉禹德雙目轉了轉,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小丫頭,不是大爺我不給你,而是這個多嘴的混賬連累了你們,除非……」

  那小女孩含淚道:「除非什麼?」

  劉禹德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指向那地上哀嚎的中年男子道:「除非你用這柄匕首狠狠的刺他一記!只要我看得滿意,自然會賞你一碗白粥!」周圍士兵齊聲附和,竟然如同看把戲一般圍了上來。

  那女孩兒嚇得小臉煞白,一雙小手不斷擺動,無論如何也不敢接他手中的匕首。劉禹德冷哼一聲,抬腳將那小女孩踢到一邊:「小雜種!給我滾到一邊去!」

  目睹劉禹德竟然如此粗暴對待一個小孩子,龍淵怒不可遏,正要衝上前去之時,卻看到人群中走出一位少女,她伸手扶住了那小女孩,怒嗔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龍淵內心一震,這聲音竟然像極了芊若,他的雙目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惜春樓早已被焚燬,難道芊若僥倖逃出?

  那少女因為背朝龍淵的緣故,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身穿灰色棉裙,用黑紗掩住半邊俏臉,看不出本來面目,一雙美眸清澈如水,冷冷看著那幾名士兵。

  幾名士兵哈哈大笑,劉禹德滿臉獰笑大踏步向那少女逼迫過去:「真是野味難尋,老子偏偏就喜歡這樣刁蠻的女人!」他伸手向那少女的臉上摸去,試圖扯落她臉上的黑紗。

  那少女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卻不意踩中一塊碎磚,足踝擰了一下,嚶!地一聲跌倒在地上,臉上的黑紗也因為摔倒而垂落一邊,露出一張嬌艷不可方物的俏臉,不是芊若還有哪個。

  龍淵看到伊人安然無恙,心中的驚喜之情實在難以描摹。

  劉禹德看到芊若如此美貌,整個人連骨頭都要酥了,色授魂與的目光死死望定芊若的俏臉,嚥了一口口水道:「此女乃是大康通緝的要犯,給我帶走!」

  芊若頓時明白他歹毒的意圖,驚聲道:「我有陛下御賜的寶劍,誰敢碰我!」她的手中牢牢握住一柄短劍,正是當初龍淵交給她的信物。

  劉禹德也看出芊若手中的短劍絕非凡品,從盤龍鑲鑽的劍柄上能夠看出,這十有八九是皇家之物,他瞇起雙目,又生出一個卑鄙的念頭:「大膽女賊,竟敢盜取皇家聖物!」,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芊若花容失色,反轉劍柄指向自己雪白的玉頸,淒然道:「你再敢前進一步,我便死在這裡!」

  劉禹德哈哈大笑,他搖了搖頭,卻猝然出手,趁著芊若不備一把將她的手腕握住,將短劍奪了過來,淫笑道:「想死,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握劍的時候,一定要集中精神!」

  劉禹德轉身望去,卻見一位少年緩步向他走了過來,他微感錯愕道:「你是什麼人?」龍淵雖然是大康天子,可是劉禹德這種低級別的將領卻是沒有機會見到,所以並不認識眼前人正是當今的大康天子。

  龍淵微微一笑,他輕輕歎了口氣,趙長春已經率領三名侍衛如狼似虎的衝了上來,將那劉禹德的手腳擒住,把那柄短劍重新搶回,送到龍淵的手中。

  周圍的十多名士兵看到首領被擒,慌忙向他們圍攏上來,趙長春怒喝道:「混帳東西,都不要性命了嗎?這……我乃御前四品帶刀侍衛趙長春!今日之事,定然要稟報給陛下!」他本想說出龍淵的身份,可是話到嘴邊又慌忙拐了個彎,這個彎兒拐得的確巧妙。

  單單是趙長春的官階已經足以震駭這幫無良的士兵,那些士兵哪還敢站在原地,嚇得四散逃去,唯有劉禹德仍然蠻橫道:「四品帶刀護衛又如何,當今兵部尚書廖其園廖大人是我的姐夫,識相的快點把我放了……」

  趙長春不等他說完,揚手就是兩個重重的嘴巴子,打得劉禹德面頰高高腫起,一縷鮮血從唇角緩緩流了出來。

  龍淵不屑地笑了笑,來到芊若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將她攙了起來,柔聲道:「你還好吧?」

  芊若看到龍淵,眼圈兒突然紅了,她抿起嘴唇,竭力抑制著內心的酸楚,過了許久方才道:「我很好!」
huro 發表於 2008-9-6 11:42
第六章【縱橫】(下)


  趙長春來到龍淵身邊低聲道:「公子,我看不久他們就會搬救兵來了,我們還是盡快走吧,省得麻煩!」

  龍淵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劉禹德道:「把他先押走!」他又向芊若道:「你現在住在哪裡,我送你過去。」

  芊若並沒有拒絕,隨同龍淵一起進入車廂,龍淵將那柄匕首重新交到她的手中,輕聲道:「這一次,你可要拿穩了!」

  芊若點了點頭,緩緩抽出匕首,卻猛然向龍淵的心口刺來,她的刺殺全無徵兆,龍淵根本沒有任何防備,匕首在即將接觸到他的胸口前,卻又突然停滯在那裡,淚光在芊若的雙眸中閃爍,她櫻唇微顫道:「惜春樓可是你下令燒的?」

  龍淵這才明白芊若原來一直懷疑自己才是縱火案的真兇,他苦笑道:「芊若姑娘以為這件事是我做的?我為何要這樣做?滅口嗎?我既然想殺你滅口,又為何留下證據?」

  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芊若皎潔的俏臉緩緩流下:「我的姐妹,我的娘親,全都被活活燒死在這場大火之中……」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芊若放下匕首,掩面而泣。

  龍淵輕輕攬住她的香肩,芊若無助的撲入他的懷中,淚水無聲將他的衣襟沾濕,過了許久她方才控制住自己悲傷的情緒,抬起頭,擦乾淚水,輕聲道:「民女多有得罪!還請陛下恕罪!」

  「我從未怪過你!」

  「我要走了!」

  龍淵微微一怔:「惜春樓已經被焚,康都之中,你難道還有其他的親人?」

  芊若輕聲道:「天下之大,自有芊若容身之處,我之所以在康都逗留至今,就是想親口問問陛下,縱火之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現在我心願已了,留在康都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龍淵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眷戀,他本想開口挽留芊若,可是話到唇邊卻又嚥了回去,現在他連自己的安危都無法保障,又憑什麼去保護他人,趙子服說得不錯,現在留在自己的身邊等於自尋死路,自己又何苦連累其他人呢?

  龍淵讓趙長春停下馬車,芊若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她走了兩步,龍淵從後面又追趕上來,將那柄她剛剛棄在車廂內的匕首重新交到她的手中:「無論你去哪裡,都不要忘了我!」

  芊若含淚點了點頭,在她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眼前的龍淵如果不是大康的皇帝該有多好?假如龍淵挽留自己,自己會不會留下?芳心中悄然流露出幾許期待。

  龍淵低聲道:「一路保重!」

  淚水無可抑制的逃脫了眼眶的束縛,芊若扭過頭去,生怕被龍淵看到自己淒楚無助的樣子,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從頸上取下一個紅絲線穿著的玉觀音,輕輕放在龍淵的手中,綻放出一絲笑容:「我娘說過,她能夠保佑主人一世平安。」

  「謝謝!」龍淵的聲音變得有些異樣。

  「答應我,做個好皇帝!」芊若迎著陽光向遠方走去。

  龍淵久久站在原地,握著那顆玉觀音,感受著上面淡淡的體溫,癡癡看著芊若的背影,淚水已然將他的視線模糊……

  兵部尚書廖其園、戶部尚書林恆安被雙雙召入宮中,龍淵在月華宮召見了他們兩個,看到小皇帝一臉的怒色,兩人都知道今天有些不妙,慌忙跪在龍淵面前叩首。

  龍淵重重拍了拍龍案:「朕的旨意,你們兩人到底是遵還是不遵?」

  林恆安恭敬道:「陛下,您是大康之主,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豈敢不遵!」

  廖其園並不知道小皇帝這次為何發火,還以為是上次春深巷縱火案的事情,小聲道:「縱火一案,陛下給了我們三天,微臣正在努力追查,現在已經有了些眉目!」

  龍淵冷笑道:「你當然有眉目!」

  廖其園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看來今天小皇帝的火氣是衝著自己發的。他壯著膽子道:「微臣不知陛下是什麼意思?」

  龍淵走下御座,指著廖其園的鼻子道:「縱火案的事情朕先不提,朕且問你們兩個,國庫調撥的那些賑災糧餉可曾有人中飽私囊?」

  林恆安慌忙答道:「陛下明鑒,國庫調撥的賑災糧餉,全都分發下去了,若有人敢中飽私囊,我等必徹查到底。」

  廖其園也忙不迭的點頭。

  龍淵冷笑道:「好,如果當真有人敢這樣做,你們會如何處理他?」

  廖其園答道:「臣會剝其皮,拆其骨,啖其血肉,方才解我心頭只恨。」林恆安附和道:「對待那些貪贓枉法的奸佞,原該如此!」

  龍淵笑著點了點頭道:「好,朕等得就是你們這一句話!」

  他擺了擺手道:「小貴子,上菜!」

  廖其園和林恆安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小皇帝打得什麼主意?林恆安道:「陛下,微臣來時已經吃過了……」

  龍淵淡然笑道:「朕賜給你們的食物自然是要吃的!」

  祥貴將一碗生肉塊端到兩人的面前,此外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鮮血。

  廖其園眼睛瞪得老大:「陛下……這是……生的啊!」

  龍淵慢條斯理道:「朕今日偶然經過春深巷,剛好看到一個名叫劉禹德的將領在分發食品,原本災民每人應該得到兩個饅頭,到了他那裡便成了一個!朕一怒之下,便將他拿下審問,誰想到這混帳東西口口聲聲說廖大人是他的姐夫。」

  廖其園慌忙道:「微臣冤枉啊,微臣的妻妾之中根本沒有劉姓女子!」他心中卻明白,那個劉禹德是他一個相好姘頭的弟弟,想不到那小子如此倒霉竟然撞在了皇上手中。

  龍淵微笑道:「朕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胡言亂語,一怒之下便將他的腦袋砍了,讓廚師挑選裡脊精肉給剁了,就是擺在你們面前的這碗!」

  廖其園和林恆安看著眼前的肉塊,嚇得魂飛魄散,只覺著腹中有一股熱流向上猛衝,可是礙於小皇帝站在眼前,那裡敢吐出來!

  龍淵道:「剛才是哪個說過要剝其皮,拆其骨,啖其血肉的呢?」

  林恆安此時哪還顧得上什麼交情,伸手指向廖其園道:「是廖大人說的!」

  假如廖其園手中有刀,他肯定要一刀將林恆安的腦袋給切下來,他哭喪著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陛下,臣剛才只是打個比方!」

  龍淵臉色猛然一變,他大踏步回到御座上坐下,冷哼一聲道:「廖其園,你當朕還是小孩子嗎?」

  廖其園慌忙跪倒道:「微臣不敢!」

  龍淵道:「朕為了怕你麻煩,皮已經幫你剝過了,骨頭也已經拆好了,這肉嘛,也給你剁成了小塊,你必須給我吃得一乾二淨,否則你就是欺君,欺君就要問斬!」

  林恆安此時只想脫清自身干係,落井下石的說道:「廖大人,千萬不可讓陛下動怒!」

  廖其園又是惱火又是害怕,他拿起筷子,強顏歡笑道:「多謝陛下恩寵!」,他忍住內心的一陣陣噁心,逼著自己吞下一塊生肉,可恨那小皇帝還微笑問道:「廖大人,滋味如何?」

  「好吃,好吃!」廖其園口齒含糊道。

  林恆安在一旁看得噁心,將臉扭過一邊。

  龍淵微笑道:「林大人,是不是怪朕偏袒廖大人呢?」

  林恆安慌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吶!」

  龍淵歎了口氣道:「想想朕這件事做得的確有失公允,哪有讓林大人看著廖大人獨自享用的道理?這麼著吧,廖大人,你把旁邊的那碗湯讓給林大人吧,都是一殿之臣,不要那麼小氣嘛!」

  廖其園求之不得,他端起那碗鮮血送到了林恆安的面前,林恆安看到廖其園幸災樂禍的眼神,也知道今天這頓定然是躲不過去了,他只得端起那碗鮮血,閉著眼睛喝了下去,誰曾想,那鮮血放了這麼久已經凝固了,他只能一點點咬碎吞下。

  龍淵滿臉笑意的盯著兩人,直到他們將兩碗血肉吃的一乾二淨,這才大笑道:「兩位大人可吃飽了嗎?」

  「吃飽了,吃飽了!」

  「朕好像忘了上酒!」

  廖其園帶著哭腔道:「陛下,臣真的吃不下了!」

  林恆安也連連點頭,他噁心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既然吃不下,朕也不好勉強,你們退下去吧!」

  兩人如同大赦,草草跪別之後便向宮門外跑去。

  龍淵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禁哈哈大笑,心中真是暢快淋漓,候在一旁的祥貴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他上氣不接下氣道:「主子……主子……您真是厲害,居然讓他們吃了這麼多的生豬肉……」

  龍淵笑道:「我讓你加得瀉藥可曾放了?」

  「主子吩咐的事情……奴才……奴才怎敢忘記……」
huro 發表於 2008-9-7 10:18
第七章【憐香】(上)


  廖其園和林恆安剛剛跑出月華宮,兩人便同時躬下身子嘔吐起來,直到吐出得全都是酸水,兩人方才揩乾鼻涕眼淚直起身來,廖其園邊抹眼淚邊罵道:「林恆安啊,林恆安,枉我和你相交多年,你竟然是這種不講道義的小人!」

  林恆安也是滿肚子的委屈:「廖其園,如果不是被你連累,我豈能被陛下逼著喝下那碗人血……」提到這個敏感的字眼,兩人臉色都是一變,再度俯身嘔吐起來。

  廖其園心中暗暗道:「我廖其園今生今世必雪今日之恥!」,剛剛吐完肚子又痛了起來,兩人幾乎同時放了一個響屁,哪敢再繼續逗留,強忍著刀絞般的腹痛,慌慌張張向宮外逃去。

  蕭逆寒不屑的看著跪在面前的兩人,冷冷道:「陛下找你們過去就是為了吃肉嗎?」

  廖其園泣不成聲道:「太師啊!小皇帝根本就是一個暴君,他竟然將劉禹德的屍體剁碎,讓我們吞下他的血肉,太師啊!你要為我們做主!」

  林恆安也哀號道:「太師,可憐我們從皇宮一路走來,上吐下瀉,現在半條命已經被折騰掉了,小皇帝對我們動了殺心啊!」

  蕭逆寒冷笑了一聲,他大聲喝道:「劉禹德!」

  廖其園打了一個激靈,卻看到被打得如同豬頭一樣的劉禹德一瘸一拐出現在他們的身後,他嚇得大叫了一聲,還以為是劉禹德的冤魂找他索命。

  林恆安更是嚇得魂不附體,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劉禹德跪倒在地上,悲聲道:「姐夫,你要為我做主啊!」

  廖其園這才知道劉禹德根本沒有死,心中又是惱恨又是羞愧,想不到自己混跡朝堂多年,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皇帝給玩弄了。他揚手便給了劉禹德一個耳光:「不爭氣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劉禹德滿腹委屈的離去。

  蕭逆寒負手來到廖其園和林恆安面前:「全都起來吧!」

  廖其園和林恆安羞愧難奈地站起身來,既然劉禹德還活著,想必小皇帝給他們吃得根本就不是什麼人肉,這次可謂是丟人丟到家了。

  廖其園厚著臉皮問道:「太師是怎樣找到劉禹德的?」

  蕭逆寒冷笑道:「你當是他有本事自己走回來嗎?」

  廖其園紅著臉道:「卑職實在是想不通!」

  蕭逆寒道:「小皇帝讓人把他送到了我的府上,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他是在暗示我,知道你們兩人是我的親信,劉禹德的事情權當是給我一個警告!」

  林恆安怒道:「這小皇帝也太放肆了!」

  蕭逆寒怒視林恆安:「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指責聖上?」

  林恆安嚇得雙膝一軟,在蕭逆寒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蕭逆寒用手指了指林恆安,又指了指廖其園:「你們這兩個沒用的廢物!難怪陛下會如此整治你們,連災民的那丁點兒口糧也敢剋扣!」

  兩人嚇得面如土色,口中不斷乞饒。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我本想藉著縱火案一事,給那些不聽話的官員一些顏色看看,想不到你們兩個廢材卻給我捅不完的漏子,害得我處處受制!」

  廖其園帶著哭腔道:「太師,非是我等沒用,而是那小皇帝太精明了,卑職擔心,照這樣發展下去,終有一日,他連太師都不會放在眼裡。」

  蕭逆寒心中暗自冷笑,自己的心思,這幫蠢材怎會知道?他平靜道:「當前局勢混亂,凡事皆要以安定為先,你們兩個踏踏實實做好本份就是,其他的事情先不要去想。」他話鋒一轉,又和藹安慰了兩人幾句,恩威並施,這是他慣用的伎倆,這兩人雖蠢,可畢竟對自己還有用處,千萬不能讓他們太過傷心,要知道越是這種奴顏婢膝的傢伙,越是容易改變立場。

  懲治了廖其園和林恆安,龍淵心情暢快了許多,本想返回寢宮休息,邱富海卻又前來傳旨,太后召他前去見面。

  自從知道太后懷上了蕭逆寒的骨肉,龍淵心中便對她充滿了反感和恨意,可是礙於面子,這件事暫時無法揭穿,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慈寧宮。

  太后蘇無垢臉色凝重,看得出她的心情很不好,龍淵裝出一切如常的樣子,恭敬道:「母后!不知這麼晚召孩兒過來為了什麼事情?」

  蘇無垢黯然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你的事情!」

  龍淵心中微微一怔,難道自己懲治廖其園和林恆安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她的耳中,她要幫著蕭逆寒對付自己嗎?他表面上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笑道:「究竟是什麼事情?」

  蘇無垢道:「今日相國虛無我派人入宮求見,說他的孫女兒昨晚突發急病不幸身故了。」

  龍淵愣了愣,可馬上就明白了過來,這邊太后要為自己提親,那邊他孫女兒便病死了,天下間哪有那麼巧的事情?雖然他本來對虛無我的孫女兒並沒有太多興趣,可是虛無我的做法,也太讓他顏面無光,自己無論怎樣都是大康的皇帝,向他的孫女提親,是對他無上的恩寵,想不到這虛無我竟然使出這一招,分明是蔑視自己。

  龍淵心中雖然惱怒異常,可是表情卻仍然如同古井不波,淡然笑道:「虛相國本已病重,現在又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悲傷可想而知,看來朕抽空還是要去探望探望他。」

  蘇無垢歎了一口氣道:「淵兒啊,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天我讓你送給虛無我的錦囊之中寫著你和虛慧妍的生辰八字,意在向虛無我提親,這老傢伙遲遲不肯回復,到現在竟然給我來了這麼一手。」

  「聽母后的意思,您好像並不相信虛慧妍已經死了?」

  蘇無垢冷笑道:「虛無我這隻老狐狸,向來就是一肚子的鬼主意,他連我們皇家都瞧不起,如此不忠不義之臣,要他又有何用。」

  龍淵心中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歎了一口氣道:「母后,也許那虛慧妍當真已經死了,就算她不死,我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也沒有什麼興趣。」

  蘇無垢道:「皇兒,事關我們皇家的臉面,這件事上你千萬不可軟弱,若是讓虛無我得逞,以後在群臣面前,我們娘兒倆哪裡還能夠抬得起頭來?」

  龍淵故意試探道:「母后以為孩兒應當怎樣去做?」

  蘇無垢用力咬了咬銀牙道:「明兒我便親自過虛府一趟,本宮倒要看看,他虛無我的孫女兒到底是生還是死!」

  龍淵現在滿腹的心事,哪裡還顧得上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乾脆任由她去折騰,低聲道:「一切都由娘去做主,若是虛無我真敢做出對朕不敬的事情,孩兒絕不會放過他!」

  蘇無垢滿意地點了點頭,卻突然感到一陣噁心,扭過身去嘔了一口,龍淵看到她的模樣,心中又是惱恨又是傷心,佯裝關心道:「母后,你是不是病了?」

  蘇無垢拿起茶盞飲了一口,喘了口氣方道:「不妨事,我今日起的太早有些受涼了!」

  龍淵暗自冷笑,這時候太醫柳思變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到龍淵也在這裡顯得有些錯愕,慌忙向龍淵跪拜。

  龍淵起身道:「既然母后身體抱恙,孩兒也就不耽誤你休息了,等明兒我再來看你!」

  蘇無垢溫婉笑道:「你終日國事操勞,有時間還是要好好歇歇,我沒有什麼事情,你不必擔心。」

  龍淵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柳太醫,有沒有靈驗的跌打藥,給我一些!」

  「有的!」柳隨風慌慌張張打開藥箱,取出一個羊脂玉瓶,跪著呈給龍淵道:「陛下,裡面的綠色藥膏,外敷即可!」

  蘇無垢驚聲道:「皇兒,你受傷了嗎?」

  龍淵笑道:「不是我,今兒百虹惹怒了我,被我打了兩下,我下手沒輕沒重的,這藥膏是拿去給她用的。」

  蘇無垢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對付那些不聽話的奴才自然要打!」

  龍淵點了點頭,將羊脂玉瓶塞入懷中,向蘇無垢辭行後離開了慈寧宮,邱富海打著燈籠在一旁為他引路。

  看到四處無人,龍淵方才低聲道:「邱公公,今日他可曾過來?」他指得當然是蕭逆寒。

  邱富海搖了搖頭。

  龍淵歎了一口氣,又道:「你看朕還能做多久的皇帝?」

  邱富海萬萬沒有想到龍淵竟然問出這句話來,顫聲道:「奴才不敢說!」

  龍淵哈哈大笑:「你回去吧,這兩步路朕要自己走回去。」
huro 發表於 2008-9-8 00:28
第七章【憐香】(中)


  龍淵緩步走回自己寢宮的同時,大康相國虛無我正踏入太師蕭逆寒的大門之中,自從他與蕭逆寒交惡以來,他已經整整七年沒有踏足蕭府的大門,而今天,他卻要強忍心頭的屈辱,來到這裡,這一步代表著他在和蕭逆寒的政治交鋒之中已經全然落敗,而這一步,卻又是為了他子孫的未來,為了虛氏一門的延續。

  蕭逆寒靜靜站在照壁前,望著虛無我顫顫微微的身影,內心中竟然沒有任何勝利的感覺,兩個曾經代表大康權力巔峰的人物,此時都已經步入了自身生命的隆冬。

  蕭逆寒快步走上前來,握住虛無我的手臂道:「相國,學生不知您老深夜來訪,未能出門遠迎還望恕罪!」

  虛無我含笑望著蕭逆寒,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相遇,他們對彼此的想法都已經心知肚明。

  虛無我道:「老夫今晚來此,是想和太師好好談談!」

  蕭逆寒恭敬道:「相國請!」

  兩人來到蕭逆寒的書齋坐定,蕭逆寒親自為虛無我斟滿清茶,微笑道:「想當初品茶之道還是相國教給我的呢!」此一時彼一時,想當年在虛無我面前,他總是以學生自居,而現在他已經可以和虛無我平起平坐。

  虛無我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但覺唇齒留香,一股清涼之氣直入肺腑:「好水!好茶!水是玉泉山雪水融成,茶乃是遮雲山雲霧嶺雨前新茶!」

  蕭逆寒已然向虛無我豎起了拇指:「相國果然寶刀未老!」

  虛無我意味深長道:「太師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茶中的韻味,老夫只能品出,卻無法親手炮製出來了,老嘍,老嘍!」

  蕭逆寒淡然一笑,他聽出虛無我的言外之意,低聲道:「學生驚聞相國的孫女兒於昨日突發急病過世,本想明日過府前去弔唁,順便安慰安慰相國,現在看到相國精神還好,學生也就放心了。」

  虛無我撫鬚笑道:「人終有一死,無非是早晚而已,既然人已經沒了,老夫就算再傷心又有何用?只要我那孫女兒死後能夠安逸平靜,老夫便已經心滿意足。」

  蕭逆寒虛情假意道:「相國的話耐人尋味啊!」

  虛無我平靜道:「太師,老夫來此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明日老夫便會上奏陛下,我要告老還鄉!」

  蕭逆寒內心一怔,虛無我的這個決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瞭解一個人對於權力的那份執著之情,倘若不是身患絕症,他絕不會放棄對至高權力的追逐,他相信每個人都會是一樣。

  虛無我道:「老夫老了,也累了,發生了慧妍的事情後,我對什麼功名什麼利祿早已失去了興趣,還不如返回故里種種花草,養養雞鴨來得快樂。」

  「陛下還小,還需要相國的輔佐……」

  虛無我抬起右手,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逆寒,這裡只有你我兩人,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

  蕭逆寒淡然笑道:「相國請講!」

  虛無我道:「老夫抱恙在身,已經多日未上朝堂,可是朝內的事情多少也聽說了一些。」

  蕭逆寒似笑非笑道:「大康的事情自然瞞不過虛相國!」

  虛無我並不在意蕭逆寒的嘲諷,繼續道:「在旁人看來,藍偱擁兵自立這件事上,你走錯了一步棋!」

  蕭逆寒笑了起來。

  虛無我又道:「若是我告老還鄉,在別人看來,定然以為又是你在逼我!」

  蕭逆寒笑得越發開心。

  虛無我道:「其實你原本用不著那麼著急!以老夫對你的瞭解,你並非是一個急性子的人!」

  蕭逆寒輕聲歎道:「相國果然是最瞭解我的人!」心中暗暗感歎,這個一直以來最為強勁的政治對手看來已經識破了自己的真正用心。

  「可惜,我們並不是朋友,日後也沒有機會再做朋友!」

  蕭逆寒端起茶盞飲了一口,他的目光充滿了惋惜和遺憾,不和他做朋友的人往往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虛無我道:「老夫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就算上天眷顧,我也沒有幾天好活,我心中所牽掛的只有那些不肖的子孫,逆寒,你也早為人父,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相國要往南走?」蕭逆寒低聲問道。

  虛無我搖了搖頭道:「老夫會向東走!」

  「東走可是大海啊!」

  虛無我低聲誦念道:「奔流到海不復回……」

  蕭逆寒看著虛無我深邃的目光,終於相信,虛無我是要將他在康都的家族和最後力量完完整整的撤出去,他顯然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用心,這樣的讓步是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虛氏一門的實力。

  虛無我道:「老夫走了,對你,對我,對陛下都是最好的結果!」

  蕭逆寒沉思良久,終於道:「相國,我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知道先皇離世之前,曾經單獨將你叫了過去,給了你一封密函……」

  虛無我微笑道:「老夫既然過來,便早有準備!」他從懷中取出一幅古舊的密函,低聲道:「這密函我從未拆啟過,太師從上面的印記應該能夠看得出來。」

  蕭逆寒雙目一亮,他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密函,確認上面的筆跡的確是先皇所寫,這才點了點頭道:「相國可以放心去了!」

  虛無我站起身來,向蕭逆寒拱了拱手,轉身向門外走去。

  蕭逆寒從腰間掏出匕首,小心將火漆挑開,從中抽出那封讓他夢牽魂繞十二年的密函,卻見那密函上只寫著四個字『祖宗庇佑!』,蕭逆寒不禁大失所望,想不到這密函之中根本沒有任何秘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將密函湊到燭火之上點燃,看著密函在眼前一點點變成灰燼,蕭逆寒的內心中忽然產生一陣難言的悲哀,他在擊敗一個個強勁的對手後,卻發現自己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蒼白和脆弱……

  龍淵在百虹和晴丫兒的幫助下脫去皇袍,換上輕便的寢袍,晴丫兒端來一碗參茶,龍淵飲了幾口,將茶盞放在托盤之上:「怎麼沒見紫蕪?」

  百虹和晴丫兒對望了一眼,百虹怯生生道:「紫蕪此刻正在給皇上準備燕窩粥呢!」

  龍淵微微一怔,他原本以為紫蕪挨了責罰,此刻正在靜養,卻想不到她仍然堅持為自己準備宵夜,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歉疚,他低聲道:「傳她過來,朕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她說!」

  百虹和晴丫兒點了點頭,她們兩人起身告退,不多時便看到紫蕪端著紫檀木托盤,上面放著剛剛煮好的燕窩粥。

  因為身體疼痛的緣故,紫蕪每走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在小皇帝面前她必須掩飾身體的痛楚,蒼白如雪的俏臉之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明澈如水的美眸卻蕩漾著痛楚的波光。

  龍淵指了指一旁的長几,示意紫蕪將托盤放在上面,紫蕪想要向他行跪拜之禮,龍淵淡然道:「免了!」一雙虎目上下打量著紫蕪,許久方道:「你心裡是不是記恨著朕?」

  紫蕪慌忙跪倒在龍淵面前,顫聲道:「陛下,奴婢從未有過記恨陛下的意思!」

  龍淵淡然笑道:「是不敢還是沒有?」

  紫蕪淚光盈盈望向龍淵道:「陛下,紫蕪自入宮伊始,便下定決心終生追隨陛下,在紫蕪心中怎會有記恨二字?」

  「一入宮門深似海,朕想不通為何蕭太師要將你送入宮中?」其實龍淵心中早有答案,蕭逆寒之所以將紫蕪送到自己身邊就是為了更方便的監視自己。

  紫蕪柔聲道:「紫蕪在這世上早已沒有親人,能夠侍奉陛下是紫蕪前生修得的福分。」

  龍淵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你的傷還痛嗎?」

  紫蕪搖了搖頭。

  龍淵沉聲道:「究竟是你在說謊話,還是小貴子欺君?」

  紫蕪俏臉嚇得更無血色:「陛下,是奴婢……說了謊話。」

  龍淵心中暗笑,和顏悅色道:「讓朕看看你的傷勢!」

  紫蕪萬萬沒有想到小皇帝居然提出了這個要求,俏臉一熱,頓時紅到了玉頸,輕聲道:「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龍淵並沒有想得太多。

  紫蕪芳心之中嬌羞難耐,她暗暗想道:「難怪陛下要將百虹和晴丫兒支開,他是不是想……」腦海中想起自己剛剛入宮之時,宮女對自己的教導,一雙美眸羞澀的瞇了起來,黑長而鬈曲的睫毛微微顫動:「若是陛下當真想要臨幸自己,自己自然是不能拒絕的!」

  龍淵指了指身後的龍榻:「你去榻上躺著!」
derme 發表於 2008-9-8 09:00
【困龍卷】
第七章【憐香】(下)


  紫蕪宛如蚊吶般輕輕嗯了一聲,慢慢走向屏風之後,含羞褪去繡鞋羅襪,俯臥於鬆軟的龍榻之上。

  龍淵來到榻邊坐下,看到紫蕪的樣子,不禁笑道:「你穿得如此密實,我如何能夠看到你的傷處?」

  皇命不可違,紫蕪含羞解開裙帶,褪去羅裙,俏臉朝下宛如含苞待放的睡蓮一般俯臥於鬆軟的龍榻之上。

  龍淵雖然貴為天子,卻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欣賞少女的如雪粉臀,卻見紫蕪皮膚雪白細膩,宛如羊脂白玉,骨肉勻稱,纖腰玉臀延綿出擁有驚人誘惑力的絕美曲線,雪白的翹臀之上留有不少紅腫瘀青的痕跡,顯然是今日的那頓板子所致。

  龍淵正值青春年少,對於男女之事已有朦朧印象,在他遇到芊若以後,內心的情愫已經悄然萌動,自從在太廟得到那幅春宮圖之後,房帷之事對他已經從神秘變為好奇,目睹紫蕪如此玲瓏嬌嫩的玉體,他感覺到身體的某一處開始蠢蠢欲動。

  龍淵的手掌輕輕覆蓋在紫蕪的玉臀之上,掌心的熱力讓紫蕪的嬌軀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顫,宛如風中顫抖的百合,細膩溫軟的感覺沿著龍淵的神經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而這種感覺宛如烈火般點燃了他潛藏多年的慾望。

  紫蕪一顆芳心嬌羞難奈,雖然在侍奉龍淵之初便已經做好了隨時獻身的準備,卻沒有想到這一刻竟會如此到來,全無徵兆。她感到龍淵的手掌沿著她玉臀的曲線四處游弋,一雙美腿下意識的繃緊,隨即感到一種黏糊糊的液體塗抹在她的玉臀之上,羞得將俏臉深深埋入枕席之中:「陛下他……」

  龍淵輕聲道:「這金創藥相當靈驗,我想你的傷很快便會好的。」

  紫蕪此時方才明白龍淵在做什麼,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感激,小聲道:「多謝陛下!」婉轉嬌柔的聲音更讓龍淵血脈賁張。

  龍淵貼在紫蕪玉臀上的手掌竟捨不得離開,他忽然很想褪去紫蕪所有的衣物,看看這長裙包裹下,是怎樣誘人美好的玉體。他的性情素來是敢作敢為,有了這樣的想法,馬上便付諸實施。抓住紫蕪的長裙輕輕向下扯去,露出紫蕪一雙筆挺修長的美腿。

  「陛下……」紫蕪羞不自勝道。

  龍淵握住紫蕪晶瑩圓潤的足踝,低聲道:「你轉過身來,讓朕好好看一看!」

  紫蕪無聲點了點頭,轉過嬌軀,卻見她俏臉早已緋紅,在宮燈的映照下,更顯得明艷不可方物,美眸緊閉,櫻唇微抿,流露出無限羞澀。

  這樣欲拒還迎的表情越發引人心動,龍淵抿了抿嘴唇,感到喉頭一陣發乾,目光落在紫蕪隆起的雙峰之上,右手緩緩伸了過去。

  他的指尖剛剛觸及紫蕪的衣襟,卻聽到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龍淵內心劇震,腦海中的旖旎念頭頃刻間煙消雲散,他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來,衝出門外,抬頭望去,卻見天和殿的方向燃起衝霄的火焰,在蒼茫的夜色之中,目力所及,遠遠近近,竟然有好幾十處火光,整個皇宮到處都是一片呼救慘叫之聲,巨大的火焰迴旋在夜空之中,將星月映襯得黯淡烏光,更顯得悲烈雄壯,黑紗似的烽煙在皇宮的上方亂舞,隨風四散飄向這古老的康都,整座皇宮頃刻間已經籠罩在濃煙烈火之下。

  龍淵好半天才從初始時的震駭中回過神來,他從內心深處發出一聲瘋狂的怒吼:「救火!」

  龍淵撩起長袍的下擺,大踏步向天和殿的方向衝去,斜刺裡小太監祥貴衝了出來,死命抱住龍淵的身軀:「主子,危險啊!您千萬不能去啊!」

  龍淵雙目圓睜,暴吼道:「滾開!」他一把將祥貴推倒在地上,那祥貴仍然死死抱住他的足踝,泣聲道:「主子,您要保重龍體!」

  龍淵抓起祥貴的髮髻,揮拳欲打,此時卻聽到身後響起秉善的聲音:「主子,千萬不可啊!」

  聽到動靜趕出來的宮女太監紛紛圍了上來,在龍淵面前跪到了一片。

  極度的憤怒讓龍淵的身軀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他手指眾人道:「都在這裡……跪著做什麼?還不快快去救火!」

  那幫宮女太監慌忙站起身來,一個個去尋找救火的工具。

  秉善來到龍淵的身邊,含淚跪下道「主子,您要保重啊!」

  龍淵雙目通紅,凝望前方大火,低聲歎道:「難道這是上天對朕的懲罰?」

  秉善小聲道:「陛下,火因未查清之前,千萬不可妄自猜度,當務之急,乃是組織救火,等到大火撲滅,一切自然會水落石出。」

  經秉善提醒,龍淵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他點了點頭道:「不錯,救火!」

  考慮到主子的安全,秉善和祥貴說什麼都不讓龍淵靠近火場,陪著他來到景仁宮右側的觀星台之上觀察火勢的發展,龍淵剛剛來到觀星台之上,內侍太監總管邱富海便慌慌張張趕了過來,向龍淵稟報道:「陛下!大火是從天和殿燃起,地和殿也已經受到波及,如今已經調撥了兩萬羽林軍前來救火,朝中眾臣也已經聞訊向皇宮趕來。」

  龍淵緩緩點了點頭,從他的位置能夠看到火勢所波及的範圍主要是天和殿、地和殿周圍的宮室,大約佔據皇宮的四分之一範圍,他聲音低沉道:「無論花費怎樣的代價,都要將火勢盡快控制住,對了!太后那裡怎樣了?」

  「啟稟陛下,慈寧宮附近並沒有受到火勢波及。」

  龍淵歎了口氣,心中感到一陣隱痛,從天和殿、地和殿的火勢來看,這兩座皇宮內最大的標誌性建築多半是保不住了,兩宮被焚,剛巧應了天地不容這四個字,難道代表著五百三十二年大康的國運到自己這裡終於走到了盡頭?他的目光向觀星台下方的巷道望去,卻見太醫柳思變正指揮著幾名小太監將珍貴藥品搬出距離火場較近的回春樓。

  龍淵心中不由得聯想起太后蘇無垢懷孕之事,一個陰暗的念頭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叫過邱富海,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邱富海的臉色一變,隨即又用力點了點頭,小皇帝是讓他將太醫柳思變騙到附近的樂壽堂,不用多想已經知道他的真正用心。

  「陛下怎會受傷了?」柳思變驚慌失措的跟著邱富海向樂壽堂趕去,

  邱富海歎道:「陛下心繫火場,不小心崴到了腳脖子,如今腫得就像饅頭一樣。」

  柳思變感慨道:「怎會如此不小心啊!」

  眼看樂壽堂就在眼前,邱富海心中暗道:「柳思變啊柳思變,今日是陛下要殺你,千萬莫要怪我騙你!」

  那柳思變忽然驚呼道:「邱公公!」

  邱富海微微一怔,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道黑影從樂壽堂的上方流星般飛掠而過,瞬間已經消失在視野之中,他駭然道:「不好!難道是刺客!」兩人同時大駭,那邱富海驚恐之中哪還記得小皇帝交給自己的任務,大聲驚呼道:「有刺客!」

  遠處剛好有一對羽林軍經過,為首將領劍眉朗目英氣逼人,他大踏步奔了過來:「邱公公,哪裡有刺客?」

  「皇上在那裡!」邱富海指了指前方的樂壽堂,柳思變已經先行向樂壽堂衝了過去。

  邱富海大聲道:「快去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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