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忠奸】(中)
藍偱打出勤王的旗號,在雁門關高樹大旗,一時間平型關、紫荊關、倒馬關、寧武關、偏頭關守將紛紛響應,短短數日之內,大康西部邊陲的土地盡數落於藍偱的手中。
藍偱的自立讓本就動盪的大康,更陷入風雨飄搖的境況之中。
天和殿內,氣氛肅穆,文武百官分列兩旁,太師蕭逆寒正站在殿中慷慨陳詞,歷數藍偱叛逆的罪過。
龍淵一邊聽著,一邊懶洋洋打著瞌睡,對於藍偱謀反自立之事,他早有心理準備,如果不是蕭逆寒步步緊逼,也不會讓藍偱過早的決定自立,如今的混亂局面,可以說全都是他一手造成。
蕭逆寒總算將藍偱的罪狀歷數完畢,大聲道:「陛下,這就是藍偱的八十一條罪狀!」
龍淵也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蕭逆寒給藍偱羅織的罪名竟然如此之多。
蕭逆寒看到龍淵坐在那裡呆呆出神,心中一陣惱怒,這種時候,小皇帝居然又走了神,他大聲道:「陛下!」
龍淵這才回過神來:「太師有什麼事情?」
蕭逆寒怒火中燒,向前一步步走去:「陛下,那藍偱集結十萬叛軍,在大康西疆自立為王,民亂未平,內患又生,陛下若不及時應對,我大康的疆土就要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太師以為該怎樣去做?」
蕭逆寒大聲道:「藍偱叛國自立,其罪當誅!」
龍淵心中暗暗好笑:「太師,那藍偱身在雁門關,你打算派何人去誅殺他?」
蕭逆寒怒吼道:「那藍偱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朝內有人從中挑唆!」他猛然轉過頭去,陰冷的目光從重臣的臉上一一掃過。
朝內百官慌忙垂下頭去,生恐蕭逆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蕭逆寒手指一人,大聲道:「把周安泰給我拿下!」
四名如狼似虎的侍衛衝入官員的隊列之中,將禮部侍郎周安泰從官員陣列中拖了出來,周安泰大叫道:「陛下!臣冤枉啊!」
龍淵大聲道:「且慢!太師,凡事都要講究證據二字,你說周安泰謀反,可有確實的證據?」他從秉善的口中對朝內官員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周安泰是有數的忠臣之一,為人性情正直,剛正不阿。
蕭逆寒冷笑道:「證據?陛下,這滿朝文武全都是證人,藍偱謀反便是確鑿的證據,周安泰和藍偱狼狽為奸,相互串謀,意圖裡應外合顛覆我大康江山。臣不知陛下還要什麼證據?你年紀尚小,容易被這些奸臣的表象所迷惑!」
龍淵心中怒極,雙拳在長袖之中攥緊,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聲道:「來人,將周安泰給我拿下,押入天牢,交由刑部審理此案!」他表面上是將周安泰治罪,其實是想便被動為主動,暫時護住周安泰的性命。
蕭逆寒老奸巨滑,頓時明白了龍淵打得什麼主意,表情森然道:「陛下!事實俱在眼前,何須再審?對於這種謀逆犯上的亂臣賊子,絕不可心存仁慈,輕易姑息,當處斬立決,誅其九族,以儆傚尤!」
龍淵雙目圓睜,眼圈已經被怒火染紅,他無法按捺住心頭的怒火,正要抗爭之時,卻聽到周安泰發出一聲暴吼道:「放開我!」
四名押住周安泰的武士不由得一顫,周安泰大聲道:「容我向陛下辭行!」
蕭逆寒使了一個眼色,四名武士放開了周安泰的臂膀,周安泰整理了一下朝服,端正好官帽,恭恭敬敬在龍淵的面前跪了下來,他表情平靜道:「陛下,臣有罪,臣身為大康命官,上不能為陛下掃清奸佞,下不能為百姓解憂,此罪一也,該殺!臣和藍偱相交莫逆,不能奉勸他忠於大康,讓國土陷於四分五裂之中,此罪二也,臣身為大康子民,卻要眼睜睜看著大廈崩塌,我主受辱,此罪三也,臣萬死難辭其咎!」
龍淵的眼眶已然濕潤了。
朝臣之中已經有無數人垂下頭去。
周安泰恭恭敬敬向龍淵叩了三個響頭,他猛然向蕭逆寒衝了過去:「奸賊!我和你同歸於盡!」還沒有等他靠近蕭逆寒的身邊,四柄雪亮的長劍已經從他的後心透胸而入,周安泰站在那裡,鮮血沿著他的身軀汩汩留下,他雙目圓睜,怒視蕭逆寒:「我在泉下等你……」
四柄長劍同時抽出,蕭逆寒的身軀晃了晃,終於倒在血泊之中。
蕭逆寒面無表情道:「再加上一條罪狀,周安泰意圖謀害皇上,斬下他的首級,高懸於午門之外,以儆傚尤!抄其家產,誅其九族……」
「夠了!」龍淵霍然站起,原本明澈的雙目中佈滿血絲,他一字一句道:「太師,人都已經死了,又何必折辱於他?」
蕭逆寒冷笑道:「婦人之仁何以統領天下?」
龍淵震怒道:「退朝!」
蕭逆寒冷冷道:「陛下,臣還有事情啟奏!」
龍淵好不容易方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緩緩轉過身去:「你說!」
蕭逆寒道:「春深巷失火之事已經過去多日,一千多名百姓死於非命,兩萬多人流離失所,至今此事仍然未有定案,陛下身為天子,理當以萬民疾苦為先,這件事應該及早查實才好。」
龍淵心中暗罵,縱火之事十有八九和這個老賊有關,現在他分明是賊喊捉賊,不知又在玩弄什麼花樣。
此時從右側隊列中出來一人,乃是刑部侍郎虛翰良,他恭敬道:「陛下,春深巷的那場火災波及甚廣,將所有證據燒得一乾二淨,臣雖然竭力查辦,可是至今仍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眼前只能先安置災民,逐一排查!」
蕭逆寒冷笑道:「逐一排查,等你排查出真兇的時候,只怕不知要倒何年何月,安置災民?我昨日去難民營視察,那些災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卻不知你又是如何安置的?」
虛翰良從蕭逆寒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會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平靜道:「安置災民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臣雖然可以調撥人力,卻苦於手頭沒有足夠的物力和財力……」
「虛大人此話怎講?」戶部尚書林恆安大聲抗議道:「陛下,臣已經依照您的旨意,調撥二十萬兩紋銀,一百車物資交付虛大人,賬目上記得清清楚楚,上面有虛大人親自簽名和手印。」
虛翰良怒道:「林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我收到的只有五萬兩紋銀,十七車物資?」
群臣之中又有一人出列啟奏,乃是兵部尚書廖其園,他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龍淵對廖其園沒有任何好感,認為這次的縱火案和他也有一定的關係,冷冷道:「有話便快說!」
廖其園裝出神秘的樣子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將奏折呈上。
邱富海下來接過奏折,送到龍淵的手中,龍淵展開奏折,卻見上面竟然寫滿彈劾虛無我父子的內容,原來虛無我在康都城外修建了一塊墓地,花費頗高,上面將工程的每一筆款項記載的清清楚楚,本來這也無可厚非,可是將修建墓地和救災之事聯繫在一起,自然有一番不同尋常的含義。
龍淵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自然是蕭逆寒所指使,這樣的設局針對的正是虛無我父子,然而單憑這個奏本應該無法將虛無我父子定罪,龍淵不想節外生枝,再給蕭逆寒大做文章、剷除異己的機會,淡然一笑,將奏折交給邱富海道:「燒了!」
廖其園微微一怔,想不到龍淵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奏本:「陛下!」
龍淵重重在龍案上拍了一記,怒道:「虛翰良,你可知罪?」
他這麼一說,連蕭逆寒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本想開口說話,此刻又馬上閉上了嘴巴,他卻要看看龍淵想怎樣處理這件事。
虛翰良慌忙跪倒,低聲道:「臣不知罪在何處?」
龍淵冷冷道:「其他的事情朕先不追究,自火災發生直到今日,你還沒有查出任何的頭緒,單單這一件事朕就可以裁定你辦事不力!」
蕭逆寒頓時明白,小皇帝這是故計重施,想搶佔先機護住虛翰良,他大聲打磨:「陛下……」
龍淵怒道:「太師不必說情!」他霍然站起,雙目圓睜,冷冷掃過群臣,登基十二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眾臣的面前表現出如此威儀,他大聲道:「朕意已決,免去虛翰良刑部侍郎職位,責罰虛翰良廷杖二十,罰俸銀五千,縱火案之事交由兵部尚書廖其園、戶部尚書林恆安聯合督辦,限三日之內抓緝真兇,再敢拖延,朕必從重治罪!」
廖其園和林恆安兩人壓根沒想到小皇帝轉瞬之間已經將這個責任推到了他們的身上,兩人慌忙跪下:「陛下……」
龍淵冷哼一聲:「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如果有人再敢胡說,朕定然要了他的腦袋!」,滿朝文武一個個呆若木雞,小皇帝在位十二年,像今日這樣的威風還從來沒有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