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II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huro 2008-9-1 11:2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9 543498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4 02:19
【困龍卷】 第二十六章【宣城】(下)

    康國將軍府內,長樂公主龍德蓉含淚讀完信箋,櫻唇不將信箋緊緊貼在胸口,從信上的字跡,她已經確信是龍淵親筆所書,顫聲道:「陳武陽,我苦命的侄兒現在到底住在哪裡?」

    陳武陽向林姍看了一眼,雖然林姍將他帶到了長樂公主面前,可是他仍然不敢輕易暴露龍淵的落腳地,在這種非常時刻,任何的不慎都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林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道:「既然人家信不過我,我還是迴避的好!」

    長樂公主用羅帕拭去淚水道:「林姍無需迴避,陳武陽你但說無妨!」

    陳武陽道:「公主若是當真想見他,不如約定時間地點,陳武陽一定盡快轉達。」在這件事上,他表現出相當的謹慎。

    長樂公主目光中流露出欣賞之色,輕聲道:「淵兒有你這麼得力的助手,我也就安心了。林姍,你去備車,我們兩人和陳武陽一起前去,我只有這麼一個侄兒,我連一刻都不能等待!」言辭之中對龍淵的牽掛已經無法掩飾。

    林姍應了一聲,轉身出門去準備了。

    長樂公主又道:「我聽說你剛才過來的時候,唐逵對你十分的冷落,而且還派人跟蹤你?」

    陳武陽不卑不亢道:「武陽前來造訪的是公主而非唐逵,他待我怎樣並不重要!」

    長樂公主點了點頭,輕聲道:「你快帶我去見淵兒!」

    陳武陽跟著長樂公主出了房門。正看到唐逵帶領兩名武士大步向這邊走了過來,唐逵看到長樂公主,慌忙躬身道:「拜見嫂嫂!」

    長樂公主冷哼了一聲道:「唐逵,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嫂子嗎?」

    唐逵笑道:「嫂子哪裡話來?在我心中最尊敬的就是大哥大嫂!」

    長樂公主緩緩點了點頭:「我不管你做過什麼,想做什麼?總之你要給我牢牢記住,我龍德蓉地事情,你最好不要管,更不要對我的事情動一絲一毫的歹意。否則。我什麼人都不會給面子!」

    唐逵被她毫不留情的數落了一通。尷尬道:「大嫂誤會了……」

    「誤會?我就是誤會你又如何?你大哥不在宣城,若是他在,我定然要他好好教訓你一頓!」

    「大嫂……大哥讓我保護你……」

    「我不要你的保護,你也不要留在將軍府,明兒一早,你就給我前往綠海原,把你大哥給我叫回來。我有事要跟他當面說清楚!還有,綠海原若是有什麼事情,你就留在那裡處理,不必跟著一起過來了!」

    唐逵被她說得臉青一陣紅一陣,心中雖然惱恨,可是畢竟知道大哥向來疼愛這位大嫂,自己得罪了她只怕沒有好果子吃,只能眼睜睜看著龍德蓉和陳武陽離去。

    龍德蓉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轉向唐逵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假如你膽敢派人跟蹤我,後果怎樣,你自己掂量!」

    唐逵果然不敢跟著上前。他已經猜到龍德蓉此去必有要事發生,即便是龍德蓉不讓他去請大哥,他也要去。

    馬車在景樂客棧門前停下,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寫有景樂客棧四個大字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光影晃動,映照在長樂公主的雙眸之上,但見淚光在黑暗中不斷閃爍。

    陳武陽和林姍將車馬在門前停下,長樂公主推開車門,緩步走了下去,林姍上前攙住她的手臂,長樂公主輕聲道:「姍兒,你和陳武陽在外面守著,我自己進去!」

    房門被輕輕敲響,龍淵拉開房門,他本以為是陳武陽返回,卻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是姑母親臨,雖然已經十年不見,姑母地容顏卻沒有太多改變,少了幾分少女地單純,多了幾分雍容華貴,依然不變地是雙目中的慈祥與溫情。

    不知為了什麼,龍淵看到姑母的時候,雙目猛然一熱,他彷彿在瞬間回到幼年的時候,斗轉星移,匆匆十載,想不到姑侄再度重逢之時,卻是家國已破,江山盡失!

    長樂公主含淚看著龍淵,在她的印象中,龍淵還是那個幼小的孩童,整日纏在自己的身邊,甜絲絲脆生生叫著姑姑,眼前地龍淵已經長成了一個高大的少年,連自己看他的角度也從俯視變成仰視,他的目光中沒有悲傷,飽含著溫暖與熱情,看到他的眼神,長樂公主忽然感到了希望。

    她握住龍淵的大手,龍淵的手掌溫暖而寬厚,掌心處有不少新生的厚繭,龍德蓉輕輕撫摸著龍淵地掌心,眼圈兒卻不由得紅了起來,龍淵一路走來想必受了不少地辛苦。

    龍淵微笑道:「姑姑!進來陪我說話!」他掩上房門,引著龍德蓉來到圓桌前坐下。

    龍德蓉凝望龍淵的面龐,許久方才道:「長高了,也長黑了!」

    龍淵笑道:「黑了是因為我在臉上塗了東西,畢竟從康都一路走來,要提防被他人認出!」

    龍德蓉緩緩點了點頭:「陛下……」

    龍淵伸手制止道:「姑姑,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你的淵兒,更何況現在家國已失,我也不再是什麼皇帝。」

    「淵兒,自從康都城破,我便沒有一日不在牽掛你地安危,前些日子,忽然傳來你被亂軍害死的音訊……我……」話未說完,龍德蓉又落下淚來。

    龍淵笑道:「不是常有人說我洪福齊天,看來這句話當真不錯,想讓我死,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龍德蓉好不容易方才忍住眼淚:「淵兒,大康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只管在宣城放心住下,我保證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姑父那邊會怎麼看?」

    「你不必多想,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給我來做,我和你姑父一定全力幫助你復國!」

    龍淵低聲

    姑姑,我前來宣城,並非是想讓你們幫我復國,而是頭,復國之事千萬不可在姑父地面前提起,甚至我來到宣城的事情,你也不要告訴他知道。」

    龍德蓉溫婉笑道:「你這孩子。難道擔心你姑父還會出賣你不成?」

    龍淵搖了搖頭道:「倘若擔心姑父害我。我又何必跋山涉水不遠千里的來到這裡?姑姑請恕我直言。姑父雖然擁有相當的實力,可是幫助我復國談何容易,對我而言宣城乃是淵兒最後的避風港灣,只要我受傷的時候,能夠來到這裡療傷,能夠享受到平靜的生活,就已經足夠。」

    龍德蓉歎了口氣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祖宗的江山被他人瓜分了不成?」

    龍淵低聲道:「姑姑。淵兒今日在你面前起誓,無論付出怎樣地代價,我都會從頭收拾舊山河,將這支零破碎地大康江山重新一統!」

    龍德蓉美眸流露出激動地光華,她用力點了點頭道:「我信你!」

    月色如霜,龍淵、狄驚雷、陳武陽相對坐在小山之上,欣賞著宣城的夜景,品味著壇中的美酒。

    狄驚雷顯得有些心神不定。慢慢將喝乾的酒碗放回石桌之上。低聲道:「三弟,弄玉當真沒有事情嗎?」

    龍淵笑道:「大哥放心,我姑母和姑父始終沒有子嗣。弄玉如此可愛,姑母視她為掌上明珠,自然會十分疼愛,有她照顧弄玉,你儘管放心!」

    陳武陽喝了一口酒道:「三弟,我聽說唐瀚已經回來了!」

    龍淵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陳武陽忍不住道:「既然到了這裡,為什麼不讓公主幫助我們?」

    狄驚雷也是頗為愕然:「是啊,我也始終想不通這件事!」

    龍淵淡然笑道:「就算唐瀚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幫助我們,你們以為,他有和西北藍循、江南梁靖、東北蕭家抗衡的實力嗎?」

    狄驚雷和陳武陽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搖了搖頭,唐瀚雖然擁有一定的實力,可是想要和那三股勢力抗衡,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龍淵低聲道:「天下已經夠亂了,我們又何必添亂!」

    陳武陽道:「三弟說得雖然不錯,可是我們一無領地,二無士兵,三無財富,想要復國豈不是難於登天?」

    狄驚雷道:「假如唐瀚真心誠意地願意幫助你,乾脆接受他的幫助,立足宣城振臂一呼,過去大康的遺臣百姓勢必爭相前來歸附,到時候,實力一定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增加,領兵打仗,那種事情,你儘管交給大哥來做,來一個我殺他一個,來一萬我殺他一萬,咱們兄弟齊心,怕他個球!」

    龍淵不禁笑了起來,他端起酒碗和兩位義兄碰了一碰,微笑道:「我信得過大康的百姓,百姓卻信不過我,那些大康的遺臣信不過我,我更信不過他們,打仗!還遠遠不是時候,正如二哥所說,我們一無領地,二無士兵,三無財富,拿什麼去跟別人拼?就算我們三兄弟能夠殺掉一萬敵人,人家還有十萬,二十萬,甚至百萬!我們殺不完,這樣的戰爭,我們不可能取得勝利!」

    狄驚雷歎了口氣道:「聽你這樣說,豈不是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龍淵搖了搖頭:「我之所以不向唐瀚借兵,是因為我知道,他並不會真心幫我!」

    陳武陽吃驚不小:「既然他不願幫助你,我們的處境豈不是異常危險?」

    龍淵平靜道:「過去我在康都之時便對大康各處的勢力做過一番調查,唐瀚是我地姑父,我在他身上花費地功夫自然其他人還要多一些,當初皇室之所以把我的姑母下嫁給他,就是因為唐瀚早有脫離大康自立之心,方才用婚姻將他籠絡,唐瀚身有胡人血統,性情上自然和我們漢人不同,不過他極其疼愛我的姑母,雖然婚後十年未育,卻沒有興起納入繼室之念,他與各方勢力不睦,性情剛猛,可是目光卻稍嫌狹隘,偏安一隅已經讓他滿足,所以他雖然不會幫我,也不會將我出賣。」

    陳武陽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你既然對他地性情瞭解的如此清楚,當初為何要到這裡來?」

    龍淵道:「不要忘了這裡是大康最大的戰馬產地,也是和胡國之間聯繫的橋樑,唐瀚雖然不願幫我,可是我的姑母卻會對我盡力,假如我沒有猜錯,她現在已經向唐瀚說出我的事情了……」

    「這娃兒生得好漂亮,當真是粉雕玉鑿,瓷娃娃一般!」唐瀚抱著弄玉,滿臉喜色,當真是喜愛到了極點。

    長樂公主龍德蓉微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歡,我們便認她做女兒如何?」

    唐瀚喜不自勝連連點頭:「好啊!好啊!不過她的父母……」

    龍德蓉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命苦,父母已經亡故了!」

    唐瀚心頭一陣黯然,此時弄玉睜開一雙烏黑的大眼,居然向唐瀚露出了微笑,這可愛的笑容宛如春風溫暖了唐瀚的內心,他的虎目竟然濕潤了:「乖女兒……乖女兒……」

    龍德蓉暗暗稱奇,她很少能夠看到唐瀚如此動情的場面,輕聲道:「若不是淵兒中途將她救起,只怕此刻這孩子已然死了。」

    唐瀚內心一怔,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麼,低聲道:「淵兒?哪個淵兒?」

    龍德蓉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力度:「大康天子,我的侄兒!」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4 22:45
【困龍卷】 第二十七章【大才】(上)


    唐瀚臉色驟變,雖然從唐逵前往綠海原通知他返回宣城隱約猜到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可是一經龍德蓉的口中親自說出,仍然讓他感到震駭不已,他緩緩將弄玉放在搖籃之中,默默在一旁坐下,目光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不定。

    龍德蓉悄然觀察著唐瀚的表情變化,一顆心卻也悄悄沉了下去,難怪龍淵不願讓自己將實情告訴唐瀚,看他的樣子分明在臉上已經寫著為難二字,芳心中不禁惱怒了起來,冷冷道:「這麼多天,我一直都沒有問你,康都城已經被攻破,大康變得四分五裂,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唐瀚呵呵笑道:「其實這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思量著這件事,我們是夫妻,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你想讓我怎樣做,我便怎樣做!」他應對的相當巧妙。

    聽到唐瀚這樣說話,龍德蓉才感到怒氣稍減,輕聲道:「我娘家的江山被那幫亂臣賊子弄得四分五裂,我苦命的侄兒也被從大康之君害得亡命天涯,你心中但還有我的存在,便借兵給我的侄兒,幫他光復大康的河山!」

    唐瀚低聲道:「蓉兒,現在陛下身在何處,是否安全?」

    龍德蓉點了點頭道:「他現在身在宣城,平安無事!」

    唐瀚的雙目凝視燭火,過了許久方才道:「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龍德蓉搖了搖頭,她仔細觀察著唐瀚的表情變化。希望能夠從他地臉上找到答案。

    「帶我去見他!」唐瀚終於下定決心道。

    龍德蓉卻又搖了搖頭道:「你還沒有給我答案,到底幫還是不幫?」

    唐瀚並沒有直接回答妻子的問題,他低聲道:「蓉兒,咱們夫妻成親已有十年,我心中怎樣想,你還不清楚嗎?」

    龍德蓉目光中的希望漸漸消失,最終完全化為冰冷和絕望:「唐瀚!我自然瞭解你,我自然清楚你!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家族。在你心中從未將自己當成過大康的子民!」

    「蓉兒!別人可以誤會我唐瀚。你卻不可以,我對你怎樣?你心中應當明白!」唐瀚大聲道。

    龍德蓉冷笑了一聲:「對我怎樣?你過去對我好,因為我是大康的公主,現在大康已經亡了,我算什麼?一個亡國地公主,你再不要有什麼顧忌,大可以娶上三妻四妾。為你們唐家延續香火,再不必終日對著我這個毫無用處地女人!」

    唐瀚強壓怒火道:「你當真是不可理喻,我何嘗說過要娶三妻四妾,這麼多年,你雖然沒有生下一男半女,我可曾有過一句埋怨?」

    「你終於還是將心中實話說了出來,你果然一直都在怪我!」龍德蓉含淚道。

    唐瀚再也忍不住心中憤怒,大聲道:「蓉兒!你怎可這樣想我!難道當真要氣死我方才甘心?」

    龍德蓉恨恨點了點頭道:「你不必生氣。我也不想拖累你唐大將軍。大康亡了,我龍德蓉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任何地意義,我這就走。離開你們唐家,離開這座宣城,你我夫妻從此恩斷義絕!」

    唐瀚心中大駭,他知道自己的這位愛妻性情剛烈,說得出做得到,慌忙攔住龍德蓉的去路,龍德蓉怒道:「讓開!」

    「好蓉兒,你冷靜一下好不好?」唐瀚苦苦哀求道。

    兩人的爭執將熟睡的弄玉驚醒,她驚恐的大聲哭啼起來,龍德蓉心中一顫,含淚抱起弄玉,唐瀚湊了上來:「蓉兒,你聽我說,我並非不願幫助陛下,而是因為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從長計議,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唐瀚身為大康臣子,又是大康駙馬,就算為大康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也心甘情願,因為在我心中,沒有人比你更加重要!」

    龍德蓉看了看唐瀚,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委屈,美眸中地淚水再也無法抑制住,無聲滑落下來,唐瀚摟住她的香肩勸慰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龍德蓉啜泣道:「其實淵兒千叮萬囑,不願讓我告訴你他的消息,他說此次前來宣城並非是求你幫他復國,只是將這裡當成他的避風港灣,想在這裡平靜療傷罷了!」

    唐瀚內心微微一怔:「他當真這樣說?」

    「我何時騙過你?」

    唐瀚沉思片刻又道:「蓉兒,我想單獨和陛下會面!」

    翌日清晨,唐瀚在品石齋內單獨與龍淵會面,對這個昔日大康的皇帝,唐瀚並沒有太多的印象,當然更談不上任何的好感,龍淵比他想像中要樸素許多,看著這個黑瘦地少年平靜走入品石齋內,他從容地步伐,淡然自若的表情讓唐瀚不禁一怔,在經歷這麼大的變故之後,龍淵仍然能夠保持這份平靜地心境,的確擁有著超出常人的胸懷。

    「臣唐瀚參見陛下!」

    唐瀚上前欲行跪拜之禮,卻被龍淵及時扶住臂膀,龍淵低聲道:「姑父大人,千萬不要如此,大康的皇帝早已死了!」

    唐瀚抬起頭來,試圖從龍淵宛如海洋般深邃的雙目中搜尋他此刻真實的想法,可馬上他便發覺,自己的努力只不過是徒勞而已。

    兩人在紫檀雕花木椅上坐下,唐瀚親自為龍淵斟上香茗,龍淵端起茶盞在距離鼻翼一寸處停下,輕啟盞蓋,靜靜品味著淡雅的茶香,目光在四周擺滿的奇石上游移,輕聲讚歎道:「原來姑父還有這麼雅致的情趣!」

    唐瀚笑道:「我這點粗鄙的愛好,當真是貽笑大方了!」

    龍淵搖了搖頭道:「石擁有雲根地骨的堅實,還有超越時空地永恆。在我看來石乃萬物之基,土壤之源。孕生于蒼茫之中,歷經萬劫而堅韌。歷經風霜而剔骨,懂得欣賞石頭地人。必然對人生有著深切的感悟!」

    唐瀚肅然起敬,龍淵小小年紀竟然說出一番如此的道理,他的眼界和見識絕非尋常。唐瀚低聲道:「我說不出什麼道理。只是喜歡它們身上兼有古樸和靈動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龍淵微笑道:「大巧若拙。胸懷日月,石中的玄機與奧妙,只有有心人方才能夠感悟的到!」

    唐瀚馬上聽出了龍淵話中地深意,不覺又重新審視著眼前這位大康地亡國之君。輕聲道:「陛下這次前來究竟有何差遣?」

    龍淵搖了搖頭道:「姑父,陛下這兩個字,你休要再提起,若是你還把我當成侄兒。便叫我一聲淵兒,咱們爺倆兒推心置腹地說幾句話兒,等我走出這道房門,你權當我從未來過如何?」

    唐瀚點了點頭,卻不知小皇帝要向他說什麼?

    龍淵道:「姑父!我此次前來,並非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復國,大康之所以淪落到今日的局面,全都是因為我的過錯。我絕不會為了自己的事情。而將你和姑母拖入困境之中。」

    唐瀚沒有說話,心中暗忖:「他這番話到底是出自肺腑,還是知難而退?這小皇帝的心機當真稱得上深不可測!」

    「而今的大康已經是四分五裂。藍家、蕭家、梁家三足鼎立,中原地帶又被亂賊盤踞,姑父有沒有想過日後該怎樣做?」龍淵慢條斯理道。

    唐瀚終於明白,龍淵是在探自己地口風,想問清自己將要倒向何人的陣營,他飲了一口香茗方才緩緩道:「我的實力雖然無法和他們相提並論,可是他們中任何一個想要攻下宣城,勢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龍淵微笑道:「姑父據有綠海原和陰山腳下的牧場,大康最好的駿馬多數產自這兩個地方,誰人想要圖謀天下,肯定要先打你的主意!」

    唐瀚抿起嘴唇,他低聲道:「你儘管放心!我唐瀚活在世上一日,便一日不和那些奸賊來往!」

    龍淵卻搖了搖頭道:「姑父,我並非是這個意思,無論是藍循,還是蕭家,又或者是梁靖和那幫逆賊,他們肯定會認識到你的重要性,眼前地局勢下,未必有人敢對你動手,可是將來卻不好說。」

    唐瀚緩緩放下茶盞,他凝望龍淵地雙目:「你是害怕我倒向其中任何一家的陣營?」

    龍淵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以姑父地實力,只要倒向任何的一家,便會破壞三者的平衡,那一家就擁有了問鼎天下的實力。據我所知,姑父和藍循的交情非淺!」

    唐瀚呵呵笑了起來,他向龍淵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不怕你笑話,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便是你的姑母,也只有你的姑母!」

    龍淵淡然一笑道:「姑父!照你看,這幾股力量,究竟誰最為強大?誰人最有一統天下的實力?」

    唐瀚想了想方才照實說道:「梁靖的地盤最大,藍循的力量最強,蕭家的人才最多財富也最多,可是談到誰能夠一統天下,我卻說不清楚!」

    「姑父以為我還有沒有復國的機會?」

    唐瀚微微一怔,看著龍淵宛如古井不波的雙目,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龍淵又道:「你只管照實說,這裡只有咱們兩個,沒必要藏著掖著!」

    唐瀚搖了搖頭道:「機會渺茫!」他隨即又道:「如果能夠聯絡大康遺臣,高舉復國大旗,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龍淵大笑了起來:「就算姑父願意傾力幫助我,宣城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藍循、蕭家、梁靖這幾股力量說不定就會因此而團結起來,姑父有沒有對付他們的把握?」

    唐瀚沉默了下去,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天下分裂的格局已然注定,假如龍淵此時挑起復國大旗,無異於將自己暴露在列強的眼前,宣城就會成為這些力量首當其衝消滅的目標。

    龍淵道:「對大家來說,我在世上消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唐瀚抬起雙目,凝視龍淵的面龐,低聲道:「你想讓我怎樣做?」

    「不偏不倚!靜觀其變!」

    唐瀚內心劇震:「僅此而已?」

    龍淵點了點頭道:「僅此而已,姑父只要做到,便等於幫了我一個大忙,幫了大康一個大忙!」

    自從康都被攻陷以後,唐瀚曾經無數次思量過這個問題,對於他和宣城而言,最好地應對之道就是置身事外,不偏不倚,他不去介入列強地紛爭,也不高喊什麼勤王復國,守護好自己眼前的一方土地,照顧好這一方民眾足矣。

    龍淵道:「說起來雖然容易,可是真正做起來並不簡單,姑父只有小心控制才能保障各方力量的平衡。」

    唐瀚小聲道:「你是想讓他們在彼此的內耗中衰落下去,然後悄然發展尋找復國的機會?」

    龍淵淡然笑道:「我不知道,我的確有復國的雄心,可惜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去做!」

    「無論你怎樣去做,我都會支持你!」唐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龍淵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暖意:「謝謝!姑父的這句話,淵兒將永遠銘記於心!」

[ 本帖最後由 tyler002 於 2008-10-4 23:05 編輯 ]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4 22:46
【困龍卷】 第二十七章【大才】(下)

    唐瀚表情真摯道:「其實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會集合力量站在你的身邊,因為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大康,屬於你們龍家!」這句話雖然是實情,假如龍淵當真提出索要宣城,唐瀚必然不會答應。

    對唐瀚的話,龍淵心中清楚得很,這句話虛偽的成分很多,以唐瀚的胸襟,決不會將已經視為自己的東西輕易還給別人,正是因為自己明確表達了不會借用他的力量,唐瀚方才敢作出如此表白。

    龍淵輕聲道:「姑父,能夠聽到你這樣說,淵兒已經心滿意足!」他起身道:「明日我便會離開宣城,關於我的事情,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權當我已經死在康都……」

    唐瀚內心感到欣慰之餘又不免有些慚愧,龍淵的豁達更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自私,從龍淵的話中,他敏銳的覺察到龍淵絕不會就此放棄,然而他並不相信,在天下分裂已經成為定局的情況下,龍淵何以復國?龍淵不用交代,他也不會將龍淵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傳出去,那樣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龍淵起身道:「姑母那裡,我會親口向她解釋,姑父儘管放心!」

    「淵兒!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地方你儘管開口!」唐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等於在心中已經否定了龍淵大康皇帝的地位。

    龍淵內心中感到一陣淒涼和無奈,表情卻並未有絲毫的變化。平靜笑道:「照顧好姑母,照顧好弄玉,淵兒別無所求!」

    走出將軍府,久候在門外地陳武陽和狄驚雷二人迎了上來:「兄弟!」

    龍淵淡然一笑道:「兩位哥哥久等了!」

    狄驚雷剛剛去看完弄玉出來,看到她在將軍府中被照顧的很好,久懸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低聲道:「先回去再說!」

    龍淵點了點頭,此時耳邊忽然傳來門僮的怒斥之聲:「你這乞丐!接連來到門前躺了半個多月。哪日不是好飯好菜的施捨你。怎麼地不知好歹?」

    龍淵轉身望去。當他看清那乞丐的模樣之時,整個人竟然泥塑般呆在那裡,他萬萬想不到,那名躺在大門口賴著不走的乞丐竟然是當初在康都太廟所遇的趙子服,一時間頭腦中思緒萬千,他實在想不通趙子服怎麼也會來到宣城?當初在太廟之時,此人便一語道破天下大勢地未來格局。讓龍淵驚為天人,如今他說過地話也已經一一應驗,自從康都城破之後,龍淵也不止一次地想到過他,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宣城遇到,內心中那份的驚喜實在難以形容。

    趙子服顯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黑瘦的少年就是龍淵,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道:「這宣城之中最高的門閥就是將軍府,莫說我呆上半個月。就算是呆上一生。你們負擔我的吃穿也沒有任何問題!」

    兩名門僮大怒:「嗬!你當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有手有腳,為何要賴在別人門前白吃白喝?」

    趙子服根本不去理會他們。將打狗棒和破碗放在一邊,竟然躺倒在門前呼呼大睡起來。

    兩名門僮怒道:「這該死的東西,我這就喚狗來咬你!」

    龍淵的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他緩步走了過去,朝著趙子服地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低聲道:「趙子服!別來無恙?」

    趙子服聽到龍淵的聲音,一骨碌便從地上爬了起來,獨目凝視龍淵許久,方才哈哈大笑了起來,龍淵也同聲大笑,過了好久兩人方才停下笑聲,龍淵低聲道:「走吧!」

    趙子服點了點頭,連打狗棒和破碗也棄之不顧,一瘸一拐的跟著龍淵向遠方走去。

    陳武陽和狄驚雷並不知道龍淵和趙子服過去的那段淵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一直在想著你!」

    「我一直都在找你!」

    這樣的對話出現在龍淵和趙子服兩個大男人之間,多少顯得有些古怪,兩人彼此相望,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

    趙子服整理了一下襤褸的衣衫,恭恭敬敬在龍淵的面前跪拜了下去:「趙子服參見公子!」

    龍淵微笑著將他扶起:「趙先生不必客氣,坐下再說話!」

    趙子服這才重新在龍淵地身邊坐下,深邃地獨目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公子一定有許多話想問!」

    龍淵微笑不語,他倒要聽聽趙子服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子服和主公在康都分別後,便來到了宣城,我相信主公若是成功脫困,首選地地方便會是這裡。」趙子服停頓了一下,方才道:「這件事不難推想,而今活在世上的龍姓皇族,真正擁有一方勢力的只有唐瀚夫婦,所以我便提前來到將軍府大門前守著,相信只要我們有緣定然會在此相見!」

    龍淵道:「趙先生以為我是來借兵復國的?」

    趙子服搖了搖頭道:「照子服來看,就算主公想借,唐瀚未必肯給!據我所知,唐大將軍早已將宣城看成了自己家的東西,想讓他痛痛快快的交還出來,等於要割他的心頭肉。」

    龍淵欣賞的點了點頭,趙子服看問題果然透徹,其實他初來宣城之時,也曾經抱有樂觀的念頭,等真正見到唐瀚本人他方才徹底死心,唐瀚絕不可能犧牲家族的利益來成全自己的大業。

    趙子服道:「子服聽說這麼多年以來,藍循部的戰馬都是唐瀚提供,主公此來不但是為了借兵,還是想說服唐瀚,讓他不要倒向藍循的陣營。」

    龍淵低聲讚道:「趙先生果然明白我!」

    道:「其實公子大可不必擔心,唐瀚不但和藍循做交易,他也和蕭家、梁靖也是牽扯不清,單憑綠海原、陰山牧場的駿馬根本無法提供給以上三家,子服聽說唐瀚地貨源很大一部份來自于胡地。只要掌控軍馬的貿易,唐瀚便擁有了和這幾股力量討價還價的本錢。」

    龍淵道:「我就是希望他能夠掌握其中的平衡,做到不偏不倚。」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就算唐瀚能夠如公子所願,其中巨大的利益未嘗不會讓他人動心,假如他國的馬商趁機參與其中。主公想要的平衡只能存在於理想之中。」

    龍淵沉默不語。趙子服所說的不錯。天下間並不僅僅只有唐瀚擁有馬源,胡國、女真全都是盛產駿馬之地,這些國家地馬商一旦看清商機,必然會大舉湧入中原。

    趙子服笑道:「這件事暫且不提,主公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龍淵恭敬道:「我迷惘地很,正想請教先生!」

    趙子服搖了搖頭道:「主公只是嘴上迷惘,心中或許早已有了打算!」

    龍淵歎了口氣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國之事。可是現在發現一切真要付諸實施卻是舉步維艱。」

    「國勢如棋局,想透了其中地道理,想必一切就會變得明朗起來!」

    「先生請指教!」

    趙子服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棋盤上,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端起棋盤重新回到龍淵身邊,將棋盤擺放在桌面之上,然後道:「子服嘗遊歷三山五嶽,將天下大局分為三勢。乃是天勢、地勢、人勢。其中應以人勢最為重要,人勢就是德勢,也就是民心。當初子服在太廟初遇主公,並非不想輔佐左右,更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主公雖然擁有天勢、地勢、卻德勢全失,有道是在德不在險,子服那時候的確沒有把握,主公有沒有命逃過康都一劫!」

    龍淵點了點頭。

    趙子服又道:「康都的城池不可謂不堅固,主公手下將士的裝備不可謂不精良,緣何會在一幫烏合之眾面前敗下陣來?其根本原因,就是地勢在德勢面前不值一提!主公能夠有命逃離康都,順利抵達宣城,卻有證明天勢仍然站在你地一邊,子服恭喜主公,三勢你已得其一!」

    龍淵苦笑道:「那又如何?只不過是我僥倖逃生罷了!」

    趙子服道:「子服曾經對主公說過,破而後立,現在主公已經國破家破,天下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主公已經死了,百姓心中對你的怨氣自然也就煙消雲散,天下四分五裂,分裂必將讓百姓陷入戰亂和痛苦之中,要知道家園再破畢竟還有安身之處,現在國破家亡,百姓流離失所,肯定會痛定思痛。子服敢斷言,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懷念大康統一的日子,就會記掛主公的好處,藍循、梁靖等人會在爭鬥中逐漸失去德勢,而主公的德勢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的醒悟,而逐日增加,如此看來,主公終有一日會佔盡德勢,三勢之中,你已得其二!」

    龍淵不禁莞爾,聽趙子服這麼一說,自己已經佔盡優勢。

    趙子服笑瞇瞇道:「主公既然已經佔了天勢和德勢,只需要考慮地勢就可以穩操勝券!」

    「願聞其詳!」

    趙子服指向棋盤道:「地勢也如棋局!想要掌控棋局首要便是控制四角,主公能夠看清大康的四角嗎?」

    龍淵點了點頭道:「西北角被藍循掌控,東北角乃是蕭家兄弟,東南角是平南王梁靖,這西南角……」

    「西南角最弱!」趙子服捻起一顆黑棋子重重落在棋盤之上。

    龍淵雙目中光芒猛然一亮,隨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西南地處高原,土地貧瘠,蠻夷肆虐,亂賊橫行。」

    趙子服哈哈大笑了起來:「西南居長江上游,多崇山峻嶺,中有盆地,其防護之厚非其他地域可比,向東有三峽與外界相通,向北嘉陵江及其支流河谷低地是與北方望來地通道,其位置得天獨厚,可惜百年來這片土地地動盪掩飾了其本身的富饒,各方勢力將目標都放在中原,而忽略了對它的關注。」

    龍淵伸出手指輕輕按壓在那枚黑棋之上,許久方才道:「趙先生以為我應當在西南走出復國地第一步嗎?」

    趙子服並沒有直接回答龍淵的問題:「十二年前黑旗帥楚裂天從西南起家之時手下僅有七人,倘若他一直固守西南,即便是無法稱雄天下,也必將築下百世基業,只可惜他好高騖遠,捨棄根本之地,過早進軍中原,讓這片土地重新陷入混亂之中。」趙子服又拿了一顆黑棋推向棋盤的中心,低聲道:「鐵中豪捨不得中原這塊肥肉鄉力楚裂天也惦記著這塊肥肉,藍循、蕭氏、梁靖全部都對中原虎視眈眈,以康都為中心的土地已成為眾目睽睽的焦點,無論它如何富饒,實際上都成了燙手山芋。」

    龍淵點了點頭道:「無論是鐵中豪還是楚裂天都不會成什麼大氣候,他們的敗亡都是早晚的事情。」

    趙子服道:「三勢均不站在他們一方,敗亡已然注定!」

    「趙先生這次前來,還會不會離開我?」

    趙子服淡然一笑:「只要主公管我飯吃,子服自然哪裡都不會去!」

[ 本帖最後由 tyler002 於 2008-10-4 23:35 編輯 ]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5 23:11
【困龍卷】 第二十八章【論局】(上)

    龍淵大喜過望,趙子服目光獨到,智慧超群,有他在身興大康又多了幾分把握。

    趙子服想要的當然並非是吃飽飯那麼簡單,良禽擇木而棲,他年過而立,四方漂泊遊歷十多年,一直都在等待建功立業的機會,在太廟初遇龍淵之時,便發覺外界眼中昏庸無用的小皇帝實則胸懷大志,無奈生不逢時,當時便有輔佐龍淵的念頭,只可惜時機不合,龍淵能夠順利逃離康都,來到宣城,更加堅定了趙子服的信念,龍淵乃是真命天子,天勢始終站在他的一方,而龍淵對他的欣賞和看重,更讓趙子服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不被人因為外表醜陋而歧視的感覺,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從今以後,願為龍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還是要走?」長樂公主龍德蓉凝望龍淵堅毅的面龐,淒然落淚道。

    龍淵微笑著點了點頭:「姑姑!宣城並非我長留之地,再說,我想趁著現在的時機,去四處走一走看一看,增加一些歷練。」

    「你姑父已經答應我,他會傾盡宣城之力,來幫助你復國!」

    「以後不要再提復國之事,經過這段時間,我已經冷靜了下來,大康分裂已經成為無法改變的事實,想要重新統一談何容易?大康已經亡了,那個昏庸無用的傀儡皇帝也已經死了。」

    「你……」龍德蓉鳳目圓睜,彷彿第一次認識龍淵一般。幾日前她分明親耳聽到龍淵信誓旦旦要光復大康。重整山河,卻想不到在這短短幾天內,他的雄心壯志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龍德蓉的內心感到深深的悲哀,她對家國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侄兒的身上,現在龍淵已經放棄,等於她的夢想破滅,大康的國運難道當真走了到了盡頭?

    龍淵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地歉疚:「姑姑!我累了。我地雙肩負擔不起這破碎地江山。我的內心承受不起更多的失敗。孩兒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像個普通人那般活著,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龍德蓉沒有說話,默默望著龍淵,兩人之間咫尺間的距離卻突然有天涯般遙遠。她明澈的美眸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龍淵不僅僅是她的侄兒,更是她對故國地全部期望。為了龍淵她甚至不惜與丈夫反目,甚至可以投入擁有的一切,可是龍淵卻給了她這樣的回答。

    身後一艘三桅帆船緩緩來到渡口,龍淵恭敬向龍德蓉行禮,龍德蓉的目光卻投向遠方,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在侄兒的面前表現出如此的不悅。

    「姑姑!孩兒走了!」龍淵轉身向渡口走去,如此堅決卻又如此平靜。他不會讓姑母失望。可是他更不想讓姑母為自己牽掛,復國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將會是如何的艱難。他深邃的雙目遙望東方地朝陽,目光中充滿了希望,這條路注定不會平靜,注定要佈滿荊棘,然而他堅信,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地成功,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命運!

    看著龍淵漸漸走遠的背影,兩行熱淚終於從龍德蓉雙目中奪眶而出,她用力咬著下唇,鼻翼不由自主地噏動著。

    陳武陽和狄驚雷兩人都向龍德蓉深深一揖,然後轉身離去,龍德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內心的感傷,叫住陳武陽,讓林姍將一個盛滿珍寶的木箱交給他,低聲道:「這木箱中,全都是昔日我從康都帶來的東西,既然是龍家的,還是交還給龍家人吧。」

    陳武陽恭敬接過,龍德蓉又道:「你們兩個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遇到任何困難,就算他不說,也要第一時間通報我知道。」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公主放心,我們一定牢牢記住你今日的話。」

    龍德蓉擦乾眼淚,勉強笑了笑道:「弄玉那孩子我很喜歡,日後我會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樣,你何時想過來看她都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我先說明了,若是我沒有委屈著這孩子,你千萬不可以將她從我的身邊帶走!」

    狄驚雷在知道龍淵的真正身份之後,早已打定主意,日後要陪同龍淵光復大康,重整河山,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弄玉這個嬰兒在身邊自然是大大的不便,如今龍德蓉願意收養她,對弄玉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在她還不完全理解人世悲傷險惡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完整的家庭,已經是狄驚雷最大的欣慰,他又怎會去破壞弄玉的幸福呢?他恭敬道:「公主放心,只要您全心待她,這件事在下永遠都不會再提起。」

    陳武陽和狄驚雷準備上船的時候,林姍來到陳武陽的面前,輕聲道:「陳兄要往哪裡去?」她和陳武陽接觸的時間不長,可是陳武陽的武功和為人風範,給她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陳武陽微笑道:「走一步看一步!」

    「還會再來宣城嗎?」

    「一定會!」陳武陽充滿信心道,這信心來自於對龍淵的信任,他相信終有一日,龍淵將重整大康河山。

    「希望我們還有機會比劍切磋……」林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俏臉不覺有些熱了。

    龍淵和趙子服並肩站在憑欄處,遙望長樂公主的馬車越行越遠,龍淵不禁歎了一口氣:「姑姑此刻一定對我很失望!」

    趙子服笑道:「公子還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嗎?」

    龍淵搖了搖頭:「可是姑姑一直都很疼我!」

    趙子服微笑道:「其實唐大將軍肯定已經看破了公子的想法,我們離開宣城,也讓唐大將軍鬆了一口氣,現在想想公子的安排真是不錯,長樂公主日後,會將對你的那份愛心轉移到那女嬰的身上。」

    提及這件事,龍淵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趙先生。咱們還是好好研究研究地圖,這第一步該如何走

    盡早確立下來才是!」

    狄驚雷和陳武陽來到他們地身邊,狄驚雷道:「是啊!趙先生,我們究竟要往哪裡去?還未聽你這個智多星說過呢!」雖然龍淵對趙子服極為看重,可是狄驚雷和陳武陽並不知道他的本事,看到趙子服獨眼瘸腿的醜陋模樣,內心中不免有些輕視。說話間流露出些許的不屑。

    趙子服不以為意。笑了一聲道:「狄兄看來脾氣很是焦躁。天氣眼看著就要炎熱,你這樣的性子容易上火,還是小心為妙!」

    狄驚雷瞪大了眼睛:「我身體好的很,你莫不是在咒我吧?」

    龍淵樂呵呵替趙子服解圍道:「大哥,趙先生是關心你哩,對了,趙先生。你也別賣關子了,回頭咱們去船艙,你把自己的想法跟我兩位哥哥說一說!」

    四人來到船艙坐定,陳武陽找出一幅完整的大康疆域圖鋪在小桌之上,他們分別在小桌地一邊坐下,趙子服端起茶盞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極其愜意地舒了口氣。

    狄驚雷最看不得他這幅故弄玄虛的模樣,忍不住道:「有話便快講。磨磨蹭蹭的。該不是自己也沒有什麼主意吧?」

    「大哥!」

    趙子服笑瞇瞇道:「狄兄是不是以為我是個混飯吃的騙子呢?」

    「你是不是騙子我不知道,可是誰人敢騙我兄弟,我定然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狄驚雷凶巴巴道。

    龍淵本想勸上兩句。可是看到趙子服信心滿滿的模樣,乾脆由得他表現,趙子服絕非尋常人物,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狄驚雷和陳武陽兩人肯定會知道他的厲害。

    趙子服點了點地圖地西南角道:「我和公子商量過,這次前往的目的地乃是這裡!」

    陳武陽和狄驚雷同時湊了過去,兩人的腦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狄驚雷捂著腦袋慘叫了一聲,陳武陽臉上的表情也是痛苦至極。

    趙子服呵呵笑道:「你們兩個的好奇心當真很大!」

    狄驚雷一邊揉著腦袋一邊望向地圖:「西荒?你要去西荒!」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聽狄兄的口氣,好像對西荒十分的熟悉?」

    「我自然熟悉!那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地地方,無非就是一個亂字!這一百多年以來,西荒那個鳥地方大規模地民亂幾乎每年都有發生,搶劫私鬥更是比比皆是,巴蜀一帶唯西荒最窮最亂,你果然眼光獨到,竟然選中了天下間最爛的一塊地皮!」

    趙子服並沒有因為狄驚雷過激的言辭而感到任何地憤怒,他微笑道:「我趙子服本來就一隻眼睛,自然是眼光獨到!」

    狄驚雷說出那句話也是無心之過,有些歉然道:「我對事不對人,你莫要多想!」

    趙子服呵呵笑道:「狄兄,我且問你,你對西荒的印象源於何人?你自己是不是親自去過西荒?」

    狄驚雷黯然氣道:「實不相瞞,我兄長狄驚風過去就在西荒置業,他擁有兩座鹽礦,後來因為西荒動亂不寧,他的鹽礦也被人搗毀,後來乾脆結束了產業,怎料到,他們一家搬到江夏後不久,我大哥便不幸染上疾病,等我聽到消息趕去迎他,大哥已然病故了……」

    狄驚雷說到這裡,一雙虎目不由得紅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主動提起此事。

    龍淵低聲歎了口氣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大哥,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也就不必太過介懷了!」這句話不單單是奉勸狄驚雷,也是他此刻心境的真實寫照。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誰成想中原動亂,大康在短時間內變得四分五裂,到處都是戰火紛飛,放眼天下,也只有宣城這個地方還算安穩,我大嫂小時候曾經在宣城居住過,所以決定讓我護送她前來這裡……」想起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大嫂一門慘死在馬賊手中,狄驚雷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龍淵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低聲道:「大哥,有些事情並非人力所能挽回,還是不要想它了。」

    陳武陽也隨聲附和。

    趙子服道:「巴蜀之地延綿千里,地沃土肥,西荒則位於巴蜀的西南,子服曾在三年前去過那裡,狄兄說西荒的地勢荒涼偏僻,我卻看到西荒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今天下已經成為三雄逐鹿之勢,鐵中豪、楚裂天之流,雖然人數不少,可是目光短淺,貪圖安逸,捨發家立足之地,而據中原,中原乃安家之地,卻非發家之地,此乃亂世,何以安家?主公若想日後雄霸天下,此地不可取也,所以說捨棄康都反而算得上一件幸事。

    天下豪傑並起,藍循坐擁關中之地,雄霸西北,其人用兵有道,威信極高,手下將士全都是能征善戰之輩,當初他若是忠心勤王,即便是蕭逆寒在世,也興不起太大的風浪,或許大康的垂危政局仍然能夠殘喘數年,然此人頗具野心,擁兵自立一呼百應,短時間內已經據有天下間最險要的關隘,漢初張良曾言道——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潼關、蒲津關,兩關之險,天下皆知,現在已經成為藍循控制東部地區的第一道門戶,用以控制東部地區,黃河——渭河又形成貫通他領地的生命線,這條線是東、西部之間的交通運輸線,可以轉輸東部財賦以供藍循。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5 23:12
【困龍卷】 第二十八章【論局】(下)

      
到趙子服如此精闢獨到的見解,狄驚雷和陳武陽二人了小覷之心,凝神傾聽他下面的剖析。

    趙子服指向地圖道:「從地圖上能夠看出,藍循所佔有的關中一帶,乃是以關中為中心、向兩翼展開的彎月形地帶。這個彎月的內側,北起燕山山脈與渤海的交匯處,向南循燕山山脈南麓、太行山、嵩山、方城山,接長江,直至東南的京口;彎月的外側,循燕山山脈北麓、沿山西北部、接關中西北外圍高地、隴山、岷山、經巴蜀之地、轉過巫山、再沿長江南面的低山丘陵而抵京口。

    大康的重要關塞基本上都位於這個彎月的內外兩側。如燕山山脈的山海關、居庸關,太行山一線的,紫荊關、倒馬關、井關、.天井關,嵩山一帶的虎牢關、伊闕關、廣成關、轘轅關,大別山上的武勝、平靖、義陽三關,均處在這個彎月的內側邊緣線;隴山北端的蕭關、南端的陰平關,四川盆地北部的陽平關、劍門關,巫山叢中的江關等,均處在這個彎月的外側邊緣線上。

    藍循實際上據有的乃是一塊足以發家立國的寶地,這片土地,勢如彎弓射月,進可供退可守,實在是天下間最為重要的一塊地盤。」

    龍淵暗自嗟歎,藍循強悍,又擁有了這樣的一塊土地,自己想要擊敗他,只怕要花費很大的代價。

    趙子服微笑道:「我和主公曾經談論過,天勢、地勢、人勢之道。藍循雖勇,關中雖險,可是藍循擁兵自立已經違逆了天勢,此一也,地勢雖然絕佳,可是在他的北方卻被胡國緊緊包圍,大康內部出現如此亂局,胡國必然看地清清楚楚。胡人對中原的圖謀之心。幾百年來從未改變過。藍循也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手下的大軍不敢輕易東進,生怕一旦關中空虛,胡人趁虛而入,到時候形成腹背受敵的局面,地勢對藍循來說可以成為利處,也可以成為最大的弊端!」

    陳武陽低聲讚道:「聽先生一言。武陽豁然開朗!」

    龍淵唇角流露出欣慰之色,趙子服凡事都講究事必躬親,他的所學都是從實際經驗中得到,比起從書本上學來的東西更為可貴真實。

    趙子服指向東都:「蕭氏在大康東北經營多年,所據土地山河形勢,足以成就英雄憑資。向南有黃河、淮河、長江三道天險以拒外敵,向西有太行山為天然屏障,西側有大同、太原和長治等戰略要地與中心腹地呈平行對應。幾條交通孔道將他們聯繫起來。幾處重要的關隘又扼守這些交通孔道。

    東都關山險峻,川澤流通,據天下之脊。控之防。巨勢強形.|.是抵禦塞北女真人滋擾地前沿。幾處重要關隘扼守著中原與塞外之間地往來通道。

    向東有大海和東瀛、高麗隔海相望,蕭氏地這片土地在地勢之上絲毫不輸於藍循的關中,然天勢不在他們那裡,人勢更無從談起,蕭逆寒雖然已死,可是天下間無人不知他謀逆擅權,禍害大康,他兩個兒子擁有這大片的土地,實則是竊國所得,在我看來這片土地卻是各股勢力中最弱的一環。」

    龍淵點了點頭道:「蕭氏的這筆賬,我早晚會跟他們算清楚!」他心中最為憎恨的就是蕭逆寒,假如沒有蕭逆寒亂政,大康不會加速敗亡,或許他還有逆轉乾坤的機會,如今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蕭逆寒也已經死了,可是銘刻在龍淵心中地這段仇恨,卻沒有一日曾經忘記過。

    趙子服道:「古人云:集南方之所長者無如東南。東南恰恰是平南王梁靖立足根本之地,此地河道縱橫。長江呈東西向流過,橫亙在南北之間,再加上它的無數支流,遂形成一個密集的江河水網,足以緩衝北方任何強大鐵騎的衝擊力,長江自古以來變是難以逾越的天塹。多年以來,梁靖利用這些江河水道,構築軍事據點,扼守一些主要的通道,發揮自己水戰和守城戰的特長。在整個南方地區,沒有哪個地區能像東南這樣有這麼多的江河水道可以利用。而且東南方雨季濕熱,北方人、畜皆不適應。這樣,北方勢力若越過淮河繼續向南深入,便會面臨氣候和環境上地巨大困難,而發現自己陷入了棄其所長、就其所短地不利境地。

    「梁靖還有一利,長江下游太湖一帶,人煙稠密,富商雲集,史記曾曰:吳,東有海鹽之饒,章山之銅,三江五湖之利,亦江東一都會也。這幾百年來,北方的戰亂從未停息過,歷次動盪都導致大量的流民南遷,其中不乏巨商富賈,更不少巧奪天工地匠人,他們將先進的生產技術帶往南方,促進了東南地區的繁榮和昌盛,近些年來,大康形勢的動盪,更成就了梁靖的悄然發展,而今東南的富庶應該冠絕天下!不過梁靖也有缺點,其人貪圖小利,因循保守,往往會坐失良機。」

    狄驚雷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這趙子服選定西南之地並非是憑空想像,而是根據天下現有的形勢作出最合理的選擇。不過他仍然有些不解,西荒乃是整個西南地區最為動亂貧瘠的地方,為何趙子服偏偏要選中這裡?

    趙子服縱論天下列強形勢之後,終於將話題重新轉到西荒:「古人云論山川險固,無如四川,巴蜀之地之所以險要聞名於天下,乃是因為此乃山川匯聚之地,天下間東西向的山脈與南北向的山脈在這一帶縱橫交錯,形成封閉完整的一塊土地。西有青藏高原,一座座大型山脈東西延綿。至巴蜀西部嘎然而止,成為巴蜀西部屏障;秦巴山地橫亙其北,為其北部屏障,也是大康的南北分界之地;巫山則分佈於其東;折向西南,經大婁山而與雲貴高原相接。

    在盆地外圍地每個方向,都是重山峻嶺,層巒疊嶂,防護之厚非其它地域可比。巴蜀的西、南兩面地形地勢險惡。在歷代多屬羈之地。也就是因為混亂聞名的西荒之地。東、北兩面是其與外界的主要相通之處。

    巴蜀境.

    .[沃的平原,宜於農林耕作。《漢書》地理志載巴、蜀、廣漢等地「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實之饒,南賈、僰偅。西近、馬牛。其寶則有壁玉、金、銀、珠、碧、銅、鐵、鉛、錫、赭、堊、錦、繡、犛、犀、象、氈、犛、丹黃、空青、桑、漆、麻、之饒,而且巴蜀之地多鹽井,獲利豐饒。」


    狄驚雷對這段話可謂是深有感觸,當初他大哥狄驚風就是看中了鹽井之利,方才涉險入川,最後方才落到了一個客死異鄉的下場。

    趙子服道:「爾兄選擇西荒開設鹽場,就是因為西荒多鹽井。」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趙先生,鹽場雖然利大。西荒雖然鹽井豐富。可是有一點你並沒有提及,西荒的道路極其險峻,我大哥的鹽場制鹽雖多。可是真正能夠運輸出去地卻是極少。」

    趙子服微笑道:「不錯!狄兄所說地地確是其中的關鍵,整個巴蜀之地要論到道路的險峻,西荒當數第一,巴蜀的中心因為有長江和其支流流通,擁有江河轉運之便,而從西荒經行的水道很少,加上道路年久失修,內部動亂不斷,所以,這一地區彷彿獨立於整個巴蜀之外,用閉塞來形容決不為過,可是你知不知道?西荒曾經有一家天下聞名的富商?」

    狄驚雷大聲道:「你是說鍾隸?」

    趙子服笑著點了點頭道:「自然是他,二百年前鍾隸在西荒開辦礦藏,修建工場,盛極一時,曾經擁有天下間最大的銅礦和武器作坊,大康兵武庫中地兵刃,半數出自鍾隸之手,成為天下第一富商。當時他為了將銅礦和武器運出,在西荒的山嶺之中打穿了一條隧道。」

    龍淵道:「這件事我也知道,那鍾隸曾經富甲天下,我先祖曾經多次召見他並敕封他,後來因為鍾隸利慾熏心,竟然將兵器私下賣給西方吐蕃,所以遭到先祖派兵圍剿。」

    趙子服道:「當初皇室派出五萬兵馬圍剿鍾隸,想不到鍾隸竟然在西荒擁有一支兩萬人的軍隊,雙方血戰西荒,屍橫遍野,就在戰鬥最為激烈的時候,突然地動山搖,飛沙走石,山巒崩塌,河水決堤,這戰鬥中的雙方竟然被活活埋葬在戰場之中,鍾隸和他的銅礦工場,也隨之湮滅於地下。」

    龍淵道:「我曾經看過《康書-巴蜀志》,上面記載了那場兩百年前的地震,當時不但交戰的雙方近五萬人死於非命,還有當地地近十萬百姓殉難,整個巴蜀之地餘震不斷,三年後方才徹底停歇,鍾隸用來運輸貨物地隧道也就此塌陷,不知所蹤。」

    趙子服微笑道:「公子博覽群書,讓人佩服,地震過後,又逢暴雨洪災,洪災過後瘟疫又至,這原本富甲天下的一片大好地域就此荒廢下來,直到地震五十年後,方才有人陸續前往這裡,井鹽掘礦,然而當初鍾隸所在的礦藏,卻始終少有人敢去,其中也有膽大之人前往那裡,但其結果往往是死於非命,我曾經聽聞有人從那裡活著回來過,還淘得不少地寶物,可是回家不到七日便暴病而亡。」

    龍淵倒吸了一口冷氣道:「看來此地果然險惡!」

    趙子服道:「當地人都傳言那裡鬧鬼,稱之為鬼域,我當年遊歷西荒之時,也深感好奇……」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陳武陽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低聲道:「趙先生可曾進入了那裡?」

    趙子服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他並沒有直接回答陳武陽的問題,轉而向龍淵道:「公子相信這世上有鬼神的存在嗎?」

    龍淵的記憶忽然閃回到前些日子和蘇紅袖一起前往的亂葬崗,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痛苦的神情,雖然稍閃即逝,卻仍然被趙子服捕捉到。

    龍淵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趙子服道:「我也不信!更何況我當時正患重病,以為自己在世之日無多,所以便向當地人問明了方向,壯著膽子向西荒鬼域中摸索而去。」

    在場幾人全都被趙子服的講述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屏住呼吸傾聽他的話語,卻不知趙子服究竟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冒險?

    「我進入西荒鬼域方才發現,那裡根本不像外界所描述的那般恐怖,進入鬼域之後,看到的都是茂密的叢林,偶爾能夠見到一些過去建築的遺跡,風光之美是我前所未見。」

    狄驚雷忍不住打斷道:「難道那西荒鬼域之中竟然連一具屍首都見不到嗎?」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鬼域森林之中,萬頃蒼翠,雲霧籠罩,宛如大海之廣遠,又如天空之深邃,我感懷森林中的美景,沿著一條古道前行,不知不覺竟然迷失了路途,天黑路險,不慎從高崖之中滾落了下去……」趙子服雖然長相醜陋,可是口才卻是極佳,聲情並茂將當時的情景渲染的淋漓盡致,不禁讓龍淵等人產生了身臨其境的感覺。

    龍淵脫口道:「怎樣了?」

    趙子服苦笑道:「我嘰裡咕嚕便狼狽不堪的從山崖上摔了下去,等我醒來,卻已經躺在山中的一座茅屋之中,也是我命不該絕,救我性命的那位恩人竟然醫術卓絕,不但為我接好了摔斷的腿骨,而且還幫助我治好了舊疾。等我傷好以後,便離開了鬼域。」

    龍淵聽到他終究還是沒有伸入鬼域腹地,頗感失望的歎了一口氣。

    趙子服道:「我雖然沒有解開鬼域的秘密,可畢竟搞清楚了幾件事,一,這鬼域之中的確還有人居住,二,我進入其中並沒有看到什麼孤魂野鬼,三,我也沒有遭到什麼報應……」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7 02:09
【困龍卷】 第二十九章【順流】(上)

    帆沿著嘉陵江順流而下,這條長江最大的支流之一,嶺,來自關西鳳縣的東源與天水的西漢水匯合後,西南流經略陽,穿大巴山,至巴蜀廣元昭化納入白龍江,向南流經南充到合川先後與江、渠江匯合,最終匯入長江。

    嘉陵江上游河谷狹窄,水流湍急,常有滑波、泥石流現象。中游河床平緩,水面寬闊,河曲發育。下游河道流向與巴蜀盆地東部平行嶺谷相交,形成著名的「小三峽」,峽谷陡峻,階地河灘相間。

    龍淵一行從宣城一路西行,繞過關中,欣賞沿途風物的同時,趙子服也在他做著實地形勢的剖析,這一路走來,印象不可不謂之深刻,連原本對趙子服頗為輕視的狄驚雷和陳武陽,也對趙子服的學識智慧深深折服。

    歷經近兩個月的艱苦跋涉,他們乘坐的帆船進入了泊滿大小舟船的火山口碼頭區範圍,碼頭上,數以千計搬運貨物的腳夫,穿梭在舟船之間,此往彼來,泊在碼頭的船有卸下貨物運往碼頭上,也有裝上貨物準備開走的,其興旺頻繁程度竟毫不遜色於康都碼頭,不過若是論到規模和氣勢卻是大大的不如。

    趙子服仍然穿著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他的模樣橫豎看上去都不像一個智者,不過現在整個人已經變得齊整了許多,身上的污垢洗淨之後,他膚色白皙,頭髮梳理的前所未有地整齊,用黃楊木髮冠束了。頜下也多出了三縷清髯,這是聽從了狄驚雷的建議,這樣裝扮多少能增加一些儒雅睿智的味道。已經盲掉的左眼用黑色皮革眼罩罩住,雖然還是貌不驚人,可是比起過去那幅醜陋模樣已經有了天淵之別。

    龍淵站在船頭好奇的俯視眼前的這座大港,在他的概念中根本想像不到巴蜀之地竟然會擁有這麼大的港口,自從離開康都以來,他地意志在不斷地考驗中變得益發堅強。路途中。他沒有一刻停止過對自己地鍛煉。趙子服可以教給他天下的形勢與相應的辦法,陳武陽和狄驚雷兩位兄長將他們擅長的武學毫無保留的教給龍淵,而龍淵的武功和應變,也在和兩位高手的不斷切磋中飛速提高著。

    他犀利地眼神隱去鋒芒,變得平和但更為神秘莫測,他的微笑友善而平淡,讓人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他曾經是這片土地的王者。

    長期的烈日曝曬已經讓龍淵的膚色變成健康的古銅色。他的身材又長高了一些,比起離開康都之時健壯了不少,整個人已經開始褪去昔日的青澀和幼稚,隨之褪去地還有與生俱來地浮華之色。

    由於天氣炎熱,龍淵身穿棉布褡褂,前襟敞開,露出健碩的胸膛,多日來艱苦的訓練。讓他地肌肉變得輪廓分明。充滿陽剛之美。支撐在憑欄上的雙臂,也隆起健美的肌肉。他現在這番模樣,即便是回到康都應該也很少有人能夠認出。這個突然成熟的男子就是昔日懦弱無能的小皇帝。

    狄驚雷來到龍淵的身邊,他因為討厭天熱,乾脆精赤著上身,週身肌肉極其發達,在加上胸膛上漆黑濃重的胸毛,顯得彪悍至極。他搖了搖手中的破爛蒲扇,大聲道:「火山口,姥姥的,當真是名符其實,熱得我連屁股都要焦了!」

    龍淵淡然一笑,他的目光仍然在巡視著這座嘉陵江上的最大港口,越過港口前破破爛爛的箭樓,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很多在焦土中建起的新樓,焦土之上雖然吐露出不少的新綠,可是仍然有不少的地方裸露出黑黃相間的土壤,與綠色的對比更加鮮明,這裡應該在不久前經歷了一場戰亂。

    他們乘坐的帆船開始減速,緩緩駛入港口之中,遠方水道之中,一條小舟破浪而來,小舟之上,一名男子操舟,另外一名男子站在船頭揮舞著黑色三角小旗,上面繡著一個荊字。

    龍淵並沒有覺得什麼,狄驚雷卻是微微一怔,低聲道:「娘的!火山口啥時候改成姓荊的了?」

    龍淵微皺眉頭:「大哥,火山口原來不姓荊嗎?」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姓楚!」他上次前來這裡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感覺眼前的火山口改變巨大,頗有些物似人非的感覺。

    此時那小舟已經行進,揮舞小旗的男子大聲叫道:「我家主人有命,但凡進入港口的船隻,必須繳納停泊稅,按照規定,你們的船隻需繳納五十兩銀子,方才能夠進入港內。」

    狄驚雷低聲罵了一句:「娘的!居然敢如此貪婪!這姓荊的三頭六臂嗎?」他之所以罵這一句實屬正常,這火山口雖然地處西荒,卻從未向外來船隻收過通行費用,想不到這荊姓主人不但開收費之先河,而且一收就是五十兩。

    龍淵並不想節外生枝,低聲向狄驚雷道:「大哥,取五十兩銀子給他,這筆賬我們日後再要回來。」

    狄驚雷雖然為人粗豪,可是並不愚魯,當然清楚在別人的地盤上不可以輕易動武的道理,點了點頭,取了五十兩銀子作為入港之資。

    帆船總算得以順利靠岸,狄驚雷和陳武陽兩人取了行李,龍淵則和趙子服兩人先行走下帆船,剛剛來到港口之上,便有七名身穿灰色武士勁裝的健壯武士迎了上來,為首一人年約三旬,白面無鬚,笑容和藹道:「這位公子有禮了,在下陸喬三,乃是這座碼頭的管事,不知你們一共有幾人在火山口登岸呢?」

    「四人!」趙子服答道。

    陸喬三嘿嘿笑了一聲:「那就應該實收四百兩銀子!」

    龍淵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繳納了五十兩地入港停泊稅。一轉眼又要繳納四百兩的人頭稅,即便是大康稅收最為苛刻之時,也只能自歎弗如,這裡名為收稅實際上和搶劫已經沒有任何的分別。

    趙子服不慌不忙道:「不知陸當家是人人都收取這一百兩銀子,還是覺著我們人生地疏,特地關照我們幾個呢?」

    陸喬三陰測測笑道:「走上火山口的土地,便要遵從我們火山口的規矩,看在你瞎眼瘸腿的份上。今日我只收你半份錢。繳給我三百五十兩銀子就是!」

    趙子服被他如此侮辱。尚能做到不動聲色,可是身後的狄驚雷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憤怒,大吼道:「混賬東西,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龍淵對趙子服相當敬重,潛意識之中已經將他視為自己地師長,聽到陸喬三如此侮辱趙子服,心中也是義憤填膺。他冷冷道:「陸喬三,銀子我可以給你,你必須為剛才對我兄長地不敬正式致歉!」

    陸喬三哈哈大笑起來,冷哼一聲道:「你也不看看在誰地地盤上,讓我向一個又瘸又瞎的傢伙道歉?你們在癡人說夢嗎?」

    趙子服不想這件事鬧大,輕聲道:「公子,算了!」

    早已按捺不住的狄驚雷猛然從一側衝了上來,沒等陸喬三做出任何的防禦動作。一把已經將他的衣領抓住。雙臂

    陸喬三的身軀高舉在半空之中,暴喝一聲,宛如空中雷:「娘的!老子摔死你這雜碎!」

    事發倉促。等陸喬三手下地六名武士反應過來,陸喬三已經被狄驚雷完全制住,幾人本想上前,可是看到狄驚雷不可一世的霸道模樣,再看龍淵和陳武陽二人手掌都已經按壓在刀柄之上,只要他們膽敢妄動,說不定就會血濺當場,幾人被龍淵等人的威勢嚇住,竟然不敢上前。

    那陸喬三更嚇得面無人色,整個人瑟瑟發抖,剛才的威風模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顫聲道:「大……大爺……開個玩笑……而……而已,先放我下來再說……」

    遠處又有一隊武士向他們的方向奔跑過來,陳武陽冷冷道:「看來當真有人趕著前來送死!」

    狄驚雷哈哈大笑道:「二弟,這火山口上最多也不過百多名武士,等我摔死這雜碎,咱們比比看究竟誰殺的多!」

    「好!」陳武陽大聲答道,冷酷的目光掃過周圍武士地面龐,逼人地殺氣讓這幫武士不由自主的向後又退了兩步。

    趙子服低聲道:「公子,這又何必?」

    龍淵淡然一笑道:「趙先生,在我心中早已將你當成兄長,當成老師,誰人敢對你不敬,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趙子服內心中一股暖流激盪,他雖然知道龍淵的這句話有三分真情,七分更是為了籠絡自己,可是這三分真情已經難能可貴,擁有一個如此顧及自身感受和尊嚴地主公,他趙子服還有什麼祈求呢?

    此時一名身軀高大的男子推開一幫武士,大聲道:「做什麼?竟然在自己的碼頭鬧事?全都給我散開!」

    陳武陽聽到那聲音,只覺得極為熟悉,他舉目望去,目光與那名男子在虛空中相遇,兩人都是同時一震,雙目中迸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陳武陽激動大叫道:「秦暉!」

    「陳武陽!」那名男子準確無誤的叫出陳武陽的名字,兩人大笑著衝向對方,握住對方的臂膀,重重拍了兩下。

    龍淵馬上明白,陳武陽和這個名叫秦暉的男子必有極深的淵源,想不到來到西荒的第一天就能夠遇到故人,也許預示著自己在西荒的未來將會擁有一個美好的前景。

    秦暉向陳武陽小聲說了一句,陳武陽笑著點了點頭道:「大哥,把他放下吧!」

    狄驚雷固執道:「不成,他還沒有向趙先生道歉呢!」

    陸喬三倒是很識時務,苦苦哀求道:「我錯了,我不該辱罵那位大爺……您……您權當我是一個臭屁,就將我放了吧!」

    狄驚雷鄙夷的啐了一口,將陸喬三扔到一邊,那陸喬三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腰腹向遠方逃去。

    秦暉歎了口氣道:「各位兄弟,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各位看在秦暉的份上不要見怪!」

    龍淵笑道:「既然是我二哥的朋友,大家就是兄弟,這些話說得客氣了。」

    秦暉叫來幾名精壯的腳夫,又找來兩輛車馬,親自將龍淵等人送到附近的西川古鎮之上,安頓他們幾個在鎮上最大的西江客棧落腳。

    安頓停當之後,秦暉又在客棧隔壁的望江樓設下酒宴,為龍淵一行接風洗塵,當然他今晚所宴請的主客乃是陳武陽。

    他們五人在明宇閣落座之後,一輪明月剛好從天際升起,明宇閣四面牆上,全都開有格窗,憑窗眺望,風景各不相同。

    從龍淵的角度正看到嘉陵江寬闊的江面在夜色中靜靜奔流,月光灑在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宛如一條銀色長龍出沒於深藍色夜景之中,當真是賞心悅目,神清氣爽。

    秦暉舉起拳碗,此碗乃是當地土窯生產的粗磁,碗口拳頭般大小,故而得名,瓷質發青,色深淺不一,別有一番古樸味道,倒滿之後大概有二兩酒水的摸樣。秦暉微笑道:「想不到在這窮鄉僻壤竟然能夠得遇故友新朋,我秦暉不勝歡喜,來!大夥兒同乾了這一杯!」

    狄驚雷率先響應,他為人豪爽,酒量更大,仰首將碗中酒水飲了個一乾二淨,只覺酒水入喉綿甜,滿腹聲香,一股暖融融的感覺在五臟六腑間蔓延開來,不禁大聲讚道:「好酒!真是好酒!我若是沒有猜錯,這一定是玉泉墟的兩泉春?」

    秦暉哈哈大笑:「狄兄果然酒道高手也,此酒的確是產自玉泉墟的兩泉春,而且是窖藏十年的兩泉春!」

    龍淵自從結識狄驚雷之後,酒量也增長了不少,跟隨他也學會了一些品酒的學問,品了品兩泉春的味道,的確綿甜甘醇,後味雋永,微笑道:「秦大哥和我二哥看來認識了很久!」

    秦暉點了點頭道:「我和武陽同時入伍,在一同訓練了兩年,後來武陽常駐京師,而我卻被派往了西南護軍司馬雄麾下!」

    龍淵內心一怔,想不到秦暉竟然是大康西南軍的將領,低聲道:「司馬雄?他不是已經死在雁門關了嗎?」

    秦暉黯然歎了一口氣道:「黃兄弟說得不錯,當日,司馬將軍奉聖命前往雁門關接替藍循的軍權,我也是隨行將領之一,誰想到藍循表面上平和恭順,內心卻陰狠歹毒,趁著司馬將軍不備,一劍將司馬將軍斬殺於威虎堂前。」

    龍淵雖然知道司馬雄被藍循殺死,卻並沒有親眼見到當日的情景,如今聽到秦暉說起,仍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藍循的陰險毒辣可見一斑。

    陳武陽端起酒碗道:「說起這件事,我倒要敬你一杯,後來我才知道,當日藍循斬下司馬雄的首級之後,所有跟隨前去的將領都嚇得膽戰心驚,唯有你秦暉寧折不彎,不但不向藍循屈從,而且凜然大義向藍循要走了司馬雄的首級,還他一個全屍!」

    秦暉謙然笑道:「身為司馬將軍的屬下,自然要維護他的尊嚴,這本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龍淵和狄驚雷、趙子服同時舉杯道:「秦兄高義讓人佩服,我們也敬你一杯!」

    秦暉卻之不恭,只能接受了眾人的敬酒。

    趙子服微笑道:「子服有件事搞不明白,秦兄帶回了司馬雄的屍首,等於為西南軍立下大功一件,緣何會來到這巴蜀西荒?難不成火山口已經被西南軍統管?」

    秦暉歎了一口氣,緩緩放下酒碗道:「我帶著司馬將軍的骸骨返回軍中之後,誰想到新任護軍劉祿禪竟然將罪責全都推到我的身上,還說我是藍循派來的奸細,讓人將我下獄!」

    狄驚雷大怒,不禁在桌上擊了一拳,震得碗兒碟兒都跳了起來:「真是豈有此理,這幫昏庸無用的將領除了會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論到戰場殺敵,全都是個頂個的膿包!」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7 02:10
【困龍卷】 第二十九章【順流】(下)

    龍淵默然不語,大康的腐朽從根基上已經開始,滲透了層的每一個角落,今日的敗亡並非偶然,難怪趙子服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提出與其修修補補,不如推倒重建的建議。

    「後來呢?」陳武陽低聲問道。

    秦暉唇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劉祿禪本想將我置於死地,可是幸好看守我的士兵過去曾經是我的手下,他將我悄悄放了出來,我不敢在西南軍的駐地久留,一路向巴蜀腹地而來,在我逃命之時,傳來康都淪陷的消息,劉祿禪自然無法顧及我的存在,我傷好之後,便來到西荒,這裡地勢偏僻,混亂無序,不屬於任何一方的力量所管轄,的確是個藏身隱居的大好所在。」

    龍淵微笑道:「想不到秦大哥竟然有這麼多的坎坷經歷!」

    「算不上坎坷,我來到這火山口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這裡原本是黑旗帥楚裂天的勢力範圍,可是最近因為楚裂天進軍中原,出現空虛,被蜀中荊家搶佔!」

    狄驚雷低聲道:「蜀中荊家?可是有巴蜀船王之稱的霸江龍荊戈?」

    「不錯!正是他,什麼巴蜀船王,只不過是盤踞在巴蜀水域中的強盜頭子而已!」

    龍淵和趙子服同時笑了起來。

    秦暉道:「今兒只顧著談我自己了,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如何會來到這窮鄉僻壤的西荒來?」

    陳武陽向龍淵看了一眼,龍淵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說話之時,卻聽到明宇閣地房門被輕輕敲響,一名灰衣武士從門外走了進來,他乃是秦暉在火山口的手下,來到秦暉身邊,低聲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秦暉面色一變,站起身大踏步向臨街的窗口前走去。

    從秦暉的神情。龍淵已經猜到肯定發生了突然的事情。他神情不變。依然鎮定自若的舉起酒杯,向趙子服道:「咱們兄弟幾個也喝上一杯!」

    趙子服不禁微笑舉杯,小皇帝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已經變得越發成熟穩重,如此年紀已經能夠做到處變不驚,泰然自若,實在難能可貴。

    秦暉憑窗望去。卻見望江樓前已經聚集了近二百名武士,將望江樓地入口全部封鎖,為首一人正是日間被狄驚雷險些痛揍一頓地陸喬三。

    陸喬三不知從哪兒弄了一身青銅盔甲穿上,騎著一匹黑色高頭大馬,手中高揚著一桿長槍,槍頭紅纓宛如火焰般隨著夜風輕舞飛揚,倒也顯出幾分威風,他高叫道:「秦暉。你給我下來。今兒地這筆帳,老子要徹頭徹尾的跟你算清楚!」

    秦暉兩道劍眉緊鎖在一起,嘴唇因為憤怒而抿了起來。他轉過身去,歉然向龍淵幾人道:「今晚的事情真是有失禮數,秦暉給各位兄弟賠不是了!」

    龍淵笑道:「秦兄何須如此客氣,說起來今次的麻煩還是我們引起的。」他轉身道:「大哥、二哥,咱們一起出去看看!」初來西荒便招惹了一幫揪扯不清的地頭蛇,今次看來要好好教訓他們一番才是。

    狄驚雷和陳武陽同時站起身來,秦暉卻擺了擺手道:「今晚我秦暉既然是此間的主人,發生地任何事情自然該有我來處理,武陽,你陪著各位兄弟只管飲酒,我去去就來!」他轉身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陳武陽笑著搖了搖頭,重新坐了回去,他對秦暉的實力十分瞭解,對秦暉的脾氣更是摸得清楚,秦暉雖然相貌文靜,脾氣卻最是倔強,膽子也是大得出奇,他攬下來的事情,別人最好不要插手。

    他們來到了窗前,靜觀秦暉將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秦暉緩步走出望江樓的大門,雙手負在身後,他腳步的節奏與呼吸配合的極為默契,從走出大門的那一刻,秦暉地臉上再也見不到任何地憤怒,雙目宛如千年古井,平靜無波,一輪新月從他的頭頂灑下清冷的光芒,在秦暉地身體周圍留下一圈皎潔的光影。

    秦暉在距離陸喬三五丈左右駐足,目光透過漂浮著淡淡霧氣的夜空直落在陸喬三的臉上。

    宛如被利劍刺入心頭,陸喬三臉上的肌肉沒來由抽搐了一下,胯下的駿馬似乎感受到秦暉身上的那股蕭殺之氣,向後退了一步,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許多。

    秦暉平靜道:「陸喬三,我和一幫老朋友正在飲酒,給我一個面子,讓他們退下去吧!明日我秦暉做東,請兄弟們飲酒!」

    陸喬三仰天狂笑,手中長槍用力在虛空中揮舞了一下:「秦暉!你他娘的算個毛?老子憑什麼要給你面子,主人看重你,卻不知道你吃裡扒外,勾結外人來佔自家的便宜,實話告訴你,今兒老子要將你們全部拿下,送到主人面前問罪!」

    秦暉緩緩點了點頭,他大步向前方走去,陸喬三揮舞長槍:「兄弟們!將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給我拿下!」

    兩名武士高舉銅棍向秦暉衝了上去,兩根銅棍劈頭蓋臉砸向秦暉,秦暉冷哼一聲,等到銅棍來到頭頂尺許處,方才伸出雙手,分別抓住銅棍的末梢,雙臂用力,拉扯著兩名武士的身體相互撞擊在一起。

    兩根銅棍已然落在秦暉的手中,與此同時十多名武士已經衝了上來,十多根銅棍向秦暉砸落。

    秦暉左手揚起銅棍,將對方的攻擊全部擋住,右手銅棍橫掃了出去,陣陣哀嚎之中,十多名武士的身體翻飛了出去。

    「上!」陸喬三大聲命令著。

    秦暉揚起手中銅棍,瞄準陸喬三全力投擲了出去,陸喬三慌忙揚起手中的長槍去格擋,槍棍撞擊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鳴響聲。震得陸喬三雙臂酸麻,險些從馬鞍上跌落下來。

    秦暉前衝地速度陡然加快,在幾十名武士的包圍下,秦暉宛入無人之境,手中銅棍紛飛,他的攻擊無一落空,夜空之中飄灑起陣陣血雨,哀嚎哭喊

    絕於耳。秦暉下手極有分寸。他並不想傷害這幫武以免日後和霸江龍荊戈結下大仇。

    陸喬三看到擋在自己面前的武士變得越來越少,秦暉只要揮出一棍,便有五六人倒下,更有十多人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轉眼之間,他的周圍只剩下不到二十名武士。陸喬三暗叫不妙,他雖然知道秦暉有些本領,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強悍如斯,自己帶來的這二百名武士根本不在他的話下。陸喬三哪敢繼續再留,慌忙調轉馬頭想要逃走。

    秦暉冷哼一聲道:「此時想逃只怕有些晚了!」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馬尾,那馬匹本已開始前衝,被秦暉全力拖拽之下。痛得發出一聲長嘶。後蹄硬生生釘在青石板路面之上,前蹄高揚而起,幾乎要直立起來。陸喬三發出一聲驚恐地慘叫,身體從馬背之上摔落下去,重重跌倒在秦暉地腳下。

    不等他說出求饒地話語,秦暉一腳已經踢在他的腹部,將陸喬三的身體踢得再度騰起到半空之中,隨即揮舞銅棍擊打在陸喬三多肉的臀部,打得陸喬三身體在空中風車般旋轉起來,撞擊在望江樓的牆壁之上,然後宛如一灘爛泥般貼著牆面滑下,落地之時頭盔也滾到了一旁,頭髮狼狽不堪的披在了臉上。

    秦暉慢慢走向陸喬三,陸喬三雙目之中儘是驚恐的光芒,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見秦暉揚起銅棍,猛然向他地雙腿之間插落。

    陸喬三終於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整個人已然嚇得昏死過去,銅棍貼著他的命根子深深插入下方的青石板地面。以銅棍為中心,青石板宛如蜘蛛網般碎裂輻射開來,蔓延至方圓一丈的範圍內,足見秦暉的臂力如何強勁。

    秦暉揚起頭,月光正好,投射在他文雅清秀的面龐之上,秦暉目光中的殺氣融化在淡淡地月光中……

    身後響起一陣掌聲,卻是龍淵等人走出了望江樓,每個人地臉上都帶著欣賞的微笑,秦暉以一敵二百,這樣的場面並不多見。

    陳武陽對自己地這位老友一直都充滿了信心,他悄然向龍淵望去,卻見龍淵的雙目始終關注著秦暉,毫不掩飾對秦暉的欣賞之色。

    趙子服用胳膊肘悄悄搗了陳武陽一下,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公子很欣賞你的這位朋友啊!」

    陳武陽樂呵呵點了點頭道:「趙先生要不要他跟我們一起去西荒!」

    趙子服微笑道:「有人一定會很開心!」

    龍淵來到秦暉的身前,歉然道:「看來我們給秦大哥帶來了一場麻煩!」

    秦暉笑道:「什麼麻煩?就算你們不出現,我也不打算在火山口做下去,整天跟著他們整天強取豪奪,敲詐勒索,時刻都在出賣自己的良心!」

    龍淵自從知道秦暉的事情便生出招攬之意,現在又看到秦暉超人的勇武,想收攬他的心願越發強烈,低聲道:「秦大哥以後有什麼打算?」

    秦暉灑脫道:「我秦暉孑然一身,了無牽掛,走一步算一步,四海為家就是!」

    「這可不像你秦暉說的話!男子漢大丈夫當精忠報國,馳騁疆場,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業,難道就這樣漂流埋沒於江湖之中嗎?」陳武陽聲音激昂道。

    秦暉並不明白陳武陽因何會如此激動,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陳武陽道:「看來這西川鎮,我們無法久留了,今晚我們就動身前往西荒回龍溝,你對這裡的風土人情都是相當的熟悉,這嚮導的任務,只怕是責無旁貸了!」

    秦暉苦著臉看著陳武陽:「武陽,你好像要賴上我了?」

    「放眼整個西荒,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別的朋友,你給個痛快話兒,到底幫是不幫?」

    秦暉哈哈大笑起來:「反正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跟著你走,至少喝酒多幾個伴兒!」

    狄驚雷拍手稱快道:「好!我一定和秦兄弟在酒量上分個高低!」

    行走在分東嶺狹窄的山道之上,根本感受不到絲毫盛夏的炎熱,向西望去,卻見峰巒疊嶂,山勢起伏,恰如一條長龍直飛天際,回望身後卻見群山重疊,層峰纍纍,又如海浪奔騰,巨浪排空。

    山風貼著崖壁時強時弱的迎面撲來,帶著山間叢林翠竹的清涼,將午間的倦意吹得煙消雲散,垂頭望去,狹窄的山道東側不遠處便是筆直如刀削般的高深峽谷,岷江的水流從狹窄的峽谷之中奔騰咆哮而出,絕大的落差,更顯泓窄水急,江水之中明礁暗巖臥虎盤龍,漩渦相套,險浪競逐,驚濤拍擊在高峽兩岸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趙子服腿腳不便,走在這狹窄的山路之上頗為費力,目光向下一看,馬上又閉上,狄驚雷挽住他的手臂笑道:「趙先生害怕嗎?」

    趙子服苦笑道:「我天生畏高,不看下面還好,一看連腿肚子都開始打哆嗦了。」

    狄驚雷詫異道:「那你當初還敢一個人潛入西荒鬼域?」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我覺著自己就要死了,當然就什麼都豁出去了,現在不同,我的病已經好了,當然又開始怕死了。」趙子服又睜開眼睛向下看了看,整個人似乎癱軟了:「不成了,不成了,我當真走不動了。」

    狄驚雷歎了一口氣:「真是麻煩!來!我背你!」他在趙子服面前蹲了下去。

    趙子服故作為難道:「那多不好意思!」

    「少婆婆媽媽的,上來吧!」狄驚雷大聲道。

    趙子服這才有些卻之不恭的爬了上去,目光和回過頭來的龍淵相遇,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huro 發表於 2008-10-7 19:41
【困龍卷】 第三十章【西荒】(上)


  龍淵頓時明白自己的這位大哥又鑽進了趙子服的圈套,也是一身使不完的力氣,讓他背著趙子服也累不著他,龍淵也不點破,轉身繼續前行,追上走在最前方的秦暉。

  秦暉轉向龍淵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那晚在西川古鎮大打出手之後,他便帶著自己的兩名手下離開了火山口,路途之中,他已經敏銳地覺察到,龍淵雖然年紀最小,可是在眾人之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威信,他曾經向陳武陽詢問過龍淵的背景,可是陳武陽總是含糊不清的搪塞了過去,秦暉隱然推測出,眼前這個名叫黃遠的年輕人絕非尋常人物。

  「秦大哥,這條山路很是艱險啊!」

  秦暉點了點頭道:「這是前往回龍溝最近的道路,還有一條大道相對平坦,不過要多花費幾天的時間。」

  身後狄驚雷道:「回龍溝我曾經去過,那條道路的確比這裡好走許多!」

  陳武陽不禁問道:「這回龍溝到底還有多遠?」

  秦暉笑道:「繞過前面的那座山頭就是回龍溝了!最遲明晨,我們就能夠到達!」他轉向狄驚雷道:「狄大哥在回龍溝有朋友?」

  狄驚雷道:「我大哥生前在回龍溝開設過兩家鹽場,其中一個轉賣給了別人,另一家並沒有賣出去,現在還是他的產業,不過離開的時候已經關門大吉,只雇了兩個老頭兒替他看門,現在應當已經荒廢了……」提起大哥的事情。狄驚雷一陣黯然。

  走在他身邊地陳武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等咱們到了回龍溝,便將那鹽場重新開辦起來,對你大哥的在天之靈也算是一個安慰。」

  趙子服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陳武陽,咱們去西荒可不是為了做生意!」

  陳武陽愕然道:「趙先生的意思是……」

  「西荒最大的特產是什麼?」

  「鹽!」狄驚雷毫不考慮的搶先答道。

  秦暉想了想道:「銅!」

  趙子服並沒有馬上揭曉自己的答案,目光投向龍淵,龍淵雖然沒有回頭,可是仍然平靜回答道:「強盜!」

  「然也!」趙子服開心大讚道。

  狄驚雷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他充滿迷惑道:「難不成我們前往西荒就是為了剷平這些強盜。奪取他們的財富?」

  趙子服笑得越發開心。

  龍淵已經走在隊伍地最前方。巨大地夕陽在他的眼前緩緩墜落下去,橘紅色的晚霞彷彿將天空點燃起來,龍淵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目光逐一掃過眾人的面龐,他一字一句道:「我們要當強盜,當西荒最有實力的強盜!」

  每個人都被龍淵表現出的強烈自信所感染。狄驚雷率先響應道:「做強盜,我喜歡,等到了西荒,我首先將我大哥的鹽場搶回來!」

  「我也去!」陳武陽揮舞著拳頭。

  趙子服哈哈大笑:「盜亦有道,就算做強盜也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秦暉默默注視著龍淵,一句憋在心頭許久地話終於問了出來:「和兄弟們一起做任何事,我秦暉不會皺半分眉頭,可是你總要告訴我你是誰?」

  龍淵微笑著拍了拍秦暉的肩膀。附在他耳邊小聲道:「秦大哥。過去我是你的君主,現在我是你的兄弟!」

  秦暉雙目圓睜,其實他早已隱約猜到龍淵的身份。只是一直無法證實而已,如今經龍淵親口對他說出,其中的震撼和驚喜實在難以形容,熱淚已然將他的雙目濕潤,他幾乎就要跪下去,卻被龍淵的手臂用力拖住:「這是我們兄弟之間地秘密,替我保守它,好嗎?」

  秦暉含淚點了點頭,曾幾何時,他將精忠報國視為自己生平最大地理想,然而在現實之中,理想一點點暗淡下來,當司馬雄被殺之時,他不知自己未來該如何去做,當大康國都被破,四分五裂之時,他的理想也隨之完全破滅,心中只剩下報國無門這四個字,原以熄滅的理想在瞬間重新點燃,而且如此貼近又如此真實,他終於明白陳武陽何以會不遠萬里追隨一個少年,他終於知道,自己未來已經完全和這個少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西荒的夜色如此清新如此美好,夜空宛如洗涮過一樣,沒有一絲雲霧,深藍而高遠,月光靜靜傾瀉在山谷之中,好像要把一切融入這清冷的月色之中,山間溪流淙淙鳴響,好像一個精靈在暗夜之中淺吟低唱,星月在溪水中的倒影時而顫抖時而被夜風揉碎,變幻著迷人的光影。

  龍淵一行歷經多日的跋涉,終於來到野馬嶺上,坐在高坡上宛如綿羊般的山巖之上,暢飲著清冷的泉水。

  山下就是回龍溝的所在,從他們的角度望去,回龍溝內擁有一個龐大的村落,在這座長三十里寬十里的巨大山谷內,蘊含著西川最大的鹽礦,山谷之中可以看到數以百計的巨大火焰,不時躥升入黑暗的夜空之中,那裡是一座座天然的火井,也是用來煮鹽的重要工具。

  龍淵和陳武陽都沒有見過這種天然的地火奇觀,兩人看著夜空中不斷躥起的火苗,流露出激動的光芒,龍淵低聲道:「這便是火井嗎?」

  秦暉點了點頭道:「公子說得不錯,這便是火井,在西荒像這樣的火井有很多,又以回龍溝最為集中,據說大型的火井至少有二百眼左右,多數都被鹽場控制。」

  狄驚雷指向東南方:「那口最大的火井過去就屬於我大哥的鹽場,後來因為鹽場轉賣,也變成了其他人的東西。」

  龍淵低聲道:「大康對鹽業販賣向來管理嚴格,但凡

  私鹽者必然遭受嚴酷的刑罰。這回龍溝內這麼多地於何人管轄?」

  趙子服笑道:「這回龍溝地處西荒,根本無人管理,一直以來這裡的多數鹽場都被盤踞在這裡的盜賊所控制,過去流通在大康最多的私鹽便是出自這裡,大康所掌控的鹽業多數都是海邊鹽場。」

  秦暉道:「趙先生說得對極,回龍溝是天下間最大的私鹽流出地,這裡盤踞著多股強賊。因為地勢複雜。官府也不敢深入此地進行剿殺。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這些強賊和官府之間都有利益勾結,當官的只要能拿到好處,自然睜一隻眼閉一眼,懶得管這裡地閒事。」

  龍淵正要說話,忽然看到狄驚雷作出一個噤聲地手勢,他們一群人慌忙在山巖後隱藏起來。

  不多時便傳來悉悉索索地紛亂腳步聲,龍淵從巨石後望去。卻見四名衣衫襤褸的百姓正越過草叢向山上逃來。

  狄驚雷向龍淵低聲道:「可能是逃走的工人……」

  這時候山腳下傳來急促的犬吠聲,那四名百姓聽到之後,顯得越發驚慌,其中一名老者腳下被山石絆住,重重跌了一跤,身邊的兩名男子慌忙去扶他。另外一人卻顧不上等候同伴,只顧自己向嶺上拚命逃去。

  此時從山下樹林中『嗖!』地射出一支羽箭,那老者剛剛爬起身來。便被羽箭正中後心。箭射穿了他的胸膛,那老者白蒼蒼的頭顱向後猛然一仰,身體軟綿綿向地上倒去。左側那名青年人大聲吼叫道:「爹!」

  兩頭牛犢般大小地惡犬從樹林之中高速躥出,分別向兩名未及逃走的工人撲了上去,月光之下,白森森的牙齒更顯駭人,那名青年人靈巧的閃過惡犬的撲擊,他的同伴就沒有那麼幸運,被另外一頭惡犬撲在肩頭之上,利齒向他的頸部咬去。

  那青年人怒吼一聲,竟然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用身體將那頭惡犬撞開,將同伴從生死邊緣中拉了回來,此時先前錯過目標地惡犬從身後再次攻到,一口咬住了青年人地手臂。剛剛從犬口僥倖逃生的那名工人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大叫著衝了上去,用石頭狠狠砸在惡犬的腦袋,全力攻擊之下,那惡犬地頭顱竟然被他砸開,鮮血和腦漿從中迸射出來。

  樹林子中八名全副武裝的武士已經追到,其中一名弓手看到眼前情景,拉開強弓,羽箭瞄準那青年人的頸部再度施射。

  羽箭飛出的剎那,狄驚雷也鬆開了弓弦,他手中角弓的拉力要數倍於對手,雖然出手稍晚,可是羽箭去勢極快,鏃尖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冰冷寒光,周圍的空氣被急速像兩旁壓搾而去,搶在對手箭鏃射中青年人之前,準確無誤的命中了對手的鏃尖。:|.星從尖交匯的中心迸射而出,映射出那青年人無助的悲涼面龐。

  倖存的那只惡犬無聲無息的從黑暗中向青年人襲擊而去,秦暉眼疾手快,他早已操弓在手,箭鏃瞄準惡犬果斷射去,羽箭正中惡犬的右目,貫腦而出,惡犬發出一聲嗚鳴,撲在青年人身上之時,已經失去了生命。

  龍淵和陳武陽兩人同時衝了出去,從狄驚雷出手他們就已經下定決心,這些武士絕不能放走其中的任何一個。

  龍淵與一名身材粗壯的武士迎面相逢,這些日子以來,他跟隨兩位義兄勤學不輟,雖然知道自己的武功進境不小,可畢竟欠缺實戰來驗證,也合該這名武士倒霉,龍淵這一刀劈出用盡了全力,而且是陳武陽教給他最精妙的招式,刀鋒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弧旋劈了過去。

  那武士只不過是尋常庸手,哪裡能夠抵擋如此精妙的招式,手中長劍方才伸到半途,龍淵的刀鋒已先行切入了他的咽喉。

  陳武陽為龍淵掠陣,一刀刺入一名武士的胸膛,反手又將長刀送入另外一名武士小腹之中。

  雖然他們戰鬥在最前方,真正的比拚卻在秦暉和狄驚雷之間進行,兩人彎弓搭箭箭無虛發,轉瞬之間已經分別射殺兩名武士,僅剩下的一名武士看到形勢不妙,轉身向樹林之中大叫著狂奔而去。

  陳武陽和龍淵也不追趕,目光全都聚集在狄驚雷和秦暉身上。兩人都已箭在弦上,目光盯住那名逃亡武士的後心,一直到他即將逃入樹林之時,方才同時鬆開了弓弦,雙箭齊發,齊頭並進,鏃尖同時射入那名武士的後心。

  狄驚雷想不到秦暉的箭法也是如此出眾,兩人雙目對視,唇角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龍淵收起長刀,他的戰績最差,只殺掉了一名武士,不過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沮喪,對他而言武功只能用來防身,智慧方才能夠用來立國,能讓這幫高手為自己效力,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成績。

  秦暉讓他的兩名手下去將那些屍首拖到密林之中,狄驚雷抓起地上的死狗,低聲笑道:「正愁沒有肉吃,這兩條惡犬看來十分的肥美,回頭有的吃了。」

  耳邊響起一陣低聲的哭泣,卻是那名被他們救下的青年人跪在父親的屍首面前悲慼哭泣,和他一起的那名男子一邊勸慰他,一邊幫忙為他包紮受傷的手臂。

  趙子服來到他們的面前,歎了口氣道:「兩位兄弟,人死不能復生,你們還是節哀順變吧!」
huro 發表於 2008-10-7 19:42
【困龍卷】 第三十章【西荒】(下)


  青年人抹乾臉上的淚水,恭恭敬敬向龍淵等人叩了三子服慌忙將他扶起道:「小兄弟,何須如此大禮,還是盡快安葬了你爹爹,趁早逃命去吧!」

  那青年人用力搖了搖頭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鍾大海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

  趙子服道:「小兄弟,那些人因何要追你?」

  鍾大海咬牙切齒道:「都是富貴鹽場那些強盜,騙我們前來做工賺錢,可是到了這裡,卻將我們當成牲口一樣使喚,稍不如意便嚴加毒打,有不少鄉親已經死在他們的手中!」

  「富貴鹽場?你說得可是回龍溝東窪窩的富貴鹽場?」狄驚雷瞪大眼睛道。

  鍾大海身邊的工友徐二點了點頭道:「恩公說得正是!」

  「娘的!那座鹽場是我大哥的物業,一直還沒有轉賣,哪個混蛋佔去了?」

  鍾大海道:「我們被騙到這裡方才一年,而且一直都被困在鹽場之中,其他的事情,我們並不清楚。」

  龍淵暗自歎了一口氣,回龍溝擁有如此多的鹽場,肯定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僅僅依靠本地解決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些奸商方才將目光放在了外面,鍾大海只是千萬不幸苦役中的一個。看著鍾大海充滿怨念的面孔,龍淵忽然想起如果能夠利用這幫苦役,豈不是可以在回龍溝內掀起滔天的巨浪?

  趙子服和龍淵其實想到了一處,看來上天果然在冥冥中庇佑著他的主公。他一直在考慮應該從何處打開回龍溝缺口,想不到機會就送到了他們的眼前。

  趙子服道:「小兄弟,你們的鹽場中還有多少被騙來的苦役?」

  鍾大海充滿悲憤道:「富貴鹽場還有三百多人,大都是從我們家鄉騙來的鄉親。」

  趙子服內心一動,僅僅是富貴鹽場就有三百名苦役,整個回龍溝大大小小的鹽場不下三十家,如此推算,被騙來這裡的苦役竟然有萬人之多。假如這些苦役造反。只怕鹽場強盜的力量再大也控制不住。他低聲道:「小兄弟,你們是如何從鹽場中逃出來地?」

  鍾大海黯然道:「鹽場都有地下水道,我們便是從水道中爬了出來!」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他們是怎樣發覺地?」

  「我們逃到中途,方才被在鹽場周圍巡視地武士發現!」

  「這麼說,那條地下水道仍然未曾暴露?」

  鍾大海歎了口氣道:「恩公,你沒有去過那裡,根本想像不出地下水道的污穢。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絕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這條通道逃生的。」

  趙子服微笑道:「小兄弟,假如我們願意幫你討還這個公道,你會不會答應?」

  鍾大海不能置信的看著趙子服,趙子服稍嫌醜怪的臉上露出和藹的微笑,鍾大海確信趙子服並沒有欺騙自己,馬上又向趙子服磕了三個響頭:「只要恩人願意幫我報仇,我鍾大海就算犧牲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趙子服拍了拍鍾大海的肩膀。低聲道:「小兄弟。起來吧,一切都等到安葬完你的父親再說!」

  趙子服和龍淵來到僻靜之處,低聲道:「公子想要用多久的時間將回龍溝拿下?」

  龍淵微笑道:「一日!」

  「一日?」

  龍淵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望向遠方的回龍溝:「論面積回龍溝不到整個西荒的百分之一,西荒卻只佔巴蜀的十分之一,大康又要數十倍於巴蜀,若我一日之內拿不下回龍溝,今生今世還有什麼希望光復大康?」

  「公子是不是有了主意?」

  龍淵點了點頭道:「擒賊先擒王!從鍾大海這幫苦役的身上能夠看出,那些強盜雖然控制了這些民工,卻無法得到民心,只要我們剷除他們的首領,馬上那些民工就會揭竿而起!」龍淵意味深長的望向趙子服道:「趙先生今日跟鍾大海說那番話,不正是這個意思嗎?」

  趙子服低聲笑了起來:「那需得想個法子,將回龍溝地強盜頭子彙集一處,然後一網打盡!」通過剛才和鍾大海地對話他心頭已然有了回數,這件事只要處理得當,拿下這座回龍溝並非難事。

  黎明在無聲無息中到來,當天邊的晨曦流露出第一抹嫣紅,龍淵已經在溪水之中洗淨了面龐,他的衣袖上沾染了幾滴血跡,想起昨晚地那場戰鬥恍如夢境。

  龍淵站起身來,遙望回龍溝的方向,回龍溝仍然籠罩在淡青色的晨光之中,整個山谷彷彿仍在熟睡,只有那突然變得暗淡的火井提醒著人們,那裡辛苦的勞作從未改變過。

  狄驚雷和秦暉兩人從不遠處的山林中走了出來,兩人趁著天色未亮,前往回龍溝去查看情況,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兩人來到龍淵的身邊,狄驚雷憤憤不平道:「想不到短短幾年這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龍淵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岩石:「坐下說話!」

  狄驚雷這才和秦暉在龍淵的對面坐了:「回龍溝現在最大的鹽場共有三家,分別是焦姓、龔姓和薛姓掌管,這三家全都是江洋大盜,鍾大海他們所說的富貴鹽場屬於龔家,主子叫龔致遠,曾經是黑旗帥楚裂天的手下,後來楚裂天進軍中原之時,他並沒有隨軍前行,反而躲到這座回龍溝悶聲發大財,這混賬的勢力也是最大!」

  「昨晚殺死那八名武士,有沒有搞出什麼風浪?」龍淵低聲道。

  狄驚雷搖了搖頭:「那龔致遠手下的武士有一千人左右,估計他目前還沒有留意到。」

  龍淵微微一怔。想不到致遠手下竟然有這

  武士。

  趙子服地聲音從身後響起:「這一千人不可能都分佈在同一個地方吧?」

  秦暉點了點頭道:「龔致遠共有七家鹽場,富貴鹽場的規模算不上大,防守也相對疏漏,所以鍾大海等人方才有機會逃出。」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件事,這回龍溝除了以上三家力量外,還有一個人絕不可以忽視!」

  「什麼人?」龍淵劍眉一揚。

  「狐狸窩的刀無艷!」

  趙子服沉吟道:「狐狸窩?這個女人莫非是個妓院老鴇?」

  秦暉道:「我們聽說想要在回龍溝做生意,首先就要經過刀無艷的首肯,就算是那三家。也要給她一些面子。」

  龍淵饒有興趣道:「這個女人當真如此厲害?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會會她!」

  狄驚雷好心提醒龍淵道:「兄弟。那狐狸窩可是一間窯子啊!」

  龍淵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去談生意,又不是去逛窯子,你擔心什麼?」

  狄驚雷嘿嘿笑道:「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萬一把持不住,我害怕那個刀無艷把你這個俊俏後生活生生給吃了。」

  秦暉和趙子服也同聲笑了起來。

  趙子服道:「趁著昨晚的事情沒被發現,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狐狸窩和刀無艷談生意,另外一路打著買鹽的旗號去各家探探虛實。」

  龍淵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我和趙先生一起去逛窯子,秦暉,你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去假扮買鹽客商,咱們今兒未時還回到這裡會和!」

  此時陳武陽也回到營地,他將鍾大海和徐二暫時安頓在後山窩中藏身,幾人商定主意之後。馬上開始分頭行動。

  回龍溝按照東西南北分成四大部分。都以窪窩命名,狐狸窩位於回龍溝的東南,並不屬於這四大窪窩。而是獨立的一個小山窪,走入通往狐狸窩地曲折山路,兩旁生滿高大地青竹,陽光從青翠欲滴地竹葉中透射進來,在青石板鋪成的山路之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微風輕動,吹落竹葉尖上的露珠兒,悠揚落下,滴落在龍淵的前額之上,感到一絲舒爽的沁涼,此情此境的確讓人愉悅,耳邊卻響起趙子服地歎氣之聲。

  龍淵微笑著轉過身去:「趙先生為何歎氣?」

  趙子服苦笑道:「我是感歎公子用人不當!」

  「有何不當?」

  「我趙子服怎麼看也不像一個遊戲花叢的老手,公子也不諳此道,我們兩個前往狐狸窩豈不是事倍功半?」

  龍淵大笑起來:「逛窯子又不是真的去嫖妓,趙先生何必想得太多,我在想,既然那個刀無艷這麼厲害,或許也只有趙先生能夠對付!」

  「公子高看我了,我趙子服生平最怕女人,這次你可真是選錯人嘍!」

  兩人正說著話,身後突然響起鑾鈴之聲,龍淵向一旁讓去。

  卻是一名紅衣女郎側身坐在一頭白驢背上,悠閒自得的沿著山路緩緩行來,那白驢毛色雪白,一塵不染,四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發出清越的得得聲,頸上金鈴有節奏的搖曳。

  那女郎紅紗敷面,紅裙下擺,露出一雙白嫩細膩的玉腿,足上穿著一雙紅色木屐,足踝圓潤,足趾晶瑩,實在是誘人之極。

  龍淵二人還從未見過有女子敢做如此大膽的打扮,一時間兩人目光都怔怔地看著那女郎。

  女郎一雙美眸嫵媚地向龍淵看了一眼,然後目光經過趙子服醜怪地面龐上,不禁有些厭惡地顰起眉頭,怒斥道:「你這人好沒有禮貌,盯著我看做什麼?」

  趙子服暗叫不公,明明盯著她看得還有龍淵,怎麼她只針對自己一個,怪只怪自己長得太醜,不招女人待見。

  趙子服歉然道:「這位姑娘,前面可是狐狸窩嗎?」

  女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識字啊?前面石頭上刻得什麼?根本就是沒話找話!」她揚鞭在驢臀上輕輕抽了一記,那白驢加快步伐向前方跑去,拐入竹林深處,轉眼不見蹤影。

  趙子服被那女郎搶白了一通,臉上地表情十分尷尬,向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不遠處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刻著狐狸窩三個大字。

  龍淵忍俊不禁,嘿嘿笑道:「都說巴蜀的女子甚辣,今日我算見識到了!」

  趙子服苦笑道:「恐怕這只是開頭哩!」

  又向前走了百餘步,拐過竹林,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開滿鮮花的幽谷,和煦地陽光下,五座精巧的竹樓靜靜聳立在山谷之中,門前繁花似錦的草坡之上,兩名少女正在採摘鮮花。

  龍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這就是狐狸窩?我怎麼也看不出這會是一座妓院?」

  「公子認為妓院應該是什麼樣子?」

  龍淵被他問得一怔,忽然想起在康都春深巷與芊若相識的情景,那時候還是初春,轉眼之間已經是剩下,而自己也從一個一國之君,變成了流落江湖的一介布衣,他仍然記得芊若臨別之時的幽怨眼神,自己甚至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敢說出口,他悄然自問,假如現在芊若能夠站在自己眼前,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說出挽留她的話語。這樣看來,現在的自己比起在康都反倒幸福自由得多。

  趙子服低聲道:「也許狐狸窩根本就不是妓院,只是我們被名字誤導了而已。」
tyler002 發表於 2008-10-9 05:15
【困龍卷】 第三十一章【籌謀】(上)

    一名少女捧著剛採擷的鮮花,迎向他們兩個,甜絲絲道子,我家主人請你們裡面坐!」

    龍淵和趙子服對望了一眼,兩人都已經猜出,剛才那個騎驢的紅衣女郎八成就是此間的主人刀無艷。

    趙子服沒來由一陣心虛,低聲道:「公子,還是你獨自過去,我在外面等你!」

    龍淵笑道:「趙先生,你不是說過要跟我同甘共苦,怎麼?現在就開始打退堂鼓了,走!今兒一定抓你一起過去!」他拖著趙子服的手臂,趙子服無可奈何只能跟著他走入了正中竹樓。

    繡樓內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鶯鶯燕燕,反倒是四壁之上掛滿了書法畫作,龍淵自小便對書畫頗有心得,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但覺無論是書法還是畫作,雖然都非凡品,可是筆法過於精細,缺少大開大合,揮灑自如的氣度,應當是女子的手筆,龍淵暗忖,難道這個刀無艷還有這等高雅的愛好?

    帶著滿心的迷惑,龍淵兩人跟隨捧花的少女走上二層。

    卻見果然是剛才在山路中遇到的那個紅衣女郎坐在竹椅之上,前方青繡編織的茶几上,已經泡製好了一壺清茶,她此刻已經卸下紅紗,臉型稍圓,眉掃春山,一雙妙目顧盼之間充滿嫵媚的光芒,瑤鼻筆挺,缺少了尋常漢族少女的柔膩,嘴唇豐澤,為她整個人增添出幾分野性的誘惑。

    龍淵微笑道:「看來我們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前來造訪刀姑娘。卻想不到刀姑娘就在我們地身邊錯過!」

    刀無艷嫣然笑道:「小兄弟,沒想到你人長得英俊,嘴也這麼會說話,快快坐下,嘗嘗我親手泡的雲霧茶!」

    龍淵也不推辭,來到刀無艷的對面坐下,趙子服也陪在他的身邊坐了。

    一旁美婢端著托盤送到兩人身前,龍淵從托盤內拿起雪白的棉巾。將雙手擦淨。然後端起青瓷茶盞。用其中的清泉漱口。

    趙子服雖然目光高遠,胸懷經緯,可是對這些事情卻不在行,學著龍淵的樣子擦了擦手,端起那漱口的茶盞竟然喝了一大口,入口只覺泉水甘甜,他本來走了這半天也有些渴了。覺著這泉水解渴,又連喝了兩大口,將漱口地清水喝了個一乾二淨,耳邊聽到婢女地哂笑之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

    刀無艷看著趙子服地目光越發顯得鄙夷,趙子服老臉發熱,自我解嘲道:「我走了半天山路……實在太渴……」這樣一來,連龍淵也不禁莞爾。他生怕趙子服受窘。主動岔開話題道:「刀姑娘不但人長得美,茶道也是如此出色!」

    刀無艷本是巴族女子,性情十分開朗。若是漢族女子聽到如此直白的恭維,縱然是芳心暗喜,也會表現出嬌羞難耐,哪會像她這般喜形於色。

    趙子服不禁暗皺眉頭。

    刀無艷格格笑道:「小兄弟,我請你喝茶,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哩!」

    龍淵微笑道:「在下姓黃名遠,來到回龍溝是為了經商!」

    刀無艷含笑點了點頭道:「來到這回龍溝的客人十有都是為了經商,你不說我也知道。」她伸出纖指將茶盞逐個燙了一遍,然後拎起陶壺,斟滿茶盞,親手將茶盞風送到龍淵手中,嫣然笑道:「既然是來經商,你到我這狐狸窩做什麼?」

    龍淵笑道:「在下出來乍到,對回龍溝的一切都不明白,聽說刀姑娘不但是這裡最美麗的女人還是最聰明的女人,所以我便前來求教你咯!」

    刀無艷笑得一雙媚眼瞇成了細縫,越發顯得嫵媚動人,嬌滴滴道:「你當真沒有騙我?」

    「當然不會騙你!」龍淵嗅了嗅茶香,極其優雅地抿了一口。

    刀無艷以長袖遮住茶盞也輕抿了一口,柔聲道:「卻不知……」

    耳邊忽然傳來咕咚一聲,卻是趙子服一口將茶水喝乾,趙子服看到刀無艷的目光,自然明白她是嫌棄自己不雅,訕訕笑道:「好喝……」

    刀無艷醞釀半晌的情緒被這個傢伙打斷,芳心中不由得有些著惱,狠狠瞪了趙子服一眼道:「便是我小白驢也比你懂得茶道!」

    趙子服故作愕然道:「刀姑娘的小白驢也會漱口嗎?」

    刀無艷被他憑空搶白了一句,微微一怔,方才道:「自然懂得!」

    趙子服一幅心悅誠服的模樣:「佩服佩服,想不到刀姑娘將小白驢教導的如此懂事,平日裡一定經常溝通了。」

    刀無艷這才發覺這個獨眼龍竟然在諷刺自己,冷笑道:「和驢子說話也比你有趣得多!」

    「西荒多異人,刀姑娘通曉驢語,改日趙某一定要好好討教!」

    「你……」刀無艷被趙子服噎得說不出話來,龍淵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不知道這個趙子服犯了哪門子犟勁,跟刀無艷較起勁來。

    趙子服見好就收,起身道:「跟刀姑娘說了這番話,趙某獲益匪淺,我出去試試,能不能聽懂那小白驢的話語。」

    刀無艷氣的險些沒暈過去,倘若不是顧及自身地風度,早已拿起茶盞扔了過去,卻見趙子服一瘸一拐地走下了竹樓。

    龍淵呵呵笑道:「刀姑娘勿怪,我表哥就是這個怪脾氣!」

    刀無艷強忍住心中的那口怒氣,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們表兄弟兩個,做人當真是一天一地!」被趙子服這麼一攪,刀無艷也沒有了剛才地興致,直入主題道:「黃公子來這裡是為了做什麼生意?」

    龍淵微笑道:「回龍溝最多的就是鹽場,我所為的就是這件事。」

    艷道:「這件事好辦,我和這裡鹽場地老闆都很熟。助公子要到一個合理的價錢。」

    龍淵緩緩放下茶盞道:「刀姑娘,我的需求很大,只怕僅僅一家無法供足!」

    刀無艷微微一怔,想不到眼前少年人的口氣如此之大,從龍淵沉穩的眼神,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年少輕狂,難道他當真擁有這樣的實力?

    龍淵從懷中掏出一個兩寸長度的木匣,放在竹几之上。慢慢推到刀無艷地面前:「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刀無艷打開木匣。卻見其中放著一支巧奪天工地鏤空金鑲玉龍鳳髮簪。美眸頓時變得明亮異常,抬手做出合攏木匣地動作,卻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她已經看出這髮簪價值連城,芳心突突直跳,刀無艷輕笑道:「黃公子好大的手筆,這麼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

    刀無艷剛才的細微表情,被龍淵敏銳捕捉到了,他可以推斷出此女對於財富相當的熱衷,微笑道:「刀姑娘又何必客氣,假如你能夠促成此事,日後在下還有重謝!」

    刀無艷格格笑了起來,她終於將那髮簪收了起來,輕聲道:「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不過黃兄弟若是誠心想做。今晚我便將回龍溝最大的三位老闆約到這狐狸窩來飲酒,你們當面商談如何?」

    龍淵此次前來地真正目的就在於此,他拱手致謝道:「勞煩刀姑娘多多費心了。」

    刀無艷拋了一個媚眼過來:「你這麼懂事。我已經將你當成弟弟看待了,自然會全心全意的幫你。」

    龍淵笑道:「刀姑娘怎麼看都顯得比我小上許多,還是我叫你妹子更合適一些!」

    「油嘴滑舌,討打不是?」刀無艷嘴上這麼說,內心卻喜滋滋的受用之極。她主動相邀道:「等會兒我讓人去將他們三位老闆請來!」

    龍淵點了點頭,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下面剩下的就是安排,向到刀無艷告辭後走下竹樓,卻見趙子服果然站在那小白驢的旁邊,龍淵不禁大笑:「趙子服,你當真在跟他說話?」

    趙子服嘿嘿笑了笑,走了過來,低聲道:「怎樣?」

    龍淵低聲道:「刀姑娘答應我晚上將他們請來詳談!」

    趙子服看了看四周,方才壓低聲音道:「人心難測,務必謹慎!」

    龍淵笑道:「我明白,不過你剛才為何要激怒人家?」

    趙子服神秘笑道:「凡是都要有比較才知道,我的醜怪襯出公子地英俊,我地粗俗方能彰顯出你的高雅,有我這塊瓦礫在前,刀無艷就是不欣賞你也難!」

    龍淵開懷大笑起來。

    未時,狄驚雷、陳武陽、秦暉準時來到宿營地點和龍淵他們會和,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這次他們收穫頗豐。

    狄驚雷道:「真是想不到,富貴鹽場被那個龔致遠搞得像監牢一樣,單單是圍牆就有三丈多高!」

    趙子服歎道:「估計不僅僅是他這麼做,為了防止苦役逃走,當然要嚴加防範!」

    狄驚雷道:「倘若想衝進去將那些強盜幹掉,只怕要花費很大地力氣。」

    趙子服撫鬚道:「武陽,你去將那兩名苦役帶過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陳武陽轉身去了,沒多久便將鍾大海和徐二帶了回來。

    趙子服將鍾大海叫到一旁,低聲道:「小兄弟,你是不是仍然想著復仇?」

    鍾大海重重點了點頭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鍾大海沒有一刻忘記過!」

    趙子服道:「好!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當初是從富貴鹽場的地下水道逃出,你敢不敢再次潛入富貴鹽場?」

    鍾大海微微一怔,好不容易方才逃脫牢籠,假如再次潛入鹽場,等於重新落入虎口,可是想起慘死在敵人箭下的父親,內心中頓時充滿了勇氣,他大聲道:「只要能為我爹報仇就算賠上我這條性命也不算什麼!」

    趙子服淡然一笑:「我要你潛入鹽場,只是為了讓你鼓動鄉親鬧事!」

    「可是,我若是鼓動鄉親們鬧事,豈不是要白白連累上許多無辜性命?」

    趙子服獨目閃動著狡黠的光芒,他附在鍾大海耳邊道:「你只管鼓動鄉親們鬧事,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絕沒有任何的風險!」他又道:「我會讓狄驚雷和你一起進入鹽場,就算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們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陳武陽和秦暉對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目光中的震駭,雖然他們早已知道這一戰遲早回來,可是卻沒有想到過,剛剛抵達回龍溝第一天就會發生。

    龍淵一字一句道:「我已決定,今晚在狐狸窩將回龍溝鹽場的三個強盜頭子一網打盡!」

    秦暉低聲道:「公子可曾考慮好了?焦橫、薛八重、龔致遠三家個個實力雄厚,在回龍溝更是根深葉茂,今晚便對他們下手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

    龍淵微笑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將這三個領頭的幹掉,他們的那些爪牙自然就樹倒猢猻散。」

    陳武陽謹慎道:「公子有沒有考慮過其中的變數?」

    龍淵點了點頭:「最大的變數就是刀無艷,不過據我觀察,此女應當無法拒絕利益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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