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II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huro 2008-9-1 11:29: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9 543489
huro 發表於 2008-9-14 15:16
第十一章【辣手】(下)


  龍淵和蕭逆寒並肩站在康都的城牆之上,遙望遠方,天空一片愁雲慘淡,原本行人如織的入城大道之上已經是人影稀少,百姓早在聽說鐵血關被破之時,便開始大規模的向東遷移,現在留在康都的,除了一些老弱婦孺,就是堅守城池的兩萬士兵了。

  龍淵向周圍望去,卻見那些守城的大康士兵一個個面帶頹喪之色,顯然對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沒有任何的信心。

  蕭逆寒平靜道:「最多兩日,亂賊就會兵臨城下,陛下還是聽從微臣的建議,盡早離開康都吧。」

  龍淵抿起嘴唇,向前走了兩步,重重在女牆上拍了拍,朗聲道:「太師以為康都的城牆還算堅固嗎?」

  蕭逆寒低聲道:「鐵血關的城牆比起康都毫不遜色!」

  龍淵不屑一笑:「王歧昌當真是一個廢物,朕給他這麼堅固的城池,給他十萬精兵,竟然擋不住那幫烏合之眾的鐵叉和爬犁!」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軍心渙散,就算那幫亂民手無寸鐵又怎樣?他們已經失去了戰鬥下去的勇氣。」

  龍淵瞇起雙目:「以太師看,我們還有沒有守住康都的機會?」

  蕭逆寒緩緩搖了搖頭,這時候看到內侍太監總管邱富海慌慌張張的向龍淵走來,跪下道:「奴才參見陛下……」他大概趕得匆忙,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龍淵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頭,怒道:「你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還以為朕不夠煩嗎?」

  「陛下!太后突然病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蕭逆寒內心猛然一顫。

  龍淵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關心:「邱公公,母后病了,你應該去宣太醫,朕忙得很,你回去告訴母后,朕晚上再去看她!」龍淵拂袖向遠方的箭樓走去,當他完全轉過身去,唇角露出一絲冷酷到極點的笑意,康都的存亡已經注定,蕭逆寒之所以堅守到現在,並不是因為留戀這塊土地,更不是為了向他盡忠,而是為了他手中的那幅春宮圖,神武帝當初留下春宮圖的時候,或許也沒有想到,它將成為後世子孫對付謀國逆賊的一張王牌,生死存亡之際,卻是他對付這老賊的最佳時機。

  邱富海滿臉失望的向龍淵的背影叩了一個頭,起身想要離去。

  蕭逆寒喚住他:「邱公公!」

  邱富海停下腳步,苦著臉道:「太師有何吩咐?」

  蕭逆寒低聲道:「太后病情怎樣?」

  邱富海歎了口氣道:「我剛剛讓人去找太醫,具體情形怎樣我也不知道,太后今晨起來之後,始終嚷著腹痛……」他拱了拱手道:「不說了,我還要回去侍奉太后。」他匆匆向石階下走去,不想走得匆忙,一個踉蹌險些失去平衡,幸虧及時扶住牆壁,看來的確是心急如焚。

  蕭逆寒望著邱富海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迎面一陣冷風吹過,蕭逆寒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他咳嗽的如此劇烈,甚至連整個身軀都抖動起來,一手扶住城牆,一手用絲帕掩住口鼻,每次咳嗽都讓他五臟六腑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喉頭一陣熱流噴出,蕭逆寒擦淨嘴唇的血跡,雙目中充滿了淒涼與悲愴,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或許自己已經沒有機會走出康都了。

  城牆的磚縫之中一顆嬌嫩的小草剛剛吐出新芽,蕭逆寒看著小草,忽然莫名其妙的露出微笑,他想起了牧遠、想起了牧野、想起了蘇無垢腹中孕育著的那個新的生命,一旦想到這裡,死亡也變得並不可怕,就算他的身體消失於這個世界,他的生命仍將不斷延續下去……

  「太后!請用茶!」紫蕪將剛剛烹好的茶水奉送到蘇無垢面前。

  蘇無垢微笑看著紫蕪:「乖!當真是一個我見猶憐的可人兒!」她接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放在身邊几上,伸手牽住紫蕪的柔荑,讓她挨著自己坐下,上下打量著紫蕪,看的紫蕪含羞垂下螓首,這才小聲道:「紫蕪,陛下可曾恩幸了你?」

  「太后……」紫蕪含羞帶怯道,一張俏臉浮現出兩朵嬌艷的紅暈。

  蘇無垢從紫蕪的神情已經明白,她定然已經被龍淵臨幸,不禁笑道:「難得能讓這個頑劣的小子開竅,日後本宮定然要給你記上大功一件。」她搖晃了一下紫蕪的手臂,輕聲道:「你要好生伺候陛下,爭取早日為我大康皇室延續香煙。」

  紫蕪輕輕嗯了一聲,此刻內心中卻是極度複雜,蘇無垢對她不薄,自己卻要幫助龍淵對付她,眼前忽然又浮現出蕭逆寒陰冷的面孔,芳心中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蘇無垢敏銳地覺察到紫蕪的變化,輕聲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紫蕪搖了搖頭,裝出嬌羞難耐的樣子,小聲道:「我想是因為這幾日太晚入睡的緣故!」

  蘇無垢低聲道:「陛下還年輕,初嘗男女歡愛,定然樂此不疲,難免會沉溺其中,可是你要明白,凡事皆有一個限度,千萬不要過分縱容他,以免傷到龍體。」

  紫蕪聽到蘇無垢說得如此直白,紅雲一直染到了脖子根兒,她小聲道:「奴婢明白,可是陛下……他……他總是不聽……」

  蘇無垢不禁笑了起來,人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紫蕪悄悄從懷中抽出那幅春宮圖,裝出羞澀萬分的樣子:「陛下還拿這幅畫兒給紫蕪看,逼著紫蕪做那些羞人的姿勢……」

  蘇無垢含笑接過卷軸,看到上面的春宮圖,她也是霞飛雙頰,沒想到這個龍淵竟然如此荒唐,當她看到落款處的龍胤空三字之時,芳心巨震,美眸之中充滿錯愕和驚奇交織的眼神。紫蕪在一旁悄然觀察著蘇無垢的細微表情變化,她輕聲道:「太后是不是餓了,我去給您準備膳食。」

  蘇無垢點了點頭,目光仍然不願離開春宮圖的左右,直到紫蕪離去,她方才將春宮圖翻來覆去的看上了幾遍,並沒有看出其中隱藏什麼玄機。
huro 發表於 2008-9-15 10:45
第十二章【絕殺】(上)


  慈寧宮膳房內,負責準備膳食的初燕和凌燕已經被扼死,屍體也被扔在角落之中,邱富海和趙長春將準備好的膳食放在托盤內,一個交給紫蕪,另一個則由邱富海親自端著,邱富海看到紫蕪神情冷靜,處變不驚,她年紀輕輕,就如此鎮定,心中暗暗佩服,難怪小皇帝會讓她參與此事。紫蕪也的確不負小皇帝所托,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紫蕪手中的托盤乃是太后的膳食,重新來到蘇無垢的面前,蘇無垢已經將那幅春宮圖捲好,放在一旁的雞翅木茶几上,紫蕪柔聲道:「太后該用膳了。」

  蘇無垢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吃,想起就要離開康都,本宮一點都吃不下。」她憂鬱的神情並非作偽,在此時此刻,內心中對大康的負疚感變得越來越強烈。

  紫蕪美眸之中淚光閃爍:「太后,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若是有什麼閃失,讓紫蕪如何向陛下交代?」

  蘇無垢微笑點了點頭,她輕輕拍了拍紫蕪的手背:「好,我吃!」,她從托盤中端起玉碗,小口小口吃下。

  紫蕪美眸之中流露出些許歉疚之色,她擔心蘇無垢看到自己的表情,悄然將目光投向宮門外,卻聽到邱富海大聲道:「啟稟太后,蕭太師有要事求見!」

  蘇無垢驚喜道:「快!宣他進來!」蕭逆寒已經被她視為唯一的依靠,這時候他的出現正如雪中送炭。

  蕭逆寒率領八名貼身護衛出現在慈寧宮宮門外,他轉身向蕭烈和羅霸道:「你們兩個跟我進去,其他人全都在外面守著!」

  眾護衛應了一聲,蕭逆寒大步走入慈寧宮內,卻見門前小廣場之上,幾名太監宮女正在忙著裝車,做著撤離前最後的準備,邱富海迎了上來,恭恭敬敬行禮道:「太師來得好快!」

  蕭逆寒冷冷看了他一眼,他聽出邱富海這句話中應該還包含其他的意思:「太后怎樣了?」

  「好些了,此刻正在宮中休息!」邱富海神情平靜,目光中不見任何的波瀾,心中卻是翻騰起伏,想不到陛下和老賊的清算之日這麼快就已經到來。

  蕭逆寒點了點頭,正要帶著蕭烈和羅霸兩人向宮內走去,卻被邱富海攔住去路:「太師,他們兩個跟進去好像不太方便!」

  蕭逆寒怒視邱富海:「想不到邱公公年紀大了,事情也多了!」

  邱富海謙恭道:「老奴只是為太后盡責!」

  蕭逆寒呵呵笑了一聲,猛然揚起手來,將邱富海推了一個踉蹌,險些坐倒在地上,只有眼睜睜看著蕭逆寒三人大步走入宮中。

  蕭逆寒看到紫蕪也在慈寧宮內,心中微微一怔,隨即又感到一陣欣喜,看來她已經完成任務,成功得到了春宮圖,臉上表情卻沒有流露出絲毫喜悅之色,向蘇無垢參拜道:「微臣蕭逆寒拜見太后千歲,千千歲!」

  蘇無垢緩緩放下玉碗,目光掃到蕭烈和羅霸的臉上,俏臉上流露出不悅之色:「你們跟進來做什麼?」

  蕭烈和羅霸兩人面露尷尬之色。

  蕭逆寒慌忙解釋道:「賊軍逼近康都,皇宮內到處都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亂,微臣擔心太后的安全受到威脅,所以特地帶著他們兩個前來保護太后。」

  聽到她這樣說,蘇無垢的臉色才稍稍緩和,輕聲道:「本宮好好的,你讓他們兩個退下!」

  蕭逆寒看到蘇無垢根本沒有任何有病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不悅,他以為剛才邱富海肯定是奉了蘇無垢的話謊報病情,並沒有想得太多。

  蘇無垢向一旁正在更換熏香的紫蕪道:「紫蕪,這裡沒有什麼事情了,你也出去吧!」

  紫蕪應了一聲,向兩人叩別後這才緩步離開了宮門。

  確信周圍人都已經離去,蕭逆寒這才來到蘇無垢的身邊,低聲道:「你肚子還痛不痛?」

  蘇無垢微微一怔,有些錯愕道:「我好端端的,怎會肚痛?」

  蕭逆寒也是一愣:「你既然沒病,為何要讓邱富海向陛下說謊?」

  蘇無垢越聽越是糊塗:「你到底在說什麼……」她忽然感到小腹之中猛然傳來一陣刀絞般的疼痛,掩住小腹哎呦慘叫了一聲,一張俏臉頓時失去了血色,冷汗從她的額頭簌簌而落。

  蕭逆寒大吃一驚,慌忙上前扶住她的嬌軀:「無垢,你是不是突然痛得厲害?」

  蘇無垢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雙手死死攥住蕭逆寒的胳膊,貝齒用力咬著下唇,沒多久便泌出了點點滴滴的血珠兒。

  蕭逆寒大聲叫道:「蕭烈!羅霸!快去宣太醫過來!」

  守在宮門外的蕭烈和羅霸聽到動靜,慌忙想要去請太醫,一旁的邱富海指了指東邊的膳房道:「太醫還在裡面烹藥呢!」

  兩人顧不上多想甩開腳步向膳房中跑去,剛剛衝入膳房內,冷不防從門後衝出兩人,正是早就埋伏在這裡的陳武陽和趙長春,他們出手如閃電,手中刀閃電般戳入兩人後心。

  蕭烈和羅霸雖然也是訓練有素的武士,可是無奈事發倉促,而且陳武陽和趙長春都是一流高手,在他們的突襲下,根本沒有來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望著地面上兩人不斷抽搐的身體,陳武陽和趙長春交遞了一個欣慰的眼神。

  蘇無垢腹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蕭逆寒握住她的纖手,怒吼道:「來人!快來人!」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几上,正看到蘇無垢剛剛放在那裡的春宮圖,內心微微一怔,伸手拿起春宮圖,緩緩展開,卻見那卷軸正是神武帝龍胤空親手繪製的春宮圖,一時間又驚又喜,竟然忘記了身邊的蘇無垢。

  蘇無垢看到蕭逆寒貪婪癡迷的目光,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淒然道:「你……你不管我了嗎?」

  蕭逆寒這才回過神來,他匆匆將春宮圖收入懷中,展臂抱起蘇無垢的身軀,心中的喜悅的確難以描摹,他之所以堅持留在康都,一是為了給蕭家充分的撤離和準備時間,二是為了查明到底神武帝龍胤空留了什麼給他的子孫,想不到這幅春宮圖終於順利被他得到,對他而言,繼續留下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他低聲安慰蘇無垢道:「我這就帶你走……」剛剛邁出一步,卻感到手足酸軟,竟然抱不住蘇無垢的嬌軀,一個踉蹌失去平衡,兩人同時摔倒在地上。

  龍淵站在慈寧宮前,從他的目光中找不到任何的得意,擁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在他的面前躺著六具侍衛的屍體,蕭逆寒帶來的六名高手,根本沒有來及作出任何的反抗,便被邱富海送來的毒酒奪去了性命,原來人的生命竟是如此之輕。

  慈寧宮內的十多名宮女太監全都被控制住,關押在膳房內。

  邱富海來到龍淵面前低聲道:「他們在裡面!」

  龍淵隱約聽到蕭逆寒虛弱的叫罵聲,他緩緩點了點頭,轉向一旁的秉善和祥貴:「秉善,你和小貴子先護送紫蕪出宮!「

  紫蕪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下,嬌軀瑟瑟發抖,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內疚還是恐懼。

  龍淵來到她的面前停下腳步:「秉善和小貴子會先送你前往景德山莊,最遲明晚,朕會前往那裡與你會合!」

  「我不走!」紫蕪堅持道。

  龍淵的語氣威嚴而不可抗拒:「你留在這裡只能讓朕分心!秉善!小貴子,帶她走!」

  紫蕪用力咬了咬櫻唇,默默在龍淵的面前跪了下去:「臣妾在景德山莊等著陛下,陛下一定要來!」

  龍淵仰起頭,目光投向陰暗的蒼穹,許久方道:「朕不會輸!」說完這句話,他再也不向紫蕪看上一眼,大踏步向慈寧宮內走去。

  紫蕪仍然跪在那裡,即便是離別之時,龍淵對她也沒有任何的承諾,甚至沒有任何深情的表示,自己在他心中,究竟佔有怎樣的位置?美眸早已淚眼模糊……
huro 發表於 2008-9-15 10:46
第十二章【絕殺】(中)


  慈寧宮內充滿一股奇異的香氣,蕭逆寒坐在地上,他的手仍然緊緊和蘇無垢相握,雙目卻盯著門外,龍淵身穿金黃色華麗龍袍,頭戴雙龍戲珠紫金皇冠,過去只有在盛大的節日他才會穿得如此隆重。

  陳武陽和邱富海跟在他的身後,龍淵充滿殺氣的目光落在蕭逆寒的臉上,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能夠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這個權傾朝野的逆賊,內心中感到些許的快意。

  邱富海走過去熄滅了熏爐中的迷香,陳武陽為龍淵搬來座椅,龍淵在蕭逆寒的對面坐下。

  「皇兒……」蘇無垢淒然叫道,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昔日恭順懦弱的小皇帝竟然對他們突施辣手。

  龍淵漠然看了看她:「太后還好嗎?」他甚至不屑用母后來稱呼蘇無垢。

  蘇無垢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她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個冷酷高傲的少年就是龍淵,此時方才明白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他,昔日表現出的恭敬和順從全都是他的偽裝。

  蕭逆寒低聲道:「陛下好狠的手段!」

  龍淵笑了起來,他示意陳武陽出去等候,其中的內情,他並不想更多人知道。然後方才俯下身子:「怎比得上你蕭太師,毀我社稷,亂我家國,若是談到狠辣,朕拍馬也及不上你的萬一!」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我錯了,我錯在不該相信紫蕪,女人原本是這世上最不該相信的動物!」此時他終於明白,龍淵看出了自己的弱點,利用他急於想得到春宮圖的心理,給了他致命的一擊。這表面上稍顯稚嫩的小皇帝,竟然擁有如此機心,在自己的面前隱忍十多年,為的只是等待這個機會。

  龍淵平靜道:「那幅春宮圖裡究竟有什麼秘密?」

  蕭逆寒慘然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聽說神武帝龍胤空留下一座巨大的寶藏,或許那春宮圖中便蘊藏著這個秘密。」自知必死無疑,蕭逆寒也沒有對他隱瞞的必要。

  龍淵目光閃爍:「從你送紫蕪入宮那一天起,朕便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她,可是朕萬萬沒有想到,百虹居然也是你埋伏在我身邊的棋子,不瞞你說,那幅春宮圖根本就是假的,朕本想用它試探紫蕪,卻想不到百虹率先露出了馬腳。」

  蕭逆寒苦笑道:「看來你的運氣的確不錯!」

  「不是我的運氣太好,而是你的運氣太差,知不知道你究竟錯在哪裡?」

  「我錯在心慈手軟,沒有早一刻把你除去!」蕭逆寒咬牙切齒道。

  龍淵搖了搖頭道:「你錯在太貪心,既然已經將我大康分裂,你們蕭家強佔了我大康半壁江山,為何還要覬覦皇族的財富?」

  蕭逆寒呵呵笑道:「不錯,我的確太過貪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大康根本就已經病入膏肓,就算我不奪,也自有他人下手去奪,大康今日的局面不是我所造成,而是你的爺爺、父親還有你自己所造成,是你們這一代代帝王的昏庸方才導致了而今眾叛親離的下場。」他喘了口氣又道:「你殺了我又如何?以為你還可以安安穩穩的做皇帝嗎?哈哈,不要做夢了,康都城破,你就會成為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龍淵怒極,猛然抬起右腿,狠狠踢在蕭逆寒的下頜之上,蘇無垢發出一聲驚呼,目光中充滿關切之色。

  龍淵充滿厭惡地看著她,然後手指蕭逆寒,一字一句道:「朕有今日,全都拜你這奸賊所賜,朕不親手殺你,難洩我心頭之恨,就算賠上朕的這條性命,朕也心甘情願!」

  蕭逆寒滿嘴鮮血,卻仍然笑道:「龍淵,我看錯了你,你果然是龍氏難得一見的人物,可惜……可惜……你並不明白我為何要冒險留在康都……」他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從喉頭噴出兩口鮮血,落在地上宛如一朵朵鮮紅的山茶花。

  「我從未想要離開康都,因為我本來便命不長久……」蕭逆寒低聲道。

  「逆寒!」蘇無垢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龍淵並沒有感到任何驚奇:「朕知道!」

  「你知道?」這次輪到蕭逆寒感到驚奇了。

  龍淵道:「你如果不是死期將近,決不會眼睜睜看著天下分裂,做出一件件操之過急的舉動,從你開始為你的子孫盤算,為你蕭氏一門準備退路開始,朕便已經知道!不然你何以能夠對朕再三忍讓?」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你果然不簡單!」

  蘇無垢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捂著小腹顫聲道:「淵兒……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只見一道殷紅色的血流從她的長裙下緩緩流出,蘇無垢的目光充滿了驚恐和絕望:「你……」她馬上就想起紫蕪剛才端給自己的食物一定有問題:「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蘇無垢淒慘的尖叫道。

  龍淵的目光充滿了不可一世的霸氣與殺機,他冷冷盯住蕭逆寒道:「朕只要躲過此劫,定然會光復大康,一統江山,朕今日在你的面前立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會將你蕭家的子子孫孫斬盡殺絕!」

  蕭逆寒猛然打了一個冷顫,莫大的恐懼籠罩了他的內心,他忽然感到一絲後悔,從龍淵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和摧毀一切的霸氣,在龍淵的面前,自己顯得如此的蒼老虛弱。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兒女們的面龐,心中頓時又感到一絲欣慰,默默對自己說:「牧遠和牧野決不會敗給龍淵……」

  蘇無垢大聲哭泣著:「我的孩子……」,她無法接受,自己一手養大的龍淵,竟然扼殺了她腹中的骨肉。

  她蒼白冰冷的纖手向蕭逆寒伸了過去,蕭逆寒艱難的抬起左手想要握住蘇無垢的柔荑,深情道:「他分不開我們……」

  龍淵霍然站起身軀,從劍鞘中抽出鑲金盤龍佩劍,全力向蕭逆寒的臂膀斬了下去,伴隨著蘇無垢悲痛欲絕的慘叫,蕭逆寒的左手被龍淵齊腕斬斷。鮮血瞬間染紅了蕭逆寒的長袍。

  蘇無垢哭喊著抓住蕭逆寒已經斷裂的左手:「逆寒……」

  龍淵陰冷的雙眸已然被血腥染紅,他再度舉起長劍。

  蘇無垢淒然道:「淵兒……看在我是你母后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們吧……」

  龍淵冷冷道:「朕的母親已經死了,從你背叛父皇的那天起,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

  蕭逆寒的面孔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從龍淵斬斷他的左手開始,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息,滴血的嘴唇竟然露出笑容:「就算你贏了我,卻輸掉了江山……你是失敗者,你永遠都是一個失敗者!」

  龍淵雙手高擎長劍,雙目之中迸射出逼人寒芒,他的喉頭爆發出一聲低沉怒吼,長劍捲起一片森然寒光,從蕭逆寒的頸部斬落,鮮血從蕭逆寒斷裂的頸部缺口噴射而出,濺了龍淵一頭一臉,他宛如高山般挺立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悲愴和淒涼,親手殺死蕭逆寒並沒有讓他感覺到預想中的快樂,蕭逆寒臨死前的那句話始終迴盪在他的耳旁——就算你贏了我,卻輸掉了江山。

  「朕不會輸!」龍淵心中默默道。

  蘇無垢整個人木呆呆坐在那裡,她已經被眼前的情景完全嚇到了,連哭都不會了,過了許久,方才用顫抖的雙手捧起蕭逆寒血染的頭顱,輕輕吻在蕭逆寒冰冷的唇上,然後將他的頭顱緊緊貼在面頰之上,唇角露出慘淡的笑意:「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她的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已經想好了,如果生下的是兒子我們叫他思寒,如果是女兒我們就叫他永寧,你說好嗎……」

  龍淵緩緩轉過身去,他抓起桌上的燭台,由於太過用力,滾燙的珠淚有不少灑在了他的手上,然而龍淵竟是毫無察覺,他一步步向外門走去,即將來到宮門處,停下了腳步,虎目之中閃爍著兩點晶瑩淚光,他用力咬了咬下唇,然後反手將燭台向身後擲了出去,燭火落在帷幔之上,迅速將帷幔引燃,火勢沿著帷幔四處蔓延而去……

  熊熊的火光為龍淵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他頭也不回地向慈寧宮外走去。

  臨出宮門之時,邱富海含淚向身後望去,卻見皇后蘇無垢懷抱蕭逆寒的屍首靜靜坐在大火之中,表情幸福而恬淡,她的櫻唇微微啟閉,隱約可以聽到她在哼著一首歌謠……

  龍淵撩開龍袍,雙膝跪倒在地面之上,他也聽到了那首歌——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啊。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聲啊,琴聲兒輕,聲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啊……

  他的記憶穿越陰沉的天幕,穿越時光,彷彿看到兒時蘇無垢哄著自己入睡的一幕,淚水在他的雙目中閃爍。龍淵恭恭敬敬向燃燒的慈寧宮叩了三個響頭。
huro 發表於 2008-9-15 17:58
第十二章【絕殺】(下)


  當他再度站起身來,冷風早已將他的淚水吹乾,堅忍的面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溫情與傷感,在邱富海的幫助下換去身上染血的皇袍。

  邱富海低聲道:「陛下,要不要盡早撤離?」

  龍淵冷冷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康都城還在!」說完便向遠方走去,邱富海使了一個眼色,陳武陽、趙長春慌忙跟了上去。

  來到慈寧宮外廣場,龍淵又停下腳步,轉向邱富海道:「你跟著朕幹什麼?是不是打算幫忙守城?」

  邱富海恭敬道:「老奴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龍淵的臉上不見任何的笑容,他冷冷道:「你去為朕多準備幾輛車馬,兩個時辰後,無論朕回不回來,你都要帶著車馬離去,記住!要讓宮人們乘著車馬分別從不同的城門離去,逃得越遠越好,記住,從現在起,絕不可將朕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邱富海頓時明白,小皇帝這是想製造離開康都的假象,他雖然習慣了阿諛奉承,可是對大康卻是忠心不貳,含淚跪倒在龍淵面前,泣不成聲道:「陛下保重!可否告訴老奴,日後在何處等候陛下?」

  龍淵抿了抿嘴唇道:「只要躲過這次劫難,你我主僕自有相見之日。」

  邱富海含淚點頭,他明白小皇帝決不會將自己的去向告訴任何人,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默默祈禱他能夠平安逃離康都。

  陳武陽趙長春兩人在宮內集結了一支兩百人的衛隊,護衛龍淵向康都西門而來,登上西門城樓,龍淵舉目望去,卻見西方的天空露出一抹如鮮血般淒艷的晚霞,大地無比空曠,昏暗無光,如同大康日暮西陲的國運,此情此境讓他的心情越發沉重。

  西門守將崔澤聽聞小皇帝親來,慌忙過來迎駕,正要參拜,龍淵擺了擺手道:「免了,先說說現在的情況。」

  崔澤道:「陛下,剛剛收到消息,那些叛軍共有二十萬,分兩路推進,現在已經越過了秋浦河,最遲明日正午就會兵臨城下。」

  龍淵皺了皺眉頭:「不是說他們的軍隊只有十五萬人嗎?」

  崔澤苦笑道:「事實上他們的人數可能比二十萬還要多一些,在鐵血關之戰中,大康的不少將士也投奔了過去。」

  「很好!」龍淵聲音低沉道。

  崔澤猜不透小皇帝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看了看兩旁,又道:「不過,還有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龍淵實在想像不出,現在這種時候還會有什麼好消息。

  崔澤道:「鐵血關守將王岐昌將軍帶領三萬軍已經成功撤退到康都,現在正從北門入城,有了他們的三萬軍,再加上我們本來就有的兩萬兵馬,應該能夠和那些亂賊周旋一陣。」

  龍淵雙眉緊鎖,他隱約覺著這件事好像有些不對:「為什麼這件事到現在才稟報上來?」

  崔澤道:「王岐昌將軍在兩個時辰以前抵達康都北門,我已經讓人將這件事稟報給太師,可是到現在仍然沒有回復!」。龍淵將剷除蕭逆寒的消息嚴格封鎖了起來,所以崔澤並不知道蕭逆寒已經被殺的事情。

  龍淵怒道:「什麼人允許那幫敗軍進入康都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到遠方傳來轟隆隆的連番巨響,放眼望去,卻見康都北門的方向冒起數十股濃煙。

  崔澤也是大吃一驚:「怎麼回事?那些亂賊來的怎會如此迅速?」

  龍淵冷哼一聲:「怕得不是亂賊,而是反賊!」

  龍淵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鐵血關守將王岐昌在帶領三萬軍進入康都之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斬殺了北門守將費良,幾乎沒費任何的力量,就已經將康都的北大門掌握。

  與此同時,原本預計在翌日正午抵達康都的二十萬起義大軍,以六萬車騎兵作為先驅,加速向康都連夜進軍,最遲在兩個時辰內就能夠抵達康都城外,後續大軍也將在第二天清晨抵達康都。

  加急戰報宛如雪片一般向城內飛來。

  龍淵臉色凝重,王岐昌的突然叛變讓康都城本已嚴峻的局面變得雪上加霜,對他而言,在康都多留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險,他馬上決定即可撤離,在二百名衛隊的護衛下迅速向皇城內撤退。

  趙長春和陳武陽分別騎馬護衛在龍淵的兩旁,趙長春終於忍不住道:「陛下,趁著現在離開康都還來得及!」

  龍淵沒有說話,前方騎士停下腳步,卻是數千名逃難的百姓將道路堵塞。

  趙長春勒住馬韁,下令四名侍衛前去疏通道路。

  沒想到那些百姓每人只顧著自己逃命,哪裡還聽從他們的命令,這些侍衛平日裡仗勢蠻橫慣了,再加上他們護衛的是大康皇帝,看到那些百姓竟敢阻擋聖駕,幾人同時揮鞭向百姓打了過去,怒道:「大膽刁民,瞎了你們的眼睛,竟敢阻擋聖駕!」

  他們這麼一說,等於將龍淵的行蹤徹底暴露於那幫百姓面前,不知哪個人大聲怒喝道:「義軍馬上就要攻入康都,大康已經注定滅亡,還有什麼聖駕,還有什麼皇帝?」

  又有一人叫囂道:「他做皇帝之時,收不盡的苛捐雜稅,顯不完的威風煞氣,只管自己在皇宮中風流快活,哪管咱們老百姓的死活,眼看康都就要淪陷,還在我們的面前耍什麼威風?兄弟們,咱們跟他們拼了,活捉這個昏君向逆天王請功,大王一定會重重賞賜我們!」

  龍淵臉色微變,心中實則是痛苦到了極點,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眼前的這幫百姓群情洶湧,大難臨頭之時,竟然沒有一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

  這數千百姓激憤之下,竟然拚命向龍淵的隊伍衝了過來,四名身處最前方的侍衛看到勢頭不妙,想要掉頭逃走,根本沒等他們掉轉馬頭,就已經被無數只手掌從馬上拖了下去,轉眼間已經被眾人圍攏,拳腳宛如暴風驟雨般落在他們的身上,眼見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嗚呼哎哉了。

  陳武陽臉色一變,轉向趙長春道:「趙兄,你率領五十人護衛陛下先走,我帶著其餘的弟兄斷後!」他的話音剛落,那幫百姓已經潮水般衝了上來,

  陳武陽怒吼道:「放箭!」,二十名弓箭手時刻處於戰備之中,聽到他一聲令下,羽箭宛如飛蝗般向人群中射去,一時間慘呼聲不絕於耳,有十多名百姓被當場射殺。

  那些百姓的慘死非但沒有讓其他人感到恐懼,反而激起了他們同仇敵愾的怒火,齊聲大吼道:「橫豎都是一死,我們跟這個昏君拼了!」

  幾千名百姓瘋狂怒吼著向他們的隊伍包圍而來。

  陳武陽雙目血紅,眼前的情況下已經容不得半點的心慈手軟,他大聲命令道:「盾陣!」

  五十名侍衛舉起重盾排列成弧形盾陣,阻擋住百姓的瘋狂衝擊,身後武士舉起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直刺出去,將衝在最前方的百姓刺翻在地,他們要全力阻擋這些瘋狂的百姓,讓小皇帝有足夠的時間撤離。

  龍淵呆呆看著憤怒的人群,內心中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心中默默道:「朕失去了康都,失去了大康,難道連民心也要失去了……」
huro 發表於 2008-9-16 11:19
第十三章【國破】(上)


  「陛下!我們走!」趙長春大聲吼叫道。

  龍淵這才回過神來,他用力咬了咬牙,揚起鞭子狠狠在馬臀之上抽了一鞭,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在趙長春和幾十名護衛的保護下向一旁狹窄的街道行去。

  穿過隆盛街,轉而行入惠德巷,從這條小路可以迂迴前往通向皇城的大街,身後已經沒有百姓繼續追來,龍淵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身後的街巷空空蕩蕩,到處都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抬起頭來仰觀天色,不知不覺夜色已經到來,天上仍有淡淡薄雲,剛剛升起的月色極為朦朧。

  趙長春悄然清點了一下跟來的侍衛,剛才的五十人如今僅僅剩下了一十二個,心中一陣黯然,那些侍衛定然是看到大勢已去,各自逃難去了,想起城外壓境的大軍,不禁為小皇帝的前程命運暗暗擔憂。

  龍淵率先向進入通往皇城的大街,卻見通往皇城的升龍橋前,約有一支千餘人的隊伍整齊排列在那裡,龍淵心中一喜,原以為那些人是前來救駕的士兵,可是仔細一看,他們的旗號和盔甲樣式分明是隸屬於鐵血關的隊伍。

  為首一名將官大喝道:「抓住昏君,絕不可讓他逃了!」

  趙長春看得真切,那將官身邊有幾人人正是剛才隊中的護衛,想不到他們竟然先行前往告密,難怪賊軍來的如此及時,他大聲道:「陛下快走!」

  龍淵調轉馬頭,此時身邊一名侍衛舉起長刀,猝然向他胯下坐騎的前腿砍去,刀芒閃過,馬兒的右前肢被齊膝切斷,悲鳴一聲,向前撲倒在地。

  龍淵從七寶鏤金雕鞍上跌了下去,在地上一個翻滾,兩名侍衛同時已經向他撲了上來,試圖生擒龍淵邀功請賞。

  趙長春看到龍淵形勢危急,手中劍脫手摔了出去,劍身在空中轉了兩圈,鋒刃深深刺入其中一名侍衛的後心。

  龍淵落地之時已經從腰間抽出短劍,反手刺出,狠狠刺入另一個撲向自己的侍衛小腹之中。

  一時間狹窄的巷口頓時陷入混亂之中。

  龍淵剛剛從地上爬起,又有幾名侍衛湧了上來,趙長春爆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吼,身體騰空從馬背上躍起,雙腳分別踢在兩名侍衛的頭顱之上,然後擎起腰刀全力劈砍在一名逼近龍淵侍衛的後腦。刀鋒深深嵌入那名侍衛的顱骨,殷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四處飛濺。

  趙長春護住龍淵一點點向後方惠德巷退去,怒吼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狗賊,忘記陛下對你們的恩德了嗎?」

  此時升龍橋前的士兵已經衝入惠德巷,趙長春低聲道:「陛下快走!」他用足尖挑起地上的長槍,挺槍在手,怒吼道:「我看哪個上過來送死!」

  龍淵含淚點了點頭,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上多做考慮,他發足向身後跑去。

  眼看龍淵的身影越走越遠,幾名士兵再也沉不住氣,他們舉起長矛向趙長春衝了上去。

  趙長春挺起丈二紅纓,宛如一團熊熊烈焰包裹著一點寒星,閃電般刺入最前方士兵的咽喉,他奮起雙臂之力,將那名士兵的身體整個挑起在半空之中,屍體甩入敵方陣營。將兩名來不及閃避的士兵撞倒在地。

  「抓住昏君賞銀萬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賞金的刺激讓無數士兵忘記了恐懼,十多桿長槍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再度向趙長春刺來。

  趙長春在狹窄的巷道中作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動作,右手長槍脫手而出,追風逐電般射入一名士兵的胸膛,矛尖貫胸而入,將那名士兵硬生生釘在地上,左臂緊緊摟住多桿刺向自己的矛尖,右手緊握腰刀,在虛空中劃過一道曼妙的弧線,刀鋒連續切開七名武士的咽喉,淒冷的刀芒和嬌艷的鮮血為陰暗的夜色更增添了一抹悲愴的色彩。

  趙長春的強悍讓周圍的士兵無不膽戰心驚,剛剛被重賞鼓舞起的那點勇氣,頃刻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長春一步步向前方逼近,那些士兵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卻。

  敵方的隊伍分開,卻見巷口處一名身穿青銅鎧甲的年輕男子靜靜跨坐在馬上,他是鐵血關守將王岐昌的義子薛封,因為擁有一身獨步天下的箭技,有大康第一神箭手之稱,一雙細長的雙目冷冷看著趙長春,緩緩從身後箭筒之中抽出一支羽箭,鏃尖閃爍著陰冷寒芒,弓弦不緊不慢的拉起。

  趙長春大吼一聲,他的身體向薛封全速衝去,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由四十丈縮短為三十丈,他以抱定必死之心,要用自己的生命為皇上創造逃離的時機。

  薛封鬆開弓弦,第一支羽箭瞄準趙長春的心口射去,羽箭剛剛飛出弓弦,他已經閃電般掏出第二支羽箭,手指在箭羽上輕輕一推,然後方才射出第二箭,

  趙長春覷準來箭的方向,槍尖一撥,將第一支羽箭格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五丈。

  薛封射出的第二支箭並沒有直線前行,而是從左側弧形射向趙長春,尾羽的微妙變化,改變了飛行的軌跡。

  趙長春冷哼一聲,槍尖準確無誤地撞擊在鏃尖之上,他清楚的感受到這一箭的力度要成倍增加,羽箭被槍尖撞擊之後,歪歪斜斜飛向一旁,深深插入地面之上。

  薛封雙目中寒芒陡然閃現,穿透兩人之間無形無質的空氣,弓如滿月,弓弦之上同時搭上了三支羽箭。

  此時趙長春和薛封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七丈,他暴吼一聲,騰空躍起,手中丈二紅纓直奔薛封的心口刺去,高速行進的槍尖撕裂了空氣,發出嘶嘶作響,槍尖在空氣的高速摩擦下變得灼熱發亮,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三支羽箭分從不同的角度射向趙長春,它們飛行的軌跡雖然不同,鏃尖卻全都瞄準了趙長春的心口。

  槍尖、箭芒宛如一道道流星劃過漆黑的天際,趙長春刺殺的動作突然凝滯在那裡,三支羽箭幾乎同時射中他的胸口,鏃尖強大的衝擊力,將趙長春健碩的胸膛洞穿,羽箭帶著鮮血向前繼續奔行了十丈左右,方才深深釘入地面之上。

  趙長春落在地面之上,雕像般站在那裡,雙目中猶自流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薛封微笑看著他:「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生死相搏也要精通兵法之術!」他伸出長弓輕輕在趙長春的額頭輕輕點了一下,趙長春高大魁梧的身軀直直向後倒了下去,他的虎目仍然瞪得滾圓,一彎新月從陰雲中緩緩爬升了出來,投影在他已經失去生命光輝的瞳孔之上,如此暗淡,又如此淒涼……
huro 發表於 2008-9-16 23:35
第十三章【國破】(中)


  龍淵眼含熱淚逃離惠德巷,再次狂奔到隆盛大街的時候,卻看到到處都是逃命的百姓,陳武陽和那些留守的武士顯然已經不在了,不知他們此刻是死是活。康都內不斷燃起的戰火,讓百姓原本驚恐的內心越發變得不安,他們開始攜家帶口的向東門逃離。

  夜色和人群很好的掩護了龍淵,每個人都只顧著自己逃命,沒有人留意到昔日萬人之上的皇帝也是逃往大軍中的一員,龍淵隨著人流向康都東門行去,覷準時機,悄然閃入一家房門大敞的民居內,匆匆掩上房門,確信這座宅院內並無一人,他方才迅速脫去身上的衣服,在院中水缸內洗去身上的血跡,從房內翻出一身破舊的衣服換了。他本想尋找一些食物,可惜這家人離去之前已經將所有的食物帶走,只能飽飲了幾口清水,拉開大門,重新混入逃難的人群之中。

  在眼前的形勢下,皇宮肯定是回不去了,唯有先隨著這些難民逃離康都再說,可是轉念一想,就算是逃離康都又能怎樣,大康的國土已經變得四分五裂,東邊的大片土地已經落入蕭氏一族的手中,長江以南,又被平南王梁靖為首的那幫藩王老臣所掌控,這麼多年來,他們對大康的困境坐視不理,任憑蕭逆寒把握朝政,混亂朝綱,就算他們不殺自己,最多也就是做個傀儡皇帝而已,和過去蕭逆寒在時又有什麼分別?大將軍藍循雖然打著勤王的旗號,可是他的野心早已昭然天下……

  龍淵越想越是傷心,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皇宮的方向已經燃起沖天的火光。哀歎大康命運的同時不禁又為那些宮人們擔心,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及時逃離?很多時候,事情往往不在人力的控制範圍內。他本來盤算著除去蕭逆寒後,還有一夜的時間從容逃離,卻想不到鐵血關守將王岐昌竟然投降了那幫逆賊,康都城不攻自破。世事如棋,萬難預料。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之中,前方的人群卻突然停下腳步,龍淵抬頭望去,卻見他所處的位置距離東門已經不遠,東門城樓已然在望,正在迷惑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卻聽到遠遠有人大喝道:「所有人聽著,大將軍龐毅決定順應天意,歸順逆天王,從現在起任何人不許離開康都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百姓中頓時有不少人大聲叫囂起來:「憑什麼不讓我們出去,難道要留在這裡等死嗎?」

  「不要聽他們的,我們衝出去!」憤怒的百姓不顧一切地向東門衝了過去。

  「放箭!」

  東門城樓一聲令下,羽箭宛如飛蝗一般向百姓射去,不少百姓當場喪命,一時間整條大街之上哭嚎震天。

  「放箭!」一輪射罷,城樓將領下令繼續射殺。

  驚惶的人群頓時陷入極度混亂和驚恐之中,百姓沒命的向身後逃去,通往東門的大道之上,到處都是哭喊之聲,羽箭漫天,不時有人中箭倒下。更多的人是被周圍人群撞倒在地,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便被千萬雙腳掌踏了上去,命喪當場。

  龍淵處在人群的正中,他身體還算健壯,被人群接連撞了幾次,幸虧沒有跌倒。身邊忽然響起一聲驚呼,原來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被人群撞倒在地,那書生剛想要爬起來,卻又被一名彪形大漢撞到在地。

  龍淵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雖然是一臂之力,卻已經從生死的邊緣將那名書生拉了回來。

  他這次的救人舉動完全是出自本能的行為,根本沒有經過太多的考慮。

  兩人被人群推擠到一起,他們彼此相互扶持著,避免被兩側和身後的人群撞倒。

  箭雨一輪又一輪的向人群中射去,兩支羽箭射中了龍淵,一支正中他的後心,因為內穿天蠶寶甲的緣故,這一箭並沒有傷到他的身體,可是另外一箭卻射中了他的左腿,鏃尖深深陷入股肌之中,痛得龍淵一個踉蹌向前撲倒。

  那少年書生看到龍淵受傷,拼了命的轉過身來,用單薄的身體抵住龍淵的身軀,大聲叫道:「兄台,你一定要頂住,千萬不可以倒下!」

  龍淵點了點頭,那書生扶著他向前方擠去,不斷有慌不擇路的百姓撞在龍淵的身上,原本刺入左腿的羽箭,被撞得向肉中又深陷幾分,龍淵有生以來,還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楚,對他而言肉體的創痛還在其次,真正讓他痛徹心扉的乃是親眼目睹康都陷入水火之中。

  「大康完了……」他不斷默默對自己說,表情木然的躑躅行進在人潮之中,宛如暴風雨中的一葉孤舟,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將會怎樣,只能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

  「兄台!你傷口痛不痛?」那少年關切問道。

  龍淵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此時他們已經逃到安全的地帶,周圍百姓也沒有剛才擁擠。

  東城門關閉以後,百姓被禁止外出,只能重新返回自己的居處,那少年小聲建議道:「我們到前面歇一歇吧!」

  龍淵此時腦海裡一片混亂,根本想不起自己要去哪裡,聽他那麼一說,便點了點頭:「好吧!」

  那少年攙著龍淵,一瘸一拐地離開大街,拐入右側小巷,這條小巷兩旁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放眼望去全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顯然不久前應該發生過火災,龍淵覺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仔細一想,這裡好像是被大火焚燒過的春深巷。

  那少年對這一帶的地形看來十分的熟悉,扶著他來到一座還算完整的民宅內,先攙著龍淵在院內的石墩上坐下,然後掩上房門,又搬來磚塊抵在門後,重新來到龍淵身邊,卻看到龍淵望著夜空呆呆出神,不知心中在想什麼。

  龍淵左腿的褲管已經完全被鮮血沾濕,傷口處仍然不斷滲出血水,他整個人卻渾然不覺,彷彿根本沒有感覺到疼痛的存在。

  「必須先止住傷口的出血!」少年小聲提醒道。

  龍淵經他提醒方才意識到左腿處傳來陣陣痛楚,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伸手握住箭桿想要將羽箭拔出來。

  「不要!」少年驚聲阻止道,如果龍淵硬生生將羽箭拽出來,鏃尖勢必會帶出一大塊血肉,傷口只能進一步擴大,出血更難止住。

  他扶著龍淵進入房內,點燃油燈,房間雖然簡陋,可是收拾的異常潔淨整齊,龍淵經過這來回折騰,傷口痛得越發厲害,加上失血過多的緣故,整個人變得有氣無力。他聲音虛弱道:「小兄弟,這裡是你的住處?」

  那少年點了點頭,他取下腰帶,先將龍淵的左腿紮住,然後起身離開房間,過了一會兒,端了一盆熱水過來,想來是剛剛燒開的。

  龍淵此時可謂是身心俱傷,從被叛軍追殺起,到現在心神才稍稍安定。

  黑暗中寒芒一閃,卻見那少年悄然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來到他的身邊,龍淵內心一驚,猛然伸出手去,用力抓住那少年的手腕,怒喝道:「你要做什麼?」
huro 發表於 2008-9-17 12:59
第十三章【國破】(下)


  少年一雙清澈的眼眸有些錯愕的看著龍淵:「我……我只是想幫你取出那支箭!」

  龍淵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失態,歉然道:「我……我實在太緊張了!」他緩緩放開少年的手腕,疲憊地坐回床沿,因為剛才的動作,再次觸動了傷口,疼痛讓他的身軀微微發抖,他強行忍住疼痛,一聲不吭,雙手死死握住床沿,額頭上冷汗簌簌落下。

  少年明澈的雙目中流露出幾分同情之色,他用匕首挑開龍淵的褲管,卻見龍淵的左腿之上鮮血模糊,他輕聲道:「兄台,你忍著些疼痛,我幫你把羽箭取出來!」

  龍淵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唇角露出一個極其艱難的微笑。

  少年笑道:「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還忘了請教兄台的高姓大名!」

  「我叫黃遠,你呢?」龍淵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芊若相遇的時候,所用的便是這樣一個假名。

  「我叫石崇嚴!」他一邊說一邊用溫水為龍淵將傷口周圍的污血洗淨,轉眼之間一盆熱水已經變成了殷紅色。

  石崇嚴顯然在刻意轉移龍淵的注意力,和龍淵不斷的閒聊,通過交談龍淵知道,石崇嚴和自己竟然是同年出生,談到具體的生辰,他比自己要大上三個月,不過看起來石崇嚴顯得比自己要單薄許多,一張面孔也顯得清秀稚嫩,更像是龍淵的小兄弟。

  忽然感到左腿處一陣劇痛,龍淵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卻是石崇嚴用匕首小心將傷口擴開。

  石崇嚴笑了笑,忽然驚呼道:「有人來了!」

  龍淵內心一驚,目光下意識的向窗外望去。

  石崇嚴真正的目的就是讓龍淵分神,他抓住箭桿,全力將鏃尖從龍淵的腿肉中拽了出來。

  龍淵痛得險些昏了過去,可他的意識此刻卻偏偏清醒無比,難捱的疼痛反覆折磨著他的神經,額頭上的冷汗不斷低落,數點落在石崇嚴的臉上。

  石崇嚴用手背擦去汗水,卻沾染了不少的血跡在臉龐上,他取出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些綠色的藥膏。

  龍淵微微一怔,從這藥膏的香氣中他已經分辨出,玉瓶中十有八九盛放的是來自皇宮大內的特製金創藥,石崇嚴既然能夠擁有這樣的傷藥,想必他的身份不會是普通的百姓,十有八九是哪位大臣的子弟。

  金創藥極其靈驗,塗抹在傷口之上,很快便止住了出血。石崇嚴找出潔淨的白布,為龍淵將傷口仔細包紮好。

  起身向龍淵望去,卻見龍淵連嘴唇都白了,他本以為是失血的緣故,可是目光落在龍淵手上的時候,卻見龍淵一雙手死死抓住床板,手背上青筋都已經暴出,他顯然在和劇烈的疼痛抗爭,金創藥雖然可以止血療傷,卻不能止痛。

  龍淵勉強一笑:「石兄……我還撐得住……」,他的意志向來堅韌,就算痛徹骨髓,也不願吭聲在別人面前示弱。

  石崇嚴點了點頭,端起滿是血水的黑陶盆走出門去。等他再次回轉之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罈子,笑道:「算你走運,廚房裡還有一罈美酒!我爺爺說過,酒可以幫助受傷者止痛。」

  龍淵牙關打顫道:「朕……」他本想說朕不飲酒,可是話到嘴邊頓時醒悟過來,慌忙改口道:「真的嗎?」雖然受傷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頭腦。

  「爺爺告訴我的,自然不會有錯!」石崇嚴將酒碗放在床邊的桌上,拍開酒罈的泥封,倒了滿滿一碗的酒水,端到龍淵的面前:「黃兄弟,你試試看!」

  龍淵實在是難以忍受傷口的疼痛,他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接過酒碗喝了一大口,入口只覺著一股熱流順著喉頭滑落,辛辣的氣息險些嗆得龍淵流出淚來,他雖然不常飲酒,可是入口就已經分辨出這酒水極其粗劣,可是說來奇怪,喝下去之後果然覺得腿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怎樣?」石崇嚴雙目生光道。

  龍淵笑道:「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佳釀!」他大口大口喝了下去,竟然將一碗酒喝了個底兒朝天,將空碗遞給石崇嚴,充滿豪氣道:「再來一碗!」

  石崇嚴笑了起來,一雙明眸瞇了起來,腮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想不到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笑起來竟如同女孩子般可愛,他小聲道:「無論任何事情,都要記住過猶不及這四個字,你箭創未癒,本來是不能飲酒的,因為酒會讓你的血循加快,體溫上升,搞不好,剛剛止血的傷口又要崩裂,可是看到你如此疼痛,只能讓你喝上一碗,好減輕傷口的痛楚。」

  龍淵讚道:「石兄果然博學多才,想必是家學淵源,不知石兄師承哪位高人?」他試圖從石崇嚴的口風中探出他的來歷。

  石崇嚴清澈的雙眸閃過一絲猶豫,宛如秋日湖面蕩起的漣漪般稍閃即逝,旋即又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聲音黯然道:「我自幼跟隨爺爺長大,今日城破之時,我們爺孫倆本想及時逃離,可想不到中途卻又失散了……」

  龍淵歉然道:「都是我拖累了石兄!」

  石崇嚴搖了搖頭道:「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在人群中拉了我一把,想來此刻我已經被人群碾踏成肉泥了。」

  龍淵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對,沒有你幫我,我根本不可能逃到這裡……」

  此時門外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兩人同時色變,石崇嚴湊到油燈前,迅速將燈火吹滅,卻聽到門外有士兵齊聲大喊道:「百姓們聽著,明日鐵大王入城之前,家家閉門,不得外出,巳時以後,在門外高掛紅燈,門頭貼上紅紙,上寫順民,如有違抗,滿門抄斬,絕不留情……」

  馬蹄聲和呼喊聲漸漸遠去,石崇嚴悄然來到門前,湊近門縫中向外望去,確信那些騎兵已經離去,這才重新返回房內,點燃油燈,卻看到龍淵雙目通紅,隱然有淚光閃爍。

  龍淵覺察到自己的淚光被石崇嚴看到,慌忙轉過臉去,悄然擦去淚痕。

  石崇嚴低聲道:「黃兄弟有傷心事?」

  龍淵歎了一口氣道:「天下間還有什麼比國破家亡更讓人傷心的事情呢?」

  石崇嚴黯然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泱泱大康,竟然在一日之間土崩瓦解,至此以後百姓更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黃兄弟在康都還有親人嗎?」

  龍淵內心一顫,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太后蘇無垢蒼白淒慘的面龐,慌忙用力閉上了雙目,從火燒慈寧宮到現在,他始終無法忘記蘇無垢哀怨絕望的眼神,無論蘇無垢做出了怎樣的事情,可她畢竟是養育自己的母后,難道是自己的暴行觸怒了上天?他聲音低沉道:「我娘……她……她今日死了……」

  「啊!」石崇嚴也沒有想到剛巧觸動了龍淵的傷心事,他歉然道:「對不起!」

  龍淵淒涼笑道:「石兄不必歉疚,說出來,我也好受了許多。」

  石崇嚴輕聲道:「國破家亡,天下間比我們命運還要悲慘的不知還有多少,對我們而言只是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對當今天子而言,他卻是失去家國,失去江山,假如他仍然活在這世上,此刻所承受的痛苦要千倍於我們。」

  龍淵心中暗自苦笑,石崇嚴顯然不知道他就是大康的皇帝,想到皇帝這個字眼,龍淵更是心如刀割,他過去是個傀儡皇帝,現在是個亡國之君,權傾天下的滋味他還從來沒有體會過。

  石崇嚴看出龍淵臉色很差,以為他傷口的疼痛再次發作,小聲道:「你失血過多,還是早些睡吧,等到明天醒來後,也許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龍淵黯然搖了搖頭道:「明天會好起來嗎?」

  「一定會!我相信上天決不會這樣殘忍的折磨他的兒女!」
huro 發表於 2008-9-17 20:48
第十四章【依靠】(上)


  或許是過於疲憊,或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龍淵躺在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朦朧中,他忽然看到一具無頭的屍首向自己緩緩走來,屍首手中捧著一個頭顱,正是蕭逆寒,他的臉上露出陰森恐怖地笑容:「龍淵!還我命來!」

  龍淵想要去拿長劍,手上卻摸了一個空,他想要抬腳踢向蕭逆寒,雙腿又被一雙臂膀牢牢抱住,俯身向下望去。

  卻見蘇無垢臉色蒼白,一雙美眸充滿怨毒的看著自己,雙眼中不斷流出血淚,淒然道:「你還我孩兒,你還我孩兒……」

  龍淵又驚又怕,大聲驚叫道:「不要逼我……」他霍然從床上坐起,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濕透。

  和衣伏桌而眠的石崇嚴被龍淵的大叫聲驚醒,慌忙點燃了油燈,藉著微弱的燈光望去,卻見龍淵滿頭滿臉都是冷汗,胸膛劇烈起伏著,一雙虎目之中流露出無限驚恐的目光。

  「黃兄弟!黃兄弟!」

  石崇嚴喚了數聲,龍淵這才完全清醒過來,輕輕應了一聲,目光環視這間簡陋的民居,思緒重新回到現實中來,康都城已經被破,自己再不是什麼皇帝,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國之君。

  石崇嚴為他倒了一碗涼茶,龍淵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你剛才是不是做了噩夢?」石崇嚴小聲道。

  龍淵默默點了點頭,將空碗放在一旁,扶著床沿站起身來,石崇嚴慌忙過來攙扶他,龍淵擺了擺手道:「我能行!石兄,你去床上睡吧,我想去院中透透氣。」

  石崇嚴看出龍淵有心事,有些同情地看著他一瘸一拐走出了房門。

  外面仍然是夜色深沉,龍淵扶著大樹站在院落之中,夜風送來陣陣硝煙的味道,不時從遠處傳來喊殺聲和哭嚎聲,今夜注定不會平靜。抬頭望去,天幕一片昏暗,不見月,也看不到一顆星辰,這樣的夜空顯得格外沉重格外壓抑。

  龍淵的心中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臣子背棄了他,百姓背棄了他,整個大康也已經背棄了他,明天會好起來嗎?他不知道,除掉蕭逆寒無疑是他有生以來取得的最大勝利,可是仔細想想,他並非是這場鬥爭的勝利者,正如蕭逆寒所說,自己雖然打贏了蕭逆寒,卻輸了江山,真正的失敗者卻是自己。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湧上心頭,終於開始接受大康已經滅亡的事實,如果他無力挽回這一切,他將有何臉面去面對自己的列祖列宗?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以身殉國」這四個大字,可馬上他又迅速將這個念頭隱去,他不能死!更不可以就此認輸。

  耳邊彷彿想起趙子服在太廟中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如今的大康就像一座搖搖欲墜的危樓,陛下與其膽顫心驚如履薄冰的在上面修修補補,還不如乾脆將之推倒後重新建起!

  如今大康這座危樓已經徹底被推倒,破而後立,難道說自己還有機會?

  身後忽然響起石崇嚴的聲音:「只要活著,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龍淵轉過身去,卻見石崇嚴拿著一件破舊的棉袍為自己披在身上,兩人並肩站在院落之中,目光投向遠方的天際,卻見昏沉沉的天空中隱約露出一點光芒,那是啟明星正冉冉升起。

  龍淵和石崇嚴的雙目被星光點亮,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顆星辰,他們看到的還有希望。

  紫蕪也看到了這顆啟明星,她的淚水早已流乾,芳心中始終呼喚著龍淵的名字,希望他的身影能夠出現在自己面前。

  秉善出現在她的身後,低聲道:「紫蕪姑娘,咱們該走了!」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陛下!」紫蕪無比堅定道。

  秉善此時也是心如刀絞,含淚道:「亂賊正在向景德山莊進發,假如現在不走,只怕就來不及了。」

  紫蕪用力咬了咬櫻唇,並沒有說話。

  秉善含淚跪倒在紫蕪面前,顫聲道:「紫蕪姑娘,陛下洪福齊天,一定能夠逢凶化吉,您一定要走,若是落在那幫亂賊手裡,肯定要生不如死啊!」

  紫蕪芳心一震,她目光落在秉善的臉上:「秉善,天下之大,哪裡又是我們的容身之地呢?」

  秉善抹去淚水道:「紫蕪姑娘,只要活著,總會有和陛下重逢的機會,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他擠出一個笑容道:「老奴雖然年邁,可是還想著侍奉陛下的職責未完,紫蕪姑娘正值青春韶華,日後還要侍奉陛下,為皇室傳宗接代!」秉善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他知道小皇帝已經臨幸過紫蕪,如果紫蕪萬一有了身孕,她腹中的骨肉將會是大康皇室唯一的骨血,臨離開康都之時,龍淵也曾經悄悄叮囑他這件事。

  秉善的這句話深深打動了紫蕪,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龍淵的過去,如果自己懷孕,那麼腹中的骨肉將會是大康皇室唯一的血脈,自己不可以輕賤生命,龍淵吩咐秉善和小貴子這些人護送她先行出宮,想必也是考慮到了這一層。她終於點了點頭,忍住內心的淒楚道:「秉善……去備車吧……」

  趁著天色未亮,石崇嚴在門前掛上紅燈,又找來紅紙,在上面端端正正寫下順民這兩個大字。石崇嚴信手寫出的兩個字筆法靈動,鸞飄鳳泊,隱然已有大家風範。

  龍淵欣賞他精妙的書法之餘,不由得又感到一陣傷心,想不到一夜之間自己就已經從萬乘之尊的皇帝變成了畏頭縮尾的順民,世事果然無常。

  將寫好的紅紙貼在門頭之上,兩人重新掩上大門,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放亮。石崇嚴去廚房找來僅存的一點兒大米,煮了兩碗白粥,和龍淵一起將就著吃了。

  龍淵雖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畢竟已經餓了一天,此時白粥吃到嘴裡比銀耳燕窩不知好吃多少倍,將那碗白粥吃了個一乾二淨,這才愜意的將空碗放下,讚道:「好吃,真是美味啊!」

  石崇嚴禁不住笑了起來:「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哪裡談得上美味?想必是你餓得太久的緣故!」

  此時地面忽然微微震動,兩人心中都是一驚,顯然有大批的隊伍向這邊走來,同時來到大門前,湊在門縫中向外望去,只見遠方一支騎兵小隊沿著巷子疾馳而來,有人大聲叫喊道:「鐵大王已經入城,巳時一到,所有百姓一律敞開大門,夾道歡迎!」

  龍淵和石崇嚴對望了一眼,心中卻暗叫不妙,雖然他深居宮中,很少有百姓見過他的面目,可是畢竟有大臣認識,更何況這次投降逆天王鐵中豪的官兵不在少數,如果被人認出豈不是大大的麻煩。

  那邊傳令兵剛剛離去,又有一隊傳令兵從門前經過,大聲叫喊著:「昏君已死,天下太平!」

  龍淵心中先是感到憤怒隨後又感到釋然,不知是哪個傳出的自己的死訊,這樣一來,自己的處境就會從容許多。

  耳邊卻忽然傳來低聲的啜泣聲,龍淵詫異的轉頭望去,卻見石崇嚴掩住面孔蹲在地上已經是泣不成聲。

  龍淵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詫異,欣慰的是畢竟還有人為自己傷心,詫異的是自己過去根本不認識這個石崇嚴,想不到他竟然哭得如此傷心,彷彿死去的是他至親之人一樣。
huro 發表於 2008-9-18 10:59
第十四章【依靠】(下)


  龍淵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石兄,你不要哭了,陛下洪福齊天,未必會這麼容易死,那些叛賊想必是利用這件事讓百姓死心,可能是故意編織出陛下的死訊也未必可知。」

  石崇嚴紅著雙眼點了點頭,擦乾眼淚,顫聲道:「難道大康當真就此亡了?」

  龍淵低聲道:「咱們只不過是普通的百姓,這種國家大事又豈能輪得到我們操心,話又說回來,就算我們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石崇嚴咬了咬下唇道:「黃兄弟,有道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咱們讀過聖賢書,受過陛下的恩澤,怎麼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若是天下每一個人都抱有你這般的想法,這大康便再也沒有希望了。」

  龍淵心中一暖,對石崇嚴更生出親近之感,內心中更生出無限希望,天下人若都像石崇嚴這般想,大康便擁有了復興的希望。

  巳時以後,兩人按照叛軍的號令,將大門敞開,龍淵擔心被別人認出,躲入房內休息,石崇嚴看到周圍殘垣破院之中走出了不少的百姓,全都站在小巷前迎接,也來到街邊看看情況,原來鐵中豪早在辰時就已經從北門入城,現在隊伍正在源源不斷的經過太平大街,他們暫時藏身的這條春深巷,因為過於狹窄反倒沒有士兵經過。

  正午的時候石崇嚴方才從外面返回,龍淵聽到動靜從房內迎了出來,低聲道:「外面的情況怎樣了?」

  石崇嚴歎了口氣道:「到處都是兵荒馬亂,不過好在這條巷子過於僻陋,而且新近被大火焚燬,大批的叛軍應該不會到這裡來。」

  龍淵鬆了一口氣:「不來自然最好!」

  石崇嚴又道:「有不少百姓也躲到了這裡!外面有不少人為了爭奪食物已經打起來了。」

  龍淵憂心忡忡道:「剛才我去廚房看過,我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吃了。」

  石崇嚴輕聲道:「回頭我再想想辦法,你重傷未癒,如果挨餓,可能會影響到傷口癒合。」

  龍淵笑道:「我沒有那麼嬌貴,今天還是算了,我們忍一忍,外面實在太亂,出去只怕會遇到危險,等明天形勢穩定以後再說。」

  兩人當天便躲在民居內,中午硬捱了一頓,黃昏的時候,石崇嚴在院內尋了不少的野菜和草根,用清水煮成一鍋,權且作為充飢之用。

  龍淵逼著自己吃下了一碗,石崇嚴看到龍淵的痛苦模樣,不禁笑道:「看來黃兄弟過去一定是養尊處優慣了,這種粗劣的野菜有些食不下嚥。」

  龍淵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少爺,過去也吃過苦,受過罪!」

  「呵呵,不用騙我,你的手掌雖然寬厚,可是皮膚卻十分的細嫩,掌心沒有老繭,看得出你並沒有從事過太多艱苦的勞作。」石崇嚴停頓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又道:「更何況你談吐高雅,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證明你家中肯定非富即貴。」

  龍淵不禁大笑起來:「石兄如果去當官斷案肯定會是一個一流的人選。」

  石崇嚴輕聲道:「做官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這亂世之中,能夠安安穩穩的活著,便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還敢有什麼苛求呢?」

  龍淵默然無語,假如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復國,他會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活著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石崇嚴剛才的那番話讓龍淵不由得感到一陣憂慮,看來自己雖然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是舉止之中仍然處處露出破綻,看來自己還要多多留意才是。

  石崇嚴滿懷感傷道:「但願上蒼庇佑大康,保佑我主平安逃過此劫……」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犬吠之聲,龍淵和石崇嚴對望了一眼,石崇嚴小聲道:「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房門已經被粗暴的踹開,五名身穿黑色甲冑的武士凶神惡煞般闖了進來。

  石崇嚴吃了一驚,向後連連退了幾步。龍淵緩緩放下手中的湯碗,站起身來。

  為首那名身材魁梧的頭目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怒吼道:「是不是你們把將軍的黃驃馬給偷了?」

  石崇嚴搖了搖頭道:「我們從未見過什麼黃驃馬!」

  那頭目向龍淵的湯碗中看了看,滿面狐疑道:「給我搜!」

  幾名士兵向房間衝去,龍淵因為左腿受傷,移動不便,被一名士兵粗魯的推開,石崇嚴慌忙將他扶住。

  為首的那名頭目看了看龍淵,陰測測道:「你的腿怎麼了?」

  龍淵處變不驚道:「昨天在東門被亂箭射傷!」

  那頭目瞇起雙目,此時房間內響起一陣摔砸之聲,幾名士兵並沒有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很快便回到院落之中,低聲稟報道:「的確不在這裡!」

  那頭目緩緩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目光冷冷盯住龍淵的面龐。

  龍淵的表情宛如古井不波,不見任何慌張,內心卻感到一絲不安,難道眼前的這混蛋已經認出了自己?

  那頭目冷冷道:「看你獐頭鼠目,想必不是什麼好人,兄弟們把他給我拿下,回去仔細審問!」

  石崇嚴慌忙道:「軍爺,我們並沒有說謊話,昨日我們兄弟本想逃離康都,卻想不到東門關閉,城樓上箭如雨下,我兄弟方才受傷的……」

  那頭目緩緩點了點頭,他向石崇嚴走了一步,猛然抽出腰間長刀,閃電般向石崇嚴的頭頂劈了過去,石崇嚴嚇得臉色蒼白,身軀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刀鋒劈砍在石崇嚴的發巾之上,將發巾劈成兩半,石崇嚴發出一聲嬌呼,聲音尖細,分明是一個少女所發,卻見青色發巾從他的頭頂緩緩飄落,黑色長髮宛如流瀑般披散在他的肩頭之上。

  幾名士兵同時發出一聲怪叫,他們已經看出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書生竟然是一個少女所扮。

  龍淵也是大吃一驚,他雖然覺著石崇嚴舉止言行過於文雅,可是並沒有聯想到這個和自己患難與共的書生竟然是個女孩子。

  為首那頭目哈哈怪笑道:「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就算是隔著三里地,我一樣能夠嗅出女人身上的那股誘人味道,咱們兄弟有的享受了!」

  龍淵從幾人淫邪的眼神中已經看出不妙,幾名士兵淫笑著向石崇嚴圍攏上去,石崇嚴驚慌之中向後方撤去。

  那頭目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全力撕扯之下,竟然將她的一截衣袖撕下,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藕臂,幾名士兵眼睛同時亮了起來,流露出貪婪慾望。

  石崇嚴顫聲道:「黃兄弟……」她只能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龍淵的身上。

  卻不曾想龍淵向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石兄……你……你還是隨他們去吧……」此言一出,幾名士兵笑得越發猖狂,那頭領惡狠狠向龍淵瞪大眼睛道:「滾開!休要在這裡妨礙我等快活,難道要大爺殺了你不成?」

  龍淵滿面惶恐的點了點頭,身體向大門處退去,藏在身後的右手,悄然握住靠在門旁的門閂,猛然衝了上去,幾名士兵以為龍淵被嚇破了膽子,全都將注意力集中在石崇嚴的身上,根本沒有留意他會突然發動攻擊。

  龍淵知道此時出手絕不能有任何手軟,雙手擎起手臂粗細的門閂狠狠砸在那頭目的面門上,全力出擊之下打得那頭目滿臉開花,悶哼一聲仰首便倒。
huro 發表於 2008-9-18 17:43
第十五章【金蘭】(上)


  剩下四名士兵這才回過神來,龍淵的第二次進攻又已經來到,他用門閂橫掃在一人的小腹,然後一腳踢在另外一名士兵的襠下,危急時刻,他竟然忘記了左腿的創痛,踢完這一腳,方才感覺到左腿一陣刺骨疼痛,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幸虧及時用門閂拄地方才維持住身體的平衡。

  這片刻的功夫已經留給剩下的兩名士兵喘息之機,一名士兵已經抽出長刀狠狠劈砍在龍淵的後背,龍淵雖然身穿天蠶寶甲,不至於受傷,可是也被他強大的劈砍力量逼迫的向前衝了兩步,此時另外一名士兵也已經拔出刀來,龍淵怒吼一聲合身撲了上去,一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兩人在地上來回翻滾,剩下的那名士兵握刀衝向龍淵,他再次舉起長刀想要劈砍的時候,石崇嚴尖叫著衝了上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中他的後心。

  那士兵身軀一晃,緩緩轉過身去,石崇嚴嚇得花容失色,一時間呆在那裡,那士兵舉刀指向石崇嚴,可是刀鋒行到中途,身體便再也支撐不住,『咚!』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此時龍淵將另外那名士兵扼得昏了過去,奪過他手中的長刀狠狠劃過他的咽喉。

  被他踢中下陰的那名士兵搖搖晃晃從地上爬了起來,魂飛魄散的向門外跑去,龍淵揚起長刀向他的後心擲去,可惜被那士兵躲了過去。

  經過這一連串的搏鬥,龍淵左腿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沿著他的大腿不斷流下,他忍痛站了起來,看到石崇嚴仍然沒能從驚駭中清醒過來,大聲道:「石兄,快去把長刀給我拿來!」

  石崇嚴應了一聲,可是整個人仍然沉浸在剛才殺人的莫大恐懼之中,腳下竟然連一步都挪不動,明澈的雙目之中頓時流出淚來。

  龍淵暗自歎了一口氣,他舉步維艱的走了過去,抓起那柄地上的長刀,來到最早被自己擊倒的兩人面前,咬了咬牙關,連揮兩刀,將那兩人殺了。不殺掉敵人便要被敵人所殺,這個道理他早就明白,不過眼前的形勢更為直接,需要他親自動手。

  石崇嚴此時已經從初始時的震駭中慢慢恢復過來,再看到龍淵殺人已經沒有當初那般恐懼,腳步也終於恢復了自如,她來到龍淵身邊,扶住龍淵的手臂:「你又流血了,我幫你包紮一下……」

  龍淵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我們馬上走!」關鍵時刻,他頭腦異常冷靜,連續殺了四名士兵,可不是什麼小事,剛才逃走了一個活口,用不了太久時間,就會帶援軍前來。

  石崇嚴也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慌忙進屋拿了一個小小的包裹,攙著龍淵向門外走去。

  此時已經是黃昏,兩人出門一看,敵人的援軍尚未到達,他們不敢走大路,從屋後的瓦礫堆上攀了過去,向春深巷西北的方向走去,離開不久,便聽到身後傳來陣陣犬吠馬嘶之聲,顯然有人馬已經趕往他們所居住的地方。

  龍淵擔心左腿的鮮血流在地上,給敵人留下追蹤的線索,在僻靜的牆角處匆匆將傷口包紮了,耳邊犬吠聲卻是越來越急。

  龍淵心中暗歎,看來今日是逃不了了,他向石崇嚴道:「石兄,你先逃吧,我走不動了!」雖然已經知道石崇嚴是女兒身,龍淵仍然習慣性的稱呼他石兄。

  石崇嚴明眸之中滿是淚水,她用力搖了搖頭道:「我不走,今天是我拖累了你,就算是死,我也要陪著你一起!」

  「你這是何苦!」

  遠處兩頭兇猛的黑色獵犬已經出現在瓦礫堆上,兇猛犀利的目光鎖定在龍淵和石崇嚴的身上。

  龍淵握緊長刀,怒吼道:「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石崇嚴倔強的搖了搖頭,她俯下身去抓起一根木棍,站在龍淵身邊,心中只剩下一個堅定的信念,就算是拼著一死也要保護身邊的這位黃兄弟。

  兩頭獵犬終於開始發動攻勢,宛如兩道黑色的閃電向龍淵和石崇嚴分別衝去。

  龍淵的內心感到一陣絕望,想不到自己終究無法逃脫這場劫難,剩下的唯有放手一搏,絕不能死在這兩頭畜生的利齒之下。

  就在兩頭獵犬即將靠近他們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嬌叱,四名身穿青銅甲冑的美女武士出現在瓦礫之上,及時將兩頭獵犬制止。在她們的身邊還跟著剛才那位從龍淵刀下逃走的士兵,那士兵手指龍淵道:「就是他們殺了我的兄弟們!」

  四名美女武士揚起手中短弩,瞄準了龍淵和石崇嚴二人,威脅道:「如果不想變成馬蜂窩的話,還是老老實實束手就擒吧!」

  龍淵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揚起手中長刀遠遠扔了出去。

  石崇嚴也將手中的木棍放下。

  四名美女武士來到他們的面前,用繩索將兩人雙手反剪結結實實捆了起來,剛才逃命的那名士兵來到龍淵身前,惡狠狠盯住他的面龐,充滿怨毒道:「我要你給我的兄弟償命!」他舉起早已準備好的短劍向龍淵的咽喉刺來。

  一隻玉手從旁邊伸了過來,緊緊握住那士兵的手腕,怒道:「你做什麼?」

  那士兵大聲道:「他殺了我的兄弟,我自然要他償命!」

  那美女武士柳眉倒豎:「蘇將軍說過,不得濫殺無辜!我們雖然幫你抓住了他們,可是你也要拿出足夠的證據才能將他們治罪!」

  「證據?我四名兄弟的屍首還躺在那裡,還要什麼證據?」他咬牙切齒道:「我定要砍了這對姦夫淫婦的腦袋,祭奠我四位兄弟的亡靈。」

  「姦夫淫婦!」他的話引起了四名美女武士的同聲驚呼,在她們看來,眼前分明是兩個男人,怎麼會成了姦夫淫婦。

  既然已經落入對方手中,龍淵的心中也沒有任何懼怕,冷冷道:「像你們這樣無恥淫賊,便是殺一萬次也不嫌多!」

  那士兵還想上前,卻被那四名美女武士阻止住:「我們必須先向將軍覆命,要殺要剮,也要等將軍問過以後再說!」

  她們幾人押著龍淵和石崇嚴兩人沿著原路走了回去,龍淵來不及包紮左腿,傷口仍然不斷滲出鮮血,石崇嚴充滿歉意的向龍淵望去,卻見龍淵英俊的面龐之上充滿堅毅的神情,找不到任何的懼色,龍淵向石崇嚴會心一笑,低聲道:「石兄騙得我好苦!」

  石崇嚴眼圈兒一紅:「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龍淵淡然笑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我能夠相聚便是有緣,談什麼拖累二字。」他嘴上雖然說得輕鬆,心中卻湧起難言的悲傷,看來今日這場劫難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回到他們藏身的民宅,卻見門外有十多匹駿馬停在那裡,兩名身穿青銅鎧甲的女將守在大門兩側,她們冷冷看了一眼龍淵和石崇嚴,不屑道:「兇手抓到了?」

  龍淵和石崇嚴被連推帶搡地帶入院落之中,卻見那四具屍體仍然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一名身材頎長的女將背身站在那裡,她身材高挑,比起站在兩側的女兵高出半頭左右,身穿金色鎖子甲,金燦燦的鳳展盔後,一條烏黑的髮辮一直垂到腰間,髮梢處用紅色絲帶打成一個小小的蝴蝶結,為她的勃勃英姿增添了幾分女性溫柔。

  腰身纖細,厚重的盔甲並沒有掩飾住她腰臀之間曼妙起伏的曲線,說來奇怪,龍淵此時竟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卻不知盔甲包裹下的那雙修長玉腿,會是怎樣的性感迷人。

  一名美女武士恭敬稟報道:「將軍!我們已經將兇手抓住了!」

  那女將慢慢轉過身來,卻見她肌膚宛如凝雪,眉目如畫,皓齒嫣然,清麗入骨,表情雖然稍嫌冷淡,英武中又平添出一種清雅而不可接近的味道,龍淵眼前倏地一亮,不禁目眩神搖,內心怦然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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