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6005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6
第五十五章 無心插柳

誠靜靜的坐在英魂園門外的石階上,微風拂面,帶著春意。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昨日才趕到交州的張識文與黃南杰并肩而出。張識文已換了一身藍色儒衫,雖然臉龐上刻滿了西域的風霜,卻無法掩蓋他渾身散發出的儒雅之氣,一雙銳目更勝從前,似乎能看透一切。

“大人。”二人走到楊誠身后,齊聲拜道。

“文弟、南杰,過來坐。”楊誠并不回頭,拍著自己左右的石階隨意的說道。

兩人倒也不客氣,張識文在右,黃南杰居左,挨著楊誠坐了下來。“不論大人是什么用心,識文對大人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張識文俯望著山下的青石軍營,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從長安回來,我才想到要積極的去做一些事情。不過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頗多困難。現在所做的,也不過是我力所能及的而已,又何足掛齒。”

“雖是力所能及,但卻少有人愿意為之。大人的聲名雖然只傳荊交二地,但卻在細處見真章,遠非那些表面上轟轟烈烈的人可以相提并論。識文何幸,能與大人相識。”張識文略有些興奮的說道。他之前雖然對楊誠便極是佩服,但這次到交州所看到的一切仍讓他感到震憾。本來他還以為交州的形勢雖好,卻遠不會如沿途所聽到的那些傳聞一般,那些傳聞多半也是楊誠的攻心之策而已,哪知道進入交州境內,一切卻讓他真心折服。

“呵呵。”楊誠笑了笑,打趣的說道:“這樣可不好。文弟這才和南杰呆了一天,便學足了他溜須拍馬的本事。”

“屬下哪敢。”黃南杰聞言急忙告罪道。雖然他并不是溜須拍馬之輩,不過到底心中有些介意自己地過去,再加上交州現在確實談得上風調雨順,安定繁榮,是以極少有頂撞楊誠的時候。所回稟的大多也是一片大好。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黃南杰,楊誠微微皺眉,笑著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南杰又何必如此。快快起來。”黃南杰為他可以說得上盡心盡力,不過卻始終走不出自卑的陰影,很多時候也讓楊誠感到美中不足。

“大人之意,識文明白。今后斷不敢有一字虛瞞大人。”張識文信誓旦旦的說道。

楊誠拉著一臉誠惶誠恐地黃南杰坐下,轉頭望著張識文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今天就我們三人。盡可隨便一點。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有這么生疏嗎?我還是習慣之前叫我誠哥的張識文,那才是你的本色。”

張識文略有些遲疑,過了半晌才嚅嚅的說道:“誠哥,識文實在是……”自從認定此生追隨楊誠之后,張識文再無法順口的稱楊誠為誠哥了。他與楊誠交往并不像葉浩天與劉虎那樣深,除了在長安短短的一日相聚,便是在涼州的意外重逢。在長安時楊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尉,他雖然只是個落魄的書生。卻還可以心安理得地將自己擺在與楊誠平起平坐的位置。不過一別數年之后,楊誠已貴為虎賁中郎將、交州剌史,而他卻是一個倍受排擠的小縣令。巨大的落差之下,他心里哪敢再與楊誠兄弟相待。

“這就對了嘛。”楊誠開顏笑道:“我的脾氣,你們也知道。做官并非我的本意。若是和大家只剩下從屬關系。那還有什么意思。說起來南杰比我年長許多,以后也無需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的。若不嫌棄,叫我誠弟,或直呼本名便可。”

“下官哪敢。”黃南杰低頭說道。能得楊誠重要。他已是感恩戴德了,哪敢真的與楊誠兄弟相稱。

楊誠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要讓黃南杰徹底擺脫過去的包袱,恐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行了。當下他也不再勉強,雙手搭著二人的肩膀,笑著對張識文說道:“交州現在地情形,想必南杰已經跟你介紹得差不多了吧。不知文弟可有教我?”

“不敢。”張識文揖手謙道:“誠哥所為,已是世上鮮有,識文這些微末才能,已是望塵沒及。”

“嘖,怎么又來了。”楊誠皺眉說道:“今天就只有我們三人,我就是想聽聽你們的老實話的,好的統統不準提。這點水平我自己知道,除了一點虛名,其他都算不得什么。”

“誠哥太謙虛了,僅是誠哥在交州那些手段,便是高明之極。識文雖然自負有些才學,卻絕對想不出如此妙計來。”張識文贊賞的說道。他雖然只是從荊州匆匆路過,但荊州地形勢卻看得實在。在商會地善舉與說書人的鼓吹這雙管齊下之下,荊州地民心已安全向著楊誠,只要楊誠登高一呼,荊州便可一夜易主。



是那些說書人吧?”楊誠淡淡的問道。

張識文點頭應道:“不錯。我在路上也聽過幾場,深知其中效果。用不了多久,荊州民心可用矣。”

楊誠笑了笑,正色說道:“這不過是無心插柳,說起來也并不是我地主意呢。”

“哦?那是何方高人,怎么沒聽誠哥提起呢?”張識文驚訝的說道,黃南杰卻在一旁笑而不語。

“哈哈,還有誰,就是你要我懲治的那個酒鬼嘍。”楊誠爽聲笑道。



“竟然是他!”張識文張大著嘴,似乎不敢相信楊誠所說。那日他在巴邱久等無果,直到說書散場之后,才在一名說書人的帶領下找到仍在沙洲酒樓酣睡的鐵嚴華。事后雖然一路受到鐵嚴華的熱情招待,不過一到交州,他仍然狠狠的告了鐵嚴華一狀。在他看來,楊誠一向呆在軍中,對于喝酒誤事之人定會嚴加懲罰,哪知楊誠只是聞言大笑,僅叫人告誡了鐵嚴華一番便作罷。沒想到在他看來只會磨嘴皮子的鐵嚴華。竟然有如此才能。

楊誠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將數月前途經巴邱所發生的事向二人簡要的講了一遍。原來那日鐵嚴華在縣城里追上他以后,便用其三寸不爛之舌,想從楊誠那里得到如何能逃過官府地稅卡的辦法。楊誠見他說得極是可憐,當時也動了憐憫之心,便答應帶他去交州。鐵嚴華聽說能去交州。頓時欣喜不已。當下只帶上幾件舊衣和破書,便與楊誠他們一道向交州而去。

開始鐵嚴華倒沒想到楊誠就是他經常用來糊口的段子里的神箭將軍,直至接連經過數個關卡,見楊誠他們一亮令牌,便能暢通無阻。他長年混跡酒樓與人群之中,本就善長察言觀色,從四衛與楊誠交談的點滴之中,頓時猜到楊誠的真實身份。開始他幾乎是誠惶誠恐,極為拘束。根本不敢正視楊誠。不過楊誠本就為人隨和,相處幾日,鐵嚴華也漸漸敢放膽說話了。

楊誠見他言談之中對荊州極是熟悉,對各郡縣地風土人情、誰善誰惡也是如數家珍。雖然他的這些大多時道聽途說,卻也讓楊誠對荊州有了更多的了解。僅是偶然的一個念頭,楊誠便決定讓鐵嚴華替他收集荊州的各種真實情報,以便于日后他管理荊州。哪知鐵嚴華和他混熟之后,竟然和楊誠講起了條件,要楊誠幫助他實現平生的愿望。

見鐵嚴華一臉向往之色,楊誠不僅沒有發怒。反而滿口應承了他。鐵嚴華說出自己的愿望后,楊誠也感到極為驚訝。原來這鐵嚴華自小便是孤兒,幸好被一個說書人收養,才保得了性命。早年間他也隨他的養父遍走荊州,靠著說書度日糊口。雖然生活清苦。不過卻讓他極是滿足。不過后來他的養父得了病,因無錢醫治而死。安葬養父之后。鐵嚴華才在巴邱住了下來,從此混天度日,意志消沉。

隨養父四處說書地日子無疑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除了嚴厲而又慈愛的養父,還有那聽書人的陣陣歡笑。他曾數度想沿著當年自己與養父的路線再走一遍,代替他的養父,將歡樂再傳播到那些百姓之中,不過卻苦于無法應付層出不窮的稅卡,而不能成行。楊誠的出現不由讓鐵嚴華找到一絲希望,讓他可以完成心中的愿望。

聽完鐵嚴華的條件,楊誠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下來。他的本意便是讓鐵嚴華遍走荊州,為他獲得詳盡的情報,此舉自然是一舉兩得之事,他又何樂而不為呢。當下他便給了鐵嚴華一筆盤纏,隨后又從交州派出幾人協助他。

回到交州后,楊誠忙于各種政務,幾乎將鐵嚴華的事忘記了。直到一月前從崖州回來,才知道鐵嚴華居然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原來這鐵嚴華得到楊誠資助后,見沿途百姓流離失所,他自己也收養了幾個孤苦無依地孩童后,竟生出另一種想法。于是他一邊沿途說書,收集當地地情況;一邊卻不斷收養一些孤兒及貧苦的少年,甚至于流浪于街頭地無業百姓。隨著隊伍的壯大,鐵嚴華干脆停了下來,將自己說書的本事傳給這些人,再讓這些人中年長一點地到各地去說書,并收集情報。

因為楊誠廣收難民,這些難民受到的待遇無疑成了各地百姓最為關注的事情。鐵嚴華的說書隊伍為了滿足大家的胃口,也開始越來越多的說起交州的事情來。隨著說書人收集到的情報傳回交州,這支說書隊伍也讓左飛羽及黃南杰等人產生了興趣,交州的大量信息,便由此傳到說書人的口中,再廣泛的傳播到百姓之中。

楊誠從崖州回來后,看到自己的無心之柳竟然長成了這樣,不僅是他,就連黃南杰等人也察覺出這其中的

用。于是乎,這支原本只是用來收集情報的說書隊伍了另一個更為重大的任務。商會的贏余也讓楊誠可以投入更大的財力支持他們,長安的劉虎在與楊誠的通信中得知此事后,也湊起了熱鬧,將朝中的一些傳聞也加了進來。當然,一些隱秘的事情,他只會通過秘函告知楊誠一人而已。

鐵嚴華倒也真不負所望,短短的數月之間,便拉起了數百人的說書隊伍。這些說書人游走在荊州地大城小鎮。無孔不入的將荊州所發生的事情傳遞回安平,再將交州的事情以說書的形式傳遞開來。隨著說書人隊伍的發展,他們地足跡甚至開始走出荊州,向周圍的郡縣涉及。在不斷的發展之下,竟為楊誠構建起一個遍及荊州,漸漸鋪開的情報網。鐵嚴華那三寸不爛之舌。變成成百上千的巧舌之后,隱隱成了楊誠手中的一大利器,甚至不遜于強大的軍隊。

聽完之后,張識文也不由感慨不已。常言道:三人成虎。說得人多了,就連假的也變成真的了,更何況交州地繁榮安定乃是實實在在的。能言善辯的謀士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也可以挑起殘酷的戰爭,但均只能逞一時之利。口沫橫飛的說書人雖然微不足道,卻可以取百萬的民心。自此以后,誰又能輕看他們呢?鐵嚴華無疑是幸運的,若不是遇上楊誠,他恐怕只能在巴邱落魄而終,更不用說讓世人重新審視說書這一向被看作低賤的職業。而他自己也將有著同樣的幸運,達成那原本只是幻想的志愿。

“如此一來,荊州已唾手可得,不知誠哥意下如何?”張識文躍躍欲試地問道。交州現在已初具規模,不論政策法令,還是百姓教化。均無需大動。交州這個舞臺能讓他施展的空間著實有限,他又剛到交州,當然想立下大功,是以心里已經打到荊州的主意上了。

楊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這事急不得。還得看朝廷的旨意。”自從離開長安以后。章盛與他再無聯絡。雖然楊誠并不擔心章盛會失信于他,不過心里卻總有些七上八下。交州地處偏遠。他在這里的所做所為也難以傳到長安,更何況他這些政績,在長安那些權貴地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雖然他新設了珠崖郡。郡也在籌劃之中,但這些功勞仍算不得什么。

“誠哥何要等朝廷旨意,現在荊州亂勢已現,若是任其發展,大規模地民變必會席卷整個荊襄之地。誠哥手下猛將如云,又有神箭將軍的威名,介時只需以平亂之名,便可派出大軍進駐各郡縣。現在朝廷無遐顧及,正是最好地時機,平息民變,重設官衙,荊州便可牢牢掌握在誠哥手中。等長安的亂局平靜之后,誠哥已名正言順的掌控荊州,短時間內,朝廷根本無法撼動誠哥在荊州地威望。”張識文目光炯炯的說道。

楊誠嘆氣說道:“事情哪有這么簡單。你知道我現在被封為鎮南將軍,雖有開府設衙的權力,但若無朝廷旨意,兵將不得踏出治所半步,否則便以謀反論處。”鎮南將軍無疑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尖刀,讓他絲毫不敢亂動。他雖然在百姓中有著極高的威望,但若論到實力,卻遠遠不能和朝廷對抗,更何況他也絕無對抗朝廷之心。

“啊!”張識文微微驚訝,旋即有喪氣。“怎么會這樣?難道我們就只能坐視荊州落入別人的手中?”憑荊州現在的實力,恐怕根本無法阻止大規模的民變,介時若讓其他勢力趁機介入荊州,那后果幾乎是無法想像。荊州或是落入一個強有力的人手中,交州要想保持現在的局面恐怕都極是困難,更不要想有更大的發展。

“文弟也不用泄氣,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有轉機。”楊誠笑著安慰道。其實他心里也頗為著急,這轉眼都好幾個月了,離章盛的一年之期也并不遙遠。若是他不能在章盛死前得到荊州,那以后恐怕就更沒希望,僅憑交州的力量,哪里有實力制衡三大家族。雖然三大家族現在各自敵視,但任一家的實力均遠勝于他,數量上的巨大差距,無疑可以將他的精銳之師比下去。有感于此,數日前他便修書劉虎,讓他代為向章盛進言,以望得到章盛之助。他已和劉虎合力在交州和長安之間,建立了一套極為有效的信息傳遞網,只需三日,他的信函便可傳到劉虎手中。

張識文點了點頭,正色說道:“誠哥胸有成竹,一定有辦法,識文多慮了。不過現在我……”

看到張識文那樣子,便知道他是在向自己要事情做了。楊誠當然知道張識文那點心思,當下笑著說道:“正有一件大事,需要識文去做呢。”

“是嗎?”張識文頓時眉飛色舞。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6
第五十六章 一大隱患

章盛懶洋洋的躺在他那張大竹椅上,閉目享受著初春時節那和煦的陽光。寒冬過去,他生后的苗圃里一片青綠,生機勃勃。劉虎垂手立在章盛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小園中,一老一少如同兩尊石像,紋絲不動。

“咳咳。”過了好一會,章盛微微的動了動,發出兩聲沉悶的咳嗽聲。“你來了呀。”章盛瞇著眼睛,疲倦的說道。

劉虎踏步上前,伸手扶起章,恭敬的回道:“末將驚擾大將軍了。”

章盛輕輕的靠在劉虎塞過來的軟墊上,安慰的點了點頭。“來,坐。”

劉虎略一施禮,在章盛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抬著望著章盛,略有悲意。這幾個月來,不僅圓滿的完成了章盛所布置的三件任務,還額外的接了幾件頗為棘手的事情。不過劉虎卻沒有半點得意的心情,這幾個月來雖然只見了章盛五次,卻真實的見證了他的衰老過程。別人二三十年的衰老過程,現在卻急劇的發生在章盛的身上。他和楊誠應邀參加壽宴時,章盛還滿面紅光,聲如洪鐘,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風。這才半年左右,章盛竟然連行走都頗為困難,與普通的垂暮之人毫無差別。

相處的日子雖然不多,但劉虎對章盛卻產生了極深的感情。他對章盛已不是單單的崇拜與利用,而是一種只有對李平北、楊誠他們才有的感情。這幾次的行動,雖然他只是章盛手中的一把刀,完全按章盛的劃定地軌跡去沖殺,但卻在其中得到極大的進步。自從第一次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之后,之后的行動劉虎再不敢越雷池半步。隨著一次次的成功。劉虎對章盛的驚嘆便更勝一層。每一次時機地準確掌握,每一處地形的充分利用,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的精確預料,所有敵我因素的完美利用,劉虎對章盛已佩服得五體投地,一代戰神。果然名不虛傳。

而劉虎在這其中,除了擔當劊子手的角色,更讓他得到一次次寶貴的機會。他原本那點數年拼殺所獲得的經驗,立即相形見拙。劉虎本就是極聰明的人,此際早已拋開權勢之心,如同一塊海綿一般,貪婪地吸收著章盛數十年的戰爭技巧,盡情享受著那種一切在握的戰爭快感。他終于明白,為何一個在長安幾乎不結交任何權貴。也沒有多少朋友的人,竟能讓權傾朝野的三大家族鎮伏。就連明知章盛在向他們動手,也只敢靜待章盛的逝去,而從未動過聯手反抗的念頭。

“雖然我最開始的目標并不是你,不過你這些日子倒也干得確實不錯。”章盛緩緩的說道,仰頭看著天空的白云。

劉虎微微一怔,表情卻絲毫不見異樣。“末將資質愚鈍,全仗著大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難得。”章盛微微地笑了笑,頗有些欣慰的說道:“你雖然心中有著無數的疑問。卻從來沒有主動向我提過一個問題,要是別人,哪里做得到。這或許,就是我最終選中你的原因吧。”

“該末將知道的,大將軍自會告知;不該末將知道地。末將又何必多問。”劉虎一臉恭敬地回道。他在史達貴麾下隱伏的幾年。這些東西早已熟爛于心。

章盛點了點頭,滿意地說道:“呵呵。明天來接我吧,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上朝了。”

“多謝大將軍!”劉虎哪里不明白章盛的意思,當即臉上一喜。興奮的拜道。

章盛微微揚手:“扶我起來。”劉虎聞聲上前,小心地扶著章盛。章盛在劉虎的攙扶下走到小池邊,低頭看著池中的游鮮,默然不語。

章盛不說話,劉虎也不敢說出半個字。一老一少就這樣呆立著,任時間緩緩而逝。

不知過了多久,章盛似乎回過神來,輕輕的拍了拍劉虎的肩膀,淡淡的說道:“我所能做得都做完了。明天上朝之后,你我可能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大將軍……”劉虎遲疑的說道。

“趁著今天,我們好好說說話吧,以后恐怕就沒這樣的機會了。”章盛緩緩的說道。

劉虎把頭一低,心中似乎有什么塞著一般,不知道說什么好。思慮半晌,才正色問道:“不知交州那邊,大將軍有何打算。”楊誠的信他早已收到,趁此機會,他當然要替楊誠問個明白。

“楊誠那小子忍不住了吧。”章盛笑著說道。

劉虎微微搖頭,皺眉說道:“那倒不是。誠哥只是怕荊州任由現在這樣下去,到時恐怕難以收拾。末將實在疑惑,大將軍當初為何力挺長沙王呢?”長沙王的無所作為,劉虎也從楊誠那里聽到不少。若是當初章盛不召回章明忠,荊州現在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莫要說楊誠,連劉虎也驚訝章盛怎么會有眼拙之時。

章盛微微嘆了口氣:“長沙王只是想明哲保身而已,連我也是意料不及。”

“什么!”劉虎驚訝不已,這樣還算明哲保身,就連他的封地也快被亂民波及了。連封地都保不住,他還能保得住自己嗎?

“不用奇怪。”章盛緩緩說道:“你可知道為何我大陳一直不允許皇族掌握兵權,就連封地的事務,也不能插手嗎?”

劉虎搖了搖頭,一臉疑惑。對于這個規定,他多少也有些耳聞,心中也多有不解。皇帝對親族的防范,遠勝于朝臣,現在反而被朝臣掌控朝政,這豈不可笑?

“前事之師,后事不忘。你可知道,前朝是如何敗亡的嗎?”章盛沉聲說道。

劉虎微微一愣,正色說道:“前朝君主昏庸無能,重用妖人公孫書,使得民不聊生,我朝太祖才起兵反抗,建立大陳。”這些皆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劉虎當然知道。

“公孫書學究天人,哪里是什么妖人。”章盛似乎微有些憤怒,隨即察覺到劉虎驚訝的望著自己,笑了笑搖頭說道:“前朝之強盛遠勝我大陳,連當時的匈奴也年年朝貢,不敢絲毫進犯。這一切均得益于公孫書之才。數百年來,也僅有公孫書為國師那二十年才有如此盛況。”

“那怎么會?”劉虎不解的問道。匈奴之害從大陳立國一直延續到數年前,在章盛之前大陳幾乎都沒有還手之力,前朝竟然能讓匈奴年年朝貢,對劉虎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十五王亂,這才是前朝滅亡地真正原因。”章盛略有些沉痛的說道:“前朝與大陳截然相反,州剌史毫無權力,每一州均由皇親把持,權力盡歸王府。本以為血脈相承。可以守望相助,以保萬世之基。哪知番王強大,雖可以保住皇權不被外人所奪,但遇上無才的君,卻是大亂之始。那些番王妒忌公孫書權力太大,所以起兵相抗,公孫書內外受疑,一怒而走。不過番王卻并不罷休,十五王混戰七年,禍及整個中原。前朝的基業頓時為之一空。”

“原來是這樣。”劉虎皺眉說道:“不過現在卻未免太過了,皇族勢力太過削弱,反而惹得朝臣心懷異志。”



“天下事,有利便有弊,無可逃避。”章盛淡淡的說道。

“那大將軍準備何是給誠哥荊州呢?”劉虎看著章盛問道。楊誠是他唯一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他當然希望楊誠地實力能進一步壯大。荊襄離長安極近。一旦有變,他可以迅速得到楊誠的支援。再不濟也可以退入荊州相避。長安不比草原,一旦有變,他現在幾乎是毫無退路。

章盛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已主意,你用不著擔心你的好兄弟。”

見章盛如此說,劉虎自不好再提,當下隨口問道:“好像很久沒見到公孫先生了?”

“是啊。”章盛悵然嘆道,眼神微有些異樣。

張識文坐在楊誠面前,侃侃而談。

楊誠所交給他的那件大事,便是讓他徹底巡查一次交州,找出交州目前存在的問題。這既是對張識文的考驗,同時楊誠自己也想知道還有哪些自己看不到的問題。

“交州現在有三大患。”張識文正色說道:“其一,商會壟斷,百姓趨利,長此以往,將無可用之糧。”帶著自己親自招募的幾名隨從,張識文這一個月來幾乎跑遍了交州的每一個郡縣。幸好楊誠一回到交州便大肆修路,再加上商會從西域購回地良馬,才讓他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走遍交州。

“哦?說來看看。”楊誠饒有興趣的說道。

“以識文沿途所見,雖然今年交州新增良田無數,但糧食產量恐怕還要低于去年。何也?商會貿易日盛,大肆鼓勵種植桑麻。交州糧賤,一畝地用于種桑養蠶的收入,可值四畝種糧之地。商會、百姓見其中之利,當然蜂涌趨之。如此一來,種糧食的必會越來越少,交州的存糧滿倉之日將不復存矣。”張識文皺眉說道。

楊誠聞言略有些驚訝,葉鋒他們發動百姓種桑麻及商會所需的其他商品的是他也知道,并且還讓各級官府發文鼓勵。商會所獲得的利潤越來越多,他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張識文點了點頭,略有些氣憤地說道:“誠哥可知,二十天前,商會便已停止向荊州發售糧食。”

“我已讓他們盡量籌措了啊?”楊誠疑惑的問道。早在張識文來之前,吳老六等人就向他提過,說是糧食需求極大,以交州的存糧,根本無法填滿荊州的缺口。楊誠也知道以交州之力根本無法養活荊州,當下也只是讓他們盡量供給最需要的百姓,出于對他們地信任,事后當然也沒有再過問。

張識文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商人逐利,這是其本性,本也無可厚非。一則荊州去年本就歉收,再加上官府盤剝,百姓所需實在太大;二則誠哥不僅讓商會以極低地價格售給荊州百姓,而且還允

賖欠。很多售到荊州的糧食,甚至比在交州收購地還在糧食貿易上的虧空越來越大,甚至要用整個商會近三成地利潤來填補這個虧空。這樣地虧本生意。做一次兩次或許還沒什么,但長久做下去,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的。”

“嗯。”楊誠沉吟道:“不過現在不能停啊,現在剛剛播下種子,若是停止糧食援助,百姓如何熬到收獲之時。”

“我知道誠哥心懷百姓。不過若不妥善解決,莫要說支援荊州,就連我們自己也次陷入糧食無濟之困。”張識文正色說道,眼神中略有些擔憂。

“不至于吧。”楊誠驚訝的說道。就在他去西域之前,葉浩天還向他報怨,說交州余糧太多,修糧倉讓他花費了大筆銀子。這轉眼還不到一年,怎么就連交州自己的供應都不足了呢。

張識文重重的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我絕不是危言聳聽。一者這幾月來。交州向荊州輸入的糧食,就占存糧的四成之多;二者自從開禁安置難民,近五十萬人涌入交州,官府均是免費供應糧食到其所墾之地可自給,其中所費又占了近四成;三者前幾年交州為減少糧倉的壓力,大肆鼓勵百姓釀酒,隨著商會的活動日漸增加,更多的百姓將自己的存糧用于釀酒。僅此三者,便已將交州數年的存糧消耗九成有余。至于向珠崖郡和山支援的糧食,還不計算在其中。”

楊誠地臉色也漸漸沉重起來。自從坐鎮交州之后,他還首次遇到缺糧這個問題。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長年居于軍中,自然知道糧草的重要性。張識文的每一句都讓他無法輕松,而且這些都是他親自點頭同意的。在他的印象里。只有糧食多得發愁的交州,哪會想到交州的糧食也有用盡之時。

“必須制止商會繼續鼓勵百姓棄種糧食。頒布禁酒令,以開源節流。而荊州那邊,還得從長計議。”張識文鄭重的提議道。

“這……”楊誠微有沉吟。整個交州的軍餉、官餉及其他開支幾乎都靠商會的利潤支持著。再加上伴著府庫地充實,他在各方面的投入都大大增加,一旦商會的收益減少,后果不堪設想。但若出現缺糧,后果同樣嚴重無比,荊州他從內心上又不愿不顧,前幾日他會見幾名說書人時,還信誓旦旦的表示要讓荊州今年不荒一塊地呢。一時間,他陷入兩難之中。

見楊誠遲疑不決,張識文沉聲說道:“誠哥不可再猶豫,現在離第一季水稻收獲之時尚有四月之久,若不能保證交州有足夠的糧食,不僅將自陷困頓,一旦荊州有變,我們也會處處受到制肘。”

“識文可有他法?前兩條我倒可設法,不過若此時棄荊州不顧,我實在于心不忍。”楊誠嘆氣說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若是如此,便只能從其他州縣購糧。”

“購糧……”楊誠微微沉吟。就算不看張識文那極不情愿地表情,他也知道其中的難度。如此大規模地購糧,足以將交州剛剛轉好的財政狀況拖垮。而且就算將整個交州的財力全部投進去,恐怕仍然填不滿荊州這個大口子。更何況自從開禁以來,涌向交州地百姓一直沒有停過,誰能保證在這四個月中,不會再有一個五十萬人涌來呢?到時這么多張嘴,還得想辦法填滿,交州糧食的缺口,只會越來越大,以交州之力,根本無法承受。

張識文站起揖手施禮,沉重的說道:“誠哥心懷百姓,識文怎不佩服崇敬。只是現在的情況,我們必須先求自保,以圖發展。否則,交州數年之功,便會一朝而毀。不僅荊州不能再顧,連難民之禁,也得……”

楊誠握了握拳頭,只覺得手心都是汗水。這是一個艱難而痛苦的決定,他似乎看到無數饑餓的百姓向他涌來,他卻什么也做不了。戰場上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決定千萬人的死,但現在,他卻久久不能做出決定。

“再想想看,應該還有解決的方法吧。”楊誠喃喃說道,似乎也沒有了主意。現實和信念不斷沖擊著他,讓他頓失方寸。

張識文嘆了口氣,略一思慮之后正色說道:“倒是有一法,可解此困局,又不用花一文錢。”

“哦?真的!”楊誠猶如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欣喜的問道。

“不過此著卻極是冒險,不知誠哥……”張識文遲疑的說道。

“說來聽聽。”楊誠哪里顧得了這些,只要能解決糧食的問題,冒點險又算什么。

張識文點了點頭,似乎下定決心的說道:“敢問誠哥,荊州可是真的缺糧?”

“什么?”楊誠一時不明白張識文問的是什么。荊州不缺糧的話,哪里用得著他在這里費盡心思。看了看張識文的表情,楊誠頓時明白過來,驚訝的說道:“難道你是想?”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7
第五十七章 唯才是舉

荊州水澤千里,良田無數,開發遠比交州要早然去年荊州歉收,但僅兩湖地區,糧食的產量便不低于整個交州的產量。交州表面上存糧無數,那只不過是人口太少,土地的分配遠比其他州郡要公平。但現今形勢卻已經有了根本改變,數月之間,交州的人口便已翻了一翻,新墾的土地卻只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了五成。此消彼長之下,至少今年,交州的余糧再不似之前那樣充裕。”張識文伸出手指在桌上一邊比劃,一邊向楊誠分析道。

楊誠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確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不過荊州雖然存糧無數,我們卻如何能讓那些富豪權貴心甘情愿的交出來呢?”荊州唯一痛恨楊誠的,恐怕就是這些囤糧欲售的富豪,在交州的低價糧的沖擊下,他們不僅沒能在這場災害中得到所預計的收益,甚至糧價連去年的價格也保持不住。不過以楊誠的聲望,他們只敢背后咒罵兩聲,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滿。如果交州的糧食狀況傳了出去,恐怕第一個幸災樂禍的人便是他們了。

“本來若是我們可以打著平亂的旗號進軍荊州,一切都會非常容易。但是現在朝廷還沒有旨意下來,一切就只能在暗中進行了。”張識文若有所思的說道。

“計將安出?”楊誠饒有興趣的問道。張識文回到安平后,曾有三日閉門不出,之后才來見自己,想必已經想到對策。這一次幸好張識文及時來交州,他又想讓張識文了解交州的詳情后。正式任命他為安平郡守,將交州的政務全權托負給他,自己則專心應對荊州之事。沒想到一查竟然查出這么大的問題,一向以來,交州均以糧多為憂,誰又會去想到這一方面。即使最終發現。恐怕也要到真正開始缺糧的時候。不過那個時候,便再不能像現在這樣去從容面對了。

張識文向楊誠揖手一禮,肅容說道:“敢問誠哥,對荊州究竟持何意圖。”

楊誠連半點猶豫也沒有,便果決地說道:“志在必得。”說罷便將自己與章盛之間種種事由,簡要的向張識文講述了一遍。張識文既然已經來到交州,楊誠便已將他視為自己最心腹的人物,這些機密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再瞞他。

“如此。荊州百姓之福矣。”張識文耐心聽完之后,欣然說道。

楊誠拍了拍幾案,決然說道:“所以,這一次的動亂,無論如何我也要保存荊州的實力。不論付出什么代價,荊州百姓不可斷糧,識文應該明白吧。”

張識文點了點頭,贊同地說道:“荊州人口眾多,沃土無數,又有著重要的戰略地位。誠哥得此寶地。定可建立蓋世之功業。我之前所定之計稍做變動,便可展開行動。”

楊誠并未聽出張識文語中的異意,當下欣然說道:“文弟就不要賣關子了,但說無妨。”

“若我們不能在一月之內進軍荊州,那這次的暴動勢必會席卷整個荊州境內。介時郡縣破塌。田地荒蕪,百姓流離失所。就算最后誠哥能掌握荊州。恐怕沒有三五年也休想恢復元氣。”張識文朗聲說道,臉上也微現擔憂之色。其實早在他一個月前路過荊州之時,便已零星的民變發生了。到現在規模更是如滾雪球一向的不斷擴大。再加上交州商會中斷了荊州的糧食供應,缺糧的百姓勢必越來越多,形勢也將越來越難控制。

楊誠微微皺眉,這個道理他哪里不明白。給劉虎的信中他便有此擔憂,若是他接收到地荊州是一個爛攤子,恐怕真如張識文所說,沒有個三五年,休想能有多大的作為。讓百姓休養生息三五年又或是三五十年,對楊誠都沒什么,只要在他治下,肯定會盡量讓百姓富足輕松。但朝中大變將起,誰也不知道章盛逝世后局勢會如何發展,時勢恐怕不允許他慢慢的蓄積力量了。

“莫說一個月之后,就算是一個月前,我們插手荊州也不算早。”張識文看了看楊誠的臉色,繼續說道:“不過前段時間誠哥忙于安置難民,當然無遐顧及,但現在我們卻不能坐等朝廷詔令,否則便會錯失良機。”

“但是……”楊誠遲疑的說道,鎮南將軍的限制讓他難越雷池半步,以他現在在朝中的資歷和地位,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算有潘家保他,恐怕也沒那么容易過關。

張識文笑了笑,眨眼說道:“不能明著來,我們就暗著來。”

“暗著來?”楊誠皺眉問道。他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但交州軍戰法特殊,幾乎全由神箭手組成,極容易被人識破身份。就算改頭換面,也根本無法掩藏身份。

張識文點了點頭,正色說道:“反正現在荊州的局勢越來越亂,暴民四起,甚至開始攻占郡縣治所。與其我們以后再費力奪回,不如現在就掌握在我們的手中,一旦朝廷詔令頒下,我們便可一鼓而下。若是運氣夠好,說不定還有足夠的時間在荊州進行大規模地補種,到秋季我們就要忙著修筑糧倉了。”

“怎么個暗法呢?”楊

興趣的問道,雖然他并未出言提醒,想必張識文也應軍的特殊之處。

“交州軍我們當然不能派。”張識文果然明白其中關節,坦言說道:“誠哥向來以寬厚待人,四年前平定交州便只誅了賊首黃功偉而已,其余大小頭目,皆是既往不咎,連黃南杰這樣的人也能得到誠哥的寬待,并委以重用。雖是不殺,卻遠比殺要有用得多。”

楊誠點了點頭,微有疑惑,顯然不太明白張識文為何提到這些。不過他卻并未發問,耐心地聽張識文繼續說下去。

“想必以后進據荊州,誠哥也會采用此策。那些小股地賊匪,恐怕只要歸降,連賊首也不會問罪。”看了看表示同意的楊誠,張識文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何不遣人將那些小股地亂民收入手中。以誠哥神箭將軍地威名,再加上鐵嚴華這幾個月所立下的大功。想必除了極個別賊匪,其他定會望風而降。”

“嗯。”楊誠微笑應道。對張識文地說法他也有著十足的把握,以交州軍的實力以及飛虎營驕人的戰績,那些臨時組織起來地流民隊伍哪有反抗之力。以自己的威望和信義,說望風而降也并不為過。

“我們雖然不直接派交州軍進入,但卻可以暗中派一些值得信任之人,安插在亂民之中。讓他們不僅不為禍地方,反而可以維持地方的秩序。而且還有一個好處,荊州上層已腐朽不堪。與其日后慢慢教化,倒不如現在一舉毀之。一則可以借其錢糧救濟百姓,二則對于日后治理荊州,有著莫大的好處。”張識文眼光炯炯,似乎已在謀劃著荊州日后的藍圖。

“這……”楊誠微有沉吟。劫貧濟富并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隨意去做的,現在要自己去指使流民將荊州富豪一洗而空,當真還有些難以決定。不過轉念一想,張識文的話也確實有他的道理。當年交州地望族和富豪大多被黃功偉那伙人搶掠得一干二凈,楊誠平亂之后,等同與他們的再生父母。對于楊誠治理交州,當然是毫無保留的同意。但荊州的富豪卻絕不會如此歡迎他,畢竟他們現在坐擁萬貫家財,楊誠要讓他們拿出來接濟百姓,心里哪里愿意。

“這些人的家產本就是盤剝百姓而來的不義之財。誠哥又何必為他們著想。以荊州之糧。養荊州之民,天公地道。理所當然。”張識文不以為然的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終于做下決定:“那好,這事就這么敲定了。就由你全權負責吧。至于人手方面,我讓南杰和黃勇剛全力支持你。不過還是要注意,對于各地的望族和賢士及有德的鄉紳,絕不可加以傷害。”

“這當然,這些都是今后治理荊州的基礎,我哪舍得讓他們受到半點傷害。當然,這也只能在我們能控制地地方,鐵嚴華的說書之計有多大神效,這次便可看個一二了。”張識文爽聲笑道。

“文弟的本事,我當然信得過。你說的三大隱患,還有兩個是什么?”雖然才剛剛定計,但楊誠卻已不擔心缺糧之患,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

張識文收起笑容,立在楊誠面前肅然說道:“第二患便是人才。治政之首便是所托之人,交州現在表面是人才濟濟,但實際上能堪大用之人太少。各地官員雖然算得上兢兢業業,克盡職守,但卻多是循規蹈矩的平庸之才。以現在誠哥聲望之盛,只要他們不貪臟枉法,要想大治并不困難。交州現在地順利,一半是誠哥威望之力,一半則是律法與督查,地方官員仍如同虛設。”

楊誠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是他一回交州就遇上地。交州的吏治實際上并沒有多大地改動,僅僅是增加了黃南杰為首的交州巡檢衙門。黃南杰受此重用,做起事來也是極為賣力,讓各地官員警惕不已。兩三個月來,因貪污被查獲的官員也僅有三人而已,而且數額均在百兩之下。相比起其他州郡來說,交州地吏治算得上是極為清明的了。對于貪官的處理,楊誠也是異常的嚴厲。不僅剝奪箭術晉級的成就,而且還要在每一個縣城悔過十日,向眾人講述自己的罪行。用大半年時間在交州每城悔過之后,便是罷為庶民,愿意留在交州還是回到故里,任由自便。

雖然這些處罰并不傷及體膚,起居飲食也是足量供給,但在交州這個特殊的地方,卻有著極其有效的作用。人要臉,樹要皮,對于已經不用再為溫飽發愁的交州人來說,臉面無疑是他們首先注重的事情。比起罰銀或是坐牢,戴帽游街對他們來說便是更要重得多的處罰了。

“說得不客氣點,交州現在的官員大多只是應聲蟲而已。這一方面有他們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誠哥也脫不了干系。”張識文坦然說道。

“我?”楊誠指著自己,略有些不信。

張識文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交州各郡縣所用法令。完全由州府制定,對于各地的實情,卻并未充分考慮。再加上當年葉兄為了便于管理,各種規定俱是以安平的情況制定,然后便

整個交州。交州為亂已久,來之不易地安定已讓百姓所以就算對州府的律令有所不滿,也是無條件的遵守和執行。各地官員也是如此,只是老實的依照州府的命令辦事,絲毫沒有自己的主見。照現在地情形,就算再過幾年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但卻絕非長久之策。”

“誠哥日后必不會久居交州,一旦州府沒有一個精明干練之人打理,這種矛盾將進一步激化。解決之法,便是選賢任能。使各地官員均是銳意進取,干練有才之人。州府只需督查,而不是將政務盡握,每一道法令均要親自制定。”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張識文繼續說道:“就如一支軍隊,統帥再精明,但手下將領全是唯唯喏喏之輩,就算是精銳之師,也難以盡情施展。”

“這個其實我之前也想過,南杰曾經提議自行培養官員。這事一直拖著。也是時候辦了。”楊誠點頭說道,隨著府庫的充盈,他當初讓每一個百姓識字的宏愿也漸漸開始有了實施的打算。只是這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他手里并沒有一個可以委用之人,是以才懸而未決。

張識文贊同的說道:“這倒不失為一法。數朝以為。朝廷用人均由各地望族評定推薦。再由朝廷對這些人進行考查,量材施用。表面上倒還沒什么。但世家貴族勢漸盛,評定推薦根本不以各人之才,貧寒之人即使再有才能。也難有入選的機會。現在州府權力不斷擴大,官員也多由自行選拔,我們正可趁此機會,進行一番改革。”

對于這一點,張識文是深有體會。當初他尚未成年,便以名揚所在的郡縣,只是他家境貧寒,根本沒有出頭之日。直到二十二歲那年,相依為命的母親病逝,他才狠下心來,為了不讓自己地才學空廢,拋棄尊嚴,踏遍全縣望族之門,忍受著冷嘲熱諷和白眼相對。或許由于當時不少地方官員被流民所殺,又或是他誠心讓他們發了善心,苦求一年之后,他才終于得到一個舉薦的機會,赴京參考。這才有與楊誠的相會,及至今日的機緣。

“那該如何改革呢?”楊誠也是一直希望能打破現在由世族把持官場的局面,像他這樣的平民百姓,要想步入官場,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不知道有多少有真才實學之人,就此淹沒。而世族子弟,又因仕途無憂,終日沉醉在聲色犬馬之中,對于經世治國之道,根本無遐顧及。這些人一旦為官,除了享樂,便是拼命盤剝百姓,是以才會出現外患盡除,內憂日盛的奇怪局面。而這兩場戰爭,實際上也是由無數百姓的生命堆砌而來,百姓之苦,已是無以復加。

“有道是,術業有專攻。以往平民要想步入官場,除非才學淵博,聲望極盛,又有地方士族的支持,否則難有希望。但要達到這一步,往往要經過十年甚至幾十年的苦讀。所學既雜,又要學會鉆營,對于切合實際地治政之道,卻并未掌握多少。”張識文沉聲說道:“交州現在已是所需甚大,日后還有荊州這么多的郡縣。為百姓所計,所用之人當然不能是那只會夸夸奇談,并無實際理政能力之人。一切以實際為本,聲名倒還其次。”

楊誠點了點頭,對張識文的看法也是極為贊同。他也曾提拔過幾名在交州頗有才名之人,但大多讓他極為失望。這些人說得倒還頭頭是道,一旦讓他親手理政,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荊州之變,想必應在半年之內。原來那批官員大多已是不能用,是以我們必須現在及早準備,否則到時便難以應付。以我之見,誠哥所說自行培養之計與我所想也是不謀而合。”張識文正色說道。

“可是一時之間,哪里找這么多的人?”楊誠略有些憂慮的說道。交州本就地處偏遠,連識字地人也沒有多少,要想從其中選拔出大量可用之人,恐怕并非易事。要想要荊州迅速恢復過來,沒有上百名干練之人,根本難以辦到。荊州地規模遠勝交州,辦起事來也遠非交州這么簡單。

張識文笑了笑,道:“這個無妨。交州雖然找不到這么多人,但那五十萬難民之中,卻足可湊夠所需之數。”

“對呀!”楊誠拍了拍腦袋,欣喜的說道。涌到交州地難民,大多來自殷實之家,也有不少書香門弟之族舉家遷來。這也難怪,若無一定的家底,根本無法通過層層的稅卡。旋即又有些為難地說道:“只是這些人的品行如何,卻難以掌握。”經過這幾年對交州的治理,各人的聲望和品行當然是一查便知。但這些人初到交州,又是從各地而來,短時間內根本難以得知。

“誠哥何必拘泥于俗套,德才兼備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得到。只要有才,再謹選合適之人加以訓練,不日便可任用。有辦事得力的巡查衙門,你難道還怕他們出得了什么大亂子來?誠哥若要求全,非要有數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不可,那便需要從長計議了。”張識文笑道。

“你的意思是……”楊誠仍有些猶豫。

“唯才是舉!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8
第五十八章 交州飛鳳

幕垂下,楊誠與張識文圍坐在客廳的餐桌旁,就著簡邊吃邊聊。偌大個楊府,除了他們二人,便僅余已經歇下的楊明夫婦。

左氏姐妹此時猶在新城郡,總領著難民的安置工作。這幾個月來,涌向交州的難民幾乎沒有停過,雖然楊誠增調了不少人交付左飛羽手下,但

仍有不少事務需要左飛羽親自處理。這次管理難民的工作,讓左飛羽的政務才能得到進一步的發揮和提高,數十萬人的安頓幾乎沒出什么差子

,雖然不能說令人人滿意,不過新城郡的迅速安定便足以說明一切。再加上她為人和藹,待人以誠,處事又極為公道合理,在難民之中享有極

高的聲望。

左擒虎則在十日前隨著一支去崖州的商隊,展開他久違的山林冒險。上次崖州之行,給了他極大的剌激。左擒虎本就是個天生的獵人,不過嶺

南一帶卻因四年前的過度狩獵,幾至于鳥獸絕跡,即使到了現在,也難現他年青時的盛況。而崖州由于人口稀少,尚有大片原始的叢林無人涉

足,其中的珍禽猛獸,數不勝數。對于數年沒有痛快的打過一次獵的左擒虎來說,崖州無疑有著致命的誘惑。為了不讓楊誠和左飛羽阻止,左

擒虎竟連聲也沒吭,挎上獵弓,拎了個簡單的包袱,便悄悄而去。直至到了珠崖郡,才被蔡進銳發現派人回稟楊誠,等楊誠知情的時候,他已

領著商隊趕去山了。

對于左擒虎這次的行動,楊誠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吩咐蔡進銳安排些人手好好照顧作罷。幸好現在的崖州倒也算安定,沿海的數股海盜,已被

平海營當作練兵地靶子,盡數清除、收伏了。而山的十村八寨,也得到楊誠莫大的好處,不僅為禍數十年的巨蟒被楊誠誅殺。而且從珠崖

城到山的道路修通之后,便收到了楊誠無償贈送的大批生活用品。商隊也適時地進入山,以陶器、鐵器及布匹等物,換到了大量的獸

皮、獸骨及藥草、優質的木材等物。生活質量的逐步提高,以及外界大量信息的涌入,讓山再不是當初那個與世隔絕的村落。村寨之間的

爭斗也漸漸轉為,如何能在與商隊的交易中獲得更大的收益。

“等荊州地事安排好了,我便可以抽出身來,和誠哥一道甄選合適的人才。我建議可以通告全州。只要自認有才,都可以前來報名。”張識文

夾起一塊青菜,邊嚼邊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放下碗筷正色說道:“嗯,這方面我就全仰仗你了。”要論起識人,楊誠也自問眼光不差,不過對于張識文唯才是舉這一觀點

,他卻自覺難以通過。一個人的好壞在他眼里的首要條件便是品行與操守,當初起用黃南杰,也是經過數次的交心之談后。覺得他本質并不太

差,而且確實是真心悔過。按他選人的方法,雖然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保證德才兼備,不過卻太過繁雜,若要獲得這次所需之才。只怕非得數年

甚至更久才行。

“誠哥要想辦義學。我看也可以趁現在這個機會。不過首先還得解決第三個隱患。”張識文一邊往嘴里扒著飯,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楊誠擦了擦嘴。走到廳門,一邊享受著拂面的晚風,一邊欣然說道:“愿聞其詳。”張識文的三大患才說出兩個。就已經讓他頭大不已,前兩

件事情雖然已經商量好對策,不過每一件均是大動作。本來還以為可以過上一段悠閑的時光,不過現在看來,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是想也

甭想了。不過楊誠心里卻是欣喜地,交州的每一個進步,都是他所熱切期盼的,只有這樣他才能忘卻煩惱,安心投身在這丑惡的官場之中。

張識文猛扒幾口,將碗里的米飯吃了個底兒朝天,再喝了一大口水后才釋然說道:“軍制與民風。”

“這個?”楊誠轉頭看著正向自己走來地張識文,略有些驚訝地說道。交州軍的悍勇天下皆知,從成立到現在,經過大小十余場戰斗,幾乎未

嘗敗績。雖然算不上完美,但也是大陳有數地精銳之一了。而交州的民風更是楊誠引以為傲的,在他執掌交州這四年中,每一道政令幾乎都能

得到迅速而徹底地執行。在這次安置難民大潮之中,交州的百姓更是表現出色。不僅有數十萬人次的百姓義務幫助新來的難民開墾荒地、修房

建屋,使得義工成為交州獨特而靚麗的一道風景,至于無償贈送給難民的糧食、農具及至被褥、衣服,更是不計其數。可以說這次能夠順利的

完成五十余萬難民的安置,交州的百姓居功至偉。

“嘭嘭嘭!”張識文笑了笑,正欲開口詳說,重重的敲門聲卻從外面傳來。

楊誠含笑看了一臉驚愕的張識文,大步向外行去。一邊走一邊揚聲說道:“洪老爺子怎么這么好的雅興。”

聽到楊誠的話,張識文頓時釋然。剛才的敲門聲可以算得上極是無禮,以楊誠今日在交州的地位和威望,就算楊誠再怎么平易近人,想必也不

會有人膽敢如此。算來算去,整個交州恐怕就只有洪方敢這樣了吧。

“誠小子,快開門!”洪方那宏亮而特別的聲音從外傳來,竟微有些著急。

楊誠

門,一個身影頓時急閃而過,向內奔去。“乖徒弟,風,可給我看緊點。”



洪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楊誠不由微微一愣,看著站在門外冷傲稍融的康劍成,一臉的疑惑。看洪方那急匆匆的樣子,竟是在逃避什么人一般

。洪方本就脾氣古怪。康劍成來交州之后,更變得暴躁易怒,有時連楊誠也不賣帳,不知道是誰,竟然能讓他成為這副樣子。

康劍成聳了聳肩,撇嘴說道:“你自己去問那老頭。”說罷退身一躍。縱上房檐,竟真地替洪方把起風來。

“咦,老程?你也來了,快進來吧。”楊誠一臉驚訝的說道。老程剛才一直立在康劍成身后,是以現在才被楊誠發現。老程臉色略有尷尬,向

楊誠略一施禮,便急急的走了進來。

看了看外面猶是***通明的安平城,楊誠不禁搖了搖頭,輕輕的把門關上。帶著一腦子問號向客廳走去。老程和洪方都不是好脾氣的人,這次

兩人竟一同前來,而且還是在晚上,讓楊誠如何不大惑不解。

等楊誠趕到客廳時,洪方已大模大樣地坐在飯桌的上首,一改之前的緊張;老程則坐在左側的一張椅子上,略有些拘謹的神情中帶著一絲輕松

;張識文則剛沏好一壺青草,恭敬的為洪方倒著。

“你們這是……”楊誠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一臉驚疑的問道。

“還不是你那個號稱交州一霸的小姨子干得好事。”洪方啜了口茶,憤憤不平的說道。

“您是說飛鴻?她怎么了?”楊誠驚訝地問道。心中卻有些異樣。說起來左飛鴻也算得上是一個讓他頭痛的人,不僅因為她的刁蠻任性,潑辣

好動,更因幾個月前左飛羽向他透露左飛鴻的心意之后,讓他再不能向之前那樣與之坦然相處。從他內心來講。他能有左飛羽這樣的賢妻便已

足夠。從未想過與左飛羽性格截然相反的左飛鴻竟也會有意于他。雖然像他這樣的朝廷官員大多有著不少的妻妾,但對于出身貧寒的楊誠來說

。卻不是一時能接受得了的。

洪方長長地嘆了口氣,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指著老程說道:“你還是讓小程來說吧。”

“老程?”楊誠轉而望向老程。皺眉問道。

“這……”老程遲疑半晌,還是緩緩的說出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左飛鴻一直在新城協助左飛羽,并負責管束那些潘家派來的官吏,初時事務繁多,收斂了不少。那些官員被她狠狠地整治了幾次之后,再

加上潘家不斷收到楊誠地大量好處,又忙于與鄭顧兩家明爭暗斗,對這些人竟無遐顧及。絕望之際,那些官員倒也收起心思,認真辦起左飛羽

安排的事來,雖然沒能起到多大地作用,倒也再不能為害。

隨著新城政務漸上軌道,那些官員也用不著左飛鴻再去操心,一時間她便閑著沒事了。無聊之際,也不知道左飛鴻動了哪根神經,竟暗地里征

集了一千名女兵,自稱為飛鳳營,她自己當然毫不客氣的坐上飛鳳營統領的位置。雖然全是女兵,但由于交州箭術之風盛行,女性中也有不少

通過了七箭甚至八箭地晉級。飛鳳營這一千女兵,便全是七箭以上的神射手,雖然比不上之前的飛虎營,但也是頗有些實力。

左飛鴻組建飛鳳營時,楊誠正在崖州,等他回來已是無法阻止了。楊誠也知道左飛鴻是個閑不住的人,再加上事務繁忙,便也沒有多加干涉,

任她去折騰。而交州之人早已習慣左飛鴻的常有驚人之舉,也并沒有覺得大驚小怪,倒是隨著說書人傳至荊州,一時被引為美談。

飛鳳營成立之后,左飛鴻倒也確實老實了一段時間,選了一處僻靜之地,潛心訓練起她手下的女兵。征西之戰她和左飛羽一道參與了數次戰斗

,左飛羽專心替楊誠打理軍務,左飛鴻卻哪里坐得住,每有戰事,雖不能沖鋒在前,卻也總得湊上一份。如此一來,倒也讓她學到些行軍打仗

的經驗,訓練起飛鳳營來,也是有模有樣。楊誠和左飛羽見她這樣,也是樂得清閑,再沒有過問了。

哪知道飛鳳營的訓練還不到一個月,左飛鴻卻又坐不住了。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硬從商會那里要到數百匹剛從西域買來的良馬,配備給了

飛鳳營。此時楊誠還沒有大規模配置騎兵的打算,買來的馬匹大多用于商會及州府與郡縣之間傳遞消息之用。陰差陽錯之下,竟讓飛鳳營成了

交州第一個以騎兵為主地部隊。楊誠得到的關于飛鳳營的最后消息,便是左飛鴻拉著飛鳳營在海濱尋了一處開闊之地,狠練騎術。若不是洪方

提起,楊誠幾乎就要忘了飛鳳營的存在了。

不過在數日之前,左飛鴻卻出現在軍械處。找到剛剛趕制完最后一批農具的老程,以兩塊質地極佳的寒鐵為賭注,賭老程為交州軍打制地破甲

箭不能射穿她的一件盔甲。而老程若是輸了,便得為她辦一件“小事”。老程本就對這些稀有的材料有著近乎瘋狂的癡迷,又見她拿來的不過

是一件看起來極為普通的革甲,當下便立即應允了。哪知道足足請了十名強健的神箭手,在兩百步內,卻無一人能以破甲箭射穿那件革甲。

老程雖然脾氣有

,不過卻是個極講信用之人。當下便讓左飛鴻說出她事”。老程本以為左飛鴻又會向從前一樣,要他替她打制

一些小巧實力的兵器之類的東西,哪知道當左飛鴻說出之后,卻讓他大吃一驚。左飛鴻所謂地小事,竟然是要他替飛鳳營的一千女兵量身打制

一千套合用的盔甲、弓弩及武器。老程雖然極不情愿,不過卻苦于之前夸下海口,當下也不得不同意。之后左飛鴻便帶人將老程及百余名軍械

處的工匠接到飛鳳營的駐地,要他們必須完成所有兵甲之后,方才可以離開。

飛鳳營全是女人,老程和那百余工匠呆在營地里自然是極為不便。再加上左飛鴻的古靈精怪,頓時讓他們感覺苦不堪言。不過礙于面子,老程

卻是無計可施,況且楊誠不久前才允諾趕制好那批農具后,軍械處全體放假一月。再加上飛鳳營戒備禁嚴。他們想要向楊誠求救也是毫無辦法



將軍械處安置在營中之后,左飛鴻便一個人上了天寶寨。竟要與洪方下棋。洪方本就與左飛鴻混得很熟,再加上兩壇窖藏近三十年的女兒紅為

餌,當下哪里不欣然應允。以洪方看來。左飛鴻一向不懂下棋,就算偷偷學了一段時間,又哪里是他這個自封為“交州第一弈棋大家”的對手

呢。而且就算自己看走眼,輸在左飛鴻手里,也不過只是替她辦一件小事而已。

開始確實也如洪方所料,左飛鴻只是粗通棋藝而已,從一開始便被洪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不過左飛鴻既然是有備而來,哪里有這么容易輸的

。下了沒多久,便開壇倒酒,說是反正輸定了,先喝一點再說。洪方聞到那醉人地酒香,頓時連自己姓什么也忘了,兩人頓時杯來棧往,左飛

鴻的碗里的酒還沒少下多少,兩壇酒卻已喝了個精光。三十年的女兒紅雖然味道讓洪方贊不絕口,不過后勁卻出奇的大,其后地結果,便可想

而知了。

洪方酒醒之后,棋局地勝負卻早已分出。洪方本就是個極重義氣的人,當下也是爽快地答應替左飛鴻辦一件小事。不過左飛鴻的小事卻沒那么

簡單,她竟要洪方親自傳授飛鳳營近戰搏擊之術。洪方老大不愿意的和左飛鴻去了飛鳳營,在女人堆里呆了幾天,終于熬不下去,便趁著左飛

鴻帶隊出去訓練之際,帶上同病相憐地老程,一道跑到楊誠這里避禍來了。

“哈哈哈!”聽完老程的敘述,楊誠和張識文同時發出爽朗的笑聲。這左飛鴻當真鬼得很,竟連交州脾氣最怪的兩個老頭也讓她給編排了。飛

鳳營大多是些年青的女子,二人這一大把年紀,又都無女色之好,也難怪他們忍受不住了。換作楊誠,恐怕也是走為上策了。

“還笑!都成什么樣子了,你也不管管!”洪方瞪著楊誠,沒好氣的說道。想起自己貪酒入局,現在又背信逃跑,一張老臉竟是通紅。

“那你要我怎么辦?”楊誠雙手一攤,無可奈何的說道,不過一張笑臉,卻始終無法收起。

張識文起身替老程倒滿茶水,笑著說道:“二小姐倒也真不簡單,我所擔心之處,她竟也有所察覺。”

“哦?”楊誠疑惑的問道。二人來之前,張識文正要說出交州軍制與民風的隱患,聽到張識文這樣說,楊誠頓時來了興趣。

張識文點了點頭,坐在楊誠旁邊比劃著說道:“現在交州軍表面上仍是一萬人,但加上非軍制內的民兵,卻足足超過五萬。數量雖然不少,素

質也堪稱優秀,不過卻無一例外,全是弓弩手。這本是交州的長處,而且在實戰中也獲得了不小的勝利,不過兵種如此單一,識文擔心若是遇

上強敵,恐怕極有可能會被加以克制。”

楊誠含笑看張識文,并沒有出言反對。對于這一點,他當然再明白不過。之前出于交州所特有的優勢以及減少傷亡的考慮,本著揚長避短的原

則,楊誠一心想要將主要由獵人組成的飛虎營,訓練成一支實力強勁的神射手隊伍。事實上他也取得了極大的成功,飛虎營的任一個士兵,放

在大陳的任何一支軍隊中,都可以算得上拔尖的神射手。加上精妙的陣法和默契的配合,在很大的程度上也彌補了飛虎營兵種單一的缺陷。

而且實際上,飛虎營的近戰也并不弱,這些身強力壯的獵手,本身便會面臨著與猛獸相搏的危險,若從個人來講,他們的近戰能力至少在大陳

可以排在中上水平。只是楊誠在訓練他們近身配合作戰上的時間,極少而已。只有遇上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才會在近戰上吃下大虧。當然,

若是真的遇上這樣的敵人,楊誠當然不會傻到要與其正面硬撼。正是出于這種考量,是以楊誠并沒有刻意去加強他們的近戰能力,而是不斷的

發掘他們箭術上的潛力。一個優秀的弓箭手甚至需要五年苦練,同樣,一個善于近身格斗的悍卒也非一兩年可就,在現在這種形勢下,交州軍

所擁有的時間,實在太少。

“全是弓箭手有什么不好?”洪方不服的說道:“飛虎營可是天下少有的精銳,放在交州誰有辦法打敗他們!”

楊誠擺手示意洪方稍安勿燥,和聲說道:“識文請繼續道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8
第五十九章 革新軍制

識文點了點頭,面容平靜的說道:“飛虎營之前的戰圈可點,但縱觀歷場戰斗,飛虎營卻并未打過一場真正的攻堅戰。若是遇上坐擁堅城的強勁對手,又當如何自處呢?飛虎營之前面對的除了流寇,便是塞外的異族,以飛虎營的能力或許還能游刃有余,不過今后的敵人,卻絕不是這樣了。”

洪方和老程均露出深思的表情,顯然還未完全弄懂張識文的意思。在他們看來,現在天下雖然算不得有多太平,不過大規模的征戰,恐怕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了。交州地處南方一隅,一直與周圍的幾大異族相安無事,而且境內多是崇山密林,正適合這些奔走如飛的神射手一展所長。是以在他們看來,交州軍現在的設置幾乎毫無缺點。

楊誠卻已明白張識文話中的意思。雖然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制衡三大家族急劇膨脹的勢力和野心,保住愈漸勢微的陳氏皇族,但誰又知道三大家族會不會真的就此安份呢?他雖不欲再戰,卻知道戰爭的陰影仍然籠罩著整個大陳。一旦開戰,勢必會是一場極大范圍內的大混戰。中原不比塞外,密集的城市讓戰爭的方式完全改變。莫要說那些戰略重城堅如磐石,就連現在的安平城,在這四年的不斷擴建之后,也足以讓飛虎營這樣的部隊望城興嘆。在高大的城墻和寬闊的護城河前,飛虎營的優勢頓時蕩然無存。

而交州軍一旦進入荊州之后,還得面對密如蛛網的水道與漫無邊際的湖沼,要想做到進退自如,攻守隨意,也將再不是那么容易。他成立平海營之時。便有心以他們助防荊州。不過在內心里,楊誠確實也沒有過大規模戰斗的預想,一方面是他不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現在復雜地形勢。三大家族各自的實力相當,又因最近的連番變故而互生敵意,任何一家想要獨大。恐怕都會受到其他勢力的抵制。三家的族主都是老成精的人了,當不會不明白誰若首先挑起爭端,便極為可能最先接受破滅地結果。

當然,楊誠自己也明白,這些都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世事難料,一直在隱忍著的三大家族以及其他那些也想分一杯羹的豪門世族,一旦沒有了章盛這把懸在頭上的利劍,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況且在權力面前又有多少人能保持冷靜呢?正因有這一想法,楊誠才將飛虎營一分為六。便是以防萬一。飛虎營雖然俱是精銳,到底數量太少,一旦四面受困,勢必將首尾難顧。

“你文弟認為該如何變革呢?”楊誠不動聲色的問道。對于張識文的才能,他已是大為贊服,當下也極想知道一向被他視為一個書生的張識文,在軍事上又有什么驚人地才能。

張識文向楊誠歉身一禮,正色說道:“那識文就班門弄斧了。誠哥將飛虎營一分為六,加上新增的平海營,共有七營之多。以識文愚見。可以將兩營合并為一軍,如此一來,一軍便有一萬五千人以上。每軍增設專門的刀盾、槍戟及攻城兵,其要旨便是可以讓交州軍分可以攻城掠池,游走克敵;合可以所向披靡。令敵聞風喪膽。分合無常。仍然能左右戰局的發展。”

看了看閉目傾聽的楊誠,張識文繼續說道:“至于平海營。當加以增擴,單獨為一軍。崖州遍生參天大樹,只要多擇良匠。設置船廠,再從沿海漁民之中挑選合適的人充當水手,以神射手輔之,只要稍加訓練,便可擔當大用。大江兩岸人口密集,農田肥沃,只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便能讓我們進可以掌控于手,退可以恃江卻敵。若是財力允許,僅三艘戰船的平海營,大可百倍擴之。”

“這……”楊誠沒有想到張識文的計劃如此之大,當下也是暗自驚心。且不說三個軍團的武器耗資巨大,就算有這樣地實力,訓練整合也非朝夕可成。楊誠的信念一直是兵必精,將必勇,不是精兵,他是絕對會倉促的拉上戰場送死的。要是真的如此改編,沒有數年地苦練,恐怕難以達到楊誠地要求。而張識文的水師計劃,則更讓他吃驚,按他地預想,平海營雖然會有所擴增,不過頂多會增至十幾艘戰船便足夠了。三百艘戰船,就算全是中型的戰船,每艘配上五十人,也足有一萬五千人之多。這樣龐大的水師,楊誠根本連想也沒想過。

“搞什么,想要打天下嗎?”洪方皺眉問道。他并不知道楊誠有意荊州,朝中地形勢他也從沒有興趣去知道,是以看著張識文的話語中一副要攻城掠池,大肆征戰的樣子,當然是極為不解。而且三百艘戰船,在他眼里算得上是個天文數字了,真要是那樣,大陳的所有江海河湖,豈不任由平海營縱橫了。

楊誠聽到洪方的話,當下微微色變,急忙說道:“話不可以亂說,洪老爺子可知這會害死不少人的。”

聽到楊誠話中微有責備之意,洪方也是一窘。雖然他對朝廷沒什么好的印象,卻也知道造反這種事情的后果是什么。當下也只是訕訕的說道:“我說著玩的而已,再說就我們四個人,也不會有什么事的嘛。”

見一向倔強的洪方做出此態,楊誠也不好再計較,不過仍是不放心的說道:“以后切不可再說。”

見楊誠這樣,一旁的張識文眼神一黯,隨即轉移話題道:“不僅如此,弓弩手也要做出改變。”

“這也要變?”洪方被楊誠看得極是難受,見張識文解圍,當即驚聲問道,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楊誠搖頭一笑,轉而看向張識文:“怎么變?”交州軍大量的神射手一向讓他引以為傲,見張識文竟然將主意打到他們的頭上來,當下也是微微奇怪。

見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張識文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正色說道:“交州軍中精銳地神射手雖然可以在山林中奔走如飛。但速度也只是略勝于其他步兵而已。兩條腿再怎么快,也快不過戰馬。當年匈奴實力遠遜我大陳,但卻能憑著一支支小股的騎兵肆意襲擾邊境,令大陳頭痛百年之久,騎兵

可想而知。”

“你是想?”楊誠略有些遲疑的問道。和匈奴打了這么多年仗,對于騎兵的優勢他當然深有體會。很多時候,一支優秀的騎兵甚至能起到左右戰局地作用。不過南方一向少馬多船,交州的地勢又不適合騎兵展開,是以雖然商會前后從西域購來五千余匹良馬,楊誠也只是配備了不足其中一成到各軍之中。

張識文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以騎弓手,取代步弓手。交州軍中的神射手足已傲視大陳,若能讓他們可以來去如風,奔襲千里。其作用豈非遠勝于山林殲敵?現在六營兵將五萬余,交州最優秀的箭手便有八成在其中,僅通過八箭晉級的士兵,便有一萬五千之多。若是給他們配上優良的戰馬,加以訓練,待到弓馬嫻熟,他們在戰場上能發揮的作用,當數以倍計。”

“嗯。”楊誠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對張識文地建議他也深以為然。在大陳的軍隊沒有廣泛使用強弩和改良的盔甲之前,匈奴的弓騎有著令人恐怖的殺傷力。甚至還出現數百人就讓上萬軍隊不戰而潰的事情。當初葉浩天一心想要交州百姓全部成為神射手,雖然這個理想到現在仍是遙不可及,但在政策的高度傾斜下,卻形成了百姓廣習箭術的風氣。與此同時,軍中的那些士兵更是狠下功夫。生怕自己被百姓超過而被人嘲笑。在這股互相攀比的爭斗中,使得交州擁有了數量驚人地箭術精湛之人。飛虎營一分為六。才會如此順利,否則單是訓練,便足以讓楊誠忙活得了。

“識文斗膽。離開西域之前。便自作主張,讓歐凌峰在西域湊集了兩萬匹優良的大宛馬,以及各族中挑選出來的優秀騎手及養馬師數百人。按約定的時間,一月后便可分批抵達安平。識文未得到誠哥允許便自作主張,還請誠哥責罰。”張識文起身站在楊誠面前,告罪說道。

“哈哈。”楊誠爽聲笑道,上前扶起張識文,欣慰的說道:“文弟何罪之有。文弟能考慮得如此深遠,實在讓我高興萬分。之前我也并非沒有這樣想過,只是一直猶豫不決而已。現在看來,我是再用不著多想了。”

“誠小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洪方忍不住問道。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語地老程也是抬頭關注地看著楊誠,從楊誠與張識文的對答之中,哪里還聽不出一些苗頭來。

楊誠轉身對洪方笑了笑,沉聲地說道:“洪老爺子久居山寨,難道真不知道荊州現在的形勢嗎?”

“不就是有些百姓燒了兩座縣衙嗎?這完全是那些沒良心的家伙咎由自取,活該!”洪方大聲說道,旋即想到什么,瞪眼問道:“你們不會是要去鎮壓那些百姓吧?而且就他們那點本事,隨便派一個營去就綽綽有余了,用得著又水師又騎兵地嗎?”

“鎮壓也好,勸服也好,總之不能繼續讓他們這么亂下去了吧。”楊誠肅然說道:“況且這次還有陰魂不散的謝家在后面搗亂,要想平定荊州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些手下敗將,用得著放在心上嗎?”洪方不以為然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您可不要太輕視他們。謝家當年敗在章明忠的手里,雖然元氣大傷,但在最后一刻卻知機逃走。據說其中最精銳的兩千人,也跟著他們逃到一隱秘之處。這四年我們在不斷進步,他們恐怕也沒有一刻閑著,若是貿然輕敵,難免會吃下大虧。”

在楊誠眼里,謝明倫也算得上是一個強勁的對手。當年他的策略本是天衣無縫,想借章明忠困在洞庭之際,揮軍將交州囊括在手中,然后再聚集全部的力量,與章明忠的平南大軍在荊南決一死戰。章明忠只是個紙上談兵之人,不過手下的十萬大軍雖然屢屢受挫于裴成奇的手下。卻不是謝明倫那些由百姓組成地烏合之眾可以相比的;謝明倫同樣沒什么經驗,雖然兵員素質差了不少,但卻因初時的仁政,在荊南卻深得民心,有著很不錯的基礎。二人若是真的一戰,他們的勝負當真是難以預料。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剛剛領兵作戰不久地他,遇到的卻是不久才連敗黃功傳亂軍,正是士氣如鴻的安平聯軍,更要命的是安平聯軍的統帥還是戰斗經驗比他不止豐富百倍的楊誠。十五萬亂軍被死死的拖在安平城下,派出去的分隊又被裴成奇的黑甲雄兵一舉擊潰。謝明倫可謂生不逢時,羽翼未豐便遇上在軍事上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地楊誠與裴成奇,敗局便由此注定。最后他仍能在連番失利的情況下,全身而退,也算得上是難能可貴了。

洪方撇了撇嘴。不可置可否。

“謝明倫雖然不可小窺,但今時不同往日,誠哥也不用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照我看來,只需一戰,便可決定一切。”張識文笑著說道。

“文弟何以如此有把握呢?”楊誠平靜的問道。相對于政務來說,軍事上的思考讓得更得心應手一點。雖然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對于荊州可能會發生的戰事,他也早有準備,只要朝廷的詔令一下,他便會以雷霆之勢。迅速撲滅荊州的一切不穩定因素。只不過關于這方面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與張識文交流,是以心中也略有些好奇,想聽聽張識文的說法。

張識文笑了笑,淡然說道:“這個道理顯而易見。當年誠哥聲名不揚,就算在交州也只是初露鋒芒。但謝家卻在荊州潛心經營了上百年。再加上當時的時局。讓百姓對朝廷再不抱什么希望,當然容易受他蠱惑。但現在誠哥不僅有安定繁榮地交州。還有一支聲名遠播、實力強勁的交州軍,況且誠哥還有個奇才鐵嚴華。謝明倫連荊州的民心也比不過誠哥,還能拿什么和誠哥斗呢?是以只需一戰。謝家便會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就算要想像當年那樣全身而退,恐怕也再難做到。”

“文弟果然高明!”楊誠贊賞的說道。張識文短短幾句話,便已將他心里所想全然說中,他這次可以憑借,確實

地民心。就算沒有鐵嚴華,憑他在交州地政績,也早空口許愿的謝明倫。更何況有了鐵嚴華這支無形卻又威力強大地利箭,謝明倫這次就算費盡心機,恐怕也無法擺脫落敗的結局。

張識文謙遜的一禮,欣然說道:“雖然只有一戰,但卻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練兵,訓練諸營協同作戰地能力。待荊州事了,便可開始大舉改革了。”

“是啊。”楊誠也是深有同感的說道:“他們幾個暗地里一直在競爭,現在是得讓他們多學習一下如何相互配合了。”安平六營除了靖威營的黃勇剛,其他都是原來飛虎營的將領,由楊誠全權指揮時倒也不會出什么岔子,到現在形勢卻已然不同。對于飛虎營的這位置,就連黃勇剛恐怕都有心染指,更何況他們。一旦有事,爭功勢必不能免,楊誠自不會阻止他們的相互競爭,但卻絕不愿因他們的競爭,而影響到戰局。

“識文不才,也想請戰。”楊誠正在思慮之際,張識文卻突然請戰。

楊誠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張識文的心思。想來他是因自己初來交州,急于立威,是以想在這次勝負早已決定的戰斗中搏些功勞。“這次我看就免了吧。文弟一下子給我提出這么我建議,而且件件都是大事,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去忙活吧。我看沒個一年半載,你我都是不得輕閑的了。拼死拼活的事你就不用去湊熱鬧了,我還有大堆的事要給你辦呢。”楊誠笑著說道,他倒不是擔心張識文會打敗仗,而是已作出決定,要將政務上的事全面交給張識文去處理,趁著這段時間,他當然要讓張識文盡快熟悉交州甚至于荊州的一切。

張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點頭說道:“識文心急了。誠哥如此說來,我倒在猶豫要不要將最后一點向誠哥稟明了。”

“怎么,也怕事多了?”楊誠打趣的說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關于民風的問題倒是不用急。等前面這些事理由個頭緒再辦也不遲。”

“不是吧,交州百姓的民風還有問題?”未等楊誠開口,洪方已是驚訝地問道。

“文弟就說吧,也好讓洪老爺子心服口服,不然他可不會放過你了。”楊誠笑著說道,點頭示意。洪方和老程也都不是外人。這些事情楊誠也是無意瞞他。況且從左飛鴻的事上得到啟發后,楊誠還正想讓他二人幫著出力呢。

張識文想了想,點頭說道:“那好。其實也不僅僅是民風,就我這一個月來的所得,發現我們對百姓的政策其實有著很大的問題。”

“問題?”洪方忍不住打斷張識文,一臉不服的說道:“你倒說說看,還有哪里地百姓能比交州的百姓過得好?這樣都還有問題,怎么可能。”

張識文擺了擺手,對著洪方解釋道:“洪老爺子也別急。我并不是說百姓過得不好。”

“是啊,您就稍安勿燥,先聽他說完吧。”楊誠笑道。

“那好,你說來聽聽,要是胡言亂語,連誠小子我也不給面子了。”洪方憤憤的說道。他年青時也是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自問沒有一地能比得上楊誠治下的交州。見張識文竟然抨擊交州的對民政策,心里當然不服。

張識文潤了潤嚨喉,不緊不慢的說道:“首先便箭術晉級。箭術晉級雖然讓交州形成了尚武之風。但誠哥可知為此一項,交州每年需要花費多少嗎?”

“嗯,大概要數萬兩銀子吧。”楊誠沉吟道。剛從西域回來時,苦于交州的府庫空虛,楊誠也狠下功夫翻查了交州的支出和收入情況。對這一項倒還有些印象。

張識文搖了搖頭。伸出一只手掌。“五萬兩?”洪方驚訝的問道。

“五十萬兩!”張識文一字一頓地說道。

洪方聞言頓時張大了口,老程也是一臉不信。“有這么多?”楊誠皺眉問道。雖然張識文一本正經,他卻也是不信。憑他的印象,官府的開支只在三萬到四萬之間。哪里會一下子冒出這么多來。

張識文伸手揮了揮,正色說道:“五十萬兩,只多不少。容我算給你們聽聽:我查了一下,去年一年官府獎勵出去的銀子是四萬二千兩。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呢?只要通過三箭晉級,當年的賦稅和徭役便減半,四箭便是三年,七箭就是二十年!若是八箭,一戶人便十年用不交任何賦稅和服任何徭役。交州本來就是輕徭薄賦,向百姓征收的賦稅甚至比應該要向朝廷上繳的還要少。減去百姓一半,我們可不單單只是少收那一半而已,官府還得自己掏腰包去填上,該出的勞徭還得出錢請人補上。誠哥可知三箭以上的有多少?八箭地又有多少?”

“這……三箭以上的差不多占了七成,八箭以上的在兩萬左右。”楊誠遲疑的說道,頓時覺得有些嚴重。對于箭術晉級的事,他一向是引以為傲,并沒有想到竟會付出如此大地代價。五十萬兩可不是可小數目,當年飛虎營可謂耗費巨大,但一年地所用也比這多不了什么。他一年也不過百多兩的俸祿,飛虎營地待遇算是好的了,普通的士兵一年也不到三兩銀子。

“這幾個月交州新增五十余萬人,若是荊州地狀況不能立即改善,到年底就算是一百萬也不出奇。按保守的估計,今年為箭術晉級,至少得準備一百五十萬兩,而且這個數額至少會持續增長十年以上。除非商會的收益能一直保持增長,否則……”張識文肯定的說道。

楊誠三人頓時為之默然,張識文的話雖然沒說完,但他們均能想像得到其中的利害。交州眼看好轉的財政狀況已被數十萬難民拖得沒有多少剩余,而之后還得為不斷增長的箭術晉級買單,還有張識文的擴軍造船、楊誠的全民識字、荊州也要有數年的投入,每一筆都不是一個小數目能夠解決的。

“總不能就這么取消了吧。”楊誠遲疑的說道,一臉期望的看著張識文,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樣,給自己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5 21:49
六十章 制衡之策
第五卷第六十章制衡之策
因噎廢食當然更不足取。”張識文搖頭說道:“僅此交州受益百年。僅僅這四年,交州擁有了大批箭術精湛的勇士,若是這樣持續十年,交州一地的百姓,便如同草原游牧部落那般,人人都可成為強悍的戰士。藏富于民可以國家繁榮,藏兵于民卻可保天下安寧。”

“人人都是兵,還怎么能安寧下來?”老程不解的問道。不論是大陳還是之前的各個朝代,一般來說都是嚴禁百姓擁有武器的,就算是獵人,也不允許擁有鐵制的弓箭,至于強弩那更是違禁之物。若不是大陳被征北戰事拖得國疲民怨,以至于暴亂四起,新皇又年幼,使得朝廷的威望不斷下跌,使得律法再難順利的執行,否則現在恐怕仍是采用極為嚴厲的弱民政策。

張識文笑了笑,正色說道:“這個不難理解。若是人人都擁有不錯的戰力,那些為惡之人哪敢如此猖獗,就算對方是一個普通百姓,恐怕也得細細掂量一下份量。而且還得考慮,就算能對付得了,那周圍的其他人會否就此袖手旁觀。而那些聚嘯山林,為禍一方的賊匪,則更不要想有之前那般威風,一個小小的村落,或許也能將他們葬送。飛虎營未折分之前,交州各郡的捕快加起來也不到一千人,卻沒有出現一股賊匪,境外的那些賊匪更是連交州的地界也不敢踏入。何也?交州的百姓再非任人魚肉的角色,即使沒有官軍追捕,賊匪也寸步難行。”

楊誠點了點頭,張識文所說的也確是實情。現在的交州,除了一些極其偏遠地地方。均是廣習箭術。當初蔡進銳襲擊龍塘時,也是因事前在井里上毒,讓村民沒有什么反抗之力。否則就憑那個小小的龍塘,也會讓他費些手腳,雖然不至于落敗,但要想毫發無傷的擄走全部村民。那是想也別想。

“話雖這樣說,不過老百姓人人都有相當的武力,那官府管理起來豈不是更麻煩。若是官員都像誠小子這樣,那倒可以相安無事,若是遇上些個惡吏,那豈不是很容易起沖突了嗎?”洪方皺眉問道。

張識文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其實不然。我們的百姓其實是很容易知足地,從古到今,從了無法生存根本不會揭桿而起。為什么百姓非要到無法忍受時才能反抗呢?因為百姓太弱。一個拿刀的官差,即使只是個酒囊飯袋,也可以令十個手無寸鐵的百姓望而卻步。所以他們只能不斷的忍耐,貪官污吏也因此愈加猖狂,直至最后矛盾無法化解。改朝換代雖然能讓這種局面稍做緩解,但卻無一例外的重復著前面的規律,不論何時,受苦的總是百姓。”

“啪!”洪方用力拍了拍桌子,憤然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不錯。所以趁著現在這個絕好的時機,我們正可以大展手腳,一改千百年來的死律。”張識文激昂地說道,令眾人也不禁為之動容。

“能怎么改?”楊誠饒有興趣的問道,顯然張識文的話也讓他心動不已。

張識文站了起來。急走幾步。似乎要平息心中的激動。“自古以來,百姓想要過上好日子。唯一之途便是能遇上一個賢明的君主和一個真心為民請命的地方官員。二者缺一不可,但這樣的機會卻是微乎其微,百年能出一次。也是不可求。”

“這可不一定。”洪方反駁道,眼睛看向楊誠。意思是說,現在君主尚不能親政,局勢也動蕩不安,但交州百姓卻在楊誠治下享受著難得的好日子。張識文所說的二者缺一不可,怎么可信?

張識文笑了笑,淡然說道:“洪老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不過大家可曾想過,交州現在地形勢能維持多久呢?誠哥能永遠掌握交州嗎?若是誠哥百年之后,又或者是剌史之位易人,試想這樣的局面又能維持多久呢?”

“這……”洪方頓時啞然。像楊誠這樣的人或許并不鮮見,但能像他這樣有機會身居高位,又能始終保持本性的人,恐怕不止是萬中無一了。現在交州的種種政策,也恐怕只有楊誠敢大膽實施,再加上交州地處偏遠,朝廷一向不太看重,只要能完成朝廷地各種賦稅,自然是任楊誠去做了。若是換成其他人,或是其他時候,要想還能這樣,便絕非那么容易地事了。

張識文向楊誠深深一揖,感慨的說道:“若不是誠哥這樣地人,識文絕不敢有此念頭。誠哥既然一心為民,以民為先,識文當然是傾力相助。雖然不能說絕對可以改變,但卻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嘗試。”

“文弟言重,敬請暢所欲言。”楊誠激動的說道,張識文地每一個字都說到他的心坎里了。他雖然一心想為老百姓做點事情,不過卻苦于找不到明確的方向,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盡量為百姓謀利而已。至于如張識文這樣要改變千百年來百姓的命運,他并非不想,而是無法想到。

“古語有云,民貴君輕。這話一向被那些道貌岸之人視為至理明言,朝代更替之時也被君王搬出來戲弄百姓。但是實際情況呢?就算我不說,大家也是心

。百姓為何一直倍受官府之苦,要知道,百姓的數量之比以萬倍計之,朝廷的軍隊也全由百姓而來。為何一個小小的稅吏,能騎在成百上千的百姓頭上,為所欲為呢?只因百姓力怯智淺,又無法團結一致,零散的反抗根本無法與官府相抗衡。既然反抗不了,當然只有逆來順受,直至忍無可忍。”張識文沉聲說道。

洪方微微皺眉,疑惑的問道:“這有什么辦法,難道我們要鼓動百姓來反抗誠小子?”

“當然不是。”張識文斷然說道:“百姓的力量表面上比朝廷大,但實際上卻相差很遠。兩者力量的失衡,才會導致只有官欺民。而無民欺官。我們所要的當然不是要百姓反過來欺壓官吏,而是要讓兩者可以相互制衡!”

“制衡!”楊誠失聲叫道。他現在要做地,便是制衡三大家族,現在張識文竟然要讓百姓制衡官府,乃至整個朝廷。雖然是兩件不同的事,但卻有著共通之處。一股全新的理念如狂風般涌入楊誠的心里,讓他隱隱猜到張識文的意圖。

“不錯,若是百姓實際的力量便能與官府持平,又或強過官府。試問那些貪官污吏,又怎么敢肆意地欺壓百姓呢?小股百姓的反抗,也能讓官府大傷腦筋,那官府又怎么敢隨意鎮壓了事呢?以尚武之風強民力,讓百姓能制衡官府,如此一來。不僅是貪官污吏會大大收斂,就連朝廷的政令,也需要細細考量。因為百姓再不是任他們欺凌的魚肉,而是有著強過于他們的實力。”張識文昂然說道。

“那這天下豈不是會亂套了?”老程疑惑的問道。他雖然不是什么良民,對官府也頗為不屑,但官尊民卑,以官御民的觀念畢竟是深入人心。以他的能力,對于百姓可以隨意反抗官府,著實不能理解。官不能御民,那又何談秩序。沒有了秩序,自然是天下大亂。

張識文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老程卻是多慮了。交州現在的民力,不可謂不強。卻為何能政令暢通。官民融洽呢。”

“要是誠小子像荊州那些官員一樣,你看還能不能這樣嘛。”洪方瞪眼說道。交州之治完全是由楊誠帶來。所有政令又盡可能地為百姓考慮,百姓對他自然樂意聽從,若是換個人。恐怕便沒這么容易了。

“就是嘍。若是換個人來,他又怎么敢肆意妄為呢?若是惹惱了百姓,那他每次出門,恐怕都得擔心吊膽,隨時擔心暗處飛來的冷箭。即使欺壓的是一個百姓,也有可能換來殺身之禍。官吏的代價由此而倍增,那他要想為惡,豈不得細作思量?”張識文笑道。

楊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這樣也不太好,官員因此而束手束腳,于民并非無害。”任何一項變動,都無可避免得要觸動某些人的利益,照張識文這樣說來,官員豈非要以無為來保全自己了嗎?一個無做為的官員,實非百姓之福。



“以武強民這力只是一策,還需另一策相輔之。”張識文胸有成竹的說道。

“另一策?”三人齊聲問道,顯然都想知道張識文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張識文點了點頭,坦然說道:“以武強民之力,以德智通民之理。兩者同時為之,方可讓百姓與官府之間達到真正的制衡。我們的百姓,豈是完全不講理的百姓?但百姓與官府之差,還在于智謀與學識。大陳有千萬百姓,但識字斷文者卻寥寥無幾,如此一來,百姓所能獲得地知識,便完全靠口耳相傳,其中不僅甚多謬誤,更因敝帚自珍而至湮沒。而那些世家子弟,卻能憑著優越的條件,廣泛的吸取前人的經驗。此消彼長之下,百姓當然完全處于劣勢。是以要讓百姓一改千百年來的命運,誠哥地全民識字必須徹底實施。”

“百姓生活安定,又能明辨朝廷地政令,豈會隨意惹事生非?就算有那么一小部份,卻又如何能輕易蠱惑他人?孤掌難鳴,聲勢自然無法增漲。試問若有人想要在交州于誠哥不利,百姓豈會允許?恐怕他的箭還未射出,便已被其他人群起而攻。而政令真地有利于民,百姓又豈會加以抗拒?”張識文笑著說道。

“照你這樣說為,箭術晉級不僅不能取消,還要進一步去提倡了?再加上讓百姓識字的花費,交州如何承擔?”洪方一臉關心的問道。

張識文點頭贊道:“這是當然地。只有強民智民,才能讓百姓的安定生活不會輕易的被破壞。識文智淺才薄,所能想到的便僅此而已,是否真能達到目的,還需拭目以待。”

“呼。”楊誠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贊賞的說道:“文弟之言讓我大開眼界,若是能在整個大陳推而廣之。實則是百姓之福。只是現在……”張識文的話語雖然讓他心潮澎湃,但他卻知道自己地家底,以現在的財力根本不可能支撐如此浩大的工程。

“錢財方面,誠哥不用憂心太甚。”張識文笑著說道。

“不憂心?怎么可能。”楊誠不可置信的問道。雖然在理財方面他所知甚少,但以他看來,要完全做到張識文所說

恐怕是耗資千萬,也猶所不及。

“箭術晉級的獎勵雖豐,但現在交州有哪一戶百姓還為衣食而愁?減賦與金錢的獎勵,在四年前對百姓無疑有著無法抵抗地誘惑,但現在卻已然大大減弱。百姓習箭之風之所以還能愈演愈烈,其實僅在于互相的攀比而已。你看那些佩戴八箭甚至九箭布帶的人,走到哪里不受到眾人的追捧?就連那些官員,若是級數太低,也無顏外出。這一切說到底。便是面子與虛榮心而已。”張識文耐心的解釋道。

洪方老臉微紅,嚅嚅的說道:“這倒也不一定。”他便一直沒有參加過箭術的晉級,不過心底里卻是極不自在的。雖然他在交州頗有些聲望,但隨著箭術之風越刮越大,他想要獨善其身也沒那么容易了。走在人群中,雖然大家對他仍然極為尊敬,但他卻已感到人們眼神中的一絲異樣:整個交州,除了老幼,恐怕就只有他才沒有通過任何一級地晉級了。正是因為面子上過不去,他在私底下也偷偷的練過射箭。只是因自覺能通過的等級太低,是以一直不敢去參加。若非與楊誠有關的事,他很多時候都是隱居在天寶寨內,極少外出。

張識文望著洪方笑了笑,并不理會他那底氣不足的反駁。轉而望向楊誠說道:“愛面子和虛榮心是每個人的本性。只是程度上各不相同而已。不過我們正好利用此點,百姓要面子。我們就給子,百姓有虛榮心,我們就滿足他們的虛榮心。”對于交州百姓的這一特點。張識文雖然才來交州一月,卻是深有體會。一個小小的戴帽之罰,便能讓他們感到奇恥大辱,避之不及,這在其他地方,簡直是難以想像的。在一些民怨極盛地地方,即使是掛滿了暴亂者的尸體,也無法阻止百姓的暴亂。

“此話怎講?”楊誠疑惑的問道。對于百姓愛面子的程度之高,楊誠當然也心中有數,否則交州地刑罰便不會大異于其他州縣了。

“金錢地利益對百姓既然意義不大,我們何不一舉廢之,改而以虛榮替之呢?”張識文正色說道:“現在交州百姓純以布帶上的繡箭數目為炫耀地資本,貧富反而近至忽視。不過此項太過簡單,我們可以加以翻新,改換花樣。”

“改換花樣?”洪方聞言頓時來了興趣。

張識文點頭說道:“交州百姓日漸富足,布帶已太過粗陋,若不是要以此炫耀,恐怕沒有多少要愿意佩戴了。假設我們綢帶替之,從而換取百姓放棄賦稅的減免,被冠之以良民或是其他稱號,會有多少人不樂意而從來呢?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以綢帶的顏色,區別百姓種糧地多少、對州府貢獻的多少、所做義工的數量與質量。若是讓這些人能獲得與眾不同的綢帶,那箭術晉級而帶來的虧空又豈能成為交州之患呢?而且僅箭術晉級一項,實在太少,對于各方面突出的人,都可以賞以不同的稱號、綢帶。”

“不錯不錯,有搏擊之才的人也應該加以獎勵,全都射箭,那多沒意思。”洪方急忙贊同的說道。

“這樣一來,會不會太復雜了?”楊誠疑惑的問道。要真是每方面的人才都得加以區分,僅是制作綢帶,就算得上一件極大的工程了。而且那么多的名目,讓他聽著已是微微頭暈了。

“呵呵,百姓豈會愁自己可以攀比的項目太少?湊熱鬧本就是人的天性,誠哥不用擔心百姓會因此而暈頭轉向。更何況交州所需的人才豈是神箭手一種?只有讓各方面突出的人獲得應有的榮譽,才會有百花齊放的局面。”張識文爽聲笑道。

楊誠沉呤不已,如此眾多的變革,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一時之間,雖然還沒有開展起來,卻已讓他有了手忙腳亂的感覺了。“嗯,這件事也可以,不過需要詳加策劃,具體的名目,還需要多找些人來制訂。”

“這是當然。識文能有些天賜之機,怎敢急躁而進。”張識文突然向楊誠跪下,恭敬的說道。

楊誠急忙上前,皺眉說道:“文弟這是怎么了。”

張識文卻是不言不語,強掙著向楊誠深深的拜了一下,楊誠雖然力氣遠大于他,不過見他態度堅決,卻是不好強行阻止,只好受他一拜。

楊誠扶起張識文后,責怪的說道:“我早就說過,你我以兄弟相處,日后斷不可如此。”

張識文抬頭看著楊誠,眼眶中竟微有淚花:“識文之策,若遇他人,只怕是殺頭之罪。唯有誠哥,可以令識文盡展所愿,識文心中之想,實在難以言喻。”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37
第六卷 第一章貴人南來

日正當空,無情的烤炙著大地。這才剛到五月初,嶺南的天氣便已炎熱無比,寬闊的大道兩旁,到處都是躲在樹蔭下乘涼的行人。經過數月來全交州軍民的齊心協力,各郡縣甚至于村鎮之間的道路,均已煥然一新。雖然與長安那些繁華都市的通關大道無法相比,不過在交州的歷史上,卻是開天辟地的第一回。再加上交州多山,道路也可以就近取材,多以石板或碎石鋪就,就算是梅雨季節,也可以保證暢通無阻。

道路的通暢極大的繁榮了商貿,商會每次的物資收集,從原來的需要一個多月的準備,到現在通過大量的馬車運輸,即使要從郡運到安平,也不過短短十天而已。若是運送輕便的物品,僅需數日而已。隨著大量西域良馬的涌入,交州各主要道路上,每隔一百里便設有完備的驛站,接力而跑的快馬大大的縮短了各地的距離。

“吁!”一輛馬車在一個路邊茶攤停了下來,兩個看起來頗為闊綽的商人從馬車上下來,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向茶攤上走去。車夫則將馬兒卸下,牽到一旁的馬槽里吃草河水,精心洗刷照料。

茶鋪并不大,依著一處凹進去的山石搭了兩個草蓋的涼棚而已。涼棚下面僅擺著五張頗為沉舊的桌子。倒是涼棚后面地山上,幾株大樹長的郁郁蔥蔥,完全擋住了火辣辣的陽光,偶有山風吹起,甚是涼爽。想是天氣太熱,不少人都放棄趕路。呆在這里歇著,盡享著這難得的清涼。五張桌子上都擠滿了人,連周圍的草叢和石塊上也三三兩兩的坐了不少人。

兩人見狀均是微微皺眉,想著自己要與那些般席地而從,心里多少有些不樂意。“小二!”青年商人揚聲叫道,一副財大氣粗地模樣。

涼棚里卻并沒有人搭理他們,依舊圍坐在一起。當中有一人,一腳踏在一張長凳上,口沫橫飛:“話說當年楊大人率三百壯士。連夜趕到這里……”

青年商人一臉憤憤,正要再喊,卻被身旁那中年商人拉住。青年商人疑惑的望了過來,卻見中年商人指著那張書有茶字布帆的背面。“茶水免費,南海定山汪。”

青年商人左顧右盼,一時找不到滿意的地方坐下,只得尷尬的立在那里。“這倒奇怪,竟然有不要錢的茶水。”中年商人看著那布帆,若有所思的說道。二人那一身頗為考究的綢衫是花了十兩銀子在安平定制的,顯然不希望坐在地上弄臟了。

二人猶豫之際。車夫已拴好了馬,脫下身上地短褂,一邊抹著汗水,一邊大步走來。“二位爺,怎么了?”車夫側身而過。口中問道。人卻徑直走進涼棚。涼棚一角,放著兩個大號的陶缸。車夫拿起上面的蓋子,拿起旁邊的陶碗,舀水便喝。

看著車夫咕咚咕咚的喝著。二人均情不自禁的咂了咂嘴,卻又自恃身份,不愿上前學著車夫那般。車夫接連喝了三大碗,舒服的吐了口氣。回頭看著二人那樣子,不由搖頭一笑,將蓋子豎在一旁后,彎腰拿起兩個大碗,舀了滿滿兩碗茶水向二人走來。

“二位爺渴了吧?這是汪員外家的善棚,一切自便,來。”車夫將碗遞向二人,笑著說道。

二人吞了一下口水,頗有些躊躇,猶豫了半晌,或許真的是口渴了,當下也不再堅持。仔細看了看陶碗之后,方才雙雙接了過來。接過之后二人卻并沒有馬上喝,細細觀察之后,才皺眉泯了一口,哪知道味道竟然不錯,當下猛灌幾口,竟喝了個底朝天。

“怎么樣?再來一碗?”車夫從二人手中接過陶碗,笑著問道。二人點了點頭,顯然也為這山泉煮出的茶水所吸引,顧不得那么多了。車夫將舀來地茶水交給二人,返身將缸子的蓋蓋上。隨即走到外面,找了塊已被人坐得極是光滑的條石,用短褂擦了擦,招呼二人坐下。二人見車夫擦得仔細,一時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用手指試了拭后,見石面倒也干凈,方才坐下。

“都是季隆害的,這一套衣服竟要十兩銀子,虧你還能眼都不眨地買下來。”中年商人將喝完地陶碗遞給車夫,抱怨的說道。

青年商人得意地彈去掉在身上的一片樹葉,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們可是為侯爺辦事兒,總不能像前面那樣假裝寒酸吧。再說了,你自己看著不也喜歡得緊嗎?要是一問價錢,就被嚇走了,傳出去多沒面子。”

中年商人搖了搖頭,細心衣服上地一處微皺的地方理直。“季隆啊,我們叔侄倆辛辛苦苦跑了幾趟西域,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欠債還清,也沒多少剩余,現在可不是擺闊的時候啊。”

青年商人微微皺眉,顯然對中年商人的說教不以為然:“我知道二叔,就為這兩件衣裳,你都念叨了十幾遍了。現在我是族長,你別老是指三道四的,給我點面子嘛。”

車夫接過青年商人遞過的陶碗,笑了笑,折身返回棚內,就著山泉將三人的碗洗了洗,輕輕的放在一旁。隨即拍了拍短褂上的灰塵,在二人旁邊的草地上坐

。“二位大爺是第一次來交州嗎?”

“是啊。對了,問個事,這汪員外很有錢嗎?”中年商人指著茶棚的招牌問道。這茶棚雖然一切自便,而且只供應茶水,但這里正當大道,每天來往的人不計其數,算起來也要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車夫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也就幾百畝田而已,算不上什么。這樣地茶棚到處都是,只要稍富裕一點的,都會捐上一個。”

“竟有這樣的事!”中年人驚訝的問道。這些富人倒底是腦袋壞了,還是個個都是善人。這中年人一生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不少世面。雖然聽聞交州民風淳樸,百姓樂于互助,卻也是極為驚訝。

“這算什么。”車夫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沿途大部份的路和樹,全都是大伙捐地呢?月前南海的三大望族,還捐了四艘戰船給平海營,明天就要下水了呢。我還正想跟你們商量,在南海郡多留一會,等看完戰船下水再走。聽說楊大人也會親自參加呢。”

“真的嗎?怪不得我們在安平沒見著,那明天可得好好看看了。”青年商人饒有興趣的說道。他足實聽了不少關于楊誠的傳聞。到底是年青人的心性,對楊誠當然抱有極大的好奇心。

“真是好哇。”中年商人卻沒理會二人所說,一個人在那里自言自語。

“謝謝公子!”車夫感激的謝道。

青年商人擺了擺手,饒有興趣的指著車夫手上疊著玩地一條綢帶:“我看你每天都愛不釋手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啊?”



“這是我十天前才換來的呢,公子難道真不知道我們交州的規矩?”車夫大方的將綢帶遞過去,疑惑的問道。

青年商人點了點頭,接過綢帶仔細的看著。“咦,這綢帶上怎么繡了五支箭?”青年商人疑惑的問道,一般的剌繡。大多繡的是花鳥蟲魚,或者是表示吉詳地圖案和文字。像這樣繡箭的,他還只是在交州看過,那次賣給他們衣服的那個商鋪老板,便系著這樣一條綢帶。不過上面卻只有四支箭。

“呵呵。”車夫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老是偷懶,所以只通過了五箭的晉級。要是再多花點功夫,說不定便像我們車鋪里地李二那樣,通過七箭晉級。跑去加入靖威營了。”說罷一臉羨慕地樣子。

“什么五箭晉級、七箭晉級?”青年商人疑惑的問道。這一路行來,因為攜帶了大量地銀子,所以都是偷偷摸摸的趕路,到了交州也是沒有半點停歇,所以只知道別人說起交州好,對于一些具體的東西,卻從未得知。

車夫驚訝地看了青年商人一眼,見對方確實不知道后,這才簡要的講了一下關于交州箭術晉級的事情。青年商人一邊聽著,一邊嘖嘖稱奇,他前些日子一直在跑西域那邊,雖然早聞交州之名,卻一直沒有真正了解。射箭射得好,竟然可以免除賦稅,在到處都在拼命搜刮百姓的大陳,簡直可以算是奇跡了。

“既然你每年只交那么一點稅,應該是吃穿不愁了嘛,干嘛還要出來趕車呢?”青年商人和氣的問道,兩人年齡本就近,這車夫又極是熱情,兩人頓時親近了不少。

“田里已經插上了,這兩個月都沒什么可忙的,二老在家足可以應付了。所以準備出來找點錢,湊個份子里村里那條路再修寬一點,以后大伙買點東西也方便點。”車夫笑著說道。

青年商人點了點頭,頗有些感慨。這車夫竟然為了修村里的路出來找錢,聽他的話里,捐錢的顯然不止他一個,交州的民風果然與外不同。“修路不是官府的事嗎?怎么要你們自己出錢?”

“官府哪里管得了這么多事?再說就我們交那點稅,每年官府還得給我倒貼,怎么好意思再讓官府出錢給我們修路?”車夫正色說道,旋即又有些欣慰的說道:“不過今年過了楊大人的日子就好過一點了,我們村里都把免的賦稅退給官府了,這樣一來就不用老為我們貼了。”

“退了干什么?”青年商人不可思議的問道。這百姓竟然主動要向官府多交稅,這在他聽來,豈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而且聽他的語氣,竟然頗為官府因免了他們的稅而倒貼感到擔憂,這與其他地方,幾乎是完全相反了。

車夫指了指青年商人手上的綢帶,笑著說道:“一個月前州府下令,可以將免去的賦稅換作綢帶。并且授予良民稱號。我一聽這消息,當然就換了一根。幸好我換得早,我們車行里有一個遲了一天去,結果綢帶被換完了,足足等了十天才排上,這十天差點把他熬壞了。”

“不換又怎么了?難道每個人必須得換嗎?那楊大人且不是變相的將他說出的話收回去了嗎?”青年商人不以為然地說道。

車夫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楊大人怎么會強迫百姓呢?換當然是隨各人的愿,不過官府收的稅本來就低,我們的日子比起過卻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總不能為了想占那點便宜,便把官府拖垮吧?大家你幫我,我幫你,才能讓交州的日子越來越紅火不是?”

青年商人一時無言,雖然覺得這傳聞中的清官楊誠其實有點狡猾,不過卻無法反駁車夫地話。你幫我,我幫你。這話說起來當然容易,但真正能做到又有幾個呢?鄰里之間相助倒還不算新鮮,但官府與百姓之間互相幫助

他一時無法接受。這事兒,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這旁邊的兩支稻穗又是怎么回事呢?”青年商人看著綢帶,不解的問道。

車夫笑了笑,頗有些得意的說道:“您不知道,我爹可是村里的種莊稼的好把式,我雖然射箭不行,不過這方面倒還學了兩手。我們家的二十畝田。除了自己吃的,今年全賣給商會,所以才比別人多兩稻穗。別看只有兩支,我們村里除了我爹也就三個人有呢。我爹這些日子可得意著呢,原來他連縣城也不敢怎么去。得了綢帶之后總算可以大搖大擺的上街了。”

“就這。有什么好得意地?”青年商人疑惑的問道。巴蜀相比起來還算好的了,不過也沒聽哪個種田厲害的人好意思出來炫耀的。

“呵呵。您是外人,當然不明白。”車夫笑著說道:“在交州,以前要是你箭術晉級差了。那可沒臉出去見人啊。不過現在好了,就算你箭術再差,只要有一項比別人強,那就沒人敢小看你!在交州有錢沒錢都算不得什么,要是這綢帶上沒什么東西,那可是大事兒!”

“這也太……”青年商人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雖然只和這個車夫聊了不多,但對他思想上的沖擊卻是無可比擬的。想起自己為了這身衣裳著實得意了幾天,當下不由慚愧不已。

正在二人聊得起勁的時候,一輛從南海郡方向來的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隨即扶著一個老者從車上下來,向涼棚這邊緩緩而來。這里茶棚里地人已經少了很多,已有一張桌子空著了。青年商人見狀,當下也不愿坐在石頭上,便拉著他的二叔向涼棚內走去。

“咦,干什么?進去坐會,我們接著聊啊。反正正熱著,等日頭下去了再趕路也不遲。”青年商人向車夫招呼著。

車夫呆呆的看著那老人,一邊轉身隨著二人進入涼棚,一邊自語說道:“這個車夫是誰?怎么沒見過?”

“交州這么多車夫,你怎么可能都見過。”青年商人不以為然的說道,伸手拉著車夫便向里面走去。

“我當然見過了。交州就一家車行,所有的車夫都一起參加過訓練地。而且這人竟然不是交州地人,這豈不奇怪?”車夫喃喃說道,一臉不解。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交州人?”三人坐定后,青年商人疑惑的問道。

車夫指了指那一名車夫,肯定地說道:“你看他,連一條綢帶也沒有,怎么可能是交州的?就算是新城那邊的人,也大多有了布帶了。”

青年商人順著一看,果然那車夫地腰間并沒有系任何東西。再一細看,也不由微微疑惑。那車夫所扶著的老人,也不知道多大歲數了,走起路來巍巍顫顫的,頭發胡子已然全白,皺紋密布的臉上刻盡了滄桑。那老人整個身子完全靠在那車夫的身上,那車夫一手提著一個大木箱子,一手扶著老人,步履卻極是輕松的樣子,半點顫也沒打。

“主子,您坐好了,我去給你打碗水來。”車夫扶著老人坐在他們旁邊,放下箱子,徑直向那兩口大缸走去。拿碗舀水,甚是熟悉,顯然對這免費的茶棚,極為了解。

“得得得……”正在這時,清脆的馬蹄聲從遠處響起。坐在鄰桌的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聞聲而起,整了整衣服向外走去。正巧碰上端水回來的車夫,一不小心,幾乎迎面撞上。

“對不起,對不起。”書生急忙作揖賠罪,那車夫眉頭稍皺,竟是對他不理不睬。態度極是恭敬的將碗放在老人嘴邊面前,和聲說道:“主子,水來了。”

書生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看著那二人,眼神突然閃過一絲精光。此時馬蹄聲已至,一男二女三人策馬馳來,在涼棚外生生停下。那男的著一身布質勁裝,模樣雖然并不出眾,卻顯得威武不凡;那兩名女子一人身著白色襦衫,顯得俊雅脫俗,另一人卻是一身水藍勁裝,胯下的戰馬更是通體雪白,極是神駿,更顯得馬上之人英姿颯爽。

“識文,該走了。”水藍勁裝那女子對著棚內的書生脆聲叫道。

書生應了一聲,深深的看了那名車夫一眼,隨即出棚而去,解下拴著馬兒,與三人一道,絕塵而去。

“咦,那不是楊大人嗎?”四人策馬而去后,棚內一人驚聲叫道。

“說起來還真有點眼熟。哎呀,難道剛才跟我們坐在一起的竟是安平郡守張大人?”那人對面的一人拍桌嘆道。其他人似乎也想了起來,亭內頓時議論起來,那個正講著楊誠當年如何對付黃功偉十萬大軍的人也立即調轉話頭,跟著眾人議論起來。

“那真的是楊大人?”青年商人轉過頭來,一臉不信的向與自己同來的車夫問道。

車夫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應該是吧,我也只是遠遠見過幾次。不過明天戰船下水,這個時候楊大人也應該來了。”

“原來就這樣啊。”青年商人頗有些失望的說道,堂堂一州剌史,鎮南將軍,出行的派頭竟然比不上他們那兒的一個小縣令,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楊誠竟然穿的比他還寒磣,這有可能嗎?

“主子,我們要不要追上去?”那名車夫喂著那老人喝完水,輕聲問道。

老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別著急,我們去安平等他吧。我這老骨頭應該還能熬一個月,用不著擔心。”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37
第二章 水師任務

海郡府

楊誠和張識文在郡守鄭從正的帶領下進入郡府大廳,早已等候在那時的平海營統領蔡進銳及水師幾名將領:席天、錢寧、司馬得勝、溫海等人紛紛上前拜謁。眾人客套一番后,各自就坐。

“瞧你們,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不就四艘船嗎?用得著樂成這樣?”楊誠指著蔡進銳等人,打趣的說道。

蔡進銳一臉興奮,向楊誠施禮說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前我們雖然是打著平海營的旗號,但用得都是些原來當海盜時的船,總感覺自己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現在我們總算有了真正的戰船,兄弟們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眾人聞言均是哈哈一笑,廳內氣氛甚是熱烈。

楊誠舉手示意,廳內頓時為之一靜。“這四艘船你們可是從選材到設計一路跟著的,可不能出半點差子哦?”楊誠正色問道,這四艘戰船雖然沒讓他花一文錢,不過到底是擴充水師的第一步,成敗與否,至關重要。是以他才撇下繁忙的政務,與張識文一道來參加這下水儀式,一來是要為水師助威,讓水師的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二來也是要親自把關,讓水師成為可與其他各營相媲美的精銳部隊。

“這個大人盡管放心。”蔡進銳信誓旦旦的說道:“有張總管從兩湖找來的幾百名造船工匠,我們的戰船就算和揚州水師的戰船比起來,也差不了什么。”張識文月前便被楊誠正式任命為交州別駕兼安平郡守,負責處理交州的大部份政務。因他處理的項目繁多,很多人便免不了要與他打交道。混得熟了,便有人戲稱他為張總管。這一傳開,竟獲得大家的一致贊同。

楊誠滿意地點了點頭,高興的說道:“我可記住你說的這句話了,以后出了問題,我可要找你哦。”本來擴充水師并未被他放在優先的地位,哪知蔡進銳從張識文那里得到消息后。卻自己前去說動了南海的幾個大戶,沒想到竟被他說動了。再加上商會也準備造兩艘商船,恢復交州到會稽的海上貿易,南海原本那個小小地造船廠,便因此得以擴建。這一次畢竟是擴建水師的第一步,雖然事務繁多,楊誠還是拉著張識文前來參加戰船下水儀式。一方面是為了替水師壯壯聲勢,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親自看看這戰船到底如何,雖然他對水師方面了解不多。但卻一直秉承著兵貴精而不貴多的理念,希望這支新興的水師能成為像飛虎營那樣的精銳之師。

“末將愿立軍令狀,只要對手不是揚州水師,便絕不辱交州軍的威名!”蔡進銳自信滿滿的說道,其他幾名水師將領也是跟著轟然應諾,顯然對自己親自督造的這幾艘戰船極有自信。

楊誠笑了笑,疑惑的問道:“這揚州水師就有這么厲害?”他曾聽章盛說過,會稽郡守南乘風水戰天下一第,一直無緣見識。南乘風在離開長安之時,便已被任命為揚州剌史。聽說也頗有些作為。聽到眾人提起,楊誠不由想起章盛曾說過他與南乘風誰掌荊州,還是未知之數,當下不由來了興趣。

“這個你就要問席天了。”蔡進銳指著席天說道。

“哦?難道席天與他竟然打過交道。”楊誠驚訝地問道。除了蔡進銳,他對其他幾人均沒去怎么了解。只知席天和司馬得勝均是被蔡進銳收伏的崖州海盜。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然將平海營交給他們。想知道并不是他們的過去,而是現在及以后的表現。隨著張識文提議的為才是舉被逐步實施,很多原有劣跡的人也被大膽起用。若要一個個的去追查過去,他便不用再做其他事了。正因為如此,也使得很多新人極是感激,往往一經重用,便全力以付。其直接的結果便是交州的規模擴大了一倍有余,但州府的事務卻日漸減少,使得楊誠能放心地交給張識文去處理,自己則開始有了空閑,可以到各地巡查諸營這幾月來的進展。

倒是黃南杰因此而擔子倍增,剛剛對交州大小官員有了一定的了解,卻因這次大規模的撤換,而需要將手中的資料推倒重來。他雖然不用去追查那些人地過去,但對他們地性格及秉性卻需要有大致的了解,以便確定哪些人需要重點督查,哪些人只需偶爾調查一下。巡檢衙門地人手并不太充足,他當然要合理的分配派赴各地的人手,以保證巡查能高效運作。正因如此,這次戰船下水地大事,他也無法抽身而來。

席天尷尬的笑了笑,恭敬的回道:“啟稟大人,末將與南將軍確實打過交道,不過卻只是手下敗將而已。”

“你竟與他交過手?”楊誠欣然問道,要想了解一個軍人,最好的途徑莫過于戰場之上,對于他的才能高低,當然也只有其對手才能有真切的感受。

席天點了點頭,感慨的說道:“末將本是揚州人氏,四年前天下各州都有民變發生,揚州當然也不例外。末將當時也因痛恨官府的暴行,與同村的幾個朋友一道加入了舟山的一支海盜之中。混了幾個月,倒也當上了一個小頭目。當時我們的大當家在附近的幾縣本就有威望,再加上不斷接濟百姓,是

不斷上漲,沒多久竟成了揚州最為強大的海盜。附近聯合起來攻打我們,卻吃了幾次敗仗,連縣城也被我們搶了個精光。”

“然后就遇上了南乘風?”楊誠問道。

“不錯。當時我們聚集了五六萬人,大小戰船上千艘,雖然大多是漁船改裝而來,不過在揚州海面,卻是無人能擋。正當大當家準備帶著大家進占州縣,壯大聲勢的時候,南將軍卻已將其他的幾支海盜盡數掃滅,揮師向我們進攻了。”席天思憶的說道。

聽到這里,張識文不由忍不住問了一句:“會稽水師有多少戰船呢?”海盜到底是烏合之眾。只是仗著數量眾多而已,是以在他看來,南乘風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見楊誠對這人似乎極為推崇,頗有些不以為然。

“會稽水師有戰船五十艘,精銳戰士七千人。”席天正色回道。

張識文笑了笑,心道:果不其然。七千對五萬,竟然不能全殲,看來也算不上什么嘛。

“不過當時會稽水師被平南軍征去不少,所以南將軍來攻打我們時,僅帶著兩艘戰船而已。”席天一臉敬佩地說道。

“兩艘?”這一次,連楊誠也是驚訝無比。章明忠征調會稽水師的事他也知道,當時章明忠連連敗在裴成奇手中,憤怒之下,不僅花大力在洞庭趕造戰船。而且還召集荊揚各地水師前去相助。只是會稽水師還沒趕到,裴成奇便已率眾投降,反而當了章明忠的開路先鋒。會稽水師未戰而回,是以連楊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厲害。不過聽到南乘風竟然能憑兩艘戰船,便一舉擊潰上千艘戰船的數萬海盜,這確實非常人能做到的。

“是啊。”席天肯定的說道:“最開始南將軍只是派人下最后通碟,要我們三天之內放下武器,上岸投降。開始因為南將軍素有威名,還引起了我們不小地恐慌,直到了解他只帶了兩艘戰船之后。我們當家的竟然想趁機擒住他,逼他入伙,一起反抗大陳。所以不僅沒打算投降,而且還在第二天帶了五十多艘戰船,準備趁南將軍不備。一舉他們圍住。雖然事起機密。卻還是讓南將軍知道了,我們偷襲不成。卻反被南將軍擊沉七艘戰船,從容而去。南將軍一怒之下,便擲下戰書。要與我軍決戰。”



“下戰書決戰?”楊誠皺眉問道。若是他的實力不如敵人,絕對會采用靈活機動的戰法,不斷襲擾敵人,直至敵人疲憊不堪,戰意全無,才會一舉將其擊潰。不到萬不得已,他是怎么也不會正面硬戰的。這南乘風竟然敢與百倍之敵做正面之戰,當真是不可思議。

席天點了點頭,一臉贊服的說道:“我們當家當時也不信,哪知道到了那天,南將軍竟然真的正面向我們發起進攻。大當家一心想要擒住南將軍,差不多把全部兵力都拉了出來,一見他們出現,便什么也不顧,一窩蜂的圍了上去。南將軍也當真了得,一直激戰了兩天,不僅自己毫發無傷,還擊沉了我們八百多艘船。仗當然打不下去了,大當家回到山寨,感到前途無望,便自刎而死。我當時也負責指揮五艘小船,幸好排在后面,還沒等我們沖上去,便已是全軍潰退了。大當家死后,寨里一片混亂,我看大勢已去,便帶著手下的兄弟一路逃到崖州,直到遇上蔡大人。”

“他是怎么做到地?”張識文不可思議的問道,雖然不是親自所歷,但僅憑想像,那也是一場極為精彩的戰斗。

“我也沒有親眼看見,只是后來聽逃回來的弟兄說過。當時我們雖然從四面八方圍上去,但南將軍卻總能找到突破口,順利的沖出包圍。而且總是占據著上風的位置,戰船的速度又比我們快,我們卻是越追越散,這才被他各個擊破。更要命的是會稽水師的戰船上有一種叫天女散花的武器,我們地小船根本連邊都靠不上。”席天感慨的說道,仍有一些心有余悸。

“什么是天女散花?”張識文問道。

席天正要說話,司馬得勝卻插話說道:“其實就是一種投石車而已。不過投出的并不是石彈,而是拳頭大小的鐵球。”

“那有什么用?”楊誠奇怪的問道。拳頭大小地鐵球,比起斗大地石彈來說,威力小了數倍,而且成本還極為驚人。旋即又悟了過來,這樣的鐵彈,對于單薄地漁船來說,卻有著驚人的殺傷力,只需一顆從天而降的鐵彈,便可輕易地擊穿單層的船板。雖然戰船上的人并不會有太大的傷亡,但對于戰局卻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將想法說出后,水師眾將均是點頭贊同。蔡進銳沉聲說道:“正是如此。若是之前我們那些走舸,便根本無法抵御。就算是那三艘戰船,只要鐵彈大上一倍,仍然極具威脅。”

“是嗎?回頭就讓老程做去。相信這點小玩意兒,應該難不倒他!”楊誠興奮的說道。最近崖州剛發現兩個富鐵礦,使得交州再不為缺鐵而愁。老程完成飛鳳營的盔甲武器的設定后,楊誠便已讓他著手設計交州軍的刀槍及盾牌等武器。比起其他各州地軍隊,交州軍的士兵更為敏捷靈活,大陳軍隊所

長刀及堅盾。根本無法將交州軍的長處發揮到極致。要的,也是極有針對性的武器,讓交州各軍能很快適應以后地軍制改革。

“這倒也無需太多。”蔡進銳急忙說道:“對于大型戰船,只怕要上百斤的鐵彈才有用。況且現在又不用對付小型的海盜,與其用投石機之類的東西,不如給我們多裝幾臺火神弩。”當年老程曾親自為飛虎營設計了幾臺威力極大的火神弩,玉門關前一戰,確實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楊誠曾讓蔡進銳自己到軍械處挑選武器,對這樣能瞬間產生大面積烈火的器械。頓時愛不釋手。

楊誠笑了笑,滿口應允道:“沒問題,我回頭便請老程專門給你們造幾臺。”

眾將聞言均是大喜過望,一旦水師大量裝備這樣的利器,戰力的提升不言而喻。自從正式成為交州軍中地一員后,他們便為自己規模過小及遠比不上陸上各營而備感苦惱,是以自己實力的任何一次提升,均讓他們興奮不已。

“你們的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的,不過你們也得給我爭口氣。”楊誠正色說道。

“沒問題!就算大人要我們現在就上陣殺敵,也絕不含糊。”蔡進銳等人信誓旦旦的說道。他們雖然知道自己遠不及南乘風。不過交州和揚州一向關系良好,自然也不會與其為敵。至于其他的水師,他們倒還沒怎么放在眼里,更不要說什么海盜水賊了。

楊誠指了指蔡進銳,認真的說道:“那好。我現在就命令你們。明天下水儀式之后。便立即北上進入西江,然后轉入漓水待命。”

“什么?”蔡進銳等人驚訝的問道。看著楊誠一臉認真的樣子。蔡進銳不由遲疑的說道:“漓水太淺,我們地船恐怕通不過吧。”

“放心好了。”楊誠笑著說道:“我已安排人手,將部份過淺的地方疏通。而且已在幾處蓄水,你們應該可以順利通過。”

“大人難道是準備讓我們通過靈渠?”蔡進銳驚訝的問道。隨著陸路的發達,漓江水路幾乎已沒有什么行船了,楊誠讓他們開進漓水,除此之外再無他意。更何況近段時間交州軍要開進荊州平亂的傳言越來越盛,雖然楊誠從未出面證明,但卻也讓他們暗自猜測。想到這里,眾人既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若是此事是真,這便是他們第一場真正地戰斗,雖然未必會有什么強大地敵人,卻也直接關系到他們的交州地地位及聲望。

楊誠笑了笑,淡然說道:“這些你們先別管,不出一個月,自有分曉。但在這段時間里,你們必須抓緊苦練,考驗你們的時候,或許已經不遠了。”半月前他便已接到劉虎的傳信,朝廷已然通過決意,讓荊州附近各州派軍前去協助平定荊州之亂,交州軍自然也不例外。

荊州現在最為混亂地便是長江以南的荊南地區,襄陽一帶由于本身駐有重兵,雖然民怨***,卻始終無法興起什么大亂。而荊南除長沙以外,其他地方幾乎全落入了亂民的手中。當然,這其中已有一半與交州暗中達成協議,只在各自的郡縣,并未四處為亂。倒是武陵和江夏這兩地附近,卻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前者有再度為禍的謝家,后者卻是極為復雜,根據楊誠所獲的線報,似乎豫州的葉家也插了一腳。江夏雖然鄰近揚州,但南乘風甫掌揚州,一直致力控制州內各郡縣,竟然聽之任之,使得江夏之地竟然聚集起了一支數萬人的亂軍。

這次平定荊州,據劉虎的信中所說,并未專門指定誰。是以荊州周圍的豫州、揚州、荊州、巴蜀,均有可能派兵進入。康鐵生對于這些一向沒有興趣,更聽聞自從上次離開涼州之后,便再沒出過自家的宅院,這一次當然不會出兵荊州了。南乘風卻必會出兵,雖然他和楊誠算得上是同一陣線,但對于荊州相必也是志在必得。而對于葉家,楊誠也是一直不敢太過放心,西域之戰結束后,葉家已漸漸開始抬頭,在朝廷勢弱的情況下,荊州這塊無主之地,想必會有不少人想來分一杯羹。

三家出兵,這個局面便陡然復雜了,誰也不知道最后會有哪一家得到荊州。算起來三家都曾得到章盛的扶持,恐怕都在章盛的考慮之中了。想到這些,楊誠當然是極為憂慮,這一仗打得好不好,將直接關系到日后的局面。他不僅需要勝,更要趕在另外兩家之前,盡可能的多占一些地方,使自己的戰績遠勝他們。而且現在還有個不利因素,朝廷的詔令據說已經送到揚州和豫州了,卻單單沒有來交州。他雖然在荊州獲得了不少百姓的支持,但若讓他們得了先機,后果仍是不堪設想。

“定不負大人所望!”水師眾將轟然應諾。

“來,這張地圖你們用心去看,在接到命令之前,必須熟記于心!”楊誠從張識文那里拿過一張地圖,一邊展開,一邊向眾將說道。

眾將紛紛圍了上來,一看之下均是相視不語,眼神中略有些驚訝。這張極大的地圖上,詳盡的標明了從靈渠到湘水,再至長江沿途的州縣地形,最后的一段赫然是極為醒目的江夏郡!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38
第三章 起帆出航

晨曦的第一縷曙光出現在海天相接處時,南海城外的山人海。這是交州水師的第一次亮相,再加上楊誠和張識文的親自參與,頓時成了轟動全交州的一件大事。除了南海郡的百姓外,尚有其他各地聞訊趕來的人,離下水儀式還有半個時辰,碼頭附近的空地,及周圍的高處便已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而那些能看到碼頭全景的絕佳位置,更被人早早占住,后來的人要想往里面擠進半步,也是不可得。

負責維持秩序的公孫勇忙得不可開交,他已將靖東營全數派出,猶顯得有些捉襟見肘。若是交州的百姓,倒還不至于讓他如此頭痛,交州一向令行禁止,百姓也會自覺維持秩序。但是今天前來的,還有不少來往交州的商人,對于交州的各項規矩卻并不那么自覺遵守。他倒不擔心有人心懷軌,意圖不利于參加儀式的各政要名人。但在這樣數以萬計的大場面,只要有任何一點差池,也足以造成巨大的混亂。對于一直希望奪得飛虎營稱號的他來說,怎么可能允許在楊誠等人面前,出現這么大的紕漏。

“后退后退,說你呢!越過黃線了!”一名士兵來回巡邏著,不斷提醒著那些越線的人。雖然他所負責的只是一段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卻已讓他滿頭大汗。事前他們已經規劃出可容三萬人的場地,哪料到來的人卻遠遠超出了這個數,規劃的場地早已擠得密不透風,后面仍不斷有人趕來。自從上次英魂園祭奠陣亡將士后,楊誠再沒在公眾場合露面,也難怪會有這么多百姓前來。

“竟然有這么多人來!幸好趙宏昨晚便來占了位置。不然今天我們是連邊也挨不上了。”中年商人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感慨的說道。旋即又護住左右,生怕別人將他的衣服擠壞了,不過人實在太多,饒是他手忙腳亂,也是防不勝防。

青年商人一手搭著車夫趙宏地肩。一手拿著把扇子拼命搖著。“二叔你也太小家子氣了,大不了回去再給你做一套就行了。”看著中年商人大聲喝叱著一個擠到他的青年人,頓時讓他大感丟臉。

趙宏聞言笑了笑,側身擋住中年商人的一邊,一臉歉意的對那青年人說道:“兄弟,對不住啊,他是外面來的,您讓著他點。”那青年人倒也是極為客氣,看也不看對他惡言相向的中年商人。自顧伸著脖子向碼頭望去。

青年商人頗有些詫異地看那人一眼,赫然發現他竟佩著八箭的綢帶,頓時明白何以趙宏會對他如此客氣了。昨日一路交談下來,他與趙宏倒也頗為投緣,已互相交換姓名,兄弟相稱了。這青年商人名叫劉季隆,是巴蜀為郡的望族后人;那中年商人則是他的親二叔,名叫劉登生。他們劉家雖然是為數一數二的大族,不過這些年卻被他敗了個精光,直淪為三流小族。若不是他二叔傾出所有。強逼著帶他跑了幾趟西域,他恐怕連最后的祖屋也被債主收去。

“喂,那個人怎么有八支箭還要擠在這里?”劉季隆悄悄的拉了拉趙宏,輕聲問道。他從趙宏那里已大知得知這綢帶的秘密,獲得八箭的雖然并不鮮見。但卻大多進入交州軍中。更何況這青年人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竟然就能到達如此高地水平。當然讓他刮目相看。

趙宏轉身看著劉季隆說道:“不管有再多箭,也得守規矩啊。你看那里還有幾個紅色綢帶的人呢,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在這里擠。”

劉季隆順著趙宏的手指看去。也是驚訝不已。據趙宏所講,這些佩戴紅綢帶的,至少也是捐資修建了十里以上的道路,又或者向難民損贈上千石糧食的人。這些人至少也是富甲一方的人了,居然毫無特權,交州人人平等之說,當真不假。想起自己當初有錢時呼前喚后的風光,心中自免不了一番感嘆。

“來了來了!”人群中突然發出陣陣呼聲,劉季隆聞聲看去時,寬闊的碼頭上百余名身著黑色鯊皮水靠的壯漢正列隊而出,那整齊地步伐和強健的體魄,頓時贏得眾人的陣陣喝彩。

碼頭一邊的空地上,四個用布罩起來的寵然大物默然矗立。四道木輪滑梯從布簾下面沿著斜坡一直延伸到海邊,這些壯漢則三十人為一組,分別立在木輪滑梯左右地兩根粗大地纜繩旁邊。緊隨在水靠壯漢身后的,是五百名身著藍色革甲地戰士,這些戰士均是手持強弩,背挎長弓,腰間除了配著至少七箭的綢帶外,還有一柄精巧的短劍,既可遠攻,亦可近戰,顯示著這支新興地交州水師強大的力量。到達碼頭后,這些戰士也是分為四組,分別立在自己的戰船旁邊,等候著登船時刻的來臨。

“嗚……”海上傳來低沉的號角聲,三艘戰船一字排開,緩緩的向碼頭駛來。戰船之后,則是那艘巨大的商船,三個巨大的戰鼓正擺放在頂層甲板上,圍立著的大漢個個精壯無比,揚錘待擊。

“得得得……”清脆的馬蹄聲從城門處響起,一百名騎著白馬的騎士策馬

這些騎士均著暗紅色精甲,一手持槍一手拉韁,背上的長弓。胯下的戰馬更是通體雪白,不帶一絲雜色。一百騎分成兩列,整齊劃一,動作一致,顯示出精湛的騎術。交州百姓何曾見過如此精銳的騎兵,當下更是發出震天的喝彩聲,使得現場氣氛更加熱烈。

而跟在騎士后面的隊伍,卻是一支數十人的步行隊伍,雖然遠不及白馬騎士那么顯眼,卻幾乎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楊誠在前,張識文及左家姐妹左右而隨,其后則是全副武裝的平海營將領及南海郡主要官員和地方望族代表。楊誠等人的出現頓時讓全場為之一靜,均是默默注視著他們的行走。

楊誠一邊含笑向兩旁的百姓揮手致意,一邊低聲向旁邊地張識文說道:“這么短的時間。竟能把騎兵訓練成這樣,回頭得好好褒獎一下他們了。”十天前,張識文從西域收羅的兩萬匹戰馬已經陸續運抵交州,各營也隨之開始挑選合適的人選,加以訓練。而今天出現這一百白馬騎士,則是張識文專門為楊誠挑選的親衛隊的一部份。這其中大半都是從原來地飛虎親衛中挑選而來。也有一些來至于隨馬而來的族戰士。

張識文笑了笑,淡然說道:“現在可表揚不得,別看他們走得似模似樣,若是要真正上陣殺敵,還得好一段時間的苦練呢。”白馬騎士開路的這個噱頭也是張識文想出來的,為此他倒也頗下了些功夫。飛虎親衛雖然并非完全不懂騎馬,但也僅是會而已,族戰士雖然好一些,但真正學習騎術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以往族幾乎沒有什么騎兵。完全憑著對沙漠天生的本能與敵周旋,自從逐日之城建立后,為了進一步加強族戰士的戰力,張識文苦心說服歐凌鋒,讓這些終身赤腳縱橫在沙漠里的強悍戰士們,躍上了馬背。

左飛鴻卻在一旁噘著嘴,一臉不滿地說道:“誠哥也真是,干什么讓我們走著過來,我們要是全都騎著馬,那多威風。”左飛羽拉了一下左飛鴻。皺眉說道:“你就只顧你自己。你難道不知道后面那些人沒幾個上過馬嗎?做事不要光為自己,總得替別人想想吧。”

“怎么,又被你搶去千多匹戰馬,還不滿意?”楊誠打趣的說道。那兩萬匹戰馬一到,左飛鴻便天天來纏著他。無奈之下他也只好答應。左飛鴻的飛鳳營現在也算是初具規模了。雖然人數再沒增加,不過在左飛鴻的苦心經營下。實力卻在不斷上升著。幾乎軍中和民間在軍事上有著出眾才能的人,都被她“請”去做過教官,飛鳳營雖然全是沒有上過戰場的女流。但各方面的經驗卻極為豐富,連楊誠也再不敢視其為左飛鴻的貪玩之作。

左飛鴻扁了扁嘴,眼神已投向不遠處那四個寵然大物,不知道又在動著什么腦筋了。



走在他們后面的,則是一群服裝各異的人。為首地是幾名精赤著上身的壯漢,四人一組,抬著豬、牛、羊等供品;其后則是幾名巫師裝扮的人,再后面,便是大群各種打扮的祭祀人群。這些均是蔡進銳及當地父老們一力籌劃的,若是在太平時節,漁船下海一般都要舉行祭祀地儀式,以求海神地保佑,讓漁船免受風浪的襲擾,可以滿艙而歸。對于這次戰船下海,眾人更是極為看重,所準備地祭祀儀式更是隆重之極。

“鐺!”一聲金鳴,南海郡最德高望眾的林氏族長林正南走向前臺,高聲宣布:“吉時已到,祭典開始!”

落座不久的眾人,便在掌禮官地指引下,由楊誠領頭,先是向上天禱告,祈求交州永遠風調雨順;接著便是由楊誠宣讀長長的祭文,這篇祭文是由當地幾個頗有學識的鄉老所成,冗長難懂,讓楊誠也皺眉不已。不過這畢竟是一地的風俗,他雖然是交州最高地位的人,也不得不遵守。

念完祭文,楊誠終于得以回歸本座,場中的空地上則由巫師帶領著一班人等,開始跳起了讓人眼花繚亂的祭禮舞蹈。“誠哥,真的有海神嗎?”左飛鴻湊在楊誠耳邊,好奇的問道。

楊誠聞言不由莞爾,這個問題倒也真不好回答。“信則有之。”張識文在一旁插話說道。

“那我不信的話就沒有嘍?那豈不是神還沒我們人大嘍。”左飛鴻若有所思的說道。

眾人言均是一窒,楊誠當下搖頭說道:“古人有云:怪力亂神,敬而遠之,更何況這是一地風俗,總之禮數到了,總不會有錯。”

“那到底有沒有呢?姐姐以前總用鬼來嚇唬我,不過長這么大,我卻從未見過。”左飛鴻一臉認真的說道,似乎頗為這個問題苦惱。

張識文搖了搖頭,感慨的說道:“命運、鬼神均是玄之又玄的東西,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但我們卻不能等待和順從,一切均需要自己雙手去開創。”

左飛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細細的回味著張識文所說。楊誠聞言也是若有所思。是啊,人畢竟是如此地渺小,很多東西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以前,他怎么可能會想到自己能當下交州剌史,甚至投入其中,圖謀著能制衡三大家族。為了百姓的安定而維護大陳的天下呢?如果人生真是由命注定,他倒真想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么。不過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人仰首問天,但蒼天卻始終無語。真的有蒼天嗎?那為何她會坐視著這世間地人不斷承受著苦難呢?楊誠苦笑著搖了搖頭,抬眼向場中望去。

半個時辰后,祭祀的儀式才終告結束,林正南再度走上前臺,高聲宣道:“請剌史楊大人。為戰船命名!”

楊誠看了一眼刺目的陽光,上前宣讀早已準備好的公文:“……平海營四艘新造戰船:南海、蒼梧、珠崖、四船,下水初航。南海號統制蔡進銳、蒼梧號統制溫海、珠崖號統制席天、號統制司馬得勝……揭幕!”

楊誠話音剛落,早已候在各船旁邊的水軍戰士用力齊拉,布幕隨之滑落,四艘新制戰船終于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在陽光的照射下,四船戰船生輝,惹得全場驚嘆。

高達五丈有余的戰船矗立在碼頭之上,每艘戰船均有兩層甲板,最上一層。赫然擺著一臺巨大的投石機,投石機地左右,則是兩臺精制的火神弩。而在第一層的甲板上,沿著船首的邊緣,十輛巨弩車依次擺開。精鐵打制的巨矢折射出陣陣寒光。擁有如此強大火力的戰船。幾乎在大陳也是屈指可數。

揭幕之后,各船士兵則在各自統制的帶領下登船。登船完畢。楊誠舉手一揮,便有士兵將擋木取走,松開左右的絆繩。而立在纜繩旁的水靠壯漢則發出一聲大吼,用力拉動起纜繩來。

“轟!”四船齊動,與木輪相接,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緩緩向海中移去。

“嘩……”戰船破水而入,濺起滔天地巨浪,無數飛舞的水珠在陽光的輝應下熠熠生輝,使得四艘戰船散發著夢幻般的光輝。而戰船上的士兵們,則生龍活虎地動了起來,立桅張帆,似乎操練過無數次一般,極是熟練。一切準備就緒后,四艘戰船一起轉向,向海上地三艘戰船迎去。另外那三艘等候又久的戰船則放下十余艘無人地小船,開始緩緩向后退去。

“轟!”四架投石機同時發射,四顆石彈夾著凌厲的破空聲,分別擊中四艘小船。石彈破船而入,小船頓時應聲而裂,濺起無數碎片。人們的驚呼聲剛剛發出,八輛火神弩已發出怒吼,精準無比地射中八艘小船,火油四濺,熊熊的烈火頓時將其淹沒。與此同時,四十輛巨弩機已緊隨而動,尖利的巨矢三三兩兩的透過船板,竟無一落空。

十余艘無人小船或沉或燃,竟無一艘完好無損。崖上的百姓先一是呆,隨即歡聲雷動,平海營這漂亮的演練,頓時讓他們嘆為觀止。“竟然這么厲害!”劉登生睜大著眼睛,驚嘆的說道。雖然這些船無人駕駛,但因水流和海風的緣故,卻并非完全不動。要在一瞬間將其全數擊中,也絕非容易之事,就連他這個不懂軍事的人,也是為之贊嘆。“那是當然,交州軍可沒有一個是差的!”趙宏自豪的說道,隨即便熱烈的與周圍相識或不相識的人互相道賀起來。

“看來這表面文章,做做倒是沒什么害處。”看著周圍喜不自勝的交州百姓,楊誠笑著對張識文說道。他本身倒不怎么喜歡這些花樣,一來蔡進銳他們存心要在今天露露臉,壯壯平海營的聲威;二來連張識文等人也一力贊同,他也干脆任他們去搞了。不過看到所收的效果,確實也沒有讓他們白下這番苦功。

“那是當然。”張識文一臉喜色的說道:“交州軍再不是藏在深山無人識,只要把名聲打響了,與我們為敵之人豈不是要仔細掂量。”水師的擴充本就是他一力支持的,經此一事,平海營定會在交州獲得全新的評價。而且今天到場的還有四面八方而來的各地商人,用不了多久,便會借著他們之口,廣泛的傳播出去。讓世人知道,交州除了名震天下的飛虎營,還有一支不可小窺的平海營。

楊誠點了點頭,看著揚帆向西江口行去的七艘戰船和那艘專門貯藏物資的大型商船,心中不由頓生豪情。從這一刻起,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實現平生的理想。

正在這時,一騎快馬飛馳入場。“那不是鐘牛嗎?”張識文疑惑的說道。鐘牛這個交州總捕倒是個難得的閑職,不過這一次卻沒有讓他參與,而是留守安平。

“參見大人!”鐘牛翻身下馬,跪倒在楊誠面前拜道。

“起來吧,你怎么來了?”楊誠和聲說道。

鐘牛急步迎了上來,湊在楊誠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楊誠面色一喜,隨即問道:“真的?”

“鐘牛怎么敢欺瞞大人!”

“怎么了?”張識文奇怪的問道,楊誠如此大喜,他還極少見到。

楊誠長身而起,一邊向場外走去一邊笑道:“快回安平,東風來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39
第四章 奇門遁甲

得……”急促的馬蹄聲踏碎夜的靜謚,四騎快馬一路平城趕去。

朝廷的使者終于來到交州了,一從鐘牛那里得到消息,楊誠便謝過南海眾官員的挽留,帶著左氏姐妹與張識文一道,騎上最快的戰馬,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這一刻他已等候多時,心中對朝廷詔令遲遲不至的埋怨,也同時拋到九霄云外。翻過前面那道山梁,便可抵達安平城了,楊誠似乎已看到安平那美麗的夜景。心切之下,四人只顧催馬前行,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異樣。

一個時辰后

“不對啊?這里剛才我們好像已經走過了。”左飛羽躍下馬背,拍了拍已喘著粗氣的馬兒,一邊打量著路旁,一邊奇怪的說道。

用不了一柱香的路程,他們行了整整一個時辰,與前面那道山梁的距離卻絲毫沒有縮短,每一個人都已感覺不妥。楊誠三人也下馬過來,皺著眉頭四下張望,越看,眉頭鎖得越緊。

“不是一次,這里我們已經經過四次了。”楊誠嘆氣說道。路過安平地界的石碑時,他已隱隱感覺有些異樣,不過一時也沒有想到其他。一路行來,他已在考慮著如何布置荊州的行動,是以一向最為機警的他,也沒有對越來越眼熟的道路產生疑惑。直至現在,戰馬已累得不行,使得他們不得不減緩速度,這才有時間考慮他們遇到的怪事。

“哎呀!”左飛鴻突然發出一聲大叫。

“怎么了?”三人紛紛圍了上去,關切的問道。

左飛鴻手指著天空,不斷在原地打著轉,被她自己發現的事情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三人也疑惑的向天空望去,只見滿天星斗。卻并沒有什么異象。“到底怎么了?”左飛羽一把拉住左飛鴻,著急地問道。

“你們……你們沒發現嗎?”左飛鴻用力甩開左飛羽,指著天空轉了一圈,一臉震驚的看著三人。

“沒什么了?”三人再度看了看天空,一臉狐疑的說道。

“再看!”左飛鴻一本正經的說道。

三人開始還懷疑左飛鴻故弄玄虛,不過看她的表情毫無開玩笑的意思。當即又仔細地觀察起天空來。“什……什么!”楊誠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說道,張識文和左飛羽也隨即看出異樣,均和左飛鴻之前一樣,張嘴瞪眼,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過了半晌,四人才稍稍平靜下來,面面相覷,沒有一人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左飛羽喃喃說道。過度的驚訝已讓她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紫薇星,到處都是紫薇星!”張識文一臉疑惑的說道,一邊說一邊看著眾人的表情,希望只有自己看到這個幻象。不過他卻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其他三人均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顯然也和張識文看到的一樣。

“怎么可能!”張識文頗有些惱怒的說道,旋即伸手指天,一邊轉動,一邊說道:“這邊、這邊、這邊!怎么轉來轉去都是面對著紫薇星!”

“幻象,一定是幻象。”楊誠皺眉說道。冷靜的觀察著前后左右的情況。借著微弱的星光,十丈以內的范圍在他的銳目下纖毫必現,路還是那些路,樹還是那樹,要不是他們在這里策馬狂奔了一個時辰。這里簡直就和平時無半點不同。就在他們前面不遠。他甚至還能認出那一排由自己帶領著安平官員親手種下的樹苗。

四人四下觀察半晌,終于泄氣的坐到一起。安平城就在那道山梁地背后。他們卻坐在這里束手無策,每個人心里都清楚,不管他們再怎么加快速度。結果也只會和之前一樣。四人雖然還算不上見多識廣,但也見過不少事面了,但如此奇怪的遭遇,卻還是第一次碰上。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奇門遁甲吧。”張識文嘆氣說道,抬頭看了看天空,卻是一如從前。

“奇門遁甲?”左飛鴻疑惑的問道。

楊誠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應該是。聽說精通奇門遁甲之人,能以石木甚至極細小的東西為陣,若是不懂其中奧妙地人誤入陣中,在沒人指引下,便永遠無法出得陣去,困在陣中疲餓而死。”

“不會吧,有這么神奇?”左飛鴻驚訝地問道,臉上竟略有些懼意。楊誠那表情,顯然并不是嚇唬她而已,況且這與他們的遭遇又極為相似。她雖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對這種完全看不到,又無可奈何地敵人,卻從內心里感到恐怖。若是死在這里,未免太不值了吧,剛才她還考慮著如何說動楊誠,讓她的飛鳳營隨交州軍一道開進荊州,用實績來壓過交州的其他各營呢。但現在……想到這里,左飛鴻不自覺得向楊誠靠了過去。

“我們一直走得是官道,應該不會是誤入,難道竟是有人想要對付我們?”張識文若有所思地說道。對于奇門遁甲,他也只是略有耳聞,根據民間的傳聞和歷來的記載,會這種異術的,大多是不入的高人。在他的印象中,實在想不到自己和楊誠何時會樹立這樣的敵人。

楊誠點了點頭,顯然也不認為自己真的是誤入。那么,對方到底是什么人呢?他雖然在官場上得罪了不少的人,但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懂得這么高深的奇術,就算認識這樣的高人,也沒多大的可能。世上會奇門遁甲的人并不多,三

的手下也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奇人,就算有,也不至害自己。更何況他們現在正鬧得不可開交,哪有閑心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害他。

“難道是……”楊誠突然一震,一個人的名字頓時在他心里浮起。

“你想到是誰了?”三人聞聲關切的問道。

楊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個人精通此術,但這人卻絕無理由來害我們。”

“到底是誰嘛。”左飛鴻不依不饒的問道,趁勢坐得更近了。

楊誠長長地吐了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公孫無忌。”



“公孫無忌?就是在玉門關那個愛擺臭架子的糟老頭?”左飛鴻驚訝的問道。

“應該不會是他吧。”張識文搖頭說道,顯然也和楊誠一個想法。公孫無忌與章盛有著數十年的交情,一向都在替章盛辦事。而楊誠現在與大將軍根本談不上交惡,大將軍也沒有任何理由要至楊誠于死地,他若想要楊誠死,早在長安時便可以動手了。

楊誠點了點頭。努力使自己心情平覆。“不管是誰,大家先別心急。奇門遁甲雖然神奇無比,但到底不過是幻術而已,只要我們自己不亂了陣腳,應該有走出去的辦法。”

“誠哥說得對。”左飛羽依在楊誠肩上,一臉信任地說道,隨即向左飛鴻眨眼示意。

左飛鴻趁機挽住楊誠的手臂,怯怯的說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呢?對了,鐘牛和白馬騎士不是在我們后面嗎?要不然等他們來了。再一起走?”

張識文搖了搖頭,嘆氣說道:“我看是指望不上了。這都過了這么久,若是他們沒出事,恐怕已經到了安平城了。”

“對方的目標是我們,他們應該沒事。”楊誠肯定的說道,隨即站起身來,提議道:“坐著也不是辦法,來,我們繼續走,這一次留點神。看看能不能走出去。”

四人站起身來,各自牽著馬兒向前步行而去。左飛羽一向比較心細,沿途不斷用隨身的短劍在路旁的石木上刻劃痕跡。左飛鴻則一手牽馬,一手死死的拉著楊誠,生怕自己落下一般。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楊誠也不好拒絕。只得半拖半拽地拉著她向前走。

這一次眾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將周圍的情景一絲不漏的牢記在心。對于奇門遁甲。眾人心中都極為好奇,也想看看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如何能困住自己。如此一來。行進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許多,又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也不過行出三四里而已。

“糟!”左飛羽突然停了下來,指著路旁的一塊石頭驚訝的叫道。那塊露出草叢的青石上面,赫然有一條新鮮的劃痕,正是左飛羽剛才所留。楊誠聞言看了一眼,隨即大步向前跨去,走出幾步,臉色也不由為之一變。左飛羽留下的每一道痕跡,他都有些印象,現在在他面前地,正是左飛羽剛才留下的第二道痕跡。

走了這么久,他們竟然還是走了回來。張識文不信邪的向前跑了一段,也不由頹然倒地,前面的道路與他們之前走的別無二致。張識文向前跑去地時候,左飛羽也若有所思地向后跑去,不多時卻也是一臉無奈的走了回來。

有了這次失敗,四人均有些泄氣,坐在路邊久久不言。不管是向前走還是向后走,他們都只是在原地兜***而已,若是這樣地情形持續個三五天,對方根本不用出手,他們便會精疲力竭,不累死也要活活餓死。

楊誠用小石子在面前的地上劃了個***,盯著地上自顧發神。這段路大概有三里左右,卻是筆直向前的,但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圓圈。他現在已顧不得去驚訝這其中地怪異,而是在苦苦思索著如此離開這個***。沒有一個人愿意永遠困在這里,他更是極不情愿,還有那么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他怎么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來來來!”楊誠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招呼三人圍過來。“你們看,現在我們就是在這條路上,不管向前或是向后都沒有用,但是……”

看著楊誠的眼神,眾人似乎明白過來。“對呀,我們干嘛這么老實,直接向外走不就得了?只要走出這個該死的***,要回安平還不簡單嗎?還是誠哥聰明!”左飛鴻雀躍的說道,似乎他們已經離開這個怪陣一般。

想到便做。當下四人將戰馬栓在原地,排成一線向路旁的密林走去。左氏姐妹居中,楊誠和張識文則各在左右,一邊前行。一邊在沿途留下痕跡。滿天的星斗已經再不能為他們指引方向,現在他們所依靠的便只能是自己親自留下地記號了。

“好耶!看到路了!”在林中摸索前行了半個時辰,前面終于出現一條大道,左飛鴻頓時歡呼不已。看著仍是一臉凝重的三人,左飛鴻奇怪的問道:“干什么?我們都走出來了,還板著個臉做什么?”

“別高興的太早。”張識文皺眉說道。領先沖了出去,其他三人也是緊隨出至。

四人在大道上東張西望,沒多久又紛紛泄氣而坐。道路旁那一處清晰的劃痕,無情的證明了他們地這次行動仍是毫無意義。轉了半天,竟然還是回到了這里,雖然并不是他們出發的地方,但卻仍舊是那條路。楊誠甚至可以肯定,他們只要向前走出一里,便可看到他們拴在路邊的四匹戰馬。

怎么辦呀!”左飛鴻哭喪著臉。之前的喜悅之色早已到底是個女子,雖然她表面甚是堅強,但在面對絕境之時,卻將內心的脆弱表露無疑。眾人無言,她不由趴在楊誠的大腿上,低聲的抽泣起來。左飛羽卻也沒安慰她,此時什么樣的安慰都已無濟于事,不過她卻比左飛鴻要堅強一些,只是默默的握著楊誠地大手,臉上極為平靜。

張識文不停在路在來回走著。一邊走一邊搖頭說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一定可以出去,一定有路的!”他的抱復才剛剛得以實現,才能也才剛剛得以施展,他怎么甘心就這樣中斷在這里呢。他雖然讀過不少書。涉獵極廣。但多是些經世治國之論,對這種一向視為歪門邪道的東西。他從來是不屑一顧。鮮有后悔的他,現在竟深深痛恨起自己來,若是當初能學一些這方面的知識。便不會被困在這里而束手無策了。

“識文,坐下休息,你這樣急躁是不可能想出辦法的。”楊誠平靜的說道,雙眼卻深深的看向不遠處那道山梁。雖然屢嘗失敗,他卻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心態,不讓絕望地念頭肆意浮出。他們現在所需的,是如何準確的辨別方向,只要能找準方向,要出去并不太難。但山石、星斗,這些平時用作辨別方向的東西,此時竟沒有一樣可用,到底還有什么辦法呢?

張識文聞言也略微平靜,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于事無補,當下在路旁尋了塊石頭坐下,雙手捧臉,顯然仍在苦思著出去地辦法。

時間不知不覺得流逝著,左飛鴻也停止了抽泣,趴在楊誠腿上竟然睡著了,臉上猶自掛著淚珠。左飛羽靠在楊誠肩上,也是雙眼微閉,偶爾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楊誠,臉上卻毫無懼色,似乎只是平時和楊誠在院中談心一般。苦思無果,連楊誠也不免生出一絲絕望,看著對面雙眼通紅的張識文,思想也似乎停止了一般。

“沙……”細微地腳步聲突然在不遠處的林中響起,在這萬籟俱靜的夜里異常剌耳。楊誠精神一振,當即搖醒左飛鴻,叫上張識文與左飛羽向聲音傳地方向撲去。

三人顯然都沒有回過神來,一臉茫然的跟著楊誠向林中撲去。“出……出什么事?”左飛鴻睡眼惺松的問道,似乎已忘記了他們被困之事。

“別說話,跟著我。”楊誠低喝一聲,率先撲出。既然有人,便有希望,此際他已將感觀提升到極至,林中的每一點動靜,均無法逃過他的耳目。從聲音判斷,那絕對是個人,而且還是一個身手不差的高手。那人在林中飛迅穿行,竟只留下極其絲微的聲音,僅看這一點,靈敏便已不遜于他。

“誠哥,等等我們。”行不出多遠,左飛羽三人便被楊誠甩在后面。左飛鴻似乎已經清醒過來,在后面急切的呼喊著。

楊誠微微一頓,頓時猶豫起來。那人的速度極快,他也要全力以付才力保不會追丟,但左氏姐妹的身法卻遠遜于他,更不要說幾乎連個普通士兵也比不上的張識文了。要追上那個人,他便要丟下三人,若與三人一道,顯然也會將人追丟。這人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很有可能能從他身上獲得出陣的方法,但要舍棄他們三人,楊誠卻自問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到。

天人交戰,楊誠最后只得無奈的停下了腳步。這三人都是他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若是留下他們而遭致不測,恐怕他的余生都要在愧疚中度過。死就死吧,能死在一起,也算不上什么憾事了。楊誠暗自想道,靈力卻仍舊緊鎖著向外逃逸那人。

“誠哥,你先追上去吧,不用等我們。”三人急急的跟了上來,一看到楊誠原地而立,左飛羽立即焦急的說道。

“噓。”楊誠豎起食指,輕聲說道:“跟我來。”看著楊誠一臉神秘的樣子,三人均是一呆,卻不知道楊誠心里現在正別有一番滋味。

剛才他等候三人之際,精神力卻一支緊鎖著那人,這個時候,一件奇異的事情便在他身上發生了。若是以前,他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觀察范圍頂多一里左右。但在這一次,雖然他根本無法看到那人的身影,卻能清晰無比的把握著那人的去向,甚至于他每一步的行進路線。此時那人已在他們三里之外,但卻仍被楊誠牢牢鎖定。

楊誠拍了拍胸口,一臉自信的領著三人緊追而去。自從獲得破日以來,他還從未嘗試過施展自己的靈力和箭術,而這一次甫一施展,卻驚喜的發現有了數倍的提升。對于逐日弓和箭的神奇之處,他已是見慣不怪了,當下哪里不明白其中的緣故。心里更是暗贊自己剛才的選擇,若非如此,他恐怕仍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變化,同時也會冒著失去三人的風險。

緊隨著那人的足跡追了不到半個時辰,楊誠臉上的喜色已越來越盛,同時也帶著一絲絲的警惕。那人離他們已越來越近,而且已原地停下,此時他并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是以并不敢絲毫放松,一支手已悄悄探入懷中,握在了逐日弓之上。

“呼!”四人從林中沖出,眼前的情景頓時讓他們驚訝不已。旭日東升,萬道金光正灑遍大地。他們被困陣中,竟然已過了一夜!

在不遠處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靜靜的停在那里,手握韁繩的車夫含笑望著他們,一臉恭候多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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