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6003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48
第十五章 章 盛之死

"呃。”章盛發出一輕吟,緊閉的雙眼無力的睜了睜。

“父親!”“爺爺!”章華和章明忠聞聲同時撲了過來,焦急的看著病榻上的章盛。

章盛手指輕輕勾了勾,二人急忙將耳朵湊到章盛的嘴邊。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從章盛口里傳出:“不……不要……”

“父親,您想說什么?”章華緊緊的握住章盛那枯爪般幾乎沒有任何血肉的手,疾聲說道:“快,快拿上來,父親您一定要寫啊!”

章明忠急忙將早已準備在那里的筆墨端了過來,或許是因為心中著急,硯中的墨汁竟灑落了一地。剛剛遞到旁邊,章華一把抓過著墨汁的筆,強行塞在章盛的手中,激動的說道:“您就幫我這一回,寫,寫吧。”

“呼。”章盛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眼神竟突然睜開來,隨著眼睛的睜開,臉色竟也變得紅潤起來。看著跪在自己床前一臉期待的兒孫,章盛的眼神中不由閃過一失望,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后,竟將頭別了過去。

“父親,求求您了!”章華泣聲說道,竟用力拽著章盛的手,章明忠則迅速將備好的白紙遞上,看那神情,竟然比他的父親還要著急。

“唉。”一聲幽幽的嘆自在屋內響起,章華父子只覺一股冷風吹來,影子護衛不知什么時候已來到他們身旁。章華只覺手腕一陣劇痛,握著章盛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松了開來。

“這是我們自己的家事,你……”對于平時頗為忌憚的影子護衛,章華竟是怒目相向。

影子護衛卻不理會透出殺意地章華父子,自顧將章盛的手塞回被褥。一副心疼之極的樣子。“大將軍想要靜一靜。”影子護衛冷靜的說道,一股無邊的殺氣隨之向父子二人席卷而去。

二人雖然素知影子護衛的厲害,卻從未感受到影子護衛如此凌厲地殺氣,當下竟止不住的向后退去。“你……你……”章華指著影子護衛,一時氣急。雖然他貴為膘騎將軍,在軍中地位崇高。但此時面對影子護衛,卻生不出半點斗志。不過章盛已臥塌數日,不論是宮廷明醫,還是民間圣手,均是束手無策。剛才他臉色突然紅潤起來,任誰也知道他是回光返照,他想要的事情還沒辦成,哪里舍得就此離開。

“鏘!”伴隨著一聲龍吟,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出現在影子護衛的手中。僅是劍尖遙指。便讓二人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或許你們可以試試,能不能擋得了我一劍。”影子護衛淡淡的說道。

章華的臉雖然已經氣得煞白,但卻仍舊保持著理智。影子護衛向來出手無情,雖然是自己父親的手下,但看現在地陣式,只要自己再敢上前一步,只怕非死即傷。當下狠狠的瞪了影子護衛一眼,轉身摔門而去。

影子護衛嘴角微微上揚,將長劍放在一旁,躬身向章盛探去。章明忠本已退到門邊。見狀竟惡從膽邊生,向前一個縱躍,拾起影子護衛的寶劍,竟直向其背心要害刺去。章明忠雖然遠比不上其祖,但也非不學無術之輩。這一擊雖然只是突發奇想。卻如行云流水一般順暢,若是一般人。在未及防備之下,恐怕會被他一劍貫穿。

影子護衛看著面前已然油盡燈枯的章盛,不由微微的嘆了口氣。對背后來的威脅似乎絲毫未覺。章明忠見狀不由心大喜,影子護衛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自己的長劍只需再遞上數寸,便可將這不可一世的高手斃于劍下。當下手中長劍更是全力剌出,不留半點余力。

“咝。”鋒利的劍鋒輕易的突破影子護衛地衣服,眼看就要觸及皮肉,章明忠去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便有一股無可抗衡的力量從胸腹傳來。“哇!”章明忠感到喉頭一甜,一縷鮮血立從嘴角滲出,整個人也隨之橫飛而出。尚未著地之時,他已是雙眼一黑,頓時昏厥過去。

影子護衛搖了搖頭,將章盛扶著坐起:“早知今日,何必回來圖這天倫之樂呢?”

章盛艱難的笑了笑:“即使是我,也有放不下的東西。”抬眼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內,眼神中不由現出無限地蕭索之意。

“還有什么未了地心愿嗎?做個自由人,也許我還不習慣呢。”影子護衛含笑說道,神情中卻有著說不盡的悲傷。數十年來地相處,他們之間已經不是簡單的主仆關系了。

章盛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回家去吧,這里地生活并不適合你。”

“家?”影子護衛仰天長嘆,旋即自嘲道:“幼年我便離開了那里,到現在又有幾人能認得。”

“總歸是你的家。”章盛臉上愈見紅潤,聲音也似乎宏亮起來:“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

“什么話?”影子護衛滄然說道,眼眶中微微閃光。

“謝謝。”章盛看著影子護衛那枯瘦的臉寵,懇

道。

“哈。”影子護衛落寞的笑道,“六十年了,你還是第一次向人道謝吧。”

“若是有來世,我來做你的奴仆吧。”笑容在章盛臉上綻放,道道皺紋也隨之舒展。

“一言為定。”影子護衛望著章盛笑道,旋即又補充道:“我可不會讓你這么輕松。”

“哈哈。”兩人同時笑起,道盡這數十年來生死與共的深厚情誼。

“我想一個人靜靜,你現在就啟程吧。”過了半晌,章盛喃喃說道。

影子護衛默默的將章盛放下,退后幾步,深深的一禮:“你是不想讓我看到你那難看的死樣吧,哈哈。”笑罷,施然而去,頓無蹤影。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僅剩下章盛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師傅。青繡,你們都來了……”章盛喃喃的說道,眼神中的光彩漸漸隱去。



劉虎靜靜地坐在屋頂之上,任由無盡的黑暗將自己包圍,整個人猶如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數里外的大將軍府仍是一片平靜。絲毫看不出半點異樣。不過他心里卻有一種清晰的感覺,就在不久之前,大將軍章盛已然撒手離去。雖然他沒有楊誠那種超乎尋常的靈覺,與章盛相處也沒有多少時日,但這種感覺卻讓他無比肯定。這數日來,他一直呆在這個離大將軍府不遠的民房中。章盛自從進宮面圣后,便拒見任何人,他唯一能做地,便是在這里默默的守候著。

“統領大人!”一道黑影落他身后不遠的地方。身手竟甚是敏捷。

劉虎向章府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沉聲說道:“說。”

“半個時辰前,章府派出七輛馬車已經陸續回來,據我們觀察,請到章府的人分別是鎮軍將軍、驍騎將軍、龍驤將軍、羽林將軍、云彪將軍、大司馬和長安令。”黑影恭敬的回道。

劉虎冷然一笑,自語說道:“整個長安的軍隊要員都被請來了,章華到底想要干什么?就算是造反,也用不了這么大的陣仗吧。”旋即側頭向黑影說道:“傳我令,四門戒嚴,各營今晚輪流休息。隨時聽我號令!另外把監視城內外各軍地人手加派一倍,一旦有任何異動,立即向我回報。”

“是!”黑影沉聲應道,旋即沒入黑暗之中。

劉虎抬頭看了看右側不遠處的一處高樓,眼神中閃過一絲寒光。縱身躍入院中。半月前。禁軍大統領刑常惟終于請求告老還鄉,幾乎沒有任何阻礙。他便順利的榮升為新任的禁軍大統領。鄭、顧兩家其實也微有異議,不過有著小皇帝、大將軍、潘家,甚至紫衣公主這數股勢力的支持。鄭南風和顧良澤這兩只老狐貍根本不敢做出任何異動。

甫一升任禁軍大統領,劉虎便對禁軍進行了較大的撤換。大量年輕的低級將領被他提拔起來,擔任許多要害職位的副職,而那些年老的將領,雖然仍保留著職務,但手中的權力卻漸漸分散開來。雖然禁軍地變動一向最為敏感,不過他所提拔的人,大多是他經過數月觀察,有著真正實力的人。更有一些,甚至就是那些禁軍將領的子侄。

比如武門校尉常寬,便是常刑惟的次子。武門校尉雖然品級不高,但卻在禁軍中有著舉足輕重地地位,把守著皇城中最為重要地城門,向來都由德才兼備,又素有威望的人擔任。至于其他,更充分照顧了禁軍中地老牌將領,使得他的變動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力。不過在與此同時,劉虎卻也悄悄的建立起幾支直屬自己地軍隊,培養自己在禁軍中的心腹。

更讓劉虎得意的是,在小皇帝有意無意的支持下,神威營被調入城中,駐在離皇城不遠的一個極為重要的軍營中。從此,他便再不是孤軍奮戰,有著神威營和禁軍的拱衛,整個皇城已經牢牢的落入他的手中。雖然談不上一手遮天,不過卻再沒有之前那種彷徨和無依的感覺。

“統領大人,皇上已經第二次派人召你入宮了,我看您還是……”俞兵正面帶焦急的站在門口,一見劉虎終于下來,立即迎上來說道。調入城中之后,他和劉虎見面的機會便大大增加,這一次劉虎出宮,也是由他一直陪伴。不過劉虎一上房頂之后,便禁止任何人打擾,令他在下面著急不已。

劉虎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急什么,天亮之前我自會回宮。”說罷大步踏入屋內。

正中的八仙桌上,郝威和李康信、賴子南三人正小聲議論著什么,一見劉虎進來,紛紛起身行禮。劉虎在上首坐了下來,端起郝威面前的一杯酒仰脖而盡。“砰!”酒杯重重的落在桌面上,劉虎嘆氣說道:“大將軍已經仙逝。”

“什么!”四人均是一臉驚訝,不知道劉虎這消息是從何而來。“統領大人怎么會知道的呢?”俞兵質疑的問道,所有消息都是先傳到他們這里,再由七兩稟報劉虎,

虎經常在屋頂一坐便是一夜,根本不可能比自己還要息。

“要是我說這是我的感覺。你們信嗎?”劉虎淡淡的說道。

隨著劉虎在禁軍中地地位日漸穩固,他在長安的影響也漸漸增大。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四人的直屬上級,不過卻絲毫不影響他們對劉虎的效忠。郝威和俞兵負責神威營的訓練,而賴子南、李康信和陳山三人則開始構建劉虎在長安的情報網絡。

“一會我就要進宮,明天只怕朝堂上會有一場好戲可看。”劉虎再將一杯酒灌下,沉聲對面面相覷地四人說道。

四人對視一眼。旋即望向劉虎,靜待他的命令。劉虎淡淡的笑了笑,問道:“剛才七兩傳來的訊息,你們也都知道了吧?有什么看法?”剛才在屋頂向劉虎稟報的那人正是神威營中最為出色的斥七兩,現在也是劉虎剌探長安城內消息的最為得力之人。

“章華父子實在過份,竟然不將統領大人放在眼里。”俞兵憤憤的說道,顯然為那七人之中竟然沒有劉虎感到不平。

劉虎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在章華地眼里,我不過是他們的家仆。理當為他們賣命,哪有資格接受他的邀請。恐怕其他原屬他們的將領,也沒有任何人有些殊榮吧。”

“哼。大家對他客氣,不過是看著大將軍的面子,他還以為他自己真有什么威望不成。”郝威恨聲說道。他雖然是章盛一力提拔起來的,卻一樣沒有得到章華的好臉色,心中當然有所不滿。

劉虎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郝威的肩膀:“我們猜猜看,大將軍一死,章華便急急的請來長安軍中要員。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總不會是想要奪宮造反吧。”俞兵遲疑地說道,旋即知道自己的猜疑全無道理,不由微現尷尬。章華父子雖然控制著京畿近半數的軍隊,不過因為章盛的關系以及一向自視極高,不僅與三大家族關系極僵。就連那些普通的家族。也頗看不慣他們地行徑。除了軍中之人,他們幾乎再沒有幾個關系稍好地了。

“你要說章明忠那小子。或許倒還有這個膽量。不過章華,只怕想也沒想過。”劉虎笑著說道。

威想了想,皺眉說道:“總不成他想接替大將軍的位置吧。”說完又補充到:“那可比造反還難。應該沒有這個可能。”

“誰說沒有這個可能。”劉虎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會吧,大將軍面圣之時不是向皇上請求,絕不再讓章家的人擔任大將軍的職務嗎?而且皇上也答應了,大家都知道,皇上總不可能失言吧。”俞兵驚疑地說道。

劉虎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若是這七個人全力支持他,再加上他們本身的勢力,差不多就等于京畿的所有軍隊都站到他那一邊了。不要說當大將軍,就算廢天子立新君,又有誰能阻擋他呢?”

“那我們……”郝威嚅嚅的說道,一臉征詢的看向劉虎。

“若是章華真的說動了那七人,你說我能不能站出來阻止呢?”劉虎不答反問,雙眼盯著面前的桌面,若有所思。

“這……”四人聞言均是沉吟不已。若是那七個人真的全力支持章華,僅憑禁軍和現在仍直屬章華的神威營,當然無法阻。即使他們對章華再不滿,也不敢冒著被孤立的危險。

劉虎笑了笑,長身而起:“明天就可以見真章了,現在倒不用我們去費這些腦筋。子南,你一會連夜派人趕去藍田,讓山立即通知交州方面。從現在開始,任何一個新的變化發生,都要立即飛馬傳去交州。”

“您有沒有口信要帶的呢?”賴子南遲疑的問道。章盛的死以及章華的種種動作,任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長安勢必將發生巨大的變化。劉虎卻僅僅讓他把消息傳給楊誠,而不提任何要求,這在賴子南看來,當然是極為不妥。

劉虎大步走到門口,轉頭說道:“不用了,誠哥會知道該怎么做的。你們也按我之前的命令去做吧,這一次絕不容半點差池。”雖然他現在很希望楊誠能出力聲援他,不過他卻知道荊州之役將直接關系到楊誠今后的實力,沒有到最后關頭,他怎么能因自己的原因而打破楊誠事先的布局呢。更何況現在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三大家族或許不會阻止章華坐上大將軍的寶座,因為憑章華的才能,要想趕上他的父親,根本就沒有可能。不過他們也絕對不會坐視章華全盤接收手章盛的力量,長安這杯羹,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放過的。他們之間還有的斗,自己只需坐山觀虎斗,再瞅準機會,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末將遵命!”四人齊聲應道。這一次長安變化在即,其中的重要性,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機會,你可來得真是時候啊。”看了看微微吐白的天際,劉虎喃喃說道。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48
第十六章 糧食之弈

破舟和吳嘉火坐在黑暗之中,凝望著數里外的一處村

從小鎮逃脫這幾日來,二人攜手連破了五處謝明倫設在要道的關卡,還“順手”消滅了兩支落單的巡邏隊。時間雖然不長,但一支交州軍的精銳戰士出現在武陵城附近的消息卻迅速傳開,鄰近的各個關卡和縣鎮均是如臨大敵,頗有些風聲鶴戾的意味。在大道上巡邏的賊兵也從原來的一二十人一隊,一下子擴充到上百人,就算在大白天,也再沒有人敢大意落單。

張破舟他們這一舉動,顯然大出謝明倫和鄭臨的預料,派去關隘的隊伍被迅速招回,投入到圍堵的力量中。而武陵城中,也開始加強戒備,挨家挨戶的搜查業已展開,凡不是武陵城中原來的居民,全被清查出來,押送到附近的縣鎮進行嚴厲的盤查。至于武陵通向外地的幾條要道,更在交州軍離開雞鳴峽的消息傳來那刻全面封鎖,任何人都不能進出。大量途經武陵的商旅因此被羈留在離武陵三十里外的一處縣城,百姓的出行也開始受到限制,一時間惹得眾人怨聲載道。

雖然成功的搗亂了謝明倫的布局,不過張破舟他們也并不輕松。圍殺他們的賊兵數量從最開始的五千人,一下子增加到兩萬人,饒是張破舟和吳嘉火奇謀迭出,能活動的范圍也越來越小,甚至有兩次差一點就被賊兵完全包圍。鄭臨似乎能夠洞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般,每一次他們發動進攻不久,便會有大批援軍趕至,只是因為士兵素質上的巨大差距,才讓他們每次都有驚無險。看這個情形。謝明倫是想趕在交州大軍趕來之前,將武陵內部整肅一清,再全力對付楊誠的大軍。

“猜猜這里會不會有鄭臨那小子的埋伏呢?”張破舟輕松地笑道,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吳嘉火搖了搖頭,皺眉說道:“那小子太鬼了,實在猜不出來。”這幾日來。張破舟和吳嘉火均感受到謝明倫的厲害,根本無法猜出他將兵力如何部署。不過每一次自己有所行動,他卻總能在適當的時機出現,讓他二人極為頭疼。雖然再沒有與鄭臨有過正面相斗,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即使有一點失誤被鄭臨抓住,恐怕就再沒有那么輕松了。

張破舟臉色也微微有些凝重,指著遠處那幾點時明時暗的***,不解的說道:“謝明倫這個糧倉白天已經搬了一天。應該沒剩下什么東西了,他為什么還留下近兩百人把守呢?難道他們竟會預料到我們會來這里嗎?”

“既然我們已經來遲了,二弟難道還打算把這里燒掉嗎?”吳嘉火疑惑地問道。昨天夜里,他們好不容易甩掉鄭臨的又一支追兵,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讓他們找到這個糧倉。不過那時這里有著兩千多人駐守,根本讓他們不敢動彈,只得眼巴巴的看著賊軍將一車車的糧草運走。從凌晨開始,一直到日落之時,川流不息的糧車看得張破舟心疼不已:這么多的糧食。若是讓自己的毀去,謝明倫只怕立馬就要陷入缺糧的危機,現在自己去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張破舟笑了笑,正色問道:“在這之前,大哥可知道這里有這么多的糧食?”

吳嘉火搖頭說道:“莫要說這么多糧食。就連這里有一個糧倉。我也沒聽到半點風聲。”

“謝明倫瞞得可真緊,我們所得到地情報。這里也只是個普通的村莊。現在武陵全境已經封鎖,謝明倫這才派人把糧食運走,你猜他要干什么?”張破舟皺眉說道。

吳嘉火想也不想的回道:“如果他想要死守武陵城。肯定就是運去城里了。否則,便會運回他暗藏的巢穴,再等待機會。”

“看來得想辦法通知大人才行。不然大家都以為謝明倫的糧食只能堅持到秋收,那豈不會吃虧。”早在數月前,楊誠便讓鐵嚴華派人潛入武陵,收集各種情報。若是開戰之前交州軍還不知道這個情況,謝明倫便隨便丟掉幾個一般的糧倉,便可輕易的制造缺糧的假像。楊誠對鐵嚴華的情況一向極為信任,恐怕也會被謝明倫所騙,而做出失誤的決定。

吳嘉火無奈地說道:“現在武陵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你怎么把消息傳回交州軍中呢?”現在武陵全境已經實行了嚴密的封鎖,任何人想要離開武陵,均要經過重重嚴密把守的關卡。況且鄭臨還一直跟在他們的后面,一旦行蹤暴露,定會遭致四面八方趕來的賊兵地圍攻。

“這倒確實是個難題。”張破舟皺眉說道,旋即神情一動:“若是這個糧倉被我們燒了,會是怎么樣?”

吳嘉火看了張破舟一眼,不解地說道:“糧食都搬光了,就算我們能對付得了那兩百賊兵,謝明倫也只不過損失一個空糧倉而已。”

“這個糧倉謝明倫瞞得這么嚴,只怕賊兵中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張破舟笑了笑,繼續說道:“若是這里被燒掉的消息傳到賊軍中,你猜會不會引起一陣恐慌呢?”

“這樣也沒用啊?”吳嘉火沉吟道:“謝明倫大可出面澄清,他手里本來就有這么多地糧食,要想平息軍中的恐慌,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擊掌說道:“我要的就是這樣。你想想,若是賊兵都邊糧草充足,那再怎么裝,哪里瞞得了大人呢?”

吳嘉火想了想,點頭說道:“不錯,若不是真地缺糧,以神箭將軍身經百戰的豐富經驗,自然可以輕易看破。”頓了頓,又皺眉道:“不過,就算我們把這里燒掉,卻又如何把這個消息傳開呢?謝明倫大可將聽到這事的人單獨控制起來,讓這個消息無法傳播開。”

張破舟拍了拍吳嘉火的肩膀,自信的說道:“這個就不用大哥操心了,小弟已有妙計。”說罷轉身向暗處走去,留下一臉疑惑的吳嘉火。

“叭嗒!”吳嘉火還沒想通張破舟地妙計之時。張破舟已再度從黑暗中走出,一邊將吳嘉火的武器丟在他的身旁,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裝備。在張破舟的身后,二十五名精神抖擻的靖南營士兵緊隨而至。這幾日來,他們一邊與鄭臨周旋,一邊召集分散地其他戰士。不過由于謝明倫大大加強了武陵周圍的兵力。使得眾人的會合并不順利,到現在,也只不過召集到十九人,加上張破舟他們幾人,總共只有二十七人而已。



“對方可有兩百人,得想個法子才行。”吳嘉火撿起自己專用的大刀,皺眉說道。這幾日的不斷戰斗,各人的武器均已齊備,他不擅箭術。便挑了一把大刀,正好利于沖殺。

“大哥有什么好的想法嗎?”剛才一心想著燒掉這里的好處,一時竟沒想過如何奪下這里。對方畢竟有兩百人,這幾日他們雖然殺了不少賊兵,但大多是二三十人一隊,遇到數量多的,也只有逃走地份。

“對方人這么多,而且又戒備禁嚴,想要殲滅他們,只怕不行。要不就把他們誘出來?”吳嘉火若有所思的說道。

張破舟點了點頭。贊同道:“不錯。不過時間得快,護糧的隊伍離開還不到一個時辰,若是讓他們趕回來,我們只怕就要栽在這里了。”護糧的隊伍是最后才離開的,總數達兩千多人。根本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

“我負責引他們出來。你負責放火。”吳嘉火站起來說道。

張破舟揮了揮手,正色說道:“慢。若是對方不受你引誘,或者只派一半的人出來,那該怎么辦?”

吳嘉火聞言一愣。依現在的情形,這些賊兵肯定知道自己這些人的來頭,而且現在又是在黑暗之中,想要讓他們離開村子這個利于防守的地方,只怕未必有那么容易。

張破舟想了想,招呼眾人說道:“來,大家還是先一起合計合計。”

資水北岸

左飛羽和左飛鴻卓立在岸邊一處高地,極目四望。岸邊,一艘艘從附近收集來地小船正將一車車的糧食卸下,再返回對岸,重復著數日來一直擔負的任務。由于謝明倫早在月前便將資水和水兩岸的所有大小船只強行征走,使得這次先行的糧草隊伍行動大大延緩,雖然有著附近居民地全力協助,一天下來,卻也運不了多少糧食。再加上馬匹和車輛也需要同時運送,更加大了運送地難度。

“今天晚上,應該就可以出發了吧。”左飛鴻看著河的對岸,嘆氣說道。在這里足足耽擱了三日,交州軍現在已經抵達零陵,他們雖然先行了數日,卻差點就要被隊伍追上了。這讓一向好勝地左飛鴻,頓感煩躁不已。這畢竟是飛鳳營所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她當然想漂漂亮亮的在楊誠和左飛羽面前露一手,讓飛鳳營真正得到眾人地認同,而不再認為是她一時興起的玩物而已。

“今晚就出發?急了點吧。”左飛羽淡淡的說道:“這幾天商會的伙計都沒怎么休息,要是再連夜趕路,恐怕會受不了了。”

左飛鴻皺了皺眉頭,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飛鳳營全是騎兵,而且這三天差不多都在休息,當然是精力充沛。“可是謝明倫已經把湘東那邊的粥廠停了兩天了,百姓們都等著呢?當然是越早越好,不然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餓死。”左飛鴻強爭著說道。原來謝明倫雖然派兵將零陵和武陵兩地之間的所有縣鎮搶了個精光,卻并沒有做得太絕,在各地均開設粥廠,讓百姓可以勉強糊口。不過在交州軍一出發之后,謝明倫便將這些人撤走了,粥廠自然隨之關閉。

這一著其實早已被楊誠猜到,所以這次在大軍出發之前運來的糧食,便主要是救濟這些地方的百姓所用。現在正是青黃不濟之時,即使沒有謝明倫的這次搶掠,百姓大多也已斷糧。不過謝明倫這次將所有可以吃的東西都搜掠一光,卻是擺明了要將這個包袱扔給楊誠,以望能借此拖住交州軍。

左飛羽嘆了口氣,皺眉說道:“你說的我也知道。不過再往前走,便是謝明倫之前所控制的地方了,雖然現在謝明倫地主力都已經撤走,不過我們卻不能太大意。夜里行動,萬一遇到伏擊,后果不堪設想。”

左飛鴻不耐煩的搖了搖頭。道:“姐,你真是太小看我的飛鳳營了。謝明倫現在自保尚且不暇,哪有閑心來偷襲我們。要是他真敢來,我還巴不得呢。”

左飛羽正要上前勸說之際,吳老六卻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不好了。”

“吳老板別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說。”左飛羽鎮定的問道。經過這么多事,她早已處事不驚了,更何況后面不遠就是交州軍的主力,即使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相互照應。

吳老六擦了擦頭上地汗水,急急的說道:“探子剛剛傳回消息,說是祁陽、湘東、丞陽三個縣的百姓,在粥廠關閉之后,被謝明倫安插在里面的人鼓動著,向這邊涌來了。”

“有多少人?”左飛羽沉聲問道,與左飛鴻對視了一眼。這些縣的官府早就被謝明倫搗毀,在地方上有一定號召力和民望的人也全部被謝明倫抓走。現在謝明倫的人已經撤走,地方上沒有一個有影響的人約束百姓,定然混亂不堪。雖然他們這批糧食本來就是賑濟百姓的。不過在這樣地情形下,局面只怕難以被他們控制住。更何況其中還摻雜著謝明倫派出的奸細,若是趁亂進行破壞,必會讓他們防不勝防。

“至少有五六萬人。”吳老六凝重的說道。

左飛羽微微皺眉,這次他們出來的。除了飛鳳營外。便只有商會的七百多輛馬車,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三千人左右。面對如此多的饑民,控制起來定會非常吃力。“離我們還有多遠?”左飛鴻一面向吳老六問道,一面派人傳令飛鳳營立即集合。

“最前面的一批。離我們只有二十幾里了,最遲在明早,便都會趕來這里了。我們現在怎么辦?”吳老六焦急的問道,這樣的場面,畢竟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難免會有些緊張。雖然這里有一千飛鳳營的戰士,不過到底因為根深蒂固地觀念,對這些女兵并不抱有多大的信心。

“有什么怎么辦的,我們本來就是來救濟他們的。你現在繼續派人探察饑民的動向,他們每前進五里,便要有人來向我回報。”左飛羽鎮定自若地說道。虧得她這段時間一直處理交州地難民安置,雖然這次饑民和逃到交州的難民有著很大地區別,不過卻并沒有讓她感到驚慌。

看著左飛羽平靜的表情,吳老六不由暗自慚愧,自己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女人。當下施禮告退,臉上再沒有初來時的那種焦急。

“姐,你說該怎么辦?”左飛鴻征詢地看著左飛羽。處理這些事情,她當然比不上左飛羽了,是以除了讓飛鳳營準備行動,她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這畢竟是五六萬人的饑民,她并沒有把握控制住他們。

左飛羽笑了笑,正色說道:“現在有兩件事要做。你馬上帶五百人,立即就近收集鐵鍋和柴禾,同時動員周圍的百姓,多煮些米飯出來,準備先填飽饑民們的肚子。只要他們肚子不餓,便不會惹什么亂子。”

“另外一件呢?”左飛鴻心有不甘的問道。她現在最想的,是帶人將謝明倫的奸細抓出來,狠狠的收拾一頓。左飛羽讓她去燒火煮飯,心里哪里情愿。

“你想做另一件也成。我們不能讓饑民趕來這里,最好是和車隊保持一定的距離。”左飛羽淡淡的說道。左飛鴻也是點頭贊同,這些饑民已經挨了幾天的餓,一旦看到這堆積如山的糧食,只怕再也不會顧忌什么,一擁而上便要開搶。就算這些饑民老實,但其中還有不少謝明倫的奸細,若是讓他們靠這么近,他們想要破壞起來,也更加容易。“若你不想在后面煮飯,那便帶另外五百人,前去按撫饑民,讓他們停下來,等著我們送去煮好的飯。”

看著左飛羽任君選擇的表情,左飛鴻不由微微犯難。后面這一件看起來雖然沒這么無聊,不過難度卻是更大。若是只有千兒八百的,就算勸不動也可以派兵鎮住他們,但這么多人,絕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勸說好的。“你這樣子去,萬一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向誠哥交待啊?”左飛羽擔心的說道,已自覺的選擇了留在這里的任務。

“放心好了。”左飛羽微笑著說道:“都是些老老實實的百姓,不會對我怎么樣的。一會你再派幾個人,趕去零陵通知一下誠哥就是。”

“那好吧。”左飛鴻無奈的說道:“你可要小心謝明倫的奸細,不要單獨到那些饑民里去哦。”若只是單純的饑民,她倒沒什么好擔心的,左飛羽的能力她又不是不清楚。但現在卻因謝明倫暗藏的奸細讓情況變得異常復雜,誰也不知道到底會有什么樣的事情發生。

左飛羽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腰間,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可有八箭的綢帶,一般人豈能傷得了我?”左飛羽自幼便受到左飛擒虎的精心教導,箭術上也有著極高的造詣,只不過嫁給楊誠后,便完全被掩蓋了起來。若論箭術,她還要略勝左飛鴻一籌。

“小心一點總是好的。一會我讓她們寸步不離的保護你,一切都要以為你的安全為主!”左飛鴻認真的說道,說罷便向不遠處已經集結完畢的飛鳳營奔去。

望著天邊的萬縷晚霞,左飛羽長長的舒了口氣。兩方的大軍雖然還沒有接觸,但這場戰爭早已經展開來了,這一次她便要為楊誠贏得這開場的勝利。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0
第十八章 疑兵重重

深夜,謝明倫暗藏著糧倉的村落里戒備森嚴,七個十人村子內外巡邏,數十支火把將村子外百步之內的空地照得纖毫必現。即使是白天親眼看到這里的糧食已經搬運一空,也不由讓人懷疑其中是虛是實。

村中的一處小樓上,負責守備這個村莊的將領正立在窗后,不斷向村外令人無名心悸的無盡黑暗看去,似乎擔心有什么兇猛的怪獸突然沖出一般。兩名隨從默默的站在他的后面,不時看看屹立不動的賊兵將領,低聲交談著自家的事情,從言談來看,顯然是同村的百姓。

“還有一個月這稻子就要收了,不知道到時能不能回家去。”一名隨從嘆氣說道。

“是啊,看著今年風調雨順,我們一家一口氣租了十畝瘦田,還指望著可以還些欠債,現在又……”另一名隨從也隨聲咐和道。

兩對視嘆息,顯然對這場戰爭并不熱衷。“黃大哥,你說為什么要打仗呢?”兩名隨從眼巴巴的看著賊兵將領,指望著能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和很多人一樣,他們之所以參加謝明倫的賊兵,所為的不過是為了能吃口飽飯,以捱到收獲的季節。至于誰對誰錯,也僅僅看對自己收多少稅而已。

“這些話少說!”賊兵將領叱道:“這是我跟你們都是一村子里長大的,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已經把你們綁起來了。”

兩人撇了撇嘴,臉上卻頗有些不以為然的神色:“本來就是嘛,雖然現在能吃得上飯了,不過卻整天提心吊膽的。聽說交州軍那些人厲害得很,到處見人就殺。鄰村那個劉七,前兩天就是路上巡邏的時候被一箭射死了,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一個也沒跑掉。要是讓我們遇上了,那可怎么辦?”

“要不是謝公子,你們說不定都餓死了。就算現在死,也賺了幾個月了,有什么好抱怨地。”賊兵將領指著兩人罵道,不過卻是外厲內茬,顯然這些天張破舟他們在武陵的行動,也讓他感到有些惶然。畢竟在數月之前,他們都只是手握鋤頭的農夫,雖然仗著人多勢眾和武陵的官軍狠狠的打了兩場,而且都是大獲全勝。不過一遇上真正的戰爭。又有多少人能繼續保持那股勇氣呢。

兩人聽到賊兵將領地喝罵,均是慚愧的低下了頭。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百姓們便是這么淳樸。雖然謝明倫和他們之間只是一種簡單的交易而已,而且是用廉價收買他們的性命,但比起之前,到底要好了許多。“謝公子幾年前就鬧過一次,這次只怕……”一名隨從訥訥的說道。

“是啊,那次就有不少跟著謝公子的人被官府給殺了,這次要是又打不贏。我們會不會……”另一名隨從遲疑的問道。四年前章明忠平定謝明倫的叛亂后,便就任了荊州剌史,他可沒有楊誠那般寬容,凡是支持和幫助過謝明倫的賊軍地,都受到了牽連。至于那些在賊兵中立下功勞的人。更是受到了極為嚴厲的處罰。

賊兵將領微微的嘆了口氣。顯然內心里也對這場戰爭不抱信心,只是盲目的聽眾上級的命令而已。“不要說這些了。說得我心煩。”賊兵將領煩躁的說道,似乎不愿意去想這些事情。

“好吧,反正我們跟著黃大哥。一切都聽你的。”兩名隨從妥協的說道。沉默半晌,兩人似乎頗覺無聊,又開口問道:“黃大哥,這里不是什么都沒有了嗎?我們到底在這里守什么東西啊?而且晚上還不讓睡覺,難道那伙交州軍會來嗎?”

賊兵將領望了望二人,欲言又止。他雖然不知道內情,但卻也猜到幾分。這個秘密的糧倉,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地。今天早上車隊雖然是來把糧食運走,但對外宣稱的卻是運了許多糧食來。數千護衛的沿途護送,以及車隊在武陵城中“不慎”灑落的一地碎米,若不是他曾仔細的查過村里地每一個角落,幾乎也要為之迷惑。謝明倫如此大費周章,目地便是要讓人相信他在這里放著大批的糧食,而他們這些人,便守護著這謝明倫用來吸引潛入武陵地交州軍的誘餌。

這些事情,他當然不敢向自己這屬下說起,那樣只怕會引來極大的恐慌。雖然這些天死在交州軍手里地人并沒有多少,但對于第一次有如此大的傷亡的賊兵來說,士氣卻已經在漸漸下落。若是知道自己在這里的意義,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誰也不知道。而張破舟他們鬼使神差之下撞到這里來時,正碰上大批的糧食被裝車運走,是以并沒有想到謝明倫還有這手把戲。

“只要守住兩天,就會有人來接替我們了。”賊兵將領嘆氣說道,心中默念著能安穩的渡過這兩天。

“那我們又會去哪里呢?”二人急忙問道。

“城里。”賊兵將領喃喃說道,臉上也不知是喜是憂。二人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均顯出欣喜之色,畢竟武陵城有著高墻闊池,又是謝明倫軍主力所在,相比之下遠比這里安全得多了。

“咻……”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三人還沒還得及做出反應,周圍突然一暗。破空之聲連連傳來,片刻之間,整個村子除了中央小樓外,竟然全部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敵襲!三人同時反

,隨即均冒出一身冷汗:敵人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圍超過五十支火把頭射滅!“黃大哥,怎……怎么辦!”兩名隨從已經被嚇得語無倫次,在這樣的情形下,根本無法猜測敵人到底有多少,但是僅從對方這精湛的箭術,便已經讓人膽寒。

靜,村外一片寧靜,對方似乎射掉這些火把后,便消失無影無蹤。而正在巡邏的小隊也一下子懵住了。回過神來之后,本能的找附近可以掩藏的地方躲了起來。雖然慌亂,卻沒有任何一人敢吱聲,怕自己一旦發出聲音,也會遭到敵人無情的攻擊。

“噗!”或許覺得自己這里太過顯眼,生怕成為敵人攻擊地目標。一名隨從驚慌之下,竟將小樓的火把取下,用力踩滅,直至連一點火星都沒有,方才停下。“你在干什么!”賊兵將領又急又怒,卻又沒有勇氣將火把重新點燃。

整個村莊頓時完全沒入黑暗之中,無邊的恐懼也隨之四散漫延。到底由于缺乏訓練,又是初次面對強敵,更沒有一個有力的指揮者。村里的賊兵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雖然只過了不到一盞茶地功夫,但卻讓眾人覺得難熬無比。



正在這時,在屋內休息的賊兵似乎也覺察到村中的異樣,紛紛涌出房屋,見外面沒有一點亮光,立即罵罵咧咧的叫嚷著,埋怨著自己戰友的懶惰,絲毫沒有意識到村子里正面臨著極大的威脅。

四五支火把被這些驚醒的賊兵點燃,其他人暗暗叫糟之際,數支羽箭再度凌空飛來。精確無誤的射中火把的頂端。“嗒嗒嗒……”賊兵還沒來得及叫罵,整齊而沉重地腳步聲卻從村外傳來,在這寧靜的夜晚,更顯得異常清晰,聲聲直擊人心。

辯清腳步聲從北面傳來后。之前那些巡邏小隊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一個、兩個。不多時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朝相反的方向奔去。里面的賊兵也回過神來,有的人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便開始隨著人流向外奔去。逃勢一起。頓時不可收拾。

“轟……”沖天的大火在人群背后燃起,照映著那群落荒而逃的賊兵。

張破舟從黑暗中走出,拍著身旁的千夫長說道:“還是你小子聰明,要是真的想誘他們出來,不知要多費多少手腳了。”

吳嘉火在一旁直搖頭,旋即皺眉說道:“謝明倫這兵也太差勁了吧,怎么會這樣就嚇得跑了?要是全都這樣,這仗我看也不必打了。”

大火越燃越烈,照得天空一片通紅。數里外地大片稻田中,稻葉微搖,黑影憧憧……

飛猿峽外,公孫勇卓立在一塊大石之上,透過密林將目光向數里外的峽口投去。與張破舟不同,出了雞鳴峽后他便借用了商會的十輛大車,馬不停蹄的沿湘水趕到漢壽,再坐船直渡洞庭,繞開謝明倫的主要防線,沿著長江邊地一條山道,直撲而來。這一路行來,竟然沒有絲毫阻礙,雖然繞了個大***,卻總算趕在楊誠制訂地時間內到達了飛猿峽。

遠遠看去,飛猿峽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峽口狹窄的通道處,聳立著一座尚未完工地關卡,仍有數十個民夫正搬運著石木等物。關卡的內外,稀稀落落的分散著二三十名全副武裝地賊兵,所有經過的人,均會遭到嚴厲的盤查。

公孫勇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笑意。若是這里有一百精兵據勢而守,他要想奪下來倒也頗費一番功夫。不過看這樣子,謝明倫并不怎么重視這里,僅從那些賊兵的站姿和步履之間的動作,便可看出比起訓練有素的交州軍,已遠遠不在一個層次。莫要說對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潛到這里,就算是正面進攻,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將這里輕易拿下。

“湯先生,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再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地勢,公孫勇折身向后面一名身著布衫的中年人問道。

這中年人名叫湯言,正是鐵嚴華事先派到這里的人,潛伏在這里已經有數月之久。公孫勇他們一趕到這里,便立即聯絡上他。“公孫統領放心,弓胎和弓弦等一應物品,都放在一個隱密之處,只需一天,眾將士所需的弓箭便可準備完畢。”湯言正色回道。

“那就好。”公孫勇點頭贊道。為了保險起見,他這次也同樣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以免在路上被謝明倫察覺出來,而遭至圍攻。不過在戰場上,他們沒有弓箭,實力便大大的削弱,更會因此缺乏必勝的信心。楊誠事先也考慮到這一點,是以早就安排鐵嚴華將所需的物資運到此地。以供不時之需。

“湯先生在這里潛伏了這么久,對飛猿峽的賊兵應該有所了解吧?”公孫勇和聲問道。雖然經他地觀察這些賊兵并不足為懼,不過他并沒有輕敵之心。

湯言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當然,我還去他們營里說過兩回書呢。不過因為說了交州的幾句好話,便被守將給趕了出來。”

“呵呵。你還算幸運了,要是遇上我,說不定會將你殺頭了事呢。”公孫勇笑道。飛猿峽地勢險要,謝明倫當然不會派個膿包來當守將。湯言在他們面前贊交州的好,豈不是在動軍心嗎。

湯言摸了

,心有余悸的說道:“幸好我遇上的不是你。”說罷言,湯言整容說道:“飛峽猿的守將名叫袁山,好像就是這附近山里地人,三年前便被謝明倫提拔起來。鎮守這飛猿峽。根據我的觀察,這袁山雖然孔武有力,不過卻是大字不識,更不要說什么兵法了。對他手下的士兵倒也不好不壞,除了他同村那十幾人難對付一點,其他人應該沒什么。”

“那這附近,還有沒有謝明倫的賊兵駐扎呢?”公孫勇正色問道。這樣的結果,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謝明倫軍雖然與一般的烏合之眾有所不同,不過四年前那一役精銳幾乎已經喪失殆盡,這幾年又一直躲避著官府的追緝。手下的勢力能成什么氣候。

湯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方圓十幾里全是崇山峻嶺,連人煙都沒有多少,哪來什么駐兵。離這最近地,也是在三十里外的一處縣城。”

“那這里如何和外界聯系呢?”公孫勇緊接著問道。攻下這里并不難。不過他事先卻必須搞清楚。謝明倫會在多久以后發現這里的變化,以及援軍何時能抵達這里。他必須選擇合適的時機。在謝明倫萌生退意那一刻,迅速拿下這里,讓謝明倫沒有任何從容調配的機會。雖然他手下俱是精銳。不過畢竟賊兵人多勢眾,又要死守,若是時間過長,只怕會橫生意外。

湯言略一思索,道:“一般要五六天,謝明倫才會派人將糧食補給送來。昨天運糧的才剛剛離開,按以前的規律,至少也要五天后才會再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特別的命令,我們又沒有放走一人,謝明倫至少也得五天以上才能知道這里的變化嘍?”公孫勇若有所思的說道。若是這樣,他地把握將大大增加,只要在明天拿下關卡,再趕在謝明倫派兵來攻前將關卡加以修繕,那要守個五六天,應該不成問題。而這段時間里,楊誠所率的大軍應該已經開始圍攻武陵城了,到時他便可固守待援,等楊誠援軍趕至時,將謝明倫一舉擒下。

湯言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之時,山下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二人探頭相望時,不由吸了口冷氣。

一隊大約三百人左右的騎兵,正列隊開出飛猿峽,在騎兵之后,還跟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步兵隊伍。從這支部隊的軍容來看,應該是有過至少兩月以上地嚴格訓練,而且兵器和盔甲齊備,絕不是守關那些賊兵可以相比地。

“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公孫勇皺眉說道。據他所知,謝明倫地主力均放在武陵周圍,而這支部隊至少在千人以上,這么大的數量,根本不可能容身在飛猿峽之內。

“難道是……”湯言遲疑的說道。

“是什么?”

湯言想了想,喃喃說道:“我曾聽過一些傳言,說是過了飛猿峽之后有一條秘密地山道,可以直接通向龍興城。”

“龍興……”公孫勇沉吟道,心里卻暗自忖道:“難道這些人是謝明倫的二叔謝世成的部隊?他們兩個一向不和,莫非此時已經言歸于好,謝世成竟派兵支援謝明倫嗎?”

整齊的隊伍整整過了一個時辰,公孫勇心中暗自數著,到最后也不由微微色變。這支隊伍數量竟五千之上,而且均有著良好的裝備,戰力絕不可小視。若是自己攻下飛猿峽后遭至他們的進攻,他也自問守不住多久。當下公孫勇不由陷入兩難之中,這支部隊若是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絕對可以發揮出奇不意的功效。但現在他卻無法猜出這支部隊的真實目的是什么,是派人立即將訊息傳回,還是等這支部隊走遠后按原計劃奪取飛猿峽,讓他難以決擇。

蔡進銳立在南海艦的指揮臺上,看著浩翰的洞庭湖,禁不住發出一聲清嘯。過慣了海上大風大浪的日子,這些天在狹窄的河道里足實讓他憋得慌,現在終于可以讓找回那種無邊無際的熟悉感覺,心情也為之舒暢起來。

想起昨天在長沙城時里的遭遇,蔡進銳不由現出不屑之色。靖海營在長沙靠岸補給之時,他便按楊誠的吩咐去拜會長沙王,哪知道遞上名貼后,竟然被拒之門外。后來經他派人打探之后才知道,長沙王剛剛買來一個極有艷名的青樓女子,在城外別院住了十幾天,根本不見任何人。荊州已經亂成這樣,這個原來暫代荊州剌史的長沙王竟還在縱情聲色,實在讓蔡進銳失望之極。

不過轉念一想,蔡進銳卻感到慶幸,他本就對朝廷失去信心,若不是楊誠,他只怕仍在崖州做他那個自封的珠崖郡守。雖然在河道中的航行讓他極不習慣,但從安平到零陵,再到湘潭,他這一路來均受到沿岸百姓的夾道歡迎。沒有其他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他的戰船上掛著交州水師的大旗而已。百姓們的衷心擁戴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時他才晃然大悟:自己這么多年所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生活嗎?

“統領大人,前方出現不明戰船!”傳令兵宏亮的聲音打斷了蔡進銳的思緒,抬眼看去時,只見數里外的湖面上,七艘大型戰船及數十只小船正列成一個雁形之陣,迎風飄揚的旗幟上,書著“漢壽水師”四個大字。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1
第十九章 戰前爭斗

武陵城外,數萬名百姓在兩旁賊兵的喝叱下緩緩向東移城門一直延伸到數里之外,而且仍在不斷向前延伸。

“小倫,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謝世宏望著遠方,一臉擔憂的說道。

謝明倫舉杯淺泯,淡淡的說道:“三叔沒有叫我陛下,實在讓小倫感到很欣慰呢?”在謝世成等人的逼迫下,昨晚謝明倫已在武陵城內秘密的舉行了“登基”儀式,正式恢復前朝的年號。不過謝明倫這次登基實在有寒酸,除了謝氏家族的成員和一些心腹將領外,別無他人。

“二哥實在是太過份,在這種情況下,登基有什么意義?他既然支持你登基,就該把龍興城內的精銳全部交由你指揮,而不是慫恿小華去取孱陵。”謝世宏憤憤的說道。

昨日謝世成從龍興趕來武陵,直接要求謝明倫“響應天下之所望”,登基恢復前朝,以名正言順的統一天下。謝明倫本對謝世成這個提議頗為不屑,當下便客氣的拒絕了。不過謝世成后來卻威脅,若是謝明倫無此大志,便會全力支持謝明倫的族弟謝明華。而且他還揚言他已讓謝明華帶五千精兵攻取孱陵,并進窺江陵重鎮。一旦謝明華奪下江陵,而謝明倫卻被困武陵,那他便會在江陵擁立謝明華。

對于謝世成的這一舉動,謝明倫及武陵諸將均感到極為震怒。謝世成因為在四年前敗退時逃得最快,手下所積存的實力也最為豐厚,再加上他多年潛伏在長安的皇宮之中,謝氏一族于與外界的聯絡一向都是經過他來辦理。更為重要的是,那些暗中支持謝家地遺臣家族。只有他才能聯系得上。謝世成屢屢謝明倫做對,謝明倫卻一直逆來順受,其中很大一部份原因便因為這些緣故。

面對謝世成的逼迫,謝明倫表面上只有屈從。他當然知道,以現在的情形,他只不過是一流寇而已;不過一旦稱帝。性質卻完全發生了變化。更何況楊誠的大軍已經日漸逼近,要想勉強自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稱帝豈不是笑話。

“二叔自以為有李東和陳翰修那兩個庸材支持,便可以一舉奪回長安。不過他也不想想,就算李東可以為他打開武關,我們又如何打敗長安的數十萬精銳大軍呢?”謝明倫嘆氣說道。

謝世宏也隨聲咐和道:“二哥自從過了七十大壽之后,性情真是越來越古怪了,照這樣下去,非讓他壞事不可。”

謝明倫出神地望著遠方。并未做任何回答。謝家現在這種分裂的局面,幾乎都可以算到謝世成的頭上,謝明倫的手下曾有不少人或明或暗的進諫,要謝明倫做出決斷。謝世宏之前倒還念著親情,多是在其中做和事佬,不過謝世成強迫謝明倫登基這件事,顯然也激怒了他,使得他對自己這個親哥哥也完全絕望。謝明倫又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呢?不過謝世成控制著謝家不少咽喉之處,在自己沒有掌握這些便將他除去,對謝家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二叔也是希望早日恢復我謝氏的天下。只是心急了點而已。”謝明倫淡淡的說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全力求存,四年前那種不顧一切,只顧逃命地愚蠢做法,絕不能再現。”

謝世宏點了點頭。深表贊同的說道:“小倫放心。我和明輔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四年前武陵城被章明忠攻破之時,謝家內部幾乎亂成一團。不少人都爭著將多年蓄集的金銀珠寶帶走,而不惜犧牲精銳去拖延朝廷軍隊的進擊。雖然最后除了謝明倫的四叔戰死之外,其他謝氏成員大多安然無恙。但謝家屬下的那些外姓將領和精銳士卒卻或死或散,幾乎喪失一空,即使經過這四年的苦心發展,仍不能恢復元氣。

“多謝三叔。”謝明倫頷首說道:“這一次我們絕對不會讓大家白白送死的。”看著城樓下仍不斷涌出的百姓,謝明倫接著問道:“這是最后一批了吧?”

謝世宏點了點頭,正色回道:“不錯,只要不是士兵地家眷,全部都被我們清理出來,趕去湘鄉那邊了。現在我們的人口減少了近七成,就算今年顆粒無收,糧草足夠應付到明年也不會有問題。”

這一次波及到整個武陵及周邊謝氏所控制的縣鎮的清洗,由于謝明倫早已籌謀,在三天之內便迅速完成。只要不是謝氏軍中的將士家屬,便無一例外地被趕向楊誠那邊,每人所能帶地,只有隨身衣物和半天的口糧。眼看稻田已經施完最后一次肥,等著一月后收獲了,當然有不少人不愿放棄自己地勞動果實,更不愿離開自己世代居住的地方。不過在謝明倫的鐵腕之下,卻是無可奈何,被強行帶離。三天之內,近十萬地百姓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詛咒之聲充塞著整個武陵。

“那樣我就可以放心了,等明輔回來,你們倆就帶之前挑好的人去五溪,按我們商量好的加緊布置。”謝明倫

道。

謝世宏略有遲疑的說道:“要論險要,五溪根本無法比得上龍興。難道我們真的要和二哥他們分道揚鏣?”

謝明倫笑了笑,果決的說道:“若是我們逃去龍興,到時很多事情恐怕就由不得我們了。況且龍興雖然地形險要,但水源卻全在城外,一旦被圍,根本守不了多久,二叔他再怎么加固,也是於事無補。”四年前便是因為謝世成先逃到龍興,待謝明倫他們輾轉而到時,便擺出一副收容他們的模樣,使得謝明倫惱火不已。是以待朝廷大軍因畏于山道艱險而退時,他便離開龍興,另起爐灶,謝家也因此而分成兩股勢力,再不能團結一致。現在,他又怎么可能讓四年前所受的再次重現呢。

“唉。”謝世宏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三叔不用擔心。”謝明倫笑著安慰道:“說不定到時我會派人把你們接回來呢,誰勝誰敗,還沒定。”

謝世宏點了點頭,旋即又皺眉說道:“不過這次我們是不是太缺德了點,只怕以后百姓,不會再服我們?”

“成大事。便要不擇手段。”謝明倫冷笑說道:“百姓大多短視,就算你拼命為他好,危難之時,又有多少人會幫助你呢?四年前的教訓已經讓我不再相信什么民心,一切只有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謝世宏看著謝明倫那凌厲的眼神,低頭無語。四年前謝明倫可以說是頂著家族內地壓力,不惜血本的收買人心,雖然得到百姓的交口稱贊,不過在謝明倫兵敗之際。百姓卻大多避之不及,更有不少人為了豐厚的懸賞而向官府告發他們。這一段經歷,讓謝明倫一直牢記在心,也直接使得這一次他對百姓態度的截然不同。

二人相對無言之際,一騎快馬從城東飛速馳來。“明輔回來了。”謝明倫開顏笑道,隨即卻神色一凜:“看來事情恐怕不太順利了。”



身著普通百姓服裝的謝明輔一臉愁容,急匆匆地登上城樓后向謝明倫告罪說道:“請大哥治罪。”

“明輔先起來喝口水,慢慢說。”謝明倫親自倒好一杯茶,上前扶起謝明倫和氣的說道。謝明輔是謝世宏的獨子,他這幾年來多虧他們兩父子的全力支持。才能與謝世成相抗衡,維持謝家微妙的平衡。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他又怎么會怪罪到謝明輔的頭上。

謝明輔看了看謝明倫,又望向謝世宏。這才站起身來。將謝明倫遞上來的茶一飲而盡。“我們這次徹徹底底的失敗了,連一個人也沒能潛伏下來。”

“什么!”謝明倫和謝世宏同時失聲叫道。這一次地饑民之中。謝明倫派入了大量的死忠之士,指望能瞞過交州軍,順利的潛伏下來。只待交州大軍一過。便在其后方展開破壞行動,讓交州軍首尾難顧。在他們看來,在近十萬人中摻雜幾百人,簡直是易如反掌之事,不管楊誠如何精明,也無法完全將他們分辨出來。沒想到這才沒幾天,竟然一個不剩的全部被清除出來了,讓他們如何不大為吃驚。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露出什么馬腳來,讓他們發現了!”謝世宏板著臉說道。這一計謀是他和謝明倫起商定的,對他們能否對抗交州軍有著重大的意義,現在竟然完全失敗,雖然謝明輔是他的獨子,他也不敢公然護短。

謝明倫揮手止住謝世宏的喝叱,拉著謝明輔的手說道:“三叔也不要怪明輔,明輔一向精明干練,怎么會露出什么馬腳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明輔詳細說來。”

謝明輔頗有些畏懼的看了謝世宏一眼,嘆氣說道:“我一路全按大哥地吩咐,混在百姓里面。開始都還一切順利,不過在快到湘水的時候,卻突然遇上了交州軍。”

“交州軍?”謝世宏皺眉說道:“那個時候應該還在零陵啊?難道我們的情報出錯了?”

謝明輔搖了搖頭,道:“情報倒沒錯,不過我們遇上的并不是交州大軍。”

“一會是,一會又不是,你腦子壞了!”謝世宏怒聲吼道。他的家教一向極嚴,立即令謝明輔噤聲呆立,一臉畏色。

“三叔別急,我想明輔遇上地一定不是楊誠所率地交州大軍,而是其他交州軍隊,是不是?”謝明倫仍然輕言細語的問道。

謝明輔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不錯,我們遇上地,竟然是飛鳳營。”

“飛鳳營?”謝明倫沉吟道。左飛鴻建立飛鳳營之事,在荊州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武陵一向被他嚴密封鎖著,但那也只是對普通百姓和士兵而言。在他的印象里,對飛鳳營并不看好,男尊女卑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是以連謝明倫也不能免欲,把飛鳳營看作是左飛鴻地無聊之舉而已。更因此對楊誠頗有些不屑,他竟任由自己的小姨子在自己的管轄范圍之內胡做非為,看來他的正直也是有限得緊。

明輔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飛鳳營全都是些女的,到百姓之中。把自己地戰馬讓給體弱的老幼乘騎,又幫百姓背負重物,和百姓們有說有笑,不僅沒讓百姓出現慌亂,反而立即贏得了百姓的贊賞。行了不出十里,她們便和百姓混得極熟。哪些人在百姓里有號召力,也被她們摸得一清二楚。”

謝明倫聞言微微皺眉,本來他以為要安撫這些數日未進食的饑民,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交州軍使用武力,他摻雜在其中的人便可以趁機動,造成混亂。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飛鳳營地這種方式,根本讓謝明輔他們沒有可趁之機。

“一和百姓混熟之后,飛鳳營的人便勸說大家停在原地。說是不久便有做好的飯菜送上。百姓們當然是深信不疑,我們中有幾個趁機鼓動的人,反而被她們看破。百姓停下來之后,那個領頭的女人就讓大家按居住的村子,分成十人一組,每組推選一個什長出來,負責領取糧食。”謝明輔說道。

“聰明。”謝明倫贊嘆的說道。亂民亂民,一旦不亂了,還能起什么作用。

謝明輔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推選出什長后。她又召集什長們,先一村一先的分組,再推選出村長、里長。剛剛推選完畢,真地就有大隊馬車裝著飯菜趕來。一切好像都被她算計好了的,我們想要動大家搶糧。也根本行不通了。”

“楊誠竟然讓他老婆打頭陣。看來我還是失算了。”謝明倫搖頭嘆道。左飛羽一直負責處理交州的難民安置,在安撫難民這方面當然有著豐厚的經驗。讓他的種種后著,都無法繼續。

“那你們又怎么會被清理出來呢?”謝世宏皺眉說道。所有派出的奸細,都經過他們的精心挑選。不僅忠誠沒有問題,而且相貌上也和普通百姓無異,他實在想不通他們是怎么被左飛羽一個剩的分辨出來的。

“等百姓們吃飽之后,又有大隊馬車送來不少帳蓬,飛鳳營便和百姓一起扎營。扎的營又是按一村一村分開地,營寨還沒扎完,我們的人便因為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村子,被指認出來了。”謝明輔喪氣的說道。

“這……”謝世宏也一語塞。一個村子里朝夕相處的百姓,即使是混進一個人,也是顯眼得很,更不用說他那幾百人了。在左飛羽地這樣分配下,確實讓所有地奸細都無所遁形。

“不過她們倒也沒有為難我們,把我們全部清查出來后,每人送上一天的糧食,讓我們離開。我不甘心這么失敗,又混在后面地饑民之中,哪知道沒多久,前面安置好的那批饑民卻主動的搬著煮好地飯菜來迎接了。飛鳳營還沒出面,百姓們又像前面那樣,自動按村子分開,原地安頓下來。三萬饑民,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全部在路上停了下來,我們根本連靠近的機會也沒有。”謝明輔低頭說道。這一次他實在敗得有些窩囊,而且還是敗在一個女人手里,讓他覺得極沒顏面回來。

“算了,這也不能怪你。”謝明倫嘆氣說道。左飛羽安撫百姓已是輕車熟路,他用饑民做成的這把武器,在她面前只怕沒有任何用武之地了。看來他這近十萬的饑民,除了能讓交州軍花費大量的糧食外,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三叔,這事就這樣了,你也別怪明輔。你們倆準備一下,連夜就去五溪吧。”

謝世宏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謝明倫,帶著灰溜溜的謝明輔,折身離去。

“來人,馬上叫醒鄭將軍,讓他來見我!”謝明倫沉聲喝道,看著遠處昏暗的天空,喃喃說道:“我就不信,拖不垮你!”

不多時,一臉倦態的鄭臨便已趕來。雖然已經足足睡了兩天了,但七日七夜未曾合眼的他,仍然沒能恢復元氣。“主公,那小子有消息了嗎?”鄭臨沉聲問道。

連續七天,他為追殺張破舟,幾乎沒有一刻合眼。看著三天前就要將他圍住,卻仍是功虧一潰,不僅沒能將潛入的交州軍擒殺,逃掉的張破舟還在武陵境內到處寫上:“賊軍糧倉被老子燒掉了!”幾個大字,再加上那夜的火光和逃出去那些看守糧倉的士兵的描述,立即在軍中引起不小的混亂。本來他還想繼續追殺下去,卻被謝明倫強令休息,結果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跳梁小丑,不用再管他了。”謝明倫淡淡的說道。

“可是……”想起張破舟,鄭臨仍是一臉殺意。第一次,他遭受到如此慘敗,以萬余人圍殺對方幾十人,卻屢屢受挫。這個打擊對一向自詡極高的他來說,簡直無法承受。

謝明倫皺眉看了鄭臨一眼,平靜的說道:“明輔他們已經失敗了,看來資水北岸也不能保住了,我要你立刻去!”謝明倫手用力的揮了一下,一臉的絕然之色。

“轟!”驚雷炸響,傾盆的大雨頓時將天地覆蓋。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2
第二十章 秋收陰云

雨過天晴,一道美麗的彩虹掛在天際,引得人們紛紛駐足觀看。

資水南岸,楊誠和左飛羽卷著褲腳,躬身并肩在稻田里忙碌著。在他們周圍的大片稻田里,稻子成片成片的平鋪在田里,交州軍士兵和百姓正協力忙碌著,將倒地的稻子扶起。謝明倫見饑民不僅沒有拖住交州軍的腳步,反而被迅速安撫過來,幫助交州軍,便立即命令手下的軍隊按原計劃毀壞農田。一塊塊眼看就要收獲的稻田,或被放火焚燒,或被賊兵們拖著長木滾過,夷為平地。數日之內,資水南岸七縣的無數良田便慘遭毒手。

等楊誠帶著交州軍開到這里時,謝明倫的軍隊早已渡河而去。賊兵的準備極為充分,顯然是蓄謀已久,讓楊誠根本連追擊的機會也沒有,更不用說阻止。謝明倫竟然使用如此歹毒的計謀,實在讓楊誠有些始料不及。雖然七縣的農田并未被全部毀壞,被壓平的稻子也還能加以挽救,但產量無疑會極大的降低。這七縣經過謝明倫的數次收刮,除了邵陵縣城附近因在吳嘉火的帶領下得以保全,其他地方現在已經沒有半粒存糧,超過十萬以上的百姓幾乎要全靠著交州軍的接濟,雖然這次楊誠準備充分,但這仍是一個極大的包袱。而且這個包袱在秋收之后,仍然不能完全擺脫。

面對這樣的局面,楊誠當即停下行進的步伐。留下五千人沿河警戒并修建浮橋后,其他各部均全數派出,協助當地地百姓挽救未被焚毀的稻田。幸好左飛羽沿途一邊救濟饑民,一邊選拔出各村鎮的負責人,使得原本混亂的饑民恢復秩序,得以迅速而有效的投入到自救之中。不過破壞容易創建難。即使是軍民一心,這仍是一項足以讓楊誠他們忙活數日的巨大工程。

“你說我們到底該不該感謝謝明倫呢?”左飛羽擦了擦額頭地汗珠,望著分散在四周農田里的百姓和士兵,感慨的說道。謝明倫這次還算得上“手下留情”,被焚毀的農田并不多,絕對大多數都是這種被木頭壓平的,即使是那些面積小且形狀不規則的,也被人畜踐踏得體無完膚。

楊誠心疼的看了一眼左飛羽,上前扶住她道:“你還是先休息一下。這塊田我一會就弄好了。”左飛羽一直走在最前,全心安撫著不斷涌來的饑民,這幾天幾乎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人已經漸漸吃不消了。這次左飛鴻護著車隊返回交州,才讓她回到軍中好生休息。不過她還沒有休息多久,便又和楊誠一道在稻田里忙碌了,楊誠苦勸無果,也只好默許了。

“浮橋明天就要修好了吧,要不明天你就出發,這里交給我就行了。”左飛羽在田坎邊坐下。一邊微微喘氣,一邊憤憤地說道。稻子是百姓的命根子,謝明倫為了對付交州軍,竟然干出這樣的事來,讓左飛羽也氣憤不已。

楊誠笑了笑。轉身回到田里繼續扶著被壓倒的稻子:“現在過去。也阻止不了了。再說謝明倫既然想拖住我,讓他如意一次又何妨呢?”

左飛羽嘆了口氣。看著后面又有不少稻子倒下,不由微微皺眉。沒有被完全壓斷的稻子,倒還有挽救的希望。但也有不少根莖完全折斷的,便只有看著它枯萎了。謝明倫這次做得很徹底,不僅毀了稻子,更將田里的缺口打開,若不是有這場雨,很多田里只怕已被曬干。稻子成熟的時候一般都會有持續的晴天,他們所做這些到底能換回多少收成,仍是個未知之數。“他們幾個應該到了吧,要是在這里停得太久,只怕他們會守不住地。”左飛羽輕聲說道。

楊誠點了點頭,輕松的說道:“不錯,按原計劃三日后我就該兵臨武陵城下了。不過從這里到武陵不過一百二十里,用不著著急的。”

“打仗的事我當然不及你,我只是擔心你為了我,延誤了大事,那就不好了。”左飛羽深深的看著正雙手不停地楊誠,輕聲嘆道。她和楊誠會合時,狀態極是不佳,讓楊誠緊張不已,到了今天雖然氣色好一點,不過也是隔不了多久便讓她休息。二人數年相處下來,感情已是愈見深厚。

楊誠笑了笑,并未做聲,只是埋頭做著手里地事情,不多時,這塊稻田里的稻子,已經被他全數扶起。看著周圍幾塊自己地勞動成果,楊誠不由咧嘴一笑,在田角的水凼里洗了洗滿是泥漿的手后,大步向左飛羽走去:“我們地任務算是完成了,來,我背你回去吧。”

“算了,這么多人看著……”左飛羽指了指周圍一片忙碌的稻田,略有些羞澀的說道。二人的感情雖然深厚,不過卻從未在眾人面前有過什么親昵的動作,見楊誠不以為然的笑著要來背自己,左飛羽不禁現出驚慌之色。

“有什么關系,我背我娘子,難道還會

閑話?”楊誠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微笑著俯身向左飛去。

左飛羽臉色微紅,拒絕也不好,接受也不好,正在為難之際,封飛和封武兩父子騎著快馬在不遠處的大道停下,向路旁的士兵略一詢問后,快速向楊誠所在的地方奔來。左飛羽見狀輕推了楊誠一下,自己掙扎著起來,一邊離去一邊說道:“你有事,我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封飛和封武雖不是軍中之人,不過卻是商會護衛隊的主要首領,這一次他們更負責另一支開向長沙和襄陽方向的部隊的糧草供給。而在暗中,楊誠與劉虎之間的情報傳遞,也是由兩人一力承辦。現在二人這么急匆匆的,肯定是有大事發生。當下楊誠也顧不得與左飛羽逗樂,看了一眼離去地左飛羽后。大步向二人迎去。



“啟稟大人,大將軍仙逝了。”還沒靠近,封飛沉痛的聲音已傳入楊誠耳中。

“什么!”楊誠一震,雖然已經知道章盛命不久矣,但現在聽到確切的消息,仍然感到震驚。他原本以為章盛怎么也能熬到他平定荊州。哪知道他還沒有開戰,章盛竟然已辭世。

“這里還有劉爺前日送來的幾封密函,當時我們在安縣遇到些麻煩,所以沒能及時送過來,還請大人恕罪。”封飛從貼身的內衣里拿出幾封涂著火漆的信函,恭敬地遞給楊誠。

楊誠皺眉接過信函,以往他和劉虎均是數日才會通一次消息,從來沒有一次就發出這么多封信的先例。一定是長安發生了什么重大的變故,否則絕不會讓劉虎如此著急。

封飛父子屏息看著一臉肅然的楊誠。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他們自然也知道這些信函的重要性,雖然他們有著合理的理由,但畢竟是有所失職。本來他們二人就對當年將楊誠和葉浩天趕出左家寨心存不安,雖然事過境遷,楊誠也從未放在心上,但仍讓他們難以釋懷。楊誠回西域后對他們兩父子的重用,更讓二人誠惶誠恐,生怕做出一點錯事。

看完信函,楊誠長長的吐了口氣,臉色越發凝重起來。劉虎差不多每日兩封加急密函。將長安所發生的事情,詳細地在信中道出,顯然他也對章盛死后的長安,心存不安,才會想到楊誠這個他唯一可以真正依靠的好兄弟。

章盛的國葬在朝會第二天便聲勢浩大的開始了。除了長安所有的大小官員、皇親國戚。還有長安及附近趕來的近五十萬百姓參加了這次葬禮。如此規模空前的葬禮。就連大陳的歷代帝王也相形遜色。借著這次葬禮,小皇帝初露鋒芒。不僅出人意料的以最高地禮儀厚葬章盛,更借機提拔了不少不附權貴的有才之士。每一個人,他總能找到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而且對這些人的長處掌握得清清楚楚,不僅是劉虎,就連各大家族也是大吃一驚。一方面驚異于陳博的識才之能,另一方面也對其隱蔽地情報網絡感到畏懼。

這些人大多分布在長安附近地各個州縣,有的甚至只是亭長、里長而已。但是在眾人毫不知情地情況下,卻在一夜之間趕抵長安,并立即奔赴上任。雖然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職位,但聚在一起卻仍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所有地詔令都是直接發到各個衙門,任命的公文也都一應齊備,并蓋上鎮國玉璽,讓諸大臣簡直有些措手不及。

而另一件事,便是出殯之前,以趙長河為首的長安各要害的軍中將領,在陳博帶著群臣參加章盛葬禮的路上,攔駕上奏,要求以章盛之子章華繼任大將軍之位,以追章盛的功績,安撫三軍之心。眾大臣均沒想到章華竟會在自己父親出殯之前鬧出這一出來,雖然章華當時并未在場,但誰也不難想到,以他的威望和才能,怎么可能使得眾將自愿來舉薦他。章盛死前曾有明言,不讓章家之人接替他的位置,章華父子雖然最終也沒有讓章盛改變主意,卻拉攏眾將發起強諫,不僅是群臣,連陳博的臉色也是極為難看。

雙方僵持近半個時辰,最后陳博才不得不退步忍讓。雖然以大將軍尚未安葬,為人子者應守孝三年為由,沒有立即封章華為大將軍,卻仍表示讓其代理大將軍之事,對其父子二人,均加封了爵位,待章華守孝完畢,再行決定。

有了這次兵諫,長安的形勢頓時變得更復雜起來。三大家族及其下所依附的大小權貴,均感到自己的利益和安全受到威脅,京畿附近的軍隊幾乎全由章盛掌控,而現在又轉為全力支持章華。章華既然敢鼓動眾將威逼皇帝,誰知道他能不能老老實實的守孝三年,萬一有事發生,他們幾乎連反抗的余地也沒有。

章盛出殯的當晚,鄰近的各州軍隊便已暗中開始調動起來,不少士兵更打著哀悼章盛的名義,成群結隊的向長安涌來。雖然章華出動了左右輔都慰地軍隊進行阻攔,也只能將他們擋在長安之外。隨著后續士兵的不斷趕來。情況勢必將越來越復雜。

看到這里,

心情也沉重起來。沒想到章盛一死,竟然會發生這么長安現在的復雜形勢,若是有心之人稍加推動,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釀成不可收拾的大禍。各大家族要防范章華地威脅。章華又想要繼承其父所擁有的權勢,各大家族怎么可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兩方相爭,必會有一番激烈的爭斗。若是因此讓三大家族聯合起來,那章盛苦心做出的種種安排,頓時便成為白費。

雖然劉虎最后在信中讓楊誠安心處理荊州的事務,長安的事他自有應對的辦法,但楊誠仍感受到劉虎的緊張。權力的傾軌之下,沒有多少人能保持理智和冷靜。特別是現在皇權勢弱。皇帝又展現出其與年齡不相符地才華,更會讓手握大權之人生出不軌之心。劉虎雖然現在統領著數萬禁軍,但與這些寵大的勢力相比,仍然顯得那么微不足道。更何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禁軍根本無法完全被他掌握,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章盛的舊部,想來章華的威望要比他強得多。

偏偏自己現在又無法抽身,即使能夠抽身,荊北也被他當做人情送給了三大家族,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他的任何異動都會帶來無法想像的后果。“唉。”楊誠嘆了口氣,收起信函平靜的說道:“安縣那邊,有什么變化?”

看著楊誠的表情,封飛暗地里松了口氣,恭敬回道:“安縣縣令表面上倒是極為配合。不過我們到了縣城之后。剛要向百姓發糧,卻遭到一批流氓打扮地人的哄搶。從交手來看。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且他們都配有兵器,絕對是訓練過的士兵!”

“看來嚴華的情況倒是真地不假。真有些這么不識相地人。”楊誠冷然說道。鐵嚴華之前便告訴過他,部分荊州的權貴擔心受到楊誠地處罰,想暗中破壞交州軍的行動。他本來還對這個消息不屑一顧,稍有點理智的人,都應該明白現在這種形勢下,荊州平定已經不可阻擋。沒想到竟然還真發生了這種事情,讓他心中不禁微微憤怒。

封飛點了點頭,憤憤地說道:“這些人根本就是不自量力,雖然他們人比我們多,不過卻不是商會護衛的對手。不過可惜的是,那縣令趁機溜了,而且有不少百姓在混亂中傷亡。要是我們之前多留個心眼,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封飛當年便是左家寨的二當家,手底的功夫極硬,這些偽裝成流氓的士兵,哪里會是他的對手。

“不怪你們,我也大意了。”楊誠安慰的說道,也是面帶愧色。當初他得到這個消息,也只是向他們通傳了一次而已,并沒有足夠的重視。

望了望周圍的田野,封飛繼續說道:“有幾個縣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不過當地百姓發覺得早,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

楊誠點了點頭,望著資水對岸沉吟道:“看來這場糧食之爭,謝明倫倒也費了不少腦筋。”

“另外還有個不太確定的消息。”封武略有遲疑的說道:“據說江夏的賊軍得知揚州和豫州軍同時向他們進攻時,立即就放棄了江夏城,分成三股:一股逃進了附近的山林;一股奪了些民船,沿江而上,一路不斷搶掠沿岸的鄉鎮,看樣子是想躲到洞庭湖去;第三股卻是走陸路,朝長沙進發,不知道是不是想與武陵賊兵匯合。”

“什么!”楊誠微微皺眉。在他事先的預計里,江夏完全是交給揚州軍對付去了,他只派出數支兩三百人的部隊,接收荊南的各地而已。這些地方的亂民本就暗中和他達成協議,他的部隊雖少,卻完全可以勝任。但江夏的賊兵卻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江夏,他派出的這些部隊雖然不一定會敗,但卻無法阻止賊兵的四處流竄,對于賊兵所經過的各個郡縣,必會遭到巨大的損失。

“三股至少也在三萬人左右,我們已經派出大量探子,相信兩天之內便會有確切的消息。”封武正色說道。

楊誠略一沉吟,果斷的說道:“傳令各路,挑選投誠亂民中的精壯,充實力量。并在各地招募鄉勇,組織自衛,保護稻田,一定不要讓賊兵破壞一個月后的秋收。”雖然今年交州的糧食種植面積在他的鼓勵下擴大了不少,但若是荊南各地均受到這樣的破壞,勢必將會成為擺在他面前的一大難題。民以食為天,若連百姓的肚子也填不飽,那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談了。

“是!”父子二人肅然應道。這場平定荊州之戰,一開始便從糧草上拉開,現在仍然沒有結束的可能。二人身處其中,當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這次楊誠幾乎動用了交州所有的存糧,百姓手中的糧食,僅能維持到秋收而已。雖然數量空前,但他們終日負責押運糧草,深知其消耗之快,以交州之力,承受起來也絕不輕松。

“你們馬上去辦吧,一有新的情報,立即派人傳來,不得延誤。”楊誠正色說道,目送二人走后,看了看自己旁邊的稻田,大步向軍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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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暗渡陳倉

“轟……”一聲驚雷在荊楚大地之上炸響,震得整個地面微微顫抖。傾盆的大雨隨著雷聲漫無邊際的灑下,天地間一片迷蒙。

漢壽水師統領齊昀狼狽的躲入船,一邊擦著身上的水珠,一邊露出慶幸的笑容。想起這幾日來的遭遇,他仍猶在夢中一般。章明忠當年所遺留下下來的戰船,大多在他的手中。這幾年來,雖然他只是漢壽的一名武將,但憑借著自己手中強大的船隊,整個洞庭湖幾乎是任他為所欲為。他在洞庭湖周圍私立稅項,勒索百姓及過往商旅,周圍郡縣的官員根本不敢招惹他,使得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對于普通的百姓,幾乎是想抓就抓,一旦落入他的手中,根本沒有活著回來的希望。短短幾年間,湖庭湖的漁民幾乎為之絕跡,周圍的百姓也大多避禍遠遷。

惡名之甚,整個荊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在這后面,卻是財富的迅速積累,隨著白花花的銀子如潮涌入他的口袋,他的欲望也漸漸難以控制。洞庭湖的油水越來越少,他又派出戰船沿著長江橫行搜掠,有時甚至連半點偽裝也懶得去做。不過百姓的財力本就有限,再加上各地官員的搜刮手段也不比他差,在得到謝家相贈的四名美女和一萬兩百銀之后,二者便狼狽的勾結起來。這些年荊州被掠奪地數以千計的民女,便有大多是由他派出的戰船負責運送。當然他也沒忘了狠狠的敲謝家一筆。

沙洲酒樓的暴露和楊誠出任荊州剌史的消息一經傳來,便引起了他極大地恐慌。一方面,楊誠的為人他也極為清楚,自己這樣為所欲為的日子只怕再難繼續下去;另一方面,他與謝家的這些暗中交易,再加上他這些年的惡行。一旦落入楊誠手里,只怕是想要保全性命也不可得。他當然不希望失去自己好不容易收刮來的無數財富,更舍不得操縱別人生死的那種權力所帶來的快感。

在謝世成派來的使者地誘勸下,齊昀不禁惡從膽邊生,干脆與謝家結成聯盟,想要拖延交州軍在荊州的步伐,以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安排自己的退路。就算權力保不住了,那些財富卻必須保存下來,以供他日后揮霍。再加上他這些來縱橫洞庭。從來沒有遇到任何可相抗衡的敵手,對自己的水師更是信心十足。交州水師組建才不過數月,根本未被他放在眼里。

不過現在,他卻再沒有這種想法,心里唯一的念頭,便是逃脫平海營的追擊。什么權力、聯盟,他再也不想要了,只要能盡情享受自己那用不完的財富,便可以知足了。

當日他在洞庭假意迎接平海營,暗地里卻派出數十之小船。滿載易燃的火油、硫磺,想要一舉將交州這支新興地水師殲滅。哪知道平海營竟然早有準備,他的小船雖然順利的靠近交州的船隊,剛一點火,最前面那幾艘交州戰船卻突然伸出無數的鐵叉。讓火船難作寸進。接著。便是投石車地轟鳴,幾乎只是轉瞬之間。大半火船便被砸成了碎片。

看著交州戰船頂著剩下地火船向他們快速沖來,齊昀只得倉猝應戰。在他原本的計劃里,是要讓這些火船燒掉交州幾艘戰船。然后自己再派出船隊將其團團圍住。由于他占著順風地有利位置,再加上對洞庭的熟悉,完全有可能一舉將只有八艘大船的平海營一舉殲滅。雖然火攻沒能奏效,反而成為自己地威脅,但齊昀卻并不驚慌。漢壽水師雖然算不得精銳,卻有著四十多艘戰船,在數量上有著絕對的優勢。以多打少,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接下來的戰斗,卻讓他驚恐不已。漢壽水師雖然這幾年一直被他當作威逼百姓的棋子,不過到底是正規的水師,一般的水寇根本不敢觸其鋒纓。百姓也曾因不堪忍受而反抗過幾次,但均是一觸即潰,對這次堅固的大型戰船無可奈何。但遇上平海營,齊昀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精妙的陣形,默契的配合,再加上利箭、巨弩和投石器精確無比的進攻,將蜂擁而上的漢壽水師打得潰不成軍。

僅僅半個時辰,四十艘戰船便或毀或俘,折損了大半。等他慌忙下令撤退,再利用幾個沙州將平海營拉下一截后,跟在他后面的僅剩十艘戰船和千余名驚慌失措的將士。若不是親身遭遇,他根本無法相信水戰竟然是這般模樣,戰船的威力竟然可以達到如此強大的地步。他不禁深深的后悔,這些年他雖然獲得了驚人的財富,卻從沒有將一個銅子投入到水師身上。雖然戰船還算完整,但上面的各種設施卻根本無法發揮最佳的威力,一遇上平海營這樣的精銳水師,根本就連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接下來的數日里,平海營卻并沒有一鼓作氣,將他們殲滅。反而悠哉游哉的和他們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來,雖然沒

猛烈的進攻,卻始終牢牢的跟在他們后面,一旦他們便會突然加速,使得他們不得不倉皇逃離。數日來,這種亡命奔逃的日子就這樣不斷重復著,不僅補給盡斷,而且不斷開始有整艘整艘的戰船向平海營投誠。到最后,齊昀只得帶著自己的親信,換乘三艘小船,在這片小島星羅棋布的水域躲避著平海營的追擊。除了他身邊這些人,他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呆在大船上,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手下的士兵擒去邀功了。



看著這場大雨,齊昀總算感到一絲欣慰。雖然夏日的雨總是驟來驟去,持續不了多久,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他卻有機會甩掉后面那艘可怕的敵船。只要能在任何一處登岸,他便有機會逃出生天。現在荊州并沒有完全落入楊誠地掌控之中,只要混入人群,楊誠要想抓住他,便再沒有那么容易了。

“三哥,現在什么都看不見。我們往哪劃啊?”水師副統領齊輝沉著臉走進船艙,一臉憂慮的問道。比起齊昀,齊輝這個副統領更是不如,除了吃喝玩樂,其他一概不管。能當上這副統領,完全是因為他是齊的堂弟而已,雖然在平時對付百姓時不斷有新的花樣,但現在遇到這樣的困難,卻再沒有半點主意了。

“反正不能停!”齊昀斬釘截鐵的說道:“朝著北方。一直劃就是了。告訴他們,只要靠岸,每人賞五十……不,一千兩白銀!”幾年下來,他對這洞庭地水域倒還是有一定的了解,雖然這幾天一直顧著逃跑,不過他心里并沒完全沒譜。這里離北岸,大概只有二十多里的水面,最近的那個小鎮上,還有不少他眷養的流氓惡霸。現在自己落敗的消息想必并未傳出。那些人應該還是可信的。

齊輝臉色蒼白,嘟嘟嚷嚷的說道:“都說不來,你偏要叫上我,現在可好。”出戰之前,他還在漢壽郊外的豪華莊園里享樂呢。美食美酒還有美女。這一切都讓數日沒好好吃上一頓地他回味不已。看著齊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敢再繼續埋怨下去。畢竟他自己也想來分一杯羹,只是沒想到這次的對手這么硬而已。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船上這些人每一個都在齊昀的庇護下得到不少的好處。更因此而捆在了一起,雖然大雨傾盆,但小船仍艱難的行進著。直至這場肆虐的暴雨在半個時辰后停下,追在他們后面的平海營戰船終于失去了蹤影。

看著清晰的湖面,齊昀還沒來得及慶幸他們逃過一劫,遠處的情形卻讓他目瞪口呆。十艘大型戰船從一個隱蔽地港口緩緩駛出,在湖面上停頓片刻,便揚帆向北而行。強勁的南風將每一艘船的風帆鼓滿,不到片刻,便已消失他們的視線之中。

每艘戰船揚起的大旗上,一個讓人熟悉地“齊”字,迎風飄揚,在雨后地陽光下,異常顯眼。

“三軍縭素?”謝明倫細細回味著探子傳回來的最新軍情,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章盛終于死了,他所期待地亂世終于有了一線希望。而楊誠的大軍也在資水南岸停了下來,為章盛舉喪三日的通告連街邊地孩童也無不知曉。

不論是章盛的死,還是交州軍三日內將不會有所行動,對他來說都無疑是個好消息。水以南的破壞行動已告結束,不管楊誠是否要挽救那些稻田,付出的代價都絕不輕松。他現在最希望看到的,當然是交州軍渡河之后,又像在資水南岸那樣,與百姓一道挽救稻田。這樣一耽擱下來,至少可以讓他多出十天的時間。十天,足以讓他安排好一切,等交州軍到達水南岸時,或戰或逃,他都再沒有任何阻礙。

打發走探子后,謝明倫找來鄭臨及一眾武陵將領,準備商量接下來的對策。謝世宏父子已經前去布置他的退路,若是路上無礙,現在應該已經到達五溪。這一路上的種種他已經做過充分準備,只要見勢不對,他便可以有迅速的逃脫,一待進入崇山,饒是有百倍的交州軍,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是不是交州軍殺來了?”鄭臨進得大廳,便急急的問道。從遇到張破舟他們到現在,鄭臨身上那種傲然之氣已漸漸消失,這不僅是因為他費盡力氣也沒能將這股小小的交州軍截殺,更因為這次破壞稻田的行動是由他親自主持。他畢竟是個農家子弟,深知道糧食對百姓的重要,更何況還不到一個月,這些稻子就要變成白花花的大米了。當被強行驅離的百姓回到這里時,面對他們的將會是無盡的絕望和悲傷,他們辛辛苦苦種下的稻子,已經在稻田里腐爛發芽,再不能成為他們的希望。對于他來說,迫切的希望能有一場堂堂正正的戰斗,用來轉移他心中的那份苦悶。

謝明倫搖了搖頭。他也察覺出他這頭號愛將身上地變化。不過這有什么辦法呢?為成大事,便必須不擇手段,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都要充分的利用,即使是自己的親友。對于這些無辜的百姓,自然更不用說了。將章盛

交州軍暫停進軍地消息向眾人說出后。謝明倫平靜的靜待眾人的回應。

與謝明倫一樣,眾人均是露出喜色。和張破舟那支數十人的交州軍交鋒過后,任何人都再不敢輕視交州軍的實力,對他們來說,多一天準備的時間,便多一份生存的希望。交州軍這一延遲,便可以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準備,一旦他們可以將交州軍拒在對岸。直到秋收,那即使是死守武陵,也并不是毫無把握。

“會不會有詐?”鄭臨皺著眉頭說道。因為交州軍的逼近,他地神經早已高度緊崩,只有痛痛快快的一戰,才能緩解下來。這種等待對他來說無疑是漫長而苦悶的,是以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反而沒有什么欣喜之意。

“應該不會吧。章盛的死訊,難道也有人敢捏造?再說這樣對他們又有什么好處呢?”一名將領反駁道,其他人也紛紛咐和。畢竟這樣大的事情。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通告天下,根本不可能瞞得了任何人。

謝明倫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你說說看,這里面會有什么詐呢?”鄭臨一向是他的寵兒,即使是有驚人的言論。他也不會有半點怪罪。

“說不定交州軍會趁我們麻痹大意。在這三天之內突然進軍,殺我們個措手不及。”鄭臨若有所思的說道。

“鄭將軍多慮了吧。交州軍向來以仁義著稱。否則這次就不會被主公略施小計,就阻在資水南岸忙得手忙腳亂了。依我看,交州軍這次不僅沒有詐。而且渡過資水,也會停下一段時間。”一名副將正色說道。

鄭臨正想反駁,卻被謝明倫止住。“交州軍應該會搶在秋收前攻城,所以這段時間我們都不可以掉以輕心,不管這次他有沒有詐,只要我們憑江而守,便可保武陵周全。”

對于如何應對交州軍,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幾乎每天都在商議。雖然沒有什么有效的手段,但對拒江而守倒也達成了共識。水流域地所有船只,幾乎都已經被他們悉數收繳銷毀了,幾處淺灘河段,也派有重兵日夜巡邏,除非交州軍能生出一對翅膀來,飛過水,否則他們都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應對。

“我卻總覺得不妥。”鄭臨皺眉說道:“一切絕對不會按我們所想,楊誠歷經數次大戰,幾乎未嘗敗績,怎么可能讓我們有打持久戰的機會。這一次他故意緩緩進軍,除了有沿途安撫百姓,收攏民心之意,也是想讓我們有所錯覺,以為可以守住武陵,好一勞永逸的拔除我們。一旦交州軍渡過資水,離我們便只有不到兩百里的路程,朝夕可至!”

“別忘了我們還有水,難不成他們可以躲過我們遍布沿岸地崗哨,飛過河來?”剛才那名將領正色駁道,說到飛字時更刻意加重了語氣。其他將領也紛紛露出贊同地表情,就連謝明倫也是有些不以為然。鄭臨這番言論已經數度提起,開始他們還有所認同,但交州軍一直按兵不動,使得大家都松懈下來。再加上嚴密的布置,所以沒人會相信交州軍能夠在突然之間圍住武陵。

“哦對了,那股交州軍現在有何情況?”眼見又要起爭執,謝明倫立即挑開話題。

眾將紛紛搖頭,張破舟自從四處寫上糧倉被毀之后,便消聲匿跡,饒是謝明倫偵騎四出,也無法追查到他們地下落。交州遠在資水,他們倒還沒有多緊張,但這股部隊雖然人數不到一百,卻近在咫尺,現在突然消失,誰也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冒出來,對他們發起突襲。以張破舟他們表現出來的實力,誰也知道可以產生多大的殺傷力。

“是走是戰,主公到底有沒有拿定主意?”悶在一旁地鄭臨甕聲問道。在一開始,謝明倫確實是打算不戰而退,將主力退至五溪,利用崇山險壑與交州軍周旋,待到合適的時機再圖東山再起。但隨著交州軍的種種動作,以及謝家內部的爭斗,特別是謝明華在謝世成的支持下進擊孱陵的行動,讓他漸漸開始猶豫不決起來。鄭臨當然明白謝明倫的擔憂,一旦落荒而逃,謝明華卻借機立下戰功,那他這個謝家之主的地位,只怕會蕩然無存。

這些年謝家內部的爭斗他也不是不知道,謝世成暗中在荊州四處搜掠美女,加以迅練后便送出。四年間僅他們所知,便有千余人,就算一次送十位,也足以讓他結交到上百的達官貴人。現在新皇年幼,朝中的局勢也并不明朗,那些朝廷權貴就算有所行動也并非不可能。若是謝明華得到這些人的支持,交州軍在不知底細之下,或許會因此而吃虧也不一定。謝世成現在似乎感到自己到了末日一般,不斷做出瘋狂的行動,有他支持的謝明華,確實有和謝明倫相抗衡的力量。

謝明倫猶豫半晌,正想作答之時,一只雪白信鴿撲撲飛來,徑直落在他的椅旁。眾人定睛一看,均是微微色變,這只異常俊秀的信鴿,正是謝明輔的心愛之物。以他們的腳程,現在才剛剛抵達五溪,就算要知會謝明倫,也得明天才會到達。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3
第二十二章 氣數已盡

“窠窠窠!”更夫的梆子聲在靜謚的武陵城中響起,伴著夜色遠遠傳開。整個城中只有城墻上仍有依稀的***,忽明忽暗,昭示著城中淡淡的生機。一群群的士兵靠在城垛后面和衣而睡,連續三天來的修筑工事,讓他們疲憊不堪,陣陣鼾聲和夢囈交織在一起,四散傳逸。

“主公,起露了,還是回屋休息吧。”鄭臨將一件披風蓋在謝明倫的身上,關切的說道。

謝明倫微微睜眼,一見是自己的心腹愛將,眼中的警惕之色才慢慢散去。“明輔他們有消息了嗎?”裹了裹披風,謝明倫急急的問道。那日謝明輔放回來的那只信鴿,腿上所綁的是一根白色的布條,連一點墨跡也沒有。謝明輔對他一向恭敬有加,再加上此時正是非常時期,斷不會以此來和他開玩笑。經過眾人的推測,一致認為謝明輔是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將信鴿放飛,連寫字的時間也沒有。

謝明輔他們所走的地方全是他們勢力的腹心之地,而且還有五百精銳的士兵隨行保護,沿途又有三道駐有重兵的關隘。任他們想破腦殼,也想不到謝明輔等人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樣的危險。雖然萬分驚疑,謝明倫卻立即派出兩員大將帶兵向五溪方向趕去,以查明事情的詳情。五溪是他暗藏的根本之地,絕對不容有失。

而另外還有一個讓他不知道該喜該憂的消息。謝明華還沒開始進攻孱陵,便遭到一股不明身份的人地襲擊,不僅被對方燒掉了大半糧草輜重。而且作為主帥的謝明華還被暗箭射中胸口,若不是謝世成及時趕到,只怕小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丟掉了。命雖然保住了,不過謝明華這一年半載卻再也別想舞刀弄劍,就算是下地行走,也須得數月之后了。

從前來傳信的那個士兵口中。謝明倫依稀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那些人的戰法風格,幾乎與前些日子從鄭臨手下逃脫地那伙人如出一轍,而且更顯迅猛,頗有些來去如風的鐵騎作風。五千精銳,竟然連對方的衣角也沒抓著,若是謝明華沒有受傷,只怕這支隊伍也沒有再戰的勇氣了。更何況輜重糧草丟失大半,只要在孱陵稍一拖延,就連全身而退的機會也微乎其微。

少了挑戰自己族主地位的謝明華。謝明倫微微松了口氣。從謝世成派來的人那口氣看來,謝世成現在已經不得不將希望全放在他的身上了,除了任憑吩咐的口頭承諾外,還將調動龍興守軍地信物交給了他。謝世成那越來越烈的復辟之心,因為這次意外,已經再顧不得之前的恩怨,而全放在了謝明倫的身上。謝家內部總算有了暫時的統一,謝明倫卻無法輕松起來:這份遲來的禮物,來得實在有些晚了。

謝明華被襲的地方距飛猿峽不過兩百里,若是兩方在那里遭遇。倒還沒什么。但從對方幾乎完全掌握了謝明華軍的虛實來看,這種可能便微乎其微了。對方顯然是跟蹤了一段時間,才能一擊奏效,那么,飛猿峽便再不安全。張破舟那支交州軍被發現不過是因誤打誤撞。鄭臨在吳嘉火的身上狠下過一番功夫。派兵圍捕時意外的牽出張破舟等人;而襲擊謝明華地這支部隊,卻是因主動進攻而暴露出來。而且隨后又如張破舟他們一般,消失無蹤。

除了這兩支,到底還有多少交州軍潛到他的眼皮底下呢?這個問題數日來一起困繞著謝明倫。讓他夜不能寐。很明顯,雖然交州大軍還遠在百多里外的資水為章盛舉喪,但他所控制的武陵已經不再安全。若是只有這兩支交州軍潛入,倒還有轉的余地,他手下到底還有四萬多士兵,就算是烏合之眾,也不是這區區數百人可以撼動地。但現在地情形看來,這只怕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吳嘉火這支隊伍地目的是他的糧食,而另一支顯然是直指飛猿峽,謝明華地行蹤連他也是剛剛得知,交州軍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預料到謝明華的路線而事先設伏。

楊誠想要一勞永逸的鏟除他,在一開始他便已猜到,而現在,事情已經極為清晰了。除了飛猿峽,其他的各個關隘必定也有潛入的交州軍,只要這些關隘全數陷落,那他確實只有困守這武陵城了。與數萬交州軍打一場實打實的硬仗,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任何人想要在擁有大量神射手的交州軍面前守住這座并不算堅城的武陵,付出的代價都將極為慘重。

謝明倫給楊誠出了一道糧食上的難題,楊誠也同樣回敬了他。離稻子成熟的日子越來越近,連那些開始主張不戰而退的將領,也慢慢動搖。民以食為天,一旦逃入深山,他們必定會陷入缺糧的窘境。而數萬人的部隊里,幾乎有大半的士兵所圖的便是當兵吃糧,一日管飽的三餐。一旦連這點保障也沒有,結果勢必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楊誠的軍隊三日來未進半步,這更讓連謝明倫在內的大多數人有了一搏的念頭。沉甸甸的稻穗,成了每一個人心中的牽掛,今年一直風調雨順,再加上謝明倫在春種之前便借出大量糧種,使得武陵境內沒有半分荒田,眼見著就要迎來百年難遇的豐收之年,誰肯就這樣拱手放棄呢?只要能順利的收割這一季的稻子,所得的糧食便可讓他擁有與朝廷軍隊周旋數年的資本,在這巨大的誘惑面前,謝明倫這些天除了傳令各地加緊戒備外,便是全力修

沿岸的要塞和哨樓,期望著能踞水而守,熬過這不到間。



“還沒有,若是前鋒騎兵沒有全軍覆沒,明早就應該有消息傳回來了。”鄭臨皺眉說道。這次派去馳援謝明輔的三千人中。謝明倫把作為家底的五百騎兵也派出了。而這支部隊地主將,更是僅次于他,又一向以機警和多變著稱的趙趨,只要不遇上數倍的交州軍,絕對不會輕易落敗。

謝明倫點了點頭,這些天他的神經一直高度緊繃。雖然知道趙趨他們要在今晚才能抵達五溪,卻在他們出發的當天,一直問到現在。“交州軍呢?還沒有渡過資水?”謝明倫用力的揉著額頭,輕輕地問道。

“沒有任何動靜。”鄭臨斷然應道:“自從在資水搭起七座浮橋外,交州軍便一直沒有任何舉動。不過……”

“不過什么?”謝明倫緊張的問道。當年他和楊誠對陣時,楊誠奇著頻出,打得他措手不及,而這一次除了派出兩支不到百人的小隊,便再沒有任何讓他意外的舉動。一切都是中規中矩。沒有意外,才是他最大的意外,也是他最為不安的事情。

鄭臨嘆了口氣,皺眉說道:“我們在資水以南的眼線從昨天開始,再沒有傳回半點消息,就連潛伏在荊南其他地區的人,也都像消失了一般。”這幾年來謝明倫一直暗中在荊州各地培養眼線,與謝世成在各地經營酒樓,搶掠民女不同,他所培養的人幾乎一直默默無聞。與一般百姓無異。本來他地打算是趁自己與楊誠對峙之時,讓這些人在后方破壞,讓楊誠無法專心與他對敵。前些日子各地出現破壞農田的事情,便是由這些人暗中進行的,不過這事之后。卻再沒有他們的消息傳來。這讓鄭臨如何不心急。

謝明倫敲了敲額頭,遲疑的說道:“你說交州大軍。到底是在等什么呢?上一次他們的人數不到我的一成,還不斷出擊,這一次人數在我之上。卻一直緩慢推進,若是我現在要走,他能奈我何?”

“等各處關隘陷落,便是交州軍出動之時。”鄭臨肯定的說道,心中卻不住的沉吟中自己已經說了無數次的這句話。就算各處關隘陷落,交州軍再怎么快,也要一日才能抵達武陵城下,而且這還是把渡江忽略不計地。水沿岸的船只已經全被謝明倫收繳,除了一部份被毀去之外,其余均存放在武陵城外三里的一處船塢之中。交州軍無船可渡,要想在他們的嚴密防守下搭建浮橋,也絕非一兩日能辦到的。不管怎么看,他們都有充足地時間決定是撤是留。那些小股部隊駐守地關隘,是絕對不可能阻擋得了百倍軍隊的猛烈進攻地。

看著謝明倫沉吟不語,鄭臨又懇求的說道:“我昨日的建議,還請主公三思。”

謝明倫搖了搖頭,果決地說道:“這事休要在提,若是我現在走了,軍心豈不大亂?”鄭臨數度建議,讓謝明倫帶一萬人先行撤回五溪,就算武陵情況不妙,也對根本損及不大,若是有利,又可以趁勢出擊。不過因為吳嘉火他們的這一鬧,軍心已經微微動搖,謝明華那邊的消息被謝明倫嚴密封鎖了,不然更會引起軒然大波。謝明倫也非無知之輩,就算是保命要緊,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自己一個人跑掉。更何況帶走一萬人,水的防御便會留下不少漏洞,僅憑鄭臨這一批未經大戰的年青將領,如何能在楊誠的面前堅守至秋收。

“那其他關隘我們就這樣棄之不顧?還有龍興那邊,主公準備如何處理?”鄭臨擔憂的問道。謝明華的慘敗讓他一度感到大快人心,任何與謝明倫為敵的人,都被他視為敵人。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深深的憂慮:真正在戰斗還沒有開始,但僅是交州軍這兩支小部隊,就已讓他們損失慘重。先是他數日圍剿無果,后是謝明華在層層護衛之中幾乎被一箭射殺,他的自信現在正漸漸的消逝。交州軍的可怕實力已經超出他的想像太多太多,現在他甚至希望交州軍就這樣呆在資水南岸,停步不前,戰斗來得越遲越好。

謝明倫嘆口氣,無奈的說道:“現在我們還能再分兵嗎?如果那些關隘真的全被交州軍占領,我們至少得派出兩萬人,否則根本于事無補。而龍興那邊,我也不敢抱太多希望,等熬過這一關。再慢慢整治吧。”以前謝明倫在龍興之時,身邊幾乎無兵無將,那些將領更因為謝世成的原因,對他不理不睬,甚至有不少得罪過他。雖然他現在有了調動他們的權力,但要想讓他們真正聽命于自己。只怕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至于臨陣換將,更是戰前大忌。現在他只希望以龍興吸引交州軍地注意,讓他的五溪可以安全一點,沒那么快引來交州軍的圍剿。武陵城勢必不能久守,一待把這批糧食收入手中,他便會毫不猶豫的率眾撤離。

鄭臨點了點頭,顯然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雖然他總覺得有什么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的,卻讓抓破腦殼也想不出這潛在地危機到底是什么。交州軍的主力既然敢如此緩慢。必然會有暗藏的殺著,斷不會如他們表面所看到的這樣。一旦交州軍主力開始行動,必然會讓他們再沒有機會離開。不過他心中的這些想法卻無法向謝明倫表露出來,最近已經有不少人嘲笑他被吳嘉火他們打得膽小了,這一毫無根據的想法一說,只怕連謝明倫也會說他杞人憂天了。

“也不必擔心太多,實在守不住,我們立即撤退就是,這批糧食雖然重要,卻不及

性命緊要。”謝明倫看著自己這個日漸削瘦的愛將。道。“對了,交州水師在洞庭全軍覆沒,齊昀地戰船明天中午便會抵達,你下去多準備準備,要用最盛大的禮儀。來歡迎他們。有了漢壽水師。看交州軍如何順利渡河!”謝明倫面帶期待的說道,說罷仰首望著漆黑的夜空。露出復雜的眼神。

張破舟、吳嘉火、洪承業三人坐在山坡上把酒言歡。

“怎么樣?只要你說出你們這次的目的是什么,我保證留你一條小命。”張破舟揚著手中香氣誘人的雞腿,和顏善眉的說道。在他們三人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謝明輔被反綁著雙手,吊在離地兩丈多高地樹枝上。經過他們數日來的折磨,謝明輔那俊朗的臉已經變得異常蒼白。

張破舟他們自從上次從鄭臨的手下逃脫之后,便再不敢有所異動,一直潛伏在武陵周圍,尋找任何可供利用的機會。由于之前地耽擱,張破舟他們已經無法準時抵達所負責地關隘了。他倒是個隨機應變的人,既然到不了,干脆就放下心思,將四散地屬下收攏起來,想在武陵城建功立業,來抵償失職之事。本來他就對自己守得那個偏僻關隘不報希望,如今決定不去,心情反而更舒暢起來。

或許是天意,竟讓他看到謝世宏父子率兵出城的行動。張破舟雖然不認識二人,但那父子二人均是衣著光鮮,又騎著可比鄭臨坐騎的高頭大馬,自然不難猜出其身份地特殊。當下張破舟和吳嘉火一合計,便領著部隊吊在他們后面,準備伺機展開襲擊。

不過越追,張破舟越是迷惑,謝世宏他們帶著五百人的部隊,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卻專撿人少的小路,生怕被人發現一般。結合二人的身份,更讓張破舟嗅到立下大功的味道,當下也不急于出手,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想做什么。

就這樣死死的吊在后面兩日,所走的地形越來越偏僻和險要,更讓張破舟二人好奇之心大起。根據之前的情報,張破舟自然知道他們并不是趕赴龍興,以二人的身份,以及沿途的來舉動,顯然不是執行一般的任務。

到了第二天的黃昏,謝世宏他們抵達一座險要的關隘之前,頓時讓張破舟大呼后悔。原來這座關隘建在群山之中,周圍大多是陡峭的山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通過。這樣一來,他們勢必無法跟蹤下去,眼看著到手的大功,就這樣失去,氣得他直跺腳。

正在張破舟指關大罵之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謝世宏他們剛到關門下,迎接他們的卻并不是自家守軍,而是如雨的箭矢和漫天的石塊和數根需兩人合抱的滾木。事起突然,謝世宏根本沒有料到會在這里遭到襲擊,頓時被打得人仰馬翻,謝世宏更被一箭射殺。

張破舟和吳嘉火見狀,頓時喜出望外,率著眾人從后殺出。謝明輔本就因父親的突然遇害而慌了手腳,剛剛退出關隘的攻擊范圍,還沒來得及整頓人馬,張破舟他們便已殺來。前后受敵,又是在無法散逃的山道上,根本讓他們連逃的機會也沒有。關隘上的士兵見狀,也紛紛出關進攻,戰斗僅持續了半個時辰,便以謝明輔一方戰死三百余被俘百余的結局告終。

或許是謝明倫真的氣數已盡,這座關隘本來極為隱秘,根本沒在他們所獲得的情報之中。哪料到洪承業在趕赴自己受命攻取那座關隘時,卻在山中遇上數日大雨,為了不誤時,他不得不命令眾人冒雨前進。結果陰差陽錯之下竟跑到這里來了,守關賊兵也因為這里極為隱秘,根本沒有外人來過,又加之大雨之下根本看不清來的是誰,所以連問也沒問,便放他們入關,使得這樣一座險關,就這樣讓洪承業毫不費力的奪了下來。等到謝世宏他們趕來時,洪承業早在這里駐守了數日了,又加上謝明倫本就在這里布置了不少守城器械,在他們的驟然發難下,就算擁有的是五百精銳士兵,也被迅速打得士氣全無。

“這小子倒是挺有骨氣的,我看還是給他個痛快算了。”吳嘉火略有些敬佩的說道。這幾天來,任他們施盡手段,這個看似柔弱的青年竟然一言不發。而他手下的那些補俘的士兵大多是謝明倫在武陵起事后招募的,除了知道謝明輔的身份之外,根本不知道這關隘之后到底是什么。五溪要塞本就是謝明倫的秘密,除了心腹將領和少數一直跟著他的士兵,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就連謝世成,也只是知道謝明倫有個秘密的基地,而不知道具體的位置。

洪承業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謝明倫的堂弟,怎么能這么輕易浪費掉。我們派出這么多人去探路,都無功而返,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機,若是能查出來,一定是大功一件。”洪承業和張破舟相視一笑,露出相同的表情。

“啟稟二位統領,有一支數百人的賊人騎兵已經趕到十里之外了!”二人正在苦思著如何讓謝明輔開口,一名斥趕來急急的稟道。

“好哇,謝明倫這么著急,這里難不成是他的老窩!”洪承業擊掌大笑。謝明倫的手下雖然有數人,不過騎兵卻是了了無幾,數百人的騎兵,幾乎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生意上門了,還好那天我沒將這小子放走的信鴿射掉。”張破舟長身而起,欣喜的說道。

“什么呀,明明就是射偏了。”吳嘉火嘀咕著。

“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山間回蕩,震耳欲聾。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5
第二十三章 開門揖敵

著眼前的險關,趙趨眼中不由透出一絲自豪。雖然他中的地位僅次于鄭臨,但論起名氣卻遠遠不如鄭臨響亮。這也難怪,謝明倫的每次行動,都有鄭臨沖鋒在前,雖然與官軍交鋒的次數并不多,但每一次均是他立了首功。而他趙趨,卻直到最近一個多月,才開始露面,連一次象樣的行動,也沒有參加過。

為這個,軍中諸將暗地里無不在猜測議論著,對他獲得如此高的地位和謝明倫的禮遇感到不滿。除了極少數人,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建立的功勞。謝明倫所倚仗的整個五溪要塞,幾乎是由他一手建起,所有的哨樓、堡壘、暗穴、陷井,無不是他親身踏遍五溪地區的座座高山而親自敲定。而這座險關,更凝聚著他無數的心血,謝明倫之所以敢離開謝世成的屋檐之下,也正因為此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峻。

策馬立在自己這個杰作面前,趙趨卻有些猶豫。和鄭臨不同,在謝明倫遇上趙趨之時,他便已是一個成名已久的獵手。因為一直呆在群山之中,所以名頭并不響亮,但其實力卻并不比名聲在外的嶺南第一獵人左擒虎差。在五溪一帶的崇山峻嶺中,他的腳步幾乎踏遍了任何一個角落,一向以毒蛇猛獸眾多而讓人不敢涉足的五溪,現在幾乎再也找不到一只可以威脅到常人安全的禽獸。而這一切,幾乎都是趙趨一個人的杰作!雖然他在弓箭上的造詣或許在交州軍中還排不上號,但是無論短兵、用毒、布陷、潛伏,他都無一不精,每每能夠以最簡潔而有效的組合。捕殺他所想要獵殺的一切。

謝明倫與趙趨地結識完全是機緣的巧合。趙趨幾乎是天生的捕殺者,自幼便顯示出他驚人的天賦,從他上山捕獵開始,不到三年的時間,他所在的村子地鄰居便紛紛遷走。原因很簡單,出了趙趨。他們再也打不到任何像樣的獵物了,憑著那點在山間劣土里種植的粗糧,根本無法糊口。趙趨與其他獵人不同,其他的獵人一般也知道殺大留下,不讓鳥獸滅絕,但趙趨卻不管這些,只要進入他的視線之內的鳥獸,不論大小,幾乎都無法逃脫。方面數百里的五溪山脈。隨著趙趨活動的范圍不斷擴大,逐漸變得人跡罕至,原本居住在這里的幾個村寨,也因為生活所迫,紛紛遷走,漸漸淡出世人地眼中,寧靜得毫無生氣。

或許是趙趨的殺孽太重,受到了上天的詛咒。強橫無比的他竟然得到了一個虛弱多病的兒子,長到十歲了竟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更不用說繼承他的衣缽。做個出色的獵手了。兒子是趙趨唯一的命根子,讓他如何不著急,遍尋名醫之后,也沒有辦法徹底根治,只能每天以人參續命。保住那口氣而已。

以趙趨的才能。每天所捕殺地獵物自然不難換到一支人參。但是隨著周圍的獵物越來越少,他的活動范圍也越來越大。但所捕到的獵物卻漸漸不夠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卻讓他遇上了負氣從龍興出走的謝明倫,五大箱子地人參和延請天下名醫地承諾。便讓一向獨來獨往的趙趨義無反顧地投到謝明倫的旗下。而這片幾乎毫無人煙的五溪山脈,也隨之成為謝明倫自立地依靠。

整整兩年的時間里,憑著謝明倫暗藏四處的財富和趙趨對五溪的了如指掌,一個堅固無比的要塞正逐漸成形,成為謝氏家族的強大后盾。雖然這里除了這個關隘之外,地形遠不比謝世成所建立的龍興險要,但憑著趙趨精心布置的無數死亡陷井,卻足以讓任何膽敢進犯的人付出慘重的代價。不過這一切,卻在陰差陽錯之下,讓洪承業他們緊緊的扼住了其中的咽喉。

“將軍,我去通知他們出來迎接您。”一名屬下士兵恭敬的說道,正欲拍馬上前,卻被趙趨揮手止住。“不用了,這里已經不再是我們的了。”趙趨長長的嘆道。張破舟他們跟在謝明輔后面所留下的痕跡,哪里瞞得過他的眼睛,但他一路追到這里,卻沒有發現任何打斗的痕跡。謝明輔他們遇襲的地方,就算不是這里,也是在關隘之后。雖然連鄭臨也對張破舟他們束手無策,但他卻不相信憑他們那點人,又沒有任何攻城的器械,能將他精心筑起的這座關隘攻下。

如此一來,關隘的陷落自是不言而喻。此際他并沒費力去想這座關隘是如何被攻下的,而是如何再把它奪回來。這座關隘的設計投入了他大量的心血,是整個五溪防御的要害之地,所以根本沒有任何一條捷徑可以繞過。若是憑此而守,他自信可以輕易的擋住百倍于己的敵人,但現在卻是攻守易主,這根本就沒有在他腦中考慮過。

當然,憑他的本事自然不難翻山越嶺的繞到后面去,但是要讓他手下的這些人也和他一樣,卻是全無可能。憑他一個人,他自然不會盲目的認為自己可以敵過能將謝明輔的五百精銳全數殲滅的交州軍。即使是伏擊,要想讓五百人無一逃脫,也絕不是輕易可以辦到的事。

想到這里,趙趨也不由微微犯難。強攻不僅不能得逞,更會

將;要是就這樣退卻,卻又無法安心,這里畢竟是謝的退路所在;他們這次追來,本就沒有預料這里會失守,為了加快速度,每人所攜帶的糧食也僅能維持到這里而已。再加上這里被他弄得鳥獸絕跡,人煙稀少,要想臨時征集糧草也是毫無辦法。

思慮半晌,趙趨轉身向后,沉聲說道:“傳我命令,全軍退后五里扎營。再命令后退人馬,將口糧留在原地,立即返回武陵。”

看著到口的肥肉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張破舟和洪承業在關墻上氣得直跺腳。“不是吧,難道我們露出什么馬腳嗎?”張破舟百思不得其解,對方根本還沒有接觸自己。居然就這樣退了。

“你別以為謝明倫的手下都是些蠢人。”吳嘉火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前面完全是靠運氣,現在就得靠我們地實力了。”



“難道是鄭臨那小子?”張破舟皺眉說道。雖然幾次都從鄭臨手下有驚無險的逃脫,但他卻并沒有輕看這個被譽為謝氏軍團第一猛將的年青人。若不是憑借著他手下那些千里挑一的精銳士兵,鄭臨那幾次圍殺只怕早已得手,特別是在那個糧倉村落的那次,若不是吳嘉火那個布袋里放出的救命煙霧。他們只怕已經被鄭臨圍了個水泄不通。

吳嘉火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應該不會,要是鄭臨,至少他也會試探一下,絕不會就這樣斷然退走。”

“管他是誰,有我們三個在這里,就算謝明倫親來,也管叫他有來無回。”洪承業自信地說道。這一路來他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而且又運氣奇好的奪下這座險關。在他心里已經在預計著如何在楊誠大軍趕來之后,蓋過其他各路統領,以奪取飛虎營的無上稱謂了。

三人均是會心一笑,這幾日他們也徹徹底底的將這關隘附近的地形查了一遍,看得越多,越是贊嘆。這樣座關隘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不僅地勢險要,而且關內的各種物資也極為充足,就算謝明倫將自己手中的軍隊全部派來,他們也有足夠的信心能堅守一月以上。雖然他們派去探查關隘后面的人遇上無數陷井。或死或傷,無法再進一步。但這更讓他們相信這里有謝明倫地大秘密,一個足以讓他們立下別人無法比及的大功勞的秘密。

“瞧,那是什么!”三人正要走下關隘,卻聽得數名士兵驚聲呼叫。三人回頭相視。卻見剛才敵人退卻的林中。一個人影極速奔出,卻沒有向關門這邊奔來。而是直奔遠處的一段懸崖。那人到了崖邊,去勢卻仍沒有半點停頓,眾人正要發出驚呼。卻見那人影手足并用,迅捷無比的向崖下攀去。每一處藤條、樹枝、突出的巖石,幾乎都完全落入那人的算計之中,更被他充分的利用起來,沒過多久,便如同直墜而下般直抵崖底。

眾人還沒從震憾中回過神來,那人的身影又再度出現在另一面地山崖上,而這一次卻是向上攀巖。雖然速度比起下崖慢了不少,但卻讓每個人都瞪大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怕連長期生活在山中的猿猴,也無法做到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動作,看著那人攀上山崖,漸漸消失在密林之中,眾人的目光仍然久久不能收回。

三人相視無言,看著關隘左右兩道他們自恃地懸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從現在開始,迎接他們地必然是數個不眠之夜。

“嗚……”號角齊鳴,鼓聲震天。

水北岸,鄭臨策馬昂首而立。在他身后,五千全副武裝的士兵一字排開,軍容鼎盛。為了迎接齊昀所率地漢壽水師,謝明倫幾乎將武陵城中兵甲齊全的士兵全部派來。一方面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強大實力,穩定武陵日漸不安地民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在齊昀面前立威,讓這個眼中只有金銀的貪官死心踏地的追隨自己,共同渡過眼前這個難關。

此是正值漲水之際,水的江面也變得極為寬闊。七艘高達數丈的樓船沿著江心,緩緩的逆流而上。左右各伸出的二十十大槳整齊而有力的劃動著,任是水流湍急,樓船的速度也是絲毫不減。樓船的甲板上,挎弓持刀的士兵站滿了船沿,兩臺巨型弩機安放在頂層的甲板上,精鐵打制的弩身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顯示著這支艦隊的不容忽視的實力。

鄭臨眉頭微皺,在他面前的這支船隊,與他所聽到的那支只知掠奪百姓和過往商旅的水師似乎有些出處。雖然他沒有見過齊昀及他手下的水師,但因為互相在利益上的關系,對他們的底細也是知之甚詳。在他的心里,很難把現在這支威武的船隊和搶掠百姓的強盜官兵聯系起來。不過旋即他也釋然,漢壽水師既然能在洞庭一舉殲滅新興地交州水師,實力自然不會弱到哪里去。有了和交州軍的幾次接觸,他也不難想像。交州軍的水師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鄭臨側眼看向不遠處停靠在岸邊,準備上前迎接的己方水師,不由得一陣自漸形穢。武陵城雖然建在水河邊,卻一直沒

樣的水師,就算是整個荊州,雖然空有水鄉之名。也當年所留下的這支漢壽水師可以上得了臺面。奪下武陵之下,謝明倫便將水流域地船只全部收繳,除了毀去一部份,其他的便用來臨時組建了一支水師,用來阻擋交州軍的渡江。

不過這支水師雖然有數十條小船,卻完全是烏合之眾,就連統率的將領,也是個毫不知水戰的生手,更不用說那些東拉西湊的士兵了。其中有不少將士。甚至連水性都不通,若是真的打起來,真不知道能對交州軍產生多大的影響。不過謝明倫也并沒有對他們有多大的希望,只是抱著聊勝于無地心態,連他們的訓練也都是聽之任之,從不過問。在平時,鄭臨倒還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不過現在與漢壽水師一比,卻頗有些抬不起頭的感覺,畢竟這相差也實在是太大了。

“轟!”一艘武陵水師的船剛一靠近。便被樓船泛起的大浪沖得左右搖擺,再加上水流本就很急,操舟之人頓時著了慌,根本無法控制。不到片刻,竟在連續的大浪下翻了個底朝天。一船敲鑼打鼓的人盡落水中。狼狽不堪。樓船上的士兵見狀頓時爆出哄然大笑,不過船行的速度卻并沒有因此減緩。更沒有絲毫派人救援的意思。

原本喜慶地場面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后面歡迎的船只見狀也只得遠遠避開,沿著近岸努力跟上。對于那些落水的人,漢壽水師沒有派人救援。武陵水師的人又不敢去救援,沒多久便被大水沖得無影無蹤。看著自己的伙伴就這樣沒了,幸存地那些歡迎地人也有些不是滋味,鑼鼓聲頓時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鄭臨搖了搖頭,顏面無光的調馬轉入隊后,對漢壽水師地不施援手他也有些忿忿不平。殲滅交州水師又怎么樣?得罪了交州軍,除了武陵,現在又有什么地方敢庇護他們。不過現在正是需要利用他們的時候,他也不好怎么發作,反正一旦形勢不對,他們也只是謝明倫所犧牲的棋子而已。雖然心中不斷安慰自己,不過這歡迎地場面他卻沒臉呆下去了,有了這個小插曲,夠齊昀那幫人嘲笑他們的了。

正在鄭臨悶悶不樂的時候,一個心腹士兵趕了上來,湊到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什么!”聽完之后,鄭臨不由臉色微變,當下低聲吩咐幾句后,策馬向武陵城趕去。

謝明倫正在靠近水邊的城樓上遙望著遠處駛來的盟友艦隊,卻見鄭臨眉頭緊鎖飛馬馳來,不由微微疑惑。不過聽完鄭臨的匯報之后,他的臉色也沉重起來。水南岸的暗哨從早晨到現在竟然沒有任何的聯絡!

雖然謝明倫早就將水南岸的部隊撤了回來,但仍在那里留下無數的暗哨,以監測交州軍的一舉一動。每隔半個時辰,不管有無異常,每個暗哨都會向靠后的暗哨匯報情況,然后再這樣逐一傳遞,直接傳到鄭臨那里。若是有任何一久出現意外,或是前方的暗哨沒有準時傳遞消息,后面的暗哨都會及時的點起狼煙,發出警告。除非交州軍能在半個時辰內一舉端掉水南岸的所有暗哨,否則他們的行蹤必會顯露無疑。

謝明倫對鄭臨的這個布置極為贊賞,而且這些暗哨的家人全都被強行留在武陵城中,根本不擔心他們叛變。只要交州軍不能悄無聲息的趕抵武陵城下,而且立即渡河,那他便不會陷入困境。但現在這個天衣無縫的設計竟然一下子失效,讓二人如何不心中惶恐。這些暗哨之人都被下過嚴厲的命令,絕對不敢故意延時不報,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已經全數落入交州軍的手中。鄭臨因為親自安排迎接齊昀的事宜,再加上一直都相安無事,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全交給了手下的人處理。直到剛才那些人感到不對,向鄭臨稟報,時間已經過了數個時辰了。

“再派些精明的人,過河去看看。另外這件事暫時就你我二人知道,千萬別傳了出去。”謝明倫急急的說道,上百個暗哨被一舉端掉,事態的嚴重已經不言而喻。若是傳了出去,對軍心絕對是一個震動,他可不希望在這當口,惹出這樣的麻煩來,在齊昀面前,他現在還必須保持強勢的地位。

鄭臨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又轉身說道:“這漢壽水師似乎有點不對勁哦。”

“不對勁?怎么了?”謝明倫皺眉問道,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感覺。

“說不上來。”鄭臨遲疑的說道:“要不我們還是防他一手?”

謝明倫點了點頭,對于齊昀的貪財他也是極為了解,本就沒有指望他能真正的效忠自己。“那就讓他們開到船塢那邊去,然后馬上讓齊昀入城相見,其他人一律不準進入武陵。”謝明倫沉聲說道,眼神投向空無一人的對岸,竟有些畏色。

不要齊昀的部隊進城,那他們便起不了什么作用,憑船上那點水師士兵,哪能與自己抗衡。而且齊昀落到自己手里后,他的水師自然不敢有半點異動了。謝明倫正打著心中的如意算盤,卻沒想到半個時辰后,這個決定卻讓他后悔莫及。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6
第二十四章 長安亂起

"什么!選駙馬?”聽到俞兵帶來的消息,劉虎急得連噴了出來。

俞兵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的說道:“這消息據說前天就傳出來了,不過只是在極少數世家公子之間流傳,直到今天紫玉公主大張旗鼓的出現在碧玉軒,立即引起軒然大波。末將回來的路上,已經有不少人朝碧玉軒方面趕去,想必現在那里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劉虎泯了泯嘴,將齒間的殘渣吐出,騰然而立:“***,這小祖宗怎么在現在鬧這一出,這不是要人命嗎?”章盛剛剛入土,紫玉公主便在皇帝面前吵著要休了章明忠這個駙馬爺,不過當時陳博和他都為章華等人的威逼弄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心來理會紫玉公主的胡鬧。章盛雖然死了,但這個時候的章家父子仍然享受著章盛這個無敵大將軍的余蔭,任何針對他們的行動,都會遭到軍中將領的一致敵意。紫玉公主在這個時候要休掉章明忠,只怕會引起整個長安軍中將士的公憤,陳博本來想慢慢將這件事拖下去,哪料到紫玉公主竟然又鬧出了公開選駙馬的亂子來。

“爺,現在怎么辦?”俞兵皺眉問道。現在長安的局勢極為復雜,任何的一點波動,都有可能引起一場極大的浩劫。饒是他跟著劉虎東征西討,見過無數生死一線的大場面,也不禁微微著急。

“皇上知道這事了嗎?”劉虎沉吟道。章盛死了才不過半月時間,長安的形勢就已經發生了翻天復地的變化。長安外圍請求進入皇陵拜謁章盛的將士仍然圍聚不散,總數直追四十萬之眾,雖然他們表面上有著堂而皇之的理由,但稍有頭腦地人都不難猜出。這些將士正是各大家族用以鎮懾章華父子的。一旦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正面沖突,這些人只怕會立即沖破左右輔都尉的防線,直奔長安而來。雖然長安現在仍然擁有二十萬的精銳之師,恐怕到時仍然會陷入四面受困的亂局之中。

亂世已經初現端倪。大陳立國雖然已有百余年,但一直陷入對外征戰地泥潭之中不能自拔。國內的百姓,更因不堪忍受戰爭之苦和官吏的盤剝而數度群起反抗。雖然這些反抗最終都被鎮壓下去。但整個社會卻已經陷入動蕩之中,沒有數十年的休養生息,百姓與朝廷之間的隔;本無法消彌。而居于皇族之下的士大夫階層,又因歷代皇帝的猜忌而倍受迫害,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夠保持長久的興盛。世家與皇族之間的關系,早已處在極度不信任地危險邊緣,只要皇權的力量低到一定程度,危機必然會迅速爆發。

也不知道是陳氏家族的幸還是不幸。從立國以來,竟沒有出過一任昏君。與之相反,幾乎每一任皇帝都有著卓越的才能。但與之同時,每一任帝王卻有著相同的性格,那就是對大臣的極度猜疑。試想一下,連章盛這樣忠貞不二的無敵戰將,也被閑置在長安四十余年,雖然享受著高官厚祿和皇帝的無比尊崇,卻再沒有機會領軍出征。而那些不斷起落的家族,更是可想而知了。

“應該知道了吧。”俞兵遲疑的說道。他得到這一消息之后,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來回報劉虎。但是這消息正以驚人的速度傳遍長安,以陳博那個神秘莫測的情報網絡,想必知道的也絕不會比他們遲。

劉虎背負雙手,不停的在屋里來回踱步,緊鎖地眉頭幾乎凝在了他地額頭上。隨著他和陳博走得越來越近。紫玉公主也漸漸對他有所顧忌起來。除了偶爾要求他提拔幾名禁軍中的低級將領外,幾乎再沒有找他單獨交談過。而這一次公開招駙馬地事情。劉虎更是事先沒有聽到半點風聲,現在突然發難,讓他連半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一時間竟手足無措起來。

章明忠豈是現在能夠得罪得起的!章明忠才能遠不及章盛,甚至連章華也比不上,不過此人卻極顧面子,虛榮心又遠勝常人。紫玉公主本就被他引為奇恥大辱,只是苦于紫玉公主一直居住皇城,沒有讓他抓到真憑實據,否則以他的脾氣,早就鬧出大亂子來。而這一次紫玉公主休駙馬不成,竟公開先新駙,讓章明忠如何能夠忍受得了。碧玉軒這一次,只怕再無法善了了。

苦思良久,劉虎仍然沒有想到可行地解決方法,心中不由大罵起紫玉公主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雖然她與章明忠不和,又眷養面首的事情已經是長安城內公開的秘密,但畢竟表面上的功夫她還做得中規中矩,盡顯公主的風范。不過這件事一出,她的形象和名聲只怕會跌到極點。雖然因種種原因而私養面首的女子在長安城并不鮮見,但一般都做得極為隱秘,而且一旦被分諸于世,大多連性命都無法保全。唯獨這紫玉公主,竟然半公開的挑選合意的世家子弟入幕,現在更是發展到了極致。只要是個男人,只怕都無法忍氣吞聲,更何況章忠明的手中,現在還掌握著京城外圍三支數量上萬的軍隊。

“我先去看看,你馬上回營召集所有將士

聽候我的命令!”在這里坐等畢竟不是辦法,劉虎跺起放在一旁的長刀,一邊向外奔去,一邊對俞兵說道。雖然他現在在長安算是初步站住了腳跟,不過對長安城內復雜的形勢和爭斗,仍然不能清楚的把握。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希望長安能再穩定個三五年的了。

騎著郝威從神馬營給他帶來的河曲戰馬,劉虎僅帶了兩名親隨士兵,便匆匆向碧玉樓方向奔去。一路上的行人,幾乎都與他們朝著同樣的方向行進。這也難怪,這不僅是因為紫玉公主的身份尊貴,更牽涉到顯赫長安的章氏家族,當然也有不少人因仰慕紫玉公主的艷名,而欲一睹風彩。總之隨著這個消息地傳開。整個長安城都為之轟動起來,不論是心存僥幸,想要贏得垂青的青年才俊,還是有心看熱鬧的平民百姓,都紛紛向同一個方向涌去。

越向前行,人群越是密集。劉虎騎在馬上不斷大聲喝叱。甚至拔刀威脅,也再不能前進步半。無奈之下,他只得讓一名親兵將戰馬牽回,只身投入人群之中,憑著自己遠勝常人的力量,不斷向前擠去。這一來行進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不過形象卻極是狼狽不堪。不長的一段街道竟足足讓他花去半個時辰地時間,而且這還是他幾乎強行沖撞的結果。

看著離自己僅有百步之遙的碧玉軒,劉虎不由微微嘆氣。正如俞兵所言。這里早已被四面涌來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的堵了個水泄不通,就算以他之力,要想從人群里穿越而過,也是力所不及了。幸好劉虎身高比普通百姓要略勝一籌,舉目四望,周圍的情形倒還能看出個一二來。環視四周,劉虎心不中由一緊。在這密集的人群中,他竟感覺到濃濃的殺意。雖然表面上他還看不出什么來,但那種歷經戰陣,生死相搏得來的寶貴經驗。卻讓他無比堅信:人群之中竟混雜著不少帶著兵器地人!

現在的形勢本就已經異常復雜了,而現在竟讓他發現這一件事,頓時讓他的神經高度緊繃起來。再一細細觀察后,立即讓他捕捉到一些可疑的身影。這些人大多是些家仆打扮,而且從衣服的質量來看。絕非一般人家的仆從。與其他純屬看熱鬧的人不同。這些人并不是一直盯著碧玉樓的方向,而是不斷的四處張望。更以眼色向自己的同伴傳遞著信息。



這一切當然瞞不過劉虎地眼睛,但同時一個巨大的疑問在他心里升起:這些心懷不軌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要知道長安與其他地方不同。對于兵器的管制仍然極為嚴厲。普通的百姓除了生活中所需要地刀具,其他地利器均被嚴格限制,一旦查出,將會受到極為嚴厲的處罰。而一般地鐵匠鋪里,也絕不敢出售超常的兵器。再加上這些人的衣著,稍一思慮便不難想出他們地身份:以常理來看,這些人絕對是那些前來赴會的世家子弟的護衛。

要想公開成為紫玉公主的駙馬,必然會被章明忠視為死敵。雖然章明忠所掌握的軍隊駐在城外,沒有奉詔根本不能進入城內,但畢竟章家在軍中享有極高的威望,若是他要調動城內的兵馬,也絕非難以辦到的事情。雖然在這種情形下調動軍馬無疑會犯下不可饒恕之罪,但以章明忠的性格,卻并非沒有可能。說不定這些早已對章明忠心存敵意的世家子弟,還想趁亂剌殺章明忠。

想到這里,劉虎再不能等待,當下縱身躍起,踏著眾人的肩、頭,閃電般向碧玉樓撲去。不管是章明忠憤怒之下殺了這些世家子弟及紫玉公主,又或是這些心懷不軌的世家子弟暗殺得手,必定會使長安陷入巨大的混亂之中。現在他已經沒有時間調動神威營前面阻止了,至于禁軍,連他也沒有權力擅自調出皇城,唯一能做的,便是向紫玉公主痛陳厲害,在章明忠聞訊趕來之前讓他們離開此地。

“篷!”圍觀的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劉虎已經躍上碧玉樓的二樓,絲毫未停的踢開窗戶,縱身躍入。破窗的聲音立即驚動了守在樓內的護衛,紛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撲來。劉虎見狀也沒時間多說,提起長刀便攻去。這些護衛全是紫玉公主在宮中的護衛,雖不隸屬禁軍,卻到底認識這個掌管數萬禁軍的新貴,正在猶豫要不要向劉虎進攻之際,已被劉虎的刀勢卷入。

“砰……”陣陣沉悶的聲音此起彼伏,蜂擁而至的護衛幾乎和劉虎拼不上兩合,便被擊飛開外。這些人都是紫玉公主網羅來的高手,本不至于如此迅速被劉虎擊潰,不過因為劉虎的身份及平時表現出來的驚人戰技,讓他們根本來不及施展自己的本事,便已敗在劉虎手中。不過劉虎并不想太過得罪紫玉公主,下手雖快,卻均以拳腳及刀鞘相攻,并沒有傷及一人性命。

“嘭!”最后一護衛被劉虎一腳踢飛。重重的落在木梯之上,頓時砸起一個大洞,濺起陣陣木屑。劉虎收回長刀,輕巧的從樓上躍下,沒事般的向在大堂中圍坐一桌地眾人走去。

大堂

大圓桌旁,除慵懶的坐在上首的紫玉公主。周圍還圍名身著華服的青年公子。稍一打量坐著的眾人,劉虎也不由暗自驚心,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長安城內有頭有臉地世家子弟,幾乎有大半都坐在了這里,就連一向與他兄弟相稱的潘慶聰,也居然位列其中,而且還裝做與劉虎素不相識的樣子,連個打招呼的眼神也欠奉。而今天的紫玉公主也確實是艷光四射。一襲紫色的輕紗薄衫之下,欺霜賽雪的肌膚足以勾起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的欲望。烏黑的長發直垂腰際,兩支精致地發簪恰到好處的點綴著,細長的睫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散發著人見人愛的萬種風情。

樓上的響動本來引起了眾人的側目,不過在紫玉公主環視一圈之后,每一個人都做出鎮定無比的樣子,連劉虎大步靠前,也是看也不看。“喲,這不是我們劉大統領嗎?”巧笑言兮。聲如黃鸝,若不是劉虎早就看清這絕色美女背后的野心和無情,只怕也會和這些世家子弟一般忍不住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劉虎恭敬地一禮之后,立即開門見山的問道。

“難道公主的事情,需要向劉統領請示不成!”面對劉虎的質問。紫玉公主臉上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微微一笑。倒是坐在她身旁地一名錦衣青年,不屑地說道。臉上盡是輕蔑的神色。

劉虎暗中壓下怒火,雖然這青年人只在吏部有一個虛銜,卻是鄭南風最為疼愛地孫子鄭浩。一向被眾人視為將來繼承鄭氏族長的不二人選。劉虎雖然貴為禁軍大統領,不過由于出身貧賤,向來被這些人所瞧不起。現在見他強行闖入,語氣不善,當然更不會給他好臉色了。

“公主,請不要一錯再錯,您可知道今天的事會引起多么嚴重地后果嗎?”劉虎正眼也沒瞧鄭浩,盯著紫玉公主沉聲說道。

紫玉公主淡淡一笑,柔聲說道:“本宮不過是請幾位好友一起喝酒聊天,倒不知道這樣會引起什么樣的嚴重后果。”

“你……”劉虎一時氣急,皺眉說道:“請公主移駕,末將想與公主單獨相談。”

“不用了。”紫玉公主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散:“這里都是本宮的知心好友,本宮向來不會向他們隱瞞任何事情。劉統領有事還請直說吧,不然還是不要影響我們的雅興。”

“那好!”劉虎沉聲說道:“公主在這里的消息已經傳遍長安,車騎將軍想必也會隨后而至。”章盛死后,為了安撫章華父子,章明忠已被正式冊封為車騎將軍,職位僅次于趙長河。

“本宮已和他斷絕任何關系,他來又怎么樣?”紫玉公主看了看周圍的青年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果然,立即便有幾個護花使者站起來拍著胸口,信誓旦旦的宣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紫玉公主。而其他的人也不甘落后,爭先恐后的表達著自己對紫玉公主的忠心。這些人以前本就對章明忠極看不慣,現在章盛一死,更是肆無忌憚起來。雖然真正面對章明忠時沒有幾個人能保持現在這樣,不過現在正是博取美人芳心的時候,又有幾人能計較之后的后果呢。

劉虎跺了跺腳,氣急的說道:“皇上并沒有準許你與車騎將軍斷絕關系,哪能憑你一個人說了算。”

“你是什么身份,敢用這樣的態度和公主講話!”坐在鄭浩旁邊的一拍案喝道,赫然是顧氏家族中惡名最甚的顧愷文。這顧愷文雖然是顧良澤的小妾所生,不過卻是顧良澤最小的兒子,一向頗受寵愛,雖然并不常在長安,不過他在雍州一帶的無法無天,卻是世人盡知。

劉虎劍眉一豎,眼中閃過一絲殺氣。若是他羽翼已豐,絕對不會對這些人客氣半分。但現在,他卻必須得忍,不僅要自己忍,還得努力營造一個對自己有利的環境。他這棵根不深葉不茂的小樹,還沒法承受大風大浪。“我奉有皇上口諭,讓紫玉公主立即進宮見駕!”劉虎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事到如今,他只得搬出陳博,來壓制眾人。雖然陳博還沒有親政,但到底是一國之主,在公開場合之下,就算是三個輔政大臣,也得敬上幾分。

“真的是我皇弟叫你來的?”紫玉公主微微笑道,頷首看著自己如蔥的玉指。其他人也從紫玉公主的話中聽出意思來,紛紛向劉虎責問,大有劉虎假傳圣旨的味道。

“哼!”劉虎重重的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感覺到所處的地板發出微微的顫抖,當下不由臉色微變。憑他多年的經驗,幾乎可以立即判斷出這正是騎兵馳來的前兆,數量竟在一千以上!難道章明忠竟然帶著騎兵來了?長安的城防是由趙長河負責,怎么可能放章明忠進城?看著紫玉公主微有得色的眼神,劉虎腦子里頓時冒出無數的疑問。

“轟……”隆隆的蹄聲夾著百姓的尖叫聲,傳入堂中眾人的耳朵,劉虎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日之事,想必已經無法善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3-27 20:56
第二十五章 兵臨城下

“哥,要是咱們也有這樣的船,你說多好!”碼頭上,兩名賊兵看著掛著漢壽水師的大型戰船漸漸駛近,眼中盡是羨慕之色。

“得了吧,人家是兵,我們是賊……好像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這一趟能保得了命不錯了,你哥我現在可真后悔為了那幾斗米硬把你拉來。”年長的賊兵嘆氣說道。造反對于大多數百姓來說都不陌生,在生與死的決擇里,很少有人能夠看清每一件事情背后所隱藏的危險。

年青的賊兵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道:“要是我們哥倆不來當兵,那老娘不得餓死?你也別想太多,聽說交州軍一向不會濫殺無辜,只要我們到時趁早投了交州軍,說不定還能做回百姓呢。”

“有這么好的事嗎?刀箭可不長眼,聽說交州軍里個個都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要射你左眼,絕不會射到你的右眼。說不定我們連人家長的什么樣都沒看見,就被射死了,還投什么降。”年長的賊兵嘆氣說道,一臉的憂慮。隨著戰爭的日漸臨近,雖然謝明倫對外界的消息進行了嚴密的封鎖,但關于交州軍的種種傳聞,還是不斷傳入軍中。雖然怯戰之人占了多數,不過由于這些將士的親屬大多住在武陵城中,使得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叛逃。

“不會吧。”年青的賊兵皺眉說道,旋即想起這幾日來所聽到的傳聞,神色不由一暗。是呀,戰斗一起,誰還會手下留情。就像當初他們攻破武陵時。那些官軍見大勢已去,不少人便跪地求饒,結果還不是被自己這些人沖上去砍成了肉泥。就連郡守府里那些婢女仆役也是一個沒剩,全殺了個精光。

“咦?他們在做什么?”江面上七艘漢壽水師的戰船并沒有聽從護衛在旁的武陵戰船地指揮,一齊調轉船頭,向碼頭駛來。本來按謝明倫的意思。只讓齊昀所乘的旗艦進入碼頭,其他船只則就近停泊。一方面是要控制其上岸人數,以免發生沖突。齊昀手下可都是些魚肉百姓的虎狼之徒,要是讓他們任意上岸,只怕會將武陵城鬧得雞犬不寧。為了避免在這關鍵時刻發生不愉快的事件,這樣做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謝明倫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而另一方面,這里雖然一直都是武陵聯系水兩岸地重要碼頭,不過卻僅限渡船及小型商船停泊。根本無法停靠這七艘巨型的樓船。再加上碼頭外差不多已經被謝明倫收繳來的上百只小船堵得水泄不通,連讓齊昀旗艦停靠的空位也是臨時挪出來的。

“好像有點不對吧。”年青賊兵驚訝的說道。七艘戰船上的士兵已經將背上的弓箭取下,搭箭放在身前,竟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而船首地幾輛巨弩機旁,也各有不少人在忙祿著,正在將巨大的弩矢安放其上。船上的這一幕被越來越多的人察覺,歡慶的場面突然間靜了下來。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這幾艘戰船都不似抱著善意而來,而是隨時都可能發起猛烈進攻的戰爭機器。

為了充排場,碼頭上的上百支小船上。都或多或少的站著謝明倫臨時抽調來的士兵。在這其中,僅有少數是武陵水師中的人,大多數地人根本連乘船的經驗也沒有什么。開始大家還有猜測這些漢壽水師到底要做什么,呆立半晌之后,有些人開始意識到情況不對。驚慌失措的開始向岸上劃去。但這些小船本就排得密密實實。船上的人又根本不會駕船,局部的混亂漸漸擴大。不多時靠近碼頭地江面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靠近岸邊地那些還有幸逃到岸,而離得遠的那些,則根本沒有機會。人推人、船撞船,樓船還沒靠近,便已經有不少人在混亂中被擠下江中,更有不少船因為駕船之人缺乏經驗,而翻了個底朝天,整船地人也隨之沉入江中。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江面上傳來,漢壽水師的旗幟迅速降下,取而代之地是冉冉升起的平海營大旗。這七艘戰船,正是平海營在洞庭一役俘獲的漢壽水師戰船。除了負責聯絡謝明倫那幾名投誠將領,其他人早已換成平海營的戰士。洞庭一戰齊昀根本沒有任何上岸的機會,但是他殲滅平海營的謠言卻在楊誠的授意下迅速傳播開來。謝明倫在武陵以外的眼線被逐漸拔除后,對這個消息也難辯真假,再加上數日前趕來武陵的那幾人又確是齊昀的手下,頓時讓他對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蔡進銳立在船首,傲然看著面前這支混亂不堪的武陵水師。在這種巨型戰艦面前,就算是當年他那只縱橫崖州海盜船隊,也只能不戰而逃,更遑論這支根本連水戰都沒有經歷過的烏合之眾。戰船的大小雖然不能決定水戰的勝負,但在雙方將士素質相近的情況下,擁有大型戰船的一方面無疑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更何況平海營水師的素質與武陵水師完全不在一個層面。是以還沒有開始戰斗,對方的士氣便已跌到了底谷。

在南海郡里楊誠當著眾人讓他率隊開赴江夏,不一過零陵他卻接到楊誠的密令,吞

水師之后,轉而開進水。這一著連軍中的主要將領情,謝明倫當然更想不到了。除了甲板上的三百名平海營士兵以外,每艘船的船艙里還有七百名從各營挑選出來的精銳戰士整裝待發,只要他們能順利靠岸,便可在半個時辰內開到武陵城下。而且占據這個碼頭之后,憑著七艘樓船巨大的裝戴量,還可以將隨即趕來的交州軍源源不斷的運過水,再加上碼頭這里的上百艘小船,入黑之前數萬交州軍便能順利渡過水,一舉將武陵城圍困。而就眼前來看,能不能順利將碼頭拿下。已經再不是難題。

想著自己加入交州軍以來的第一場戰役即將在這里圓滿的結束,蔡進銳欣然一笑,隨即將手臂用力揮下。“咻……”第一輪象征性地箭雨從樓船上傾注而下。

謝明倫坐在城樓之上,仍舊望著空蕩蕩的對岸發呆,碼頭那邊的變化還沒有傳到他這里來。現在他腦子里疑惑的是:交州軍是如何將他苦心布置的暗哨全數拔除的?交州軍顯然已經到了對岸,但卻遲遲不見身影。他們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說,在等待什么?想到這里,謝明倫不由渾身一激凌:現在正值漲水,要想像在資水那樣搭建浮橋已經不可能,交州軍要想渡河,除了靠船便得繞到上游水淺之處。這一繞少說也得好幾百里,而且大多是荒山野嶺,交州軍就算過來他地糧草也無法及時跟上。齊昀是個只認錢不認人主兒,萬一他被楊誠買通?

謝明倫用力的搖了搖頭。努力想將自己這個荒誕的想法甩掉。齊昀的所做所為,比他這個揭桿造反的人也不遑多讓,楊誠若是能容忍他的存在,以后如何能在荊州立足。就算齊昀想以此來保全自己的性命,恐怕楊誠也很難答應。齊昀現在已經是和他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即使是出賣他,也只能是死路一條。不過他卻并不知道,他這老朋友好不容易才登上了岸,卻被“無意”發現他的百姓群起而攻,將他打死之后。百姓們猶不解氣,竟將他分而食之,讓他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嗯?”謝明倫揉了揉瞪得生疼地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對岸出現的點點黑影。交州軍不見人影他又覺得不安,現在終于出現了。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剛過午時。交州軍竟然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開過來,難道是要示威?

陽光下。一隊隊整齊的交州軍拔隊而出,精致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熠熠的光芒。令武陵城樓上盔甲不全的賊兵自慚形穢。一百人、兩百人……交州軍地方陣似乎無止盡般,不斷涌出,卻并不是直接沖著武陵城開來,方向稍稍偏南,直指城南碼頭處。饒是如此,那著不怒自發的肅殺之氣,卻已向武陵城鋪天蓋地的襲卷而來。



四年后的重逢,讓謝明倫別有一番滋味。毫無疑問,這支讓他吃過大虧的交州軍變得更加強大起來,這種懾人地威勢,絕不是他這支經過劃劃訓練地賊兵可以相比擬的。看了一眼寬闊地水江面,謝明倫稍稍有些安心,不管怎么樣,交州軍也不能立即渡河,自己仍然有著足夠的時間或逃,或戰?

“齊昀來得可真是時候,憑著那七艘樓船,一會得好好讓交州軍嘗嘗厲害了,給他們個下馬威,看他們還敢不敢如此猖狂!”謝明倫正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時,一名賊兵神色慌張地跑上城樓,不等謝明倫開口相問,便絕望的說道:“不……不好了,城南碼頭……”

“怎么了?”謝明倫不悅的問道,心中卻想著:難道這齊昀一來就給他出了什么難題不成?

“交……交州軍……”那名賊兵或許是太過驚恐,竟然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謝明倫不以為然的看了看對岸,皺眉說道:“我早看見了。碼頭出了什么事?你好好說,再說不清楚就給我拉下去砍了。”

賊兵微微一頓,被謝明倫的威脅嚇住了。呆了半晌總算回過氣來:“交州軍從碼頭登岸了!”

“什……什么?”這次輪到謝明倫吃驚了,賊兵的話雖然清楚的傳入他的耳中,但他卻仍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漢壽水師,而是平海營,弟兄們根本沒有準備,碼頭一下子就被攻下了。現在正有數不清的交州軍從船上下來,恐怕就要殺過來了!”賊兵惶恐的說道。

謝明倫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呆了半晌才終于接受眼前的事實。“敲響警鐘,令所有將軍到議事廳!”交州軍來得如此之快,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更要命的是,為了監控整個水,不讓交州軍順利渡河,他手下的士兵大多分派出去,城中守軍尚不足萬人。而且這不足的萬人之中,還包括碼頭上的三千人和沿途歡迎的四千人,也就是說現在的武陵城,差不多是不設防的!

看了一眼越來越逼近河岸的交州大軍,謝明倫終于感到其無比的威肋。

警鐘長鳴,當鄭臨等將領趕到議事廳時,七艘樓船已經從碼頭緩緩駛離,開向交州軍云集的對岸。一場大戰,即將降臨到所有人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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