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91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2
第十一章 荊襄之戰·十一

"倒也真是難為顧良洪了。”楊誠悠閑的坐在土坡頂端雖然事前并沒想到顧良洪會以此方法渡河,不過遍布漢水南岸的眼線卻立時發現了江北的動向,是以顧良洪大舉渡河的序幕剛一拉開,便有人飛報到楊誠處。不過顧良洪倒也是做足了準備,此處離襄陽城不過二十里地,待楊誠聞訊趕來之際,竟已有近兩千先頭精銳在河岸結成防御陣式,即使楊誠想要半渡而擊,也必將付出不小的代價。

吳振翼微微蹙眉,雖然這月余來他一直都在緊張的布置著襄陽的防務,但卻也沒想到兗州軍甫抵樊城,水師僅剩一艘戰船之際便立即發起渡河之舉。他本還抱著僥幸之心,以為可憑借一戰立威的靖海營使得顧良洪投鼠忌器,雖不致于放棄進攻襄陽,卻也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時間準備。荊北戰火一起,大量百姓隨之南逃,平日僅有軍民五萬的襄陽城,現在卻足足容納了十五萬之眾。若不是潘澤海老練干達,只怕不用顧良洪來打,襄陽城便要亂成一團了。

饒是如此,襄陽的形勢也不容樂觀。原來的駐軍由于太過松散,而且痞氣難改;將領間又是派系林立,且多有不法勾當,令楊誠極不滿意,干脆便全數解散了。吳振翼接手之際,整個城中的可用之兵僅百余新征捕役而已。經過月余的精挑細選,現在也不過湊足三千之數,真正可戰之兵尚不足一千。想到這里,吳振翼不無憂慮的說道:“大人,不如……”

楊誠自是明白吳振翼的意思。半渡而擊,將兗州軍拒之江北。對于現在的襄陽來說無疑是最為有利的,不過他心中卻有另一番主意,當下不答反問:“你猜猜,顧良洪此次會花多少血本來取襄陽呢?”

“血本?”吳振翼略一沉吟,旋即明白過來。數以千計地樹木順流而下,將整個江面完全堵塞。使得下游的靖海營兩三日之內無法揚帆北上。以現在江面上往來穿梭的木筏數量來看,足以讓兗州軍可以從容地完成渡河行動。待到江面完全暢通,顧良洪足可以將五萬大軍送至南岸。不過這種形勢無法持久,樹木的砍伐、運輸對人力的消耗極其巨大,饒是樊城駐軍十萬,這也幾近其極限了。三日之后,不管顧良洪愿不愿意,他也只能坐看靖海營的戰艦封鎖整個江面。這支渡河地部隊,實有一去不回之勢。一旦戰敗,便真有血本無歸的危險。

“顧良洪若想在三日之內取下襄陽,恐怕會派出三萬左右的大軍。”吳振翼肯定的答道。荊北隱藏的各路荊州軍同時現身,令顧良洪不得不分出精力小心應付。短短數日之內砍伐、趕制出數量龐大的樹木和木,沒有四萬人以上的部隊日夜不停趕工根本就不可能。而這些部隊士兵若不經過數日的休整,根本無法恢復戰力,能分出三萬人攻打襄陽已是他現在最大的極限了。更何況一旦靖海營再度封鎖江面,渡河地部隊便沒有了補給的來源,數萬人的糧草也足以讓顧良洪頭疼了。別看他現在渡江的規模如此宏大,不過要把三萬人及三萬人數日的糧草同時運過來。單憑這些趕制的木筏,也是極不容易的了。

楊誠笑著點了點頭,望著遠方的江面說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能阻止兗州軍渡河嗎?”

吳振翼搖頭回道:“恐怕……不能。”楊誠叫讓他一道趕來,除了他們二人外。便只有楊誠的親衛軍五百人。雖然俱是精銳中地精銳。不過要想正面硬憾這兩千結陣以待的兗州軍,恐怕并非易事。更何況每隔半個時辰。兗州軍便有千余士兵渡河,在其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下,勝敗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不過做為襄陽城防的統帥。他卻不愿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安然渡河,而自己只能一旁窺視。“難道我們就在這里干瞪眼?”吳振翼心有不甘地問道。

“振翼是個聰明人,當知何時是最好地時機。”楊誠淡淡的說道,一副視其無物地樣子。吳振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沉吟不語。從涼州來荊州,雖然時日尚短,卻讓他有了極為深刻的感受。在涼州時地面和心離與荊州的上下一心直有天淵之別,特別是做為主帥的楊誠,面對來勢洶洶的數倍敵軍卻一直能保持沉著、鎮靜,處事不驚。這一切讓他忐忑不安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襄陽已讓他視為己家。

渡過漢水的兗州軍越聚越多,到黃昏之時已足有一萬五千余人,護衛戒備之隊也擴充至五支千人隊。荊州軍雖然一直沒有出現,卻并沒有令渡河的部隊有絲毫的松懈,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令將士更生緊張之心。恐怕他們也不會想到,整個渡河的過程中,竟然沒有一個敵人的身影出現。原本以為會在河灘發生一場惡戰的計劃落空,反而令他們不安起來,周圍山丘上隱隱約約的樹木仿

數矗立著的荊州士兵一般,讓眾將士生出身處重圍的

顧祝新的張志明并肩立在河邊,一邊組織著運過來的糧草存放,一邊聽著返回的斥匯報周遭的情況。這一次二人撈了進攻襄陽的差事,心里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若襄陽真如顧良洪所料,完全是一座不設防的城池,那他們便可輕松立下大功;憂的卻是此番顧良洪僅讓他二人率本部兩萬人攜五日的糧草脫離大本營渡水,雖然只是隔江相望,但卻不能給他們任何支援。一旦這只是楊誠設計的一個陷井,那他們這兩萬人便會進退失據,動輒便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莫非果如大帥所料,敵軍主力均在荊北了?”聽著斥的稟報,顧祝新不由露出一絲喜色。從渡過漢水開始,他們已派出五批前往襄陽城的斥了,得到的所有情報均顯示,襄陽城雖然已知悉他們的到來。但城頭上卻并未見多少戒備地士兵。此地離襄陽不過二十里,雖然他們的木無法將戰馬運過河來,但僅是步兵急行,也可在不到一個時辰之內開抵襄陽城下。襄陽城的守將再怎么托大,也絕不至于不做絲毫防備。唯一的可能,便真的是無兵可派。這讓他如何不喜出望外。

“我們還是不要太大意。”張志明謹慎的說道:“大帥有言在先。從種種跡象來看,荊州軍地統帥楊誠并沒有出現在荊北,靖海營又一直在襄漢水域出沒,說不定在襄陽坐鎮指揮的便極有可能是他。”



顧祝新不屑的說道:“老張你怎么也膽小成這樣了?就算楊誠在襄陽又怎么了?虎落平陽還被犬欺呢,我呸,我這不是犯賤把自己比做狗了。”顧祝新抽了下自己的嘴巴,繼續說道:“反正我估摸著這襄陽不會有多少兵,要是早聽我的,不等全隊過河。上午那三千人直接殺過去,說不定我們現在已經坐在襄陽城里喝慶功酒了呢。”

“這可是大帥的決定。”張志明硬硬的頂了一句,接著又皺眉說道:“這么近的路程,他們應該是有足夠的時間阻止我們渡河啊,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呢?奇怪。”諸將議事地時間,他對顧良洪選擇在這里渡河也頗有微辭,這里離襄陽實在太近了。若是襄陽守軍及時出擊,那么他們花費巨大人力的渡江之舉便極有可能夭折。不過轉念一想,這反而是顧良洪謹慎的一面:只要襄陽城駐上五千精兵,憑借其堅固的城防。便不是他們這兩萬人可以短時間內攻取得了。一旦渡河受阻,顧良洪肯定會立即放棄這次行動,轉而北上進叩武關,以免過多的兵力耗于襄陽城下,畢竟取襄陽并非此次兗州軍進入荊州的主要目的。

顧祝新白了張志明一眼。將手中事務交于副將。正想說什么,卻又突然止住。扁了扁嘴便甩開大步向大帳走去。騎慣了高頭大馬,一時間他倒還真無法適應步行的生活。

看著顧祝新的背影,張志明不由微微嘆了口氣。他與顧祝新向來心有隔閡。此次偏偏卻讓他們二人撞在一堆,更要命的是此次行動地主要負責人竟是顧祝新,他不禁為自己多了一份擔憂。顧祝新可以去睡大覺,他卻還得繼續呆在這里,等待屬于他的另一半人馬。他的部隊被分在先頭和結尾,他可不敢有絲毫大意。

按照原定的計劃,要到明日凌晨,這兩萬大軍才能完全渡過河來。而所有糧草的運輸還將持續到明日黃昏左右,這場渡河大計屆時才告功成。沒有水師地支持,一切都變得極為艱難。

天色漸漸暗下,漢水兩岸點起無數熊熊燃燒地火把,將整個江面照得如同白晝。雖然夜晚行船變得更加困難,但渡水的行動仍然沒有半刻停息。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張志明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正欲回營休息片刻,一個裨將卻一臉憤憤地走到近前,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張志明皺眉問道。這名裨將也算他得力手下之下,此番最先渡河的部隊便是由他率領。

“將軍……”裨將沉吟半晌才悶聲說道:“我們的兄弟輪流值夜,已是疲憊不堪了。可他們那邊呢?到現在卻連一個人也不肯派出!末將實在……”

張志明微微一怔,隨即又和聲勸道:“讓大家再熬會。天一亮他們就要攻城,就讓他們多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嘛。”根據顧良洪地安排,顧祝新的部隊天明直攻襄陽東門,而他則進占景山做為輔攻。因此,理所當然的便由他來負責整個渡河行動中的警戒、護衛工作了。誰都明白這個安排中藏著的私心:若是襄陽易攻,那么等他攻上景山時只怕顧祝新已然進了城,功勞自然全歸了顧祝新;反之,若襄陽實力雄厚,必然會在景山設防,想要進占景山不會比攻城輕松半分。不要說手下的將士們,就是他自己,心里也

一團火。早在兗州之時,顧良洪便處處設法上顧氏子威,對于他們這些外姓將領,從來沒有什么好差事。現在到了荊州,仍然沒有半點例外。

“到了天亮。我們哪里還有什么精神爬上景山。”裨將憤然說道,隨即踏步而去。從早上到現在,張志明的部隊又是警戒、剌探,又要搬運物資、安營立寨,任誰心里也是不樂意了。

張志明搖頭苦笑,正要進入大營。卻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喊殺之聲。他不由心中一緊,立馬登上高臺循聲望去,只見己方大營的東南面,已是火光沖天!他萬萬沒有想到,荊州軍竟然會在此際發起進攻。

“擊鼓!剛渡過來的士兵立即前去增援!”東南面盡是疲憊不堪的士兵,敵人一擊便直搗要害,讓他如何不著急萬分。

“咚咚咚……”密集地戰鼓聲立即傳遍漢水南岸,殺聲震天,濃烈的肅殺之氣頓時籠罩著初立的軍營。

“殺……”童伯武嘶聲吼道。刀鋒斜指,一刀劃開一名敵將的肚膛,重重的一腳將其踢下城墻,連滿臉的血跡也顧不得擦去,便又向另一邊地敵人撲去。

震天的喊殺之聲響徹著整個逐日之城的上空,慘烈無比的撕殺已進行了三天三夜,猶不見絲毫停歇的跡象。

“咻……”一支支利箭劃破長空,精準的命中一個個試圖染指圣城的敵人。歐凌鋒傲立在西城樓,龜裂的雙唇緊閉,沾滿血漬的臉上滿是疲倦。但他地腰板仍然如同沙漠中的胡揚樹般筆直。雙手仍如之前那般沉穩有力,任何一個被他鎖定的敵人,都無法逃脫他那必殺的一箭。

在圣地外他敏銳的察覺到有人試圖對逐日之城不利之后,立即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誰知道仍然晚了一步,謝爾多頓的三萬大軍已將逐日之城圍個水泄不通。等他冒死突入城中之時。方才知道激烈的戰事已然進行了一天一夜。幸好族戰士的主力均留在城中,堪堪將敵人拒在城外。得保不失。沒有片刻的休息,他便立即投入戰斗之中,在這西城樓上一站。便是兩天兩夜。

一臉悲壯地童玲默默的蹲在其身后,從一堆堆殘箭中細心的挑選著合用的箭支,補充著一個個空空如也的箭囊。第一天她也一同投入了戰斗,不過隨著戰事地加劇,城中可用之箭越來越少。弓箭是族戰士們地靈魂,等到箭盡之時恐怕逐日之城便再無法守下去了。于是她便同城中的婦孺一道,開始清理敵人射入地殘箭,補充著戰士們的所需。

逐日之城本就是用來容納那些在戰爭中殘破而無法自存的小部族地,除了族之外,幾乎盡是婦孺。雖然城中居民數萬,卻根本找不出多少用之士。大多數的戰士幾乎從開戰之始,便再也沒有休息過了。若不是撼衛圣城的強大理念支撐著每一個人,為她流盡最后一滴血,僅有不到三千戰士的逐日之城,恐怕早就在謝爾多頓的猛烈進攻下化為廢墟了。

“大事不好了,城主!”滿身是傷的童伯科腳步踉蹌的奔上城樓,氣喘噓噓的說道:“東城門被撞破了,眼看要守不住了!”逐日之城由張識文一手設計而造,堅固無比。不過在敵人重木撞車的連日猛轟之下,再堅固的城門也無法堅持,能支持到現在幾乎已是神話了。

“什么!”歐凌鋒劍眉微鎖,決然說道:“叫金澤的人給我上,一定要守住!”逐日之城被圍后,周圍擁護的小部落盡起青壯,紛紛來援。可是謝爾多頓此次傾巢而出,幾乎每一個部落都在半途遭到其狙擊。唯一突破重重封鎖,趕抵逐日之城的,便僅有金澤所率的五百塔羌精銳。他們一入城中,便立即負起了東門的守衛,兩天內竟數十次擊退敵軍的進犯,端得是悍勇無比。

童伯科略一猶豫,黯然說道:“我來的時候金澤已經帶人沖上去了,可是……可是他們還剩不到七十人,而且個個有傷,恐怕……”擊潰各路援軍后,謝爾多頓分散在各處的部隊紛紛趕來,逐日之城的戰士越戰越少,可他的部隊卻越來越多,到現在城外竟足足圍聚了七萬多人。雖然這幾天死傷慘重,不過在謝爾多頓戰后掠城的沉諾下,士氣卻未見絲毫衰竭,反而見守城士兵越來越少而日漸高漲。這場守城之戰,竟是越打越困難起來。

歐凌鋒重重的跺了跺腳,引弓遙指城外,“崩!”不知是他力大還是箭質太差,弓箭還未發出竟已斷成兩截。歐凌鋒虎目圓瞪,看了看手中的弓,隨即挎在背上,拔出隨身短匕,大步向城東走去。“來二十個傷輕的跟我去東城支援金澤,其他人死守西門!”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2
第十二章 荊襄之戰·十二

伸手不見五指。

水浪輕輕的拍打著岸邊,陣陣輕微的劃槳聲夾雜其中,微不可聞。“窠!”木石相擊,并不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竟是如此的響亮。一陣令人窒息的寧靜之后,密集而又急促的腳步踏上了濕潤的河灘。

“轟!”突然之間數百支火把同時高舉,正在岸邊聚集的上千士兵猶如一個含羞的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驟然失去擋,個個目瞪口呆,完全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一身鮮亮鎧甲的趙佑隆在眾人拱衛下策騎而出,揚鞭指著僵立在河岸邊的千余叛軍士兵冷然說道:“父帥果然料事如神,今天撞在小爺手里,就當你們投錯了胎吧!”

馬鞭揮下,早已嚴陣以待的京畿衛軍們立即呼喝而出。登岸的士兵們似乎也被這聲音驚醒,只是載他們過來的船已然駛去,后退便是滾滾的渭水,前進卻又是如狼似虎的京畿衛軍。“殺一個夠本!”不知是誰吼出了這一句,岸邊的士兵們也跟著隨聲咐和起來。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竟訊速聚集起來,背對渭水結成陣式,隱隱竟有些決死之勢。

趙佑隆微露思索,隨即釋然,憑這一點兵力,就算是負隅頑抗,又能發揮什么作用呢?一絲嘲弄的笑容在嘴角浮起,滿天的火箭劃出美麗的弧線,在渭水岸邊奏起了死亡的樂章。

“咻……”支支利箭投入陣中,慘叫之聲頓時迭起。沒有退路的叛軍士兵絕望的吼叫著,與京畿衛軍展開了殊死的短兵激動。趙佑隆靜靜的看著面前這片修羅地獄,不禁露出一絲得色。在其父趙長河二十多年地悉心教導下,他也頗有些領兵之才。特別是這次長安之戰。第一次領兵北抗鄭志愉,便把這個號稱鄭氏第一戰將的貴族子弟打得一籌莫展。正值年少氣盛之時,當然少不了會有些自得。

關中水師被偷襲的當夜,趙長河便派人送來幾個渭北叛軍可能渡河的地點,著他細心設伏。雖然軍中諸將均認為渭北大軍定會等待水師增援方會渡河,但他卻對其父的判斷深信不疑。結果竟然不出趙長河所料。第二天夜里便迎來了這批前來送死的叛軍。

這次設伏地士兵均出自京輔都尉,極是強健彪悍。這批叛軍士兵顯然與其差了一大截,雖然被迫生出必死的戰意,卻哪里彌補得了雙方間巨大的差距。戰圈越縮越小,雙方相接到現在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便僅剩下七八百人背水硬撐。照這樣下去,不出半個時辰,便可完全結束戰斗。

“怎么這么沒用?”隨在趙佑隆身后的一名青年將領皺眉說道,搖了搖頭。又向趙佑隆發問道:“少爺,您為什么這么著急,早知他們這么不中用,剛才就應該多讓他們過來點。現在可好,人家一進門就被你打成這樣,哪里還敢過來。”這將領本是趙氏家奴,不過因為與趙佑隆自小一起長大,兩人主仆情深,是以趙佑隆一入軍營,便將其封為親隨將軍。跟隨左右。

趙佑隆淡淡的笑了笑,低聲斥道:“你小子懂什么,別看這些人沒什么用,要是來得是河東鐵騎或是朔方騎兵,應付起來可就麻煩了。要是讓他們多來一點。形成規模。想要把他們趕到河里就不是那么容易得了。保不準那些騎兵就會隨后而至,那麻煩可就大了。”說到這里。趙佑隆不由露出一絲憤然之色。以往關中水師封鎖渭河入口,渭北的叛軍只有些舢板小船,騎兵根本無法大規模渡河。他防守起鄭志愉那兩下子,簡直是游刃有余。可現在關中水師不僅船給人燒了,還被劫去一艘戰船,形勢立即轉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便足以渡過一支形成威脅力量的騎兵來。

他也不是個自大無知之人,深知京畿衛軍看似精銳,卻久未經沙場歷練。真正善戰地兵不是練出來的,而是生死相搏的戰場拼殺出來的!父親那語重心長的聲音猶在耳畔,他哪敢掉以輕心。渭北的諸多叛軍里面,不乏一些從邊關調來的軍隊,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威脅,特別是朔方鐵騎,人數雖少,卻是趙長河再三叮囑要小心應對的敵人之一。將其拒在渭水之北慢慢拖垮,無疑是最佳的致勝方法。

對于劉虎那種關門打狗地策略,他更是嗤之以鼻,若不是朱時俊再三勸他們暫時隱忍,恐怕他早要忍不住向長安發難了。這次趙長河復出,又趕上三家同時反叛,心里自然也存了二心,只是現在趙氏的聲望和實力還遠遠不足,對陳博的小朝廷自然得在面子上應付了。這一次陳博不動聲色的就將長安的防務交給了劉虎,趙氏子弟地心里均是忿忿不平。

思緒間,河邊地戰事已近尾聲。在京畿衛軍的三面圍攻之下,不管是戰力還是人數均處劣勢地叛軍士兵迅速減少。果如趙佑隆所料,不到半個時辰,千余渡河叛軍盡皆死于刀下。所有尸首均被拋入渭水,連棄械

數十戰俘也未有一人幸免。

“報!”打掃完戰場,趙佑隆正欲引軍而去,卻見一軍士飛奔而來:“啟稟將軍,下游十里處又有一股敵軍在悄悄渡河!”

“什么!”趙佑隆微露驚訝,以往和鄭志愉對陣,他都只是派出少量部隊過河試探,一被他發現便立即收手。像這次派出上千人,也還算是第一次了,沒想到他明知自己有備,竟然還敢派出第二支部隊來送死,他莫非嫌手下兵太多了嗎?

當下他也來不及多想,留下少量士兵警戒之后,帶著大隊人馬迅速向下游趕去。雖然沿河均有他布置的兵馬,但這次鄭志愉地舉動似乎有些異常,他倒不敢對手下的人太過放心,以免陡生禍端。

“殺……”喊殺之聲在渭水之畔此起彼伏,幾乎沒有間斷。

看著最后一名叛軍士兵被斬殺在地,趙佑隆不禁長長的吐了口氣。望了望潼關方向,他眼不由生出一絲難解之色。

“少爺,這已經是第八支了……”趙保聲音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一夜未眠還是其他,臉色在火把的照應下竟是異常地慘白。

“第八支……”趙佑隆沉吟道,不禁陷入沉思之中。鄭志愉今晚是怎么了?從第一個伏擊的地點開始。每隔十來里,便會有一支部隊出現,不知是船只不夠還是其他原因,這些部隊的出現均是在他剛好將上一支部隊殲滅之時。而這些渡河的士兵似乎也不明白自己被主帥拋棄了,在毫無退路的情況下,人人均是死斗到底,想苦撐到那只并不會出現的援軍到來。

難道是鄭志愉把地點弄錯了?這后面七支本來應該是支持渡河部隊地人全都被運到了十多里之外,而且還這樣一直錯下去?趙佑隆苦笑著問自己,卻又搖頭自答。鄭志愉再怎么草包。也絕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整整八千人,竟然就這樣斷送掉了,若是以往他獲得這樣的勝利,定會大肆慶祝,不過現在他心里竟然沒有半點欣喜之情,有的只是無盡的疑惑與不解。



“再過四十里就是潼關了,我們要不要派人把這差事交給勝少爺?”趙保輕聲問道。他向來以為自己視人命為草芥,哪知道一夜之間看了這么多場慘烈的戰斗,心里竟然無端的害怕起來。若按今晚的“慣例”,再過盞茶功夫。下一批敵軍便會在不遠處登陸,等待他們前去屠殺了。在潛意識里,他竟有著強烈的回避欲望。

趙佑隆握了握手中地皮鞭,心中似乎難以決策。他倒不是如趙保一般想法,只是心中的疑惑一時難解。決斷也不如往日果決了。隱隱中。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對手已不再是那個熟悉的鄭志愉了,而且他又一時猜不透對方到底想要干什么。憑著這樣無用的渡河,不過是飛蛾撲火而已,徒增傷亡而已。要想突破他在這里布下的防備。根本就不可能。

“報!前方十里又發現敵人渡河!”趙佑隆尚未做出決定,下游暗哨的快報又送抵跟前。

“果然……少爺,我看您有點不舒服,要不這次您就別去了,讓我送您回去休息吧。”趙保關心的說道,小心的隱藏著自己那小小的私念。

“回去……”趙佑隆低聲沉吟,隨即猛然大吼:“糟!我中計了!”

“什么呀少爺?”趙保緊張地問道,憑他之智自然是抓破腦殼也想不通是怎么中計的了。

趙佑隆回頭望了望長安方向,果決的說道:“趙保,你立即帶上一千人,匯同下游部隊阻擊渡河叛軍。其他所有人立即跟我返回黃莊,同時召沿路各營,火速向黃莊聚集。”話音未落,他已策騎向長安方向折去。

“黃莊?”趙保一臉不解的說道:“那豈不是我們最開始埋伏的那里?喂,少爺!”舉目望去時,趙佑隆地坐騎已然奔出數十步之外。

夜色如漆,微微地河風送來的竟是濃濃地血腥之味。

“我真是服了大人,好久沒有殺得這么痛快了!”吳振翼緊跟在楊誠左右,一邊揮刀殺向周遭的敵兵,一邊爽聲笑道。他和楊誠一直潛伏到敵軍全部渡河,這才驟然難起突襲。本來以為此際是敵人兵勢最盛之際,哪料到兗州軍見一直沒有人來進攻,再加上自己兵雄勢大,一時間竟松懈下來。更何況黎明之前,正是人的感覺最為遲鈍之時,這些忙祿終日地士兵大多酣然入睡,看似森嚴的防守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楊誠并未答話,只是嘴角微泛笑容。和聰明人打交道確實是令人痛快的事情,單看這吳振翼自午后便沒有再問自己一個問題,便知此際才智不凡。自己要做什么,他都能通過思考想明,這次自己將襄陽交付他手,看來真是找對了人了。想到這里,他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更有了十足的信心。

“咻……”憑逐日弓之助,一支支普通的箭

著驚人的破壞力。自西域之戰后,楊誠幾乎再未真正之上,連上次平定謝明倫的戰役里,也是未發一箭。不過這次為了給吳振翼留下一個有利地局面。他卻不得不痛下殺手,凌厲剌耳的破空之聲頓成催命的樂曲!

“啊!”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之聲后,吳振翼頓覺輕松起來。民間對楊誠的神箭傳說極其繁多,無不極盡吹棒,以往他對此均只是一笑了之。對于他來說,弓箭不過是輔助。只有刀槍才是戰場上真正的主力,破陣殺敵無不憑借于此。可是這次與楊誠并肩做戰,卻讓他有了全然不同的感覺,若說神箭,可謂沒有半分夸張。

吳振翼也是個膽大勇猛之人,開始還對楊誠憑五百人便硬憾萬人敵人心中犯嘀咕:開始千余人他還一副沒把握地樣子,對現在的兩萬敵軍卻視若無物。哪知道戰事一起,他才感覺到楊誠在戰場上的恐怖力量。別看是在黑暗之中,但楊誠卻似乎能洞悉黑暗中的一切一般。每一箭射出均不落空。更要命的是,楊誠所射之人,并非無的放矢。每當有敵將出聲組織士兵,便會立遭楊誠狙殺,無一例外。在這殺聲震天的黑暗戰場上,楊誠卻能憑借絲微的聲響,準確的命中聲音地來源,這豈不是神乎其技!

吳振翼暗自慶幸自己能與楊誠并肩做戰而非戰場對壘,若是自己面對楊誠這樣的敵人,實在是沒有一戰的勇氣。再勇猛的士兵。若是沒有一名出色的將領指揮,其戰力都將大打折扣,白天還稍好一些,至少可以分清敵我,群擁而上。不過在這黑夜之中。一群疲憊的士兵失去了將領。那將是多么大的打擊,不要說根本無法有組織的反擊。還會令無盡的慌亂肆意漫延,潰不成軍。仗還如何打得!

“我們直沖帥營如何?”楊誠看似不經意的射出一箭,轉頭悠然說道。從進攻到現在他們已突入張志明地軍營一里有余。猶如無人之際,未受半點阻礙,端得是士氣如虹。

“哈哈,末將也正有此意。”吳振翼也被楊誠所感染,一臉豪氣云干。這批親衛隊的戰力實在讓他大開眼界,這樣的戰斗他當然要過足癮才行了。

“好!”楊誠沉聲喝道:“大家隨我直殺帥營!”

“殺!”五百勇士同聲齊喝,堅定的聲音竟蓋過了戰場上喧鬧的喊殺之聲。

張志明立在遠處,看著這支以楊誠、吳振翼為首,族四衛居中策應地鐵血三角不斷推進,所向披,額頭竟微滲汗水。他本來想要披掛在前地,卻被回稟將領所說止住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拼殺,雖僅有數百士兵死傷,卻折了他十七個百夫長,五個千夫長!這對于他來說,簡直不可想像。幾乎是每一個陣前指揮地將領,都逃脫不了那催命的噩夢,嘯聲一起,便失一將!

“將軍,你看!”一名將佐指著西北面顧祝新的大營,恨恨地說道。

張志明轉頭望去,只見西北大營里已是***通明,數以千計的士兵列于營前嚴陣以待,卻沒有絲毫立即前來增援的意思。“祝新小兒,居然見死不救!”張志明跺腳罵道,雖然心里知道在這種戰事不明的情況下,自己也會如顧祝新一般,不過卻絲毫無法減少自己心中的憤恨。若不是自己這營士兵擔負了所有的苦力活和警戒任務,搞得大多數士兵疲憊怨憤,又怎么會讓敵人如此輕易的突入營呢。眼看著敵人的陣式不斷向自己的大帳挺近,他卻無計可施,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傳我軍令,讓所有人避敵鋒芒,拖到天明再做決戰!另外,在南面和西面布置重兵,決對不能讓他們從那里突破。”張志明壓著嗓子下令道,雖然楊誠所處之地離他尚遠,卻讓他極是忌憚。聞名天下的神箭將軍,果非浪得虛名。

“大人是想?”周圍將領對張志明的命令均是若有所思,望了望北面之后,眾人又相視無言。猜到張志明的意圖之后,卻沒有人愿去下令,畢竟誰也不想當那第六個陣亡的千夫長。

“怎么了!”見諸將均無反應,張志明不由勃然大怒:“你、你、你,你們幾個速去傳我軍令,再有遲疑,軍法從事!”

“末將得令!”見此狀,眾人就是千不愿萬不愿,也只得自怨倒霉,迅速領命而去。

張志明咬了咬牙,自語道:“楊誠竟然親自上陣,莫非襄陽真的沒什么兵力?不可能吧,他這樣位高權重之人竟會把自己置身險地?”想了想,又搖搖頭。以他的閱歷,當然對楊誠這種親身上陣的事難于理解,但是使得出如此箭術之人,除了楊誠他卻又再難想出還有他人。

“轟!”熊熊的烈火將帥帳包圍,將微露晨曦的天際映得片通紅!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3
第十三章 荊襄之戰·十三

"轟……”沉悶而堅實的鐵蹄之聲震得地面也不禁顫抖急趕了四十里的趙佑隆也聞聲失色。

“滅掉火把,原地列陣!”雖然心中有些慌亂,但趙佑隆卻也沒有手足無措。雖然不知道來得是誰,不過僅憑這聲音,便知絕對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勁敵。這個未知的對手竟然以八千士卒的性命來拖著他不斷調動軍隊,以換取一次成功偷渡的機會,如此果決而冷酷的手段,連他也無法做出。他現在唯一可以憑借的便是手中這四千將士及四周不斷趕來的援軍,這一戰他無論如何也敗不起,否則渭水的江防便完全打開,后果不堪設想。

“咦?”過了半晌,蹄聲卻越來越小,漸漸竟停息下來。趙佑隆不禁略生疑惑,不過旋即明白過來:想來對方也深知這黑暗之中行軍太過危險,再加上對地形不熟,一旦舉火便極有可能陷入埋伏之中。反正現在離天亮不足半個時辰,倒也不必急于一時,抓緊休整再發動雷霆一擊更是上策。

敵人不動,他當然也不敢動。當下立即派出幾名干練的兵士迅速趕去潼關報信,自己則與眾人一起潛伏下來,抓緊休整。這些將士雖然勇猛,不過到底經過了連夜激戰,戰力已遠不及最盛之時,面對渭北而來的騎兵,仍然有一定的差距。

據他所知,渭北的騎兵共有三支。一支是鄭志愉的親衛騎兵,約在萬人左右,不過向來不離鄭志愉的左右,鄭志愉絕不會干這種親身犯險之事,大可排除在外;而另外兩支。則是連趙長河也頗為忌憚的河東鐵騎和朔方騎兵,前者由征北軍名將孫堯安統帥,實力不容小視,后者長年駐守北疆,也是彪悍難敵。不論是兩者中的哪一個,這當真是他生平地第一場硬仗。

平靜只維持了片刻。遠方的蹄聲再起,不過卻要微弱許多。只見一支支火光四散開來,不斷向周圍延伸,敵方的斥偵騎已不斷派出。趙佑隆心中一緊,如此一來,用不了多久敵人便會發現自己的準確位置,說不定捱不到天亮,戰半便會驟然爆發。

“得……”急促的馬蹄聲從東面響起,五名騎兵呈松散陣形急馳而來。眼看就要沖到隱伏在那里的千人軍陣。列在陣前地士兵頓時緊張起來,未待長官下令,竟紛紛向其放箭。

“咻……”十余只勁矢從黑暗中射出,夾著刺耳的破空聲瞬間將四名騎兵射落下馬。余下的一名騎兵急忙勒馬,沒有半點猶豫,立即調過馬頭,閃身隱在馬腹,向來的方向急馳而逃。一番動作極是流暢,顯然經過嚴格的訓練,連隨后而至的數十支勁矢也紛紛落空。周圍的士兵見狀。卻紛紛發起進攻,一時箭如雨下,只是那名幸存的騎兵已然丟掉火把,脫離射程,轉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趙佑隆暗暗叫糟。如此一來。自己的位置便完全暴露。雖然在對方這樣剌探之下,根本沒有可能在這曠野之中隱藏多久。但他卻希望這一刻來得越遲越好。拖得越久,援軍便會來得多,只要自己布置在這一帶地部隊全數趕來。這一仗并非沒有戰勝的可能。可惜他現在已經不能抱著這種奢望了,當下秘密傳令讓大軍收縮在一個小土坡周圍,期望以密集的陣形抵擋敵人隨時而來的沖擊。

天色漸明,五十步內已隱約可見。轟隆的蹄聲再度響起,直朝剛才偵騎遇襲的方向沖來。數十名輕騎沖在最前,不斷向前方射出火箭,借以發現敵人蹤影,以免遭到伏擊。在這拉網式的搜索下,不到片刻,趙佑隆所隱藏的土包終于現出原形。剎時間,鋪天蓋地而來的河東鐵騎便將整個土包圍得水泄不通。

靜,除了火把燃燒的劈啪之外,連每個人地呼吸似乎也停止了。騎兵們在相距五百步左右的地方嘎然而止,陣形竟然沒有絲毫的紊亂。

經過片刻令人窒息的對峙之后,晨曦的第一縷曙光終于照在了渭水河畔地廣袤平原上,朝霞滿天,盡是一片血紅。

“刷!”上千把雪亮地戰刀同時出鞘,映得天地也頓失顏色。“為所有死去的弟兄,為我們河東鐵騎地榮耀,殺!”孫堯安穿起昔日在草原馳騁的戰袍,揚刀而喝。

“殺!”整齊而宏亮的喝聲中,兩千名河東鐵騎從四面八方如洪水般向敵人掩殺而去,氣勢奪人。孫堯安苦心經營數年地這支強大力量,從一刻開始了在關中大地上的殺伐征戰。

“圣主,后面和左面都被設置了不少障礙,而且有重兵保護。”童沖殺到陣前,沉著地向楊誠匯報著敵營中的形勢變化。他們適才一舉突破帥帳,雖然是一無所獲,但卻令本就高潮的士氣增至極點。而敵方士兵至此之后更是毫無斗志,雖然人多勢眾,卻紛紛四散逃避,對他們的軍陣更難生絲毫阻礙。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情形卻漸漸有些不同了,敵兵退而不潰,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更在大規模的聚集。

楊誠望了望東方的天空,笑著問道:“我們的目的已經達

振翼你覺得該從哪邊離開呢?”僅五百人殺入敵人大得了驕人的戰績,不過楊誠自是清楚。目前這樣的局面完全是自己看準了對方的弱點,以先聲奪人的氣勢讓敵人來不及做出有效的應對。再加上經過他一日的觀察,早已看出顧良洪派出的這兩將不和,所以根本不擔心一直養精蓄銳的顧祝新會突然殺過來幫張志明解圍。不過這一切的優勢都會隨著第一縷陽光的到來而煙銷云散,從敵人退而不潰的跡象來看,這支軍隊倒還不是烏合之眾。當他們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眼中之時,所有的神秘都將消失,屆時勢必會陷入一場苦戰之中。

“這家伙沒安好心哩。”吳振翼抹了抹刀上的血漬,突破大營之后。他地戰績急速下降,令他心中頗有些不爽。這也難怪,敵兵再不似之前那樣不斷反撲,而是在外圍干吆喝。那些零散靠近的敵兵,連他揚刀的機會都沒有,便紛紛被陣中的神射手們射倒。讓他再也無法痛快拼殺。“時間不多了,要是天亮了我們的后著可就用不上了,我看我們就近從西面突破吧!”

楊誠看了一眼西面遍野的火把,朗聲笑道:“如你所愿!”說罷收起弓箭,拔出久未出鞘地長刀,自嘲道:“他們也學聰明了,連個百夫長也不敢派出來,小黑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

“全軍聽令!變陣!鋒矢!全整突擊!”渾厚的聲音在戰場上響起,楊誠揚刀跨步。直若一尊無敵的戰神。眾人齊聲呼應,原本的錐形之陣迅速變換,傾刻間便靠功成。楊誠在前,吳振翼和歐凌哲左右而立;歐凌戰、童沖均持長矛各領左右兩翼;岑雄左盾右刀,在后斷尾。整個戰陣如同一支利箭,直向西面敵兵最密集之處射去。

“擋住他們!死再多人也要給我再撐半個時辰!”見荊州軍并未有如自己所設想那樣從最“薄弱”的地方突圍,張志明怒聲吼道,幾欲發狂。這支部隊雖然人數極少,但其驚人的戰力卻給他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讓他再度面對這樣的敵人。他還會不會有對陣的勇氣。“你馬上去告訴顧祝新,要他馬上派三千人在西面列陣,不然老子摞挑不干了!”看著顧祝新仍是矗然不動地軍陣,張志明已沒有絲毫的顧忌了。

死守的鐵令連連傳下,處在人潮中的楊誠等人頓感壓力大增。“當當當!”楊誠接連劈開三支從斜處飛來射向吳振翼的勁矢。隨即縱身躍起。一把抓住一根從下正面投來的長矛,俯空向下橫掃。數名敵兵踉蹌后退之際,隨后而至的幾名敵兵已迅速將空隙補上。

楊誠搖頭嘆了口氣,猛然一聲大喝。刀矛并用手下竟無一合之敵。饒是如此,如潮的敵兵仍是源源不絕,戰陣的前進極是緩慢。照這樣的速度,只怕還沒沖破敵人地重圍,天便要亮了。“四衛聽令,突進!”楊誠奪過一把長槍,接連兩個縱身,躍入數丈外的敵兵之后,長槍如輪,片刻間便在人數中掃出一片空白來。



);.族戰士自小便擁有的短匕,縱入人群,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他們四人均是族戰士中的頂尖高手,如今全力放手一搏,驚人的實力更無掩藏。只見他們在人群中不斷穿梭,刀刀抹喉,中者無不斃命。敵兵本就擁擠,哪里見過如此恐怖地殺人手段,再加上周圍均是自己地戰友,一時間連反擊的力量都沒有,個個方寸大亂。原本有序地增援頓時為之打亂,再加上沒有得力之人陣前指揮,恐懼和慌亂頓時漫延開來,再無力阻止。

見己方五人如此神勇,陣中的戰士們也更加勇猛。吳振翼沖在陣前,大聲喝道:“擋我者!死!”說罷一往無前的向前沖殺,陣中將士受齊感染,同聲喝道:“擋我者!死!死!死……”戰陣氣勢如虹,不斷向外推進。

面對如此氣勢,莫要說身處其中地士兵,就連遠處的張志明及諸將也生出無力抗衡的感覺來。密集的包圍圈立時松散起來,再無力阻止這支無敵精銳前進的步伐。

見目的已然達到,楊誠和四衛紛紛躍回陣中,領著戰陣如風般殺出營外,身后聚集的數千敵兵,竟然停在當場,無法生起追擊的勇氣。

“殺!”震天的喊殺之聲從北面傳來,顧祝新的大軍終于出動了。想來他也知道,若是今天放任這些人離開,不僅是張志明的部隊再無法揚起斗志,就是他手下這些觀戰的將士,也將會留下永不泯滅的畏懼。

“現在才想起,未免太遲了。”楊誠笑著說道,從箭囊里取出一支形狀怪異的鐵箭,抬弓仰天而射。“噓!”尖利的聲音從箭端傳來,響徹云霄。

顧祝新正疑惑之際,西面的丘陵上突然燃起無數支搖動的火把!“咚……”激昂地戰鼓聲傳遍大地,將眾人耳朵也震得嗡嗡作響。

見此狀況。兗州軍將士人人變色:莫非自己已然陷入敵人的重重圍困之中。背托的漢水

路,在絕望遍生之下,對于繼續追擊已沒有任何人再

曙光再現,楊誠等人早已無影無蹤。

“哈哈,經此一戰,夫復何求!”吳振翼雙手捧起清澈的溪水。一邊洗著自己污濁不堪的臉頰,一邊對一旁的楊誠說道。在他地軍旅生涯之中,還從來沒有一次這樣的經歷。他是一個胸有大志的將領,深知這樣的經歷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是何等的珍貴。

楊誠卻沒有吳振翼這么激動,對于他來說,這種生死拼殺的戰場,在草原上那十年中已經歷太多。若非迫于形勢,他根本不原再經歷這樣血腥的戰陣。特別是在正威營那一役。對他更是刻骨銘心,那一戰不僅失去了他最親密的三個戰友,而且還有他最敬重地人。“現在想來,這一次還真有點冒險。”楊誠淡淡的說道,他本以為這兩支部隊均不是兗州軍的精銳,特別是張志明這部,經過一天勞累,正處在最虛弱之時。本以為可以一擊而潰,卻沒想到在他接連射殺如此多中低級將領之后,竟還有如此戰力。看來統帥此軍的將領倒也不可小窺。

“不冒險哪能獲得如此戰果呢?”吳振翼倒不以為意,他本就是個骨子里充滿冒險精神的人,這種剌激的戰斗對他來說有著難以比擬的意義。“如此一來,大人便可放心而去了。”

楊誠驚訝的看了吳振翼一眼,問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離開?”他此次布謀的戰事多有冒險之處。是以之前他只告訴諸將該干什么。卻并未將詳情奉上,以免生出意外便難達自己的目地了。

吳振翼笑了笑。一副早已了然的樣子說道:“大人之前呆在襄陽,不過是想判定顧良洪到底有多大決心奪取襄陽而已。大人將所有兵力派往荊北,怎么會安心坐鎮襄陽呢?”看了看楊誠的反應。吳振翼繼續分析道:“此次大人不將敵人拒在漢水之北,而是誘其過來,其用意想必是想把顧良洪拖在樊城,無論如何,他也會等襄陽一戰的結果之后才會下定北上之決心。不過那個時候,恐怕大人已經完成所有布置,讓他不能所愿了吧。”

“呵呵。”楊誠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吳振翼見楊誠此態,不服地說道:“莫非末將說錯了?大人此次親身犯險,便是要給渡江地敵人一個下馬威,今后這幾天里,他們要想進攻襄陽,只怕要好生掂量了。如此一來,大人便可放心離去,不必擔心襄陽安危。不過大人如此信任末將,不怕末將守不住襄陽嗎?”

楊誠一走,襄陽便只剩下他和那三千新軍了,沒有經過剛才那一戰,他還真沒信心守住襄陽。不過現在敵人見識到楊誠親衛軍的厲害,一時半會又不可能猜到楊誠會在此時渡江而去,必定不敢昂然發起攻城之戰。他也可以利用敵人這種心態,大展所才,守住襄陽已再不是個難題了。

“對了,離春種還有多久呢?”楊誠并沒有回答吳振翼地提問,反問道。

吳振翼呆了呆,撓了撓頭,為難的回道:“這個……應該還有好多天吧。”說起戰斗他可是頭頭是道,不是要問他農事,那可算是為難他了。雖然在涼州時他也幫著潘澤海安撫流民,不過對這些卻從未上心。

“二十天。”楊誠伸手比劃道:“還有二十天就該是播種的時候了。”

“現在這樣子,恐怕荊北是播不成種了。”吳振翼不明所以地說道,荊北現在盡在兗州軍的掌控之中,百姓不是逃離便是被驅趕,誰還有精力來管什么春種了。“難道……”吳振翼腦中靈光一閃,頗有些懷疑的問道:“大人莫非是想在春種之前打敗兗州軍。”

楊誠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民以食為天,若是荊北今年無收,便會有六十萬的饑民。我絕對不會讓我的治下,出現一個吃不飽飯的百姓。”

“原來如此。”吳振翼面戴敬佩,又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要在二十天里打敗顧良洪的二十萬大軍,這……這怎么可能。”他也是個知兵之人,目前荊州軍的主力雖然全在荊北,便那也才不過四萬人,而且所有城池都還在顧良洪的手里。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戰役,饒是他對楊誠極為敬佩,卻也懷疑楊誠的目標是否定得太不切實際。

“不是二十天,是十五天。”楊誠平靜的說道:“五天幫助百姓返鄉,也是略顯緊了點,不過應該夠吧。”現在在荊北的百姓不足十萬,大部份均逃到荊南和豫州,要想把這數十萬百姓招回原地,也是一件不小工程了。

望了望若有所思的吳振翼,楊誠長身而起,斬釘截鐵的說道:“十天,你只要把襄陽守住十天,便是大功一件。”說罷整了整衣衫,向北而去。“我在景山給你留了五百人,希望可以對你有所裨助。”余音猶在,溪邊已僅剩吳振翼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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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荊襄之戰·十四

"噗!”彎刀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帶出一蓬血雨從金過,劃至上空反射出天上的驕陽,生輝。“金澤,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彎刀的主人是個皮膚白晰的中年男子,雖然一招傷敵,卻并未趁勢進攻,反而雙手環抱,立在那里一副得勝者的口吻說道。

金澤渾身浴血,身上的戰甲早已破敗不堪,右手所持的樸刀上,已滿是缺口。“鐺!”極度的傷痛讓他再無法站立,刀尖與地面的青石觸出一絲火光,單膝跪地,卻仍然昂著他那高傲的頭顱。“還談什么往日的情份,說起來都讓我感到羞恥!”金澤呸了一口,卻盡是粘稠的血液。

“北赤南金,憑當年你的名聲,大王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你聽我的勸,再說你也要為你的族人考慮啊!”中年男子似乎仍不死心,揮手止住身后擁來的士兵,苦苦勸道。

金澤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掙扎欲起卻反而換來陣陣徹骨的痛楚,兩天兩夜的苦戰已讓這個鐵打的漢子再不復往日的勇武。眼前這個男子正是號稱北西域第一勇士的休頓族首領赤珀,當年林智一統西域之時,都沒法令二人屈服。二人在離開部族對抗林智的日子里,并肩做戰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沒想到今日相逢卻成敵手。若是在往日金澤還自信可以與他拼個同歸于盡,可是現在的他卻遠非赤珀的對手。休頓和塔羌是西域諸族中擁有最強悍步卒的部落,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在戰場上相遇,只是懸殊直有天淵。

“你們竟然敢進攻逐日之城,就不怕圣主回來!”金澤憤聲吼道。塔羌這些日子頗受族關照。族中日漸興旺,沒想到卻突遭此變。金澤本就是個性情中人,對寬厚仁義的楊誠心悅誠服,當然不會坐視不理。當年他潛伏在林智軍中之時曾在玉門親眼見過楊誠地神威,對于一直流傳在西域的那傳說更是深信不疑,就算流盡最后一滴血。他也會誓死捍衛心目中的圣城。

赤珀嘆了口氣,跨步上前:“勇士只能死在勇士的手里,就讓我來送你上路吧!”刀光再起,直指金澤咽喉之處。金澤似乎也再沒有反抗之力,卻并不閉目受死,瞪大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這個往日的戰友。

“叮!”清脆地金鳴之聲在金澤耳畔響起,意想中的那絲冰涼并未有光臨他的脖頸。“我從來不會送一個勇士上路,但對于無恥小人。我卻樂意之極!”一柄剛利的匕首架在刀鋒正中,讓其再無力寸進。匕首之后,歐凌鋒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籠罩在無盡的殺意之下。

赤珀微感意外,待看清對方之后不禁臉色微變,連忙急退幾步,避入兵陣之中。看著前面幾道厚厚的人墻,他才稍稍安心:“來得正好,殺了你我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歐凌鋒的實力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但族的名頭卻在西域響了幾百年,能成為逐日之城地城主,自是族中的頂尖的好手。別看赤珀一向自恃甚高,但積威之下倒也不敢貿然與歐凌鋒做正面之戰。

“膽小的懦夫!”歐凌鋒啐了一句,昂首立在金澤身前。朗聲說道:“誰敢踏入逐日之城一步。誰就是族終生的死敵!我族之名起誓,必將世世追殺。直到夷滅其族!”

歐凌鋒字字擲地有聲,立時將圍在西門外的三個部族震懾當場。他們這次隨謝爾多頓進攻逐日之城,大多也是無奈被迫之舉。任誰也和族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何況數百年來,族都是大漠中不敗的神話,莫要說西域的小部族,就是那些實力雄勁的大部族,也是避之不及。數百年來西域不斷上演著部族的興衰起滅,但唯有族一直如神話般地存在,其在各族內心深處的震懾力自然可想而知。

“有此一戰,我們已成死敵,大家不要被他虛張聲勢給嚇到了!”赤珀見歐凌鋒的話起作用,急忙大聲呼喝道:“誰敢后退,大王立刻就能將你們滅族!”本來已有退意的兩個部族頓時停了下來。謝爾多頓現在在西域一家獨大,實力雖然比不上之前的林智,但卻擁有夷滅任何一個部族地實力,他們當真是兩邊也得罪不起,一時進退兩難。

“給我上!”赤珀舉手一揮,他身前地休頓戰士立即揮刀涌上。事已至此,他生怕自己也會心生猶豫,干脆斷絕自己的念想,只要殺了歐凌鋒,那他休頓族便可立即凌駕于其他各族之上,成為謝爾多頓王朝地新貴。

“扶金澤退下。”歐凌鋒沉著的說道,接過金澤手上的樸刀,一臉視死如歸地神色。金澤的塔羌族勇士只剩九人,自己帶來的也不過二十人。但城門業已倒塌的西門外卻足有上千的敵兵,這一戰恐怕真是他最后一戰了。

“殺!”歐凌鋒猛然向前踏出一大步,刀光激閃,兩名沖在最前的休頓戰士便靠斃命。“咻……”十名族戰士張弓搭箭,一支支帶著肅殺之氣的勁矢越過歐凌鋒和十名戰士組成的防御戰陣,落入敵陣之中。鐵與血的殊死之斗頓時在西門之下如火如荼的展開。

或許懾于族戰士的勇猛,人數遠占優勢的敵人一時間竟無法前進一步,城門下的戰斗頓成膠著之態。而另外兩個

乎仍是舉棋不定,頗有出工不出力之嫌,令戰況更顯

激戰了半個時辰,西門卻仍然無法突破。赤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夾在人群中借機偷襲傷了兩名族戰士后,更不斷增兵加強攻勢。若不是西門的地勢無法展開大規模的圍攻,只怕已經攻入城中。饒是如此,歐凌鋒等人的情況也是越來越不妙,不僅人人帶傷,而且連日來過度的體力消耗更讓他們無法發揮戰力。到后來赤珀見歐凌鋒無力顧及自己后,更親自加入到戰團,力量的天平頓時傾斜,戰陣開始緩緩后退。五步之后,便再無法阻止敵人地大批涌入。

“嘩啦啦!”滾燙的火油從城樓下潑下,頓時將聚在城門前的士兵燙得哇哇大叫。十幾個老人和小孩出現在城樓之上。老人們合力將幾鍋滾油倒下,小孩子們則將一個個人布團點燃,用力將其擲入人群之中。沖天的大火頓時在西門外燃起,將城門內外完全隔絕。

“咻……”歐凌鋒正感不支之際,一陣箭雨從身后飛來,投入敵軍人群之中。“鋒哥,我來幫你了!”一身勁裝的童玲嬌聲喝道,領著十幾名族女戰士及數十名城中婦女增援而來。斷箭、石塊、殘磚、瓦片,一切可以用來打擊敵人的武器如雨傾下。頓時令城門前地戰局逆轉。

赤珀見勢不妙,當下發出一聲口哨,竟蒙著頭臉向火墻沖去。躍過之后就地打了幾個滾,狼狽之極。剩下的士兵失去領頭的,頓時再無戰意,運氣好的也跟著赤珀逃到城外,而其他的士兵,不是死于刀箭之下,便葬身火海。



童玲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歐凌鋒,一邊心疼的擦拭著流血的傷口。一邊平靜的說道:“剛才你不在,我已下令將武器發到城中所有人手里。”

歐凌鋒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這樣一來,恐怕會給謝爾多頓屠城的借口……”城中盡是老弱,謝爾多頓留之無用。恐怕真的會下此命令。之前他一直沒有發動全城。便是不想讓謝爾多頓有這個借口。“也罷,城在人在!”

二人正說話間。城樓上發現陣陣驚呼之聲,童玲扶著歐凌鋒登上城樓,不禁一呆。西門被攻破的消息已然傳開。謝爾多頓的大軍正不斷在西門外聚集,傾刻之間竟有上萬之眾。城樓上的百姓哪里見過如此陣仗,眼見城外鋪天蓋地的盡是敵人,每個人的臉上均是一片死灰之色。當年張識文主建逐日之城,將城墻建得極高,再加上護城河的環繞,謝爾多頓根本沒有辦法從城墻突破,城門幾乎便成了他唯一入城的通道,而現在……

眾人均是心恢意冷,火滅之時,便是謝爾多頓大舉攻城之始。風雨飄揚地逐日之城,恐怕再無法傲立在西域了。

“看,那是什么!”一個孩子的童聲驚醒了眾人,抬眼望去時,只見城外大軍之后卷起陣陣沙塵,整齊的軍陣之中竟起騷亂。

“迷路?”聽到這兩個字,二人不由同時愣住了。自二人打小記事起,便從來沒有過迷路之事,這密林大山便是他們的家,只會是他們的依托,而不會傷害到他們。在山,黎勝山和黎勝川兩兄弟便是活地圖地象征,叢林之中還從沒有他們不知道地事。當然,這只是左擒虎來之前的事了,這些日子隨左擒虎東奔西跑地,倒讓二人學了不少新的東西。是以當他們聽到迷路二字是從二人極是佩服的左擒虎口中吐出,當然知道事情自是不同了。

“嘿,兩個小崽子,你們是不是不信呀。”左擒虎一向是個看得開地人,雖然知道自己遇上了未知的難題,卻也并沒有放在心上,隱隱中甚至讓他有些剌激的感覺。“我在這里等你們,看你們能不能找出條路來。”左擒虎笑著說道,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掏出干糧和水,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二人相視一眼,點頭示意后,分別沖向相反的方向。對于自小生活在山林之中的二人來說,倒還真有些不相信自己會有在這山里迷了路。

左擒虎搖頭笑了笑,大力咬著手里風干了的野豬肉,眉頭卻微微而皺。野豬肉還沒吃完,林中一陣雜聲,年紀稍大點的黎勝山已急速奔至,看到左擒虎,臉上頓現驚訝之色。沒過多久,弟弟黎勝川也從對面出來。兄弟二人相視無言,但臉上的表情卻是驚訝莫名。

“這……這怎么可能啊!”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向左擒虎問道。雖然自己兄弟二人親自走了一遭,但到現在他們仍然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左擒虎繼續嚼著嘴里的肉,并不理會二人。隔了好半晌,才撫了撫額頭自語道:“怪了,這種沒人煙的地方。怎么會有人在這里擺什么奇門遁甲的鬼玩意呢?”

“奇門遁甲?”兄弟二人奇怪地問道。二人生在大山,連大字也不識一個,對于這些東西當然是連聽也沒聽說過了。

左擒虎點了點頭,望著二人說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之前公孫無忌以斗轉星移陣來警示楊誠,事后左飛羽也曾向左擒虎談起過此事。不過當時他一心想著找回那種自由自在的獵手生活。根本連聽的興趣也沒有,除了隱約知道這東西會使人迷路以外,便沒

印象了。

“不會吧,會有您不知道的東西?”二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在他們的眼里,左擒虎便是全能全知地偶象,除了脾氣倔了點,幾乎沒有任何缺點了。

左擒虎白了二人一眼,“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不知道的東西還多呢。”這時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當時就該多問一點了,搞得現在心里完全沒譜。不過轉念一想,誰會料到這連當地土著都不會來的地方,竟然會有這玩意兒昵。

“那……那這奇門遁甲到底是人是鬼,會不會對付我們呢?”黎勝川小心翼翼的問道,對于未知的東西,每個人多少也有點好奇與恐懼。二人雖然自以為在這山里天不怕,地不怕。不過卻沒想到會遇上連左擒虎也不知道的東西,心里如何能安。

左擒虎看了看天色,利索的爬上一棵大樹,躺在一枝粗壯的樹枝上,一副隨遇而安地樣子:“天色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再來好好研究這東西吧。”

兄弟二人相視一眼,只得無奈的各自尋了個合適的地方歇下。或許是奔走一天足實累了。雖然處在未知的環境中,卻不到片刻便盡皆睡著了。二人隨左擒虎追逐白猿,足實耗費了不少體力。竟是一覺睡到大天亮。

待天明醒來之時,一股濃濃的肉香已在林間回蕩。二人下樹才發現,左擒虎不知什么時候已然醒來,正在林間一小塊空地上升起火來,兩只野兔在火上翻轉著,油漬滴在柴火上,不停的發出滋滋的聲音。四溢的肉香使得二人食指大動,湊上前去正想享受這頓豐盛的早餐時,左擒虎卻伸手打了二人一下。

“先別著急,你們兩個小心留意著周圍。”左擒虎仍是專注的烤肉,絲毫不理會二人一臉地委屈。

“咦,沒水了?”二人無聊的望著周圍,取水喝時才發現身上帶的那點水早在昨天便被喝光。聞著傳來的肉香,更覺饑腸轆轆,想吞口水卻無水可吞。

二人剛一起身,左擒虎卻又平靜的說道:“不用找了,你們昨天就跑了一遍,何曾看到有水?”

二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想想也是。若是有水,他們完全可以跟著水流而走,在山林之中,水流往往是最值得信任地了。“今天,我們怎么辦啊。”黎勝川回頭望了一眼架上的烤肉,眼巴巴地問道。一覺醒來,又得接受迷路的殘酷現實,這種感覺讓二人著實難受。

“只要把這畜生引來,就還有一線希望。”左擒虎咬牙說道。捕了大半輩子獵,沒想到竟然被這只白猿給擺了一道。若不那天他們在林中烤肉時發現這只在旁窺探的白猿,引得他追了一天一夜,哪會被困在這里一籌莫展,既然白猿能將他們引到這里,說明它可以自由出入這個什么奇門遁甲。只要能再把它引來,跟著它跑便極有可能離開這里,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地辦法了。

兄弟二人也非笨人,當下也立即明白了左擒虎的意思,立即精神奕奕的盯著周圍的山林,唯恐自己有絲毫的大意。

野兔完全烤熟之后,左擒虎將其掛在附近一棵樹上,引著二人隱藏起來。沒想到還真讓左擒虎猜中了,沒過多久,一陣樹枝拔動之聲由遠及近,清晰的傳入三人的耳中。白猿極是機警,在離兔肉六七棵樹距離時便停了下來,撓腮抓腦的觀察了半晌,這才方膽前來取肉。

“好你個畜生,今天看你往哪兒跑!”白猿的手臂剛要觸及兔肉,左擒虎已大喝躍出。

白猿受了驚嚇,迅捷的向外逃逸,攀過兩棵大樹,還不忘回著呲著牙沖左擒虎做了個鬼臉。新仇舊恨,更激得左擒虎罵聲連連,一人一猿,如同閃電般在林在追逐起來。黎氏兄弟哪敢停留,當下更是使盡全力,追在左擒虎身后。雖然只有這一次迷路,不過二人可真是心有余悸了。

人猿相逐,直到下午時分才以三人將白猿逼到一個山谷中的瀑布之旁為結束。白猿在瀑布邊嘶叫了一陣,見三人步步近逼,一急之下竟鉆入身后的瀑布之中,消失無跡。

“老爺子,別追了吧。”見左擒虎意猶未盡,二人急忙勸阻。“您看我們終于出來,要是再遇上個什么東西,那可就……”

左擒虎怎肯死心,當下揮了揮手,“你們兩個在這里守著,我看看這畜生躲哪里去了。”話音剛落,人已鉆入瀑布之中。一過瀑布,才發現其后竟是別有洞天。一個足有三丈寬,五丈高的天然洞穴赫然出現在面前。在洞的左側,一個小洞隱隱透著亮光,竟是別有通道。仔細觀察四周并未發現白猿的蹤跡后,左擒虎便斷定它跑到那個洞里,當下也不管還沒跟來的黎氏兄弟,踏步向小洞處走去。

洞穴在瀑布之后,地面極是濕潤,沒想到小洞的周圍卻是一個干燥的平臺,若不是人工筑成,倒也算得上是鬼斧神功了。左擒虎正欲追入小洞之中,卻突然發現洞門口竟然隱約刻著字。

“斗轉星移,凡人莫進。什么玩意兒?”左擒虎嘀咕著,毫不遲疑的大步踏入。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4
第十五章 荊襄之戰·十五

西城樓

捏著半個時辰前從對岸傳過來的戰報,顧良洪一臉陰沉。在樊城周圍的州軍主要將領已陸續趕來,眾人并不知道顧祝新和張志明遭受如此慘敗,是以只是互相以目而視,并不敢出聲相問。

見人已到齊,立在顧良洪身旁的顧祝升俯身請示,見后者點頭示意之后,朗聲向眾人說道:“這么急召集大家來,主要是因為南岸剛剛發來緊急軍情,大帥覺得有必要讓大家及時知道并共同商議對策。”

“莫不是襄陽城已經被他們兩個攻下了?”說話的是后軍統領蘇韋,這次渡河行動的大部份籌備工作具是由他負責操持。此時已近午時,按原來的計劃顧、張二人應該已展開攻城兩個時辰了。

顧祝升搖了搖頭,嘆氣說道:“恰恰相反,兩部人馬剛剛全部渡河之后,便遭到敵人突襲,損失慘重!”

此話一出,眾將頓時炸開了鍋。“怎么可能,荊州主力全在這邊,還有力量發起如此大規模的突襲?”“是呀,兩部人馬加起來足有兩萬人,怎么這么容易就被人打敗了?”“……”

顧祝升揮手示意,待眾人平靜下來之后才沉重的說道:“據二人所報,突襲他們的敵軍不過五百人左右,外圍另有數目不詳的接應伏兵。”顧祝升向來對自己家族所擁有的實力極為自負,雖然渡河的兩部均算不上是最精銳的部隊,但讓區區五百敵軍便吃了如此大虧,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打擊。

“五百人?”身為中路先鋒的夏侯超一直是兗州軍中有名猛將,聽到這個消息難免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五百人就打得他們兩萬人損失慘重!到底有多慘重?”之前得知顧良洪欲派人奪取襄陽時,他便極力爭取。沒想到最后卻讓他最為看不起地顧祝新得了去。一時也是極為不快。他是個好戰之人,可是開入荊州以來,卻沒有遇上一次可戰的機會,對于這支眾說紛紜的荊州軍,他當然有著極大的好奇。

“張志明部死傷士卒一千五百余人,顧祝新部一人未折。”顧祝升頓了頓。看見眾人均是吐了口氣,一臉的不以為然。本來嘛,張志明雖然算得上是是兗州軍中的一員老將,不過向來不受顧良洪地重視,沒有多少上陣立功的機會,是以他的部隊在眾人眼里只能算是三流戰力。荊州軍既然敢只派五百人來,那這五百人必定是精銳中的精銳,在突然襲擊之下,造成這樣的死傷也并不出眾人的意料。

顧祝升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他剛開始聽父親這樣說時,也是這般反應。“張志明部損失的這一千五百人中,包括了千夫長七人,百夫長四十三人,而且俱是戰死,無一幸免!至于傷亡的什長伍長,更是超過了三百人。”本來失去五個千夫長之后,張志明便再不敢派出中級將領親臨前線,只是遙遙指揮,可哪想到其中兩個遠離戰團足有五百步地千夫長。居然也沒能幸免,皆被一箭斃命。若非如此,真是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敵人竟然能在他手里突圍而去。要知道張志明暗中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實力,希望可以在真正的戰場上一戰揚名,是以他那只不受重視的部隊。并不比兗州軍中的所謂精銳遜色多少。

聽到這個消息。眾將與之前顧祝升一般反應,俱是面面相窺。臉上的驚訝之色已是無以復加。這無疑是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以兗州軍這幾年也經歷過數次激烈的戰役,但戰死的千夫長級將領。才不過區區三人而已。雖然他們的對手都是些戰力不強地流寇,但是古往今來,恐怕沒有一場戰斗,會有每兩百個士兵傷亡,便會有兩個千夫長級的將領包含其中的戰果出現。在不是全部戰死的情況下,死一千人而損失一個千夫長,便已是極為少見的了,更何況是這樣地結果了。

“這,這是真地嗎?”蘇韋略有些艱難的問道。見顧祝升點了點頭,眾人又是一陣沉默。之前地水之戰雖然同樣震憾人心,但因為與荊州水師相比,他那只臨時湊集起來的船隊根本難以相比。再加上眾人均不善水戰,感受當然沒有多深刻。此番雖然戰場就在漢水之畔,但雙方均無水師加入,感覺當然完全不同了。

七個千夫長,四十三個百夫長,任誰也知道這兩個數字對于一支萬人大軍來說意味著什么。雖然張志明的軍隊死傷不到兩成,但已可被視為殘軍了,甚至比一支損失過半地部隊還要不如。軍隊的強弱除了士兵的素質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中低級將領的居中組織,再高明的統帥,也無法在沒有中低級將領的情況下指揮大軍作戰,更遑論取得勝利。

“那對方的損失呢?”夏侯超最先從震憾中清醒過來,急急的問道。他一直想和荊州軍有一場堂堂正正的戰斗,只是荊北

荊州軍一直四處游斗,而且打了就跑。他除了恨的咬無他法。現在終于聽到荊州與己方第一場硬仗的消息,他當然希望可以獲知任何細節。

顧祝升贊許的看了夏侯超一眼,暗忖此人不愧是他父親手下的第一勇猛之將。“損失百余人之后突圍而去,二人因為害怕遭到伏擊,并沒敢追擊。”

“竟然讓他們如此輕易的跑掉了?”夏侯超皺眉問道。難以相信的事一個接一個,讓他心里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起來。他一向視自己為兗州軍最優秀的將領,他的部隊也是兗州軍中最強的部隊。但聽到這些之后,他卻自問無法做到,以往那種絕對的自信甚至自傲,立時受損。

“這還是二人虛報的結果。”顧祝升淡淡的說道,看著眾人驚訝的表情解釋道:“據張志明軍中的密報,敵人突圍之后連一具尸體也沒有留下,若是真地有超過百人的死傷。恐怕難以做到。”為了牢固的掌握軍隊,顧良洪在各人軍中均派有眼線,這差不多已是公開的秘密。不僅是州軍,就是其他家族的軍隊,情況也大致如此。張志明遭受如此重挫,恐怕是想以此來挽回一點顏面。

蘇韋吸了口氣。喃喃說道:“據說楊誠曾在軍中下過一道嚴令,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不得遺棄戰死的將士尸首。”搖了搖頭又嘆氣說道:“之前我還以為這只是那些說書人瞎編地,沒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對于楊誠這道獨特的軍令自是各有感悟。以五百對兩萬,雖然有顧祝新的一旁觀戰,但能做到五百人進又五百人出,即使其中有一部份是冰冷的尸體,但已是不可小窺的了。回想起這幾天來。荊北那群如蒼蠅般可惡的荊州軍隊,初入荊州時那種優越感已是再不復存了。

“根據種種情況表明。”一直默不作聲的顧良洪緩緩的說道:“雖然荊州軍有七成都在荊北,但楊誠卻是坐鎮在襄陽。荊交七營,五營在荊北,水師在襄陽與江夏之間游弋。而據之前的情報,剩下地一營也是遠在安平以備不測。”環視眾人,顧良洪又接著說道:“楊誠接掌荊州不過數月,不過甫一上任便將之前的荊州守軍全數解散。那么現在,他能有多少兵力放在襄陽呢?”

能在亂軍之中,將五百步外的千夫長一箭射殺。這等箭術恐怕除了之前以神箭將軍而聞名的楊誠外,便再沒人能使出了。對于楊誠身在襄陽,眾人當然是沒有任何懷疑。只是心里多了一分敬畏,果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神箭的名頭還真是名副其實。

“據傳。楊誠曾在荊州軍中挑選出一千名最精銳的戰士。組成了一支由他親自指揮的親衛隊,恐怕這次突襲張志明的便是這支部隊了。”夏云沉聲說道。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捉摸。水大敗之后,他便一直坐冷板凳,顧良洪雖然是有意設計讓楊誠來襲擊他的船隊。但卻對夏云地如此無用心懷芥蒂。而其他諸將,除了顧祝升稍稍客氣點外,均因夏云最后率旗艦逃避不戰,任由靖海營大肆燒殺而心生鄙視,無人不諷笑其為貪生怕死的膽小鼠輩。



果然,一見其出聲,除顧祝升外人人均投以不屑的眼神。夏侯超更是大聲斥道:“我看你是被打怕了吧。要是怕了就滾回去,真是搞不明白以前怎么就讓你猖狂了這么久。”

見夏云成了眾矢之的,顧祝升急忙解圍道:“大家稍安勿躁,這些日子以來,夏將軍一直在竭力收集有關荊州軍的情報,大家且先聽他說說看。”

眾人雖然不敢不給顧祝升面子,卻俱把頭撇向一邊。夏云一臉尷尬,在顧祝升一再以眼色鼓勵之下,這才開口說道:“據我所知,楊誠十四歲便參軍入伍,征北之戰地十年里他幾乎都在最前線,戰場地經驗極是豐富。此人雖然本性仁慈,偶爾還有婦人之仁,但在戰場上卻有其獨到之處。在大公子的幫助下,在下這些日子得以詳細分析他所指揮地歷場戰斗,略有些心得。”

“夏云旦說無妨。”見夏云略顯拘謹,顧良洪立即出聲聲援。這件事情開始他并不知情,本來他已對夏云失望,但顧祝升曾數年與夏云對陣,對其極是推崇。他也想借此戰培養一下自己的愛子,便讓其放手而為。

夏云感激的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十年征北之戰,中原戰死在大漠地將士幾近百萬之眾,像楊誠這種能在最初參戰而又存活下來的士兵,千里無一。正因如此,才會使生活中穩重、平和的楊誠,在戰場上卻有著與性格完全不同的表現。不論是最初的交州剿匪之戰,還是后來的征西之戰,甚至前不久的平定荊州之戰,簡單的說八個字:謀定后動,出奇不意。由此,我大概能夠猜出此番他種種布置的最終意

聽到這里,眾人不由對夏云稍有改觀,知道接下來將是關鍵之處,人人均是端坐凝神,想要知道一直以為捉摸不定的楊誠到底想到干什么。

三十二人抬著的豪華大轎在一個小坡上緩緩停下。雖然身份已是尊貴無比,但斜躺在狐絨軟榻中的謝爾多頓仍是一身戎裝,一股傲視天下的神色讓人不敢直視。東門被攻破地消息讓他大喜過望,當下顧不得其他,不僅調集了大批軍隊前往更想親自指揮這最后的戰斗。雖然他現在已擁有西域最為強大的力量,但對于逐日之城卻不敢小窺。再加上心中那隱隱的畏懼,迫得他不得不以雷霆之勢,掃盡西域所有阻止自己的勢力。因為他深深知道,即使是擁有整個西域,要想抗衡烏桓或是大陳的任何一方,均是極為困難地。準備的時間越多,實現他夢想的可能才會存在。

正當他在途中盤算著攻下逐日之城后的一系列動作之時,卻傳來后軍被襲的急報。各路援軍均已被他打退,除了靠近涼州的幾個小部落和幾乎沒了消息的阿不敢外。根本再沒有人會來救援逐日之城了。這一意外之事讓他極為疑惑,當下停了下來,遠遠觀察戰況。族的箭術讓他極為忌憚,以往每戰他無不親臨戰陣,甚至沖鋒在前。不過這一次他卻不敢逞半點英雄,西域各族中能夠在戰場上威脅到他性命的,恐怕就只有族那令人畏懼地神箭手了。

登高而望,謝爾多頓不由微微皺眉。只見不遠處的戰場之上,一支約有百余人的敵軍已突入戰陣數百步,雖然處在萬軍之中。卻仍在不斷的向城門方向挺近,看樣子竟然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突入城中。在西域還有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膽,而且看其前進的速度,實力顯然不弱。觀察片刻,謝爾多頓不由博然大怒:“來人!叫傅青西德滾來見我!”

原來這群突然出現的人便是隨著影子護衛從圣地逃出來的族戰士。傅青西德擔心受到謝爾多頓的責罰。再加上心里以為圣地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是以刻意隱瞞。沒想到他才趕來逐日之城不久,逃出來的族戰士卻已然趕來。

此際的戰陣之中,戰況激烈無比。圣地被焚。再加上公孫無忌地威脅,歐洪林與童福只得帶著幸存的人逃向逐日之城,加上歐凌鋒沿途留下的一些人,也不過百余之數。族在西域傲立數百年,恐怕再也沒有如此落魄之時。哪知道趕到這里,才發現逐日之城也已陷入重重圍困之中。本來他們也是打算待入夜后再趁機潛入城中,哪知道卻發現東門的狀況已極是危急。若是等到天黑,恐怕逐日之城已被攻破。無奈之下,眾人只得冒險突擊,希望可以突入城中。眾人深知,一旦逐日之城被攻破,那族便面臨著滅亡的威脅,這一戰已是死戰,再無后退地余地。

雖然是倉促出擊,不過謝爾多頓地大軍也完全沒有料道會有人從背后攻擊自己,一時竟收奇效。手持長劍的童福如同死神一般,劍鋒所指便是催命之符,不論是誰均無法在他劍下走過一招。影子護衛在數十年前便擁有恐怖地實力,就連當時強悍的匈奴騎兵,也無法阻止他們那鬼魅的身影。雖然與章盛在長安渡過了數十年平和地日子,但他們的實力卻是在不斷的加強之中,除了像公孫無忌這樣的奇門高手,幾乎已經沒有人能對他們構成威脅了。雖然影子護衛僅存一人,但對于這支多族聯軍而言,卻哪里見識過如此強悍之人。

有童福的相助,再加上從圣地逃出來的俱是族中的精英,雖然只有百多人,但實力卻極為驚人。恐懼迅速在軍中傳播著,逐漸演變成難以阻擋的混亂,傾刻之間,突擊的隊伍已前進至離城門不過數百步的距離。

“殺!”歐凌鋒領著東門僅有的數十人從城中沖出,勢不可擋。兩面夾擊之下,混亂的各族軍隊頓時潰不成軍,待謝爾多頓急忙調集騎兵出擊之時,已然無法阻止了。

冷冷的看了一眼趕來的傅青西德,謝爾多頓無奈的嘆了口氣,眼睜睜的看著已經匯合的族戰士氣勢如虹的向東門殺入。有了這批生力軍的加入,雖然無法阻止他踏破逐日之城,但至少在今天,他的大帳仍然只能擺在城外了。特別是那個沖在最前的黑衣人,更讓他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他從沒有見過如此厲害的人,恐怕自己也無法在其手下支撐片刻。

“嗚……”殘陽如血,謝爾多頓試探性的進攻幾次之后終于停了下來,望著在落日余暉中仍然傲立的逐日之城,他不禁有一絲不詳的感覺,隱隱中他似乎嗅到了一絲失敗的氣息。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5
第十六章 荊襄之戰·十六

長安.雍門要塞

劉虎懶洋洋的坐在新近堆起的城墻一角,一邊與屠一萬悠閑的喝著酒,一邊享受著初春和煦的陽光。進入長安這么久,他的心情還從來沒有今天這么好過。

一方面,在皇帝強烈的堅持下,趙長河灰溜溜的將手中近七萬的長安衛戍部隊交了出來。雖然趙長河手中還有城外十來萬的部隊,但是不管是眼前還是可見的將來,他都無法再對自己構成多大的威脅。此戰若敗,三家不會放過他,皇上更是不會寬待他;若是戰勝,君臣之間猜忌已深,再加上先前因為函谷關事件,軍中的許多將領也對他心生不滿,結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另一方面,則是今天早上陳博罕有的單獨在御書房召見了他,不僅態度有如之前三家輔政般親密,更親手將調動長安兵馬的虎符交給了他。雖然經過“克扣”之后,只剩下五萬多人,不過卻已經讓他有了極大的滿足。現在長安城中雖然他還不能支手遮天,不過卻隱隱成為最具權勢之人。況且以陳博現在大力起有庶族、平民的青年才俊的勢頭,他這個在長安毫無傍依的人,無疑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唯一有些讓他覺得美中不足的是,陳博讓他必須將大本營設在這雍城要塞,并且繼續加大力度加強要塞的防務。以地理形勢來看,雍城要塞確實不失為一個易守難攻的堅固堡壘,再加上儲備充足,即使被圍困仍然可以維持近一年的糧草、飲水之需。相比之于寬闊的長安城來說,防御自然不可相提并論。見到陳博如此堅持,他也將主動請戰的話咽了回去。其實戰事一起。他那顆好戰之心便已被挑動,更擔心萬一他連城也沒出,就讓趙長河把三家打敗了,那他可平白錯過了一次建功立業地機會。

不過隨著他對當前戰況的逐漸了解,這種擔心終于收回了肚子里。這也是他心里的另一樁喜事,自從上次與常寬交心之后。他的觸角終于真正的伸入到京畿部隊的核心。在很短地時間里,已有數十名青年將領投到他這一邊,雖然并不是向他宣誓效忠,但在對付趙長河等很多事情上,他們已取得了一致。劉虎心里自然清楚,只要他能在此戰中顯示出自己出眾的軍事才能,便可以將這支強大的軍隊牢固的掌握在手中。不僅可以遠超現在的趙長河,就算追上昔日的章盛,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怎么。還在想不通嗎?”見劉虎舉著酒杯發神,對面坐著的屠一萬問道。屠一萬這段時間在劉虎的軍營里倒也過地悠哉游哉的,他雖然沒再提離開,不過卻也不像俞兵他們一般向劉虎效忠。倒是劉虎大多數事也不瞞他,經常向他請教,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心腹幕僚了。

劉虎哦了一聲,一口把酒倒了下去。“是啊,你說這皇上為什么一定要我加強這里的防衛,并且要把五千兵力一直駐守在這里呢?”劉虎納悶的說道:“雖然這里易守難攻,不過若是長安失陷獨留此地。那又有什么用呢?”對于陳博的許多舉動,他一直都極為不解。特別是在軍事上,陳博也表現出極大的熱心,之前不顧眾人反對的不斷加強宦官的權力,還可以理解為對外臣的不放心。但幾乎每次見他都叮囑雍城要塞地事務。卻有些不同尋常了。

“此事并不難解。”屠一萬一邊給劉倒酒,一邊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段時間我就一直在琢磨。小皇帝七歲便登基,一直隱忍了五年之久,對朝中事務不聞不問。但是讓他一旦成功驅逐三家輔臣。這幾個月來的種種舉動卻讓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可見他在暗中做了多少準備。我想若不是因為趙長河的不聽話,恐怕這些都要等到兩年之后甚至更久才可能發生了。”

“不聽話?”劉虎皺眉問道。對于趙長河,他一直深感威脅,而且從他這段時間的表現來看,絕對不會比三家好到哪里去,一旦羽翼豐滿,恐怕就要換天了。

屠一萬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當年大將軍重新起用他,應該是想借助趙、史二氏與三家那解不開地憂怨,以平衡長安地局面,讓皇上可以順利的親政。若是如此,各方勢力都會盡力地討好皇上,以求能在其親政后繼續手握權柄。這當然是最好的結局,只是大將軍還是沒有想到,趙長河會在他死后這么短的時間里便展開報復行動,逼得三家提前造反。”

劉虎自嘲地笑了笑,點頭附和屠一萬的觀點,不過內心卻有自己的想法:今天的局面在之前趙長河鼓動章華逼陳博給他大將軍的權力之時,便已初現端倪。不過在他看來,最主要的導火索卻是紫玉公主的公開招駙之舉,引得章明忠率軍闖城,傷及無辜,最終導至章家受千夫之指,逐漸淡出長安,從而使得趙長河的權力得到空前的膨脹。若非如此,在章華的制肘之下,趙長河哪有膽子向三家翻臉,三家又何致于被迫逃出長安,扯起清君側的旗幟,公然反叛。

“所以,以我看來,皇上讓你加強雍城要塞,說不定是因為這下面有離開長安的秘道,萬一戰事到了最遭……”屠一萬緩緩說道。

劉虎一震,作為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領軍將領,他雖然并不是沒有考慮過戰敗。只不過離開長安,特別是戰敗了逃出長安,對他來說還是極為遙遠的事情。況且以長安目前的形勢,雖然水師受損,但只要潼關不失,僅靠渭北的三家聯軍還真沒有攻下長安這座堅城的實力。

轉念一想,屠一萬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陳博雖然算得上是個天縱之材,不過年紀畢竟太小,又從未經過如此大規模的征戰。再加上他登基以來一直過著危機重重的日子,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甘冒天下之大不違,來加強內臣的實力了。恐怕從他登基那刻起。他便暗中準備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逃出長安以求東山再起了。雍城要塞下有著復雜地密道,有幾處更是

重,連劉虎他們也無法進入。若說其中有通往城外的真是不足為奇。



“對了,有件事還忘了告訴你。”屠一萬端著自己的酒杯。看了一眼沉吟不語的劉虎,略有些遲疑的說道:“昨晚你離開之后,有一個高手前來剌探要塞的情況,我也是閑地慌,本想和他玩玩。哪知道那家伙倒是機靈得很,我已經夠小心的了,仍然被他發現,提前跑路了。”

“竟然有這回事?”劉虎凝重的說道。屠一萬本就是個極為自負之人,能夠被他稱作高手。此人便絕不簡單了。“那人有沒有進入要塞?知道他是誰嗎?”雍城要塞是劉虎自認的得意之作,他當然想知道存在的任何一絲漏洞。

屠一萬搖頭笑道:“天下間能潛入這里而不被發現的人,雖不至于說沒有,不過恐怕也是聊聊無幾。莫要說他,就算是我這個了解詳細布置之人,想要潛入也沒什么可能。這一點,倒是我一直最佩服你的,講到領兵布陣,在大陳你絕對可以排得上號了。”言辭之間頗為肯定,頓了頓又沉吟道:“我對這人極是陌生。不過我卻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和之前那個趙長河的殺手之間似乎有些聯系,甚至還在厲害一點。最奇怪的是,我隱隱看到了肩上突出一物,似乎竟是一把強弩。如此是真地。那恐怕真是天下奇聞了。”

背著十幾斤的強弩的探子。連劉虎也是聞所未聞,怪不得屠一萬會感到如此奇怪。“你不會看錯吧?”劉虎皺眉問道。旋又后悔自己這樣發問起來。以屠一萬敏銳的靈覺,雖然口氣并不是很肯定,不過他既然敢說出口。便是有極大的把握。還沒等屠一萬回答,他又急忙補充道:“他如果真的背著強弩,如果不是傻子,便是用弩的絕頂高手了……用弩!”

“你知道他是誰了?”屠一萬關心的問道。雖然他不算是個非常好斗之人,不過到了像他這樣實力的人,遇到可堪的對手便難免會有手癢地感覺。況且這段時間他呆在劉虎的軍營里,倒也真如他所說,已是閑得發慌了。

劉虎皺眉想了想,并沒有回答屠一萬,反而問道:“以你所見,若是這個人去剌殺趙長河,有沒有成功的可能。”他已隱隱的捕捉到什么,不過卻無法串起來,構成清晰的印象。

屠一萬并沒有奇怪劉虎地舉動,認真地想了想之后,極是肯定的答道:“雖不至于說有十成地把握,不過卻有很大的可能。若他真是用弩的高手,成功地機率還會增大。”

“沒道理啊。”劉虎搖了搖頭,看著屠一萬詢問的眼神,解釋道:“現在長安城中的高手我不敢說知道全部,不過至少能掌握其中八成,能達到你說的這水平的更是少之又少。想來想去,恐怕就只有上次剌傷趙長河那個殺手了。而經過我事后的秘密調查,此人十有八九便是孫進。而孫進又是公主的心腹,如此看來,她應該還在長安城中,并未離去了。”

“你是說紫玉公主?”屠一萬不以為然的問道。這段時間二人閑聊之際,劉虎將之前的大多數事情都告訴了他,當然也包括紫玉公主的一些事情。

劉虎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各方面都幾乎沒有聽到關于紫玉公主的消息,他倒幾乎把這個當初他差點就當作倚仗的人物給忘了。“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紫玉公主是個極有野心的人,甚至妄想取代其弟登上皇位。我之前也這樣想,只是后來了解的多了,卻有些其他的看法。以當時的形勢,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沒有成功的可能,就算是權臣挑選傀儡,只怕也挑不到她頭上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也算得上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應該不會做這種無謂的瞎折騰,那她到底想到干什么呢?我一直都沒有想明白。”說到這里,劉虎頗感遺憾。本來上次他在宮中發現紫玉公主的蹤影,就想借此查下去,哪知道陳博卻沒把這當回事。再加上后面他幾乎被排擠到宮外,便更沒有機會了。紫玉公主的重重謎團一直橫在他心中,如鯁在喉。

“這個女人已經無關大局,至于為何會有他的手下來查探要塞,也并不奇怪。”屠一萬淡淡地說道:“雖然皇上是讓你秘密加強雍城要塞,而你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十足。不過你也應該清楚。現在有多少人不知道這里有一個堅固的堡壘?與其說是秘密,倒不如說是萬人目光所聚之處。各方勢力,無不對這里抱有極大的興趣,若不是你的防備幾乎無懈可擊,這里早比集市還熱鬧了。”

劉虎無奈的苦笑著。倒也真如屠一萬所說,這個“秘密”地堡壘,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就連常寬等人,也數度詢問他個中詳情,只不過他懷疑這是陳博在試探他。并沒有告訴他們而已。就因為這個,常寬還頗鬧了些情緒,說是劉虎沒有以誠待人。不過后來這件事情越炒越熱后,知道其中牽涉著皇命,這才讓常寬他們轉而對他更加敬佩。這其中的苦惱,也只有劉虎默默承受了。

正在此時,李康信一臉凝重的匆匆趕來,身后還跟著神威營中最優秀的斥七兩。劉虎見到二人,不由微有疑惑,皺眉問道:“康信怎么又回來了?”接過陳博給的五萬大軍后。劉虎便老實不客氣的將自己的人分派其中,一者當然是為了自己調度方便,二者陳博也是讓他挑選值得信任的人來領軍,不論出身背景。恰好他手下地幾人都是沒有什么背景之人,而且又都是與他一道從戰爭著成長起來的。不論是忠誠度和領軍的能力。都符合陳博以及他自己的要求。

“那邊的事我都交待給沈坤了,順利得很。不過我在半路碰到七兩。聽到事態嚴重,這才不得不趕來。”李康信鄭重的說道,神色一點也不輕松。李康信口中的沈坤。便是由常寬搭線的那些青年將領之一,劉虎現在手握權柄,便立即大力提拔這些人,

自己的臂助。

李康信也是個面對強敵而不改色的主,竟然能讓他也感到嚴重,事情便不簡單了。劉虎轉向七兩,一邊著旁人遞上一碗水,一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七兩現在率領著一支兩百人地精銳斥,嚴密監視著長安周圍數十里的情況。甚至東到潼關,西至陳倉,也都派去探子,整個京畿的大小動向,均會在最短的時間里送到劉虎手中。

七兩微微有些氣喘,似乎經過長途的奔馳。一氣喝干了大碗水后才點頭說道:“昨天半夜屬下聽說潼關方向發生戰斗,便親自趕了去。剛過渭南縣,便發現渭水岸邊有激烈戰斗過地痕跡,似乎是有人渡水過來了。屬下隨后追蹤而下,發現每隔十里便有一處,一直追了四十里,才發現趙佑隆親自帶兵在與渡水地叛軍作戰。”

“趙佑隆?他什么時候去渭南了?”劉虎疑惑的自語道,接著又問道:“接下來呢?趙佑隆并不簡單,應該不會失守吧。”水師受損之后,京畿之地地神經便緊繃起來。雖然渭北的叛軍實力還及京畿衛軍,不過若是讓他們順利渡過渭水,畢竟不是什么好事。

七兩點了點頭,搖頭答道:“屬下親眼看到趙佑隆將渡河的一千叛軍全部誅殺,尸體盡拋棄在渭水之中。不過戰場尚未打掃完畢,趙佑隆又率軍疾速向下游趕去。屬下本也想跟去,卻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便調轉了回來。”

劉虎稍一思索,點頭贊道:“趙佑隆中計了,唉,渡過來多少。”他一聽七兩如此說,便知道對方不斷強行渡河,其實是在吸引趙佑隆地注意力,引得他不斷調動大軍。而對方正好根據其調動情況,挑選一處防備最空虛之處進行真正的渡水。若非如此,哪里會只派出一千人登岸做戰,而且戰線如此分散,這簡直就是在讓他手下的人送死嘛。

“爺真是英明,屬下其實也是想了好一會才覺得不對勁的。”七兩敬佩的說道:“屬下往回趕了三十多里,便已遇上對方的零散探馬,費了好大功夫,才偷偷摸到對方渡河的地方。”

劉虎看了七兩一眼,皺眉道:“當時你應該立即通知一下趙佑隆嘛。”他雖然和趙長河已成勢不兩立之態,不過畢竟現在還需要應付共同的敵人,若是趙長河敗了,那長安外圍不保,他也沒有什么好日子過。

“屬下該死。”七兩告罪道:“屬下想事慢了一拍,又不敢確定對方的圖謀,當想到要通知朝廷守軍時,周圍到處都是敵人的騎兵了。所以……”

劉虎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天意如此,也怪不得你了。你說說,到底過來多少,來得是誰?”

“一艘大船裝載馬匹,數十艘小船裝人,起碼往來十幾趟。”七兩肯定的說道:“渡過來的人起碼有三到五千人,而且全是騎兵。屬下看他們集合列陣的情況,戰力絕對不弱。他們的旗幟上都有一個孫字。”

劉虎擊掌而嘆:“趙佑隆啊趙佑隆!你怎么就讓孫堯安過來了呢?”七兩不僅是個優秀的斥,也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他都說不弱,那對方的戰力當然可想而知。而渭北的諸將之中,最讓劉虎忌憚的便是這孫安了。征北軍當然殘存的幾個統領級的人物,每一個都有著超絕的實力。要知道與強大的匈奴騎兵對陣,任你的背景、家勢再深厚,也絕對會不留有半點情面。雖然征北軍的主要統領級人物俱是世家子弟,但他們無疑都是各大世家中不折不扣的精英份子。

“抬沙盤來,七兩,你把其后的情況一絲不差的說出來。”劉虎長身而起,臉上再不復存半點悠閑之態。

八名健碩的士兵立即將一具中型的沙盤抬了上來,諸人四圍而立,俱是盯著渭南至華陰之間的地域。

“河東鐵騎聚集之后,先是沿渭水而下狂奔而去。”七兩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盤上比劃著。“屬下本想立即趕回來稟報,不過卻不想丟掉他們的蹤跡,于是便偷偷的跟了去。他們大約奔出三十里左右,便突然停頓下來,派出數百騎四下偵察,似乎發現了朝廷軍隊的蹤跡。當時天已蒙蒙發亮,屬下見他們的陣勢,似乎是要立即發起進攻,可是不知為什么,留下百騎故意在那里來回狂奔之后,大隊人馬卻突然南折。屬下本來還跟下去的,不過對方卻留下大量散騎斷后,讓人難以隱秘跟蹤。無奈之下,屬下只得悄悄返回,離開之際,發之前被騎兵所圍的竟然是趙佑隆的人,說不定他本人也很有可能在其中,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河東鐵騎最后竟放棄了進攻。雖然趙佑隆防守的陣勢極為嚴密,不過經過連夜奔襲,戰力恐怕并不強了。”

“南……”劉虎皺眉凝視著渭南以南的地域,久久不語。

“他們會不會想要突襲長安?”李康信在一旁提醒道。現在長安的防務由他們負責,這自然是他關心之處。

劉虎搖了搖頭,斷然說道:“孫堯安本事再高,也絕不可能憑三五千的騎兵便要攻下長安,這點他當然知道。”

“會不會繞道去潼關了?”李康信繼續猜測道。潼關之外聚集著三家聯軍的大隊主力,以眼下的情形看,一旦潼關被破,平衡無疑會立即消失。

劉虎嘆了口氣,看著李康信說道:“閑了這么久,你退步不少哦。”說罷指著沙盤解釋道:“潼關官道連綿六十里,全是高山險隘,騎兵要是沖進去,根本發揮不了一半戰力。況且潼關駐守的是京畿最精銳的三萬大軍,華陰東郊又有兩萬大軍策應,他這三五千人根本連華陰都過不了。以我看……這里!”劉虎的手用力戳下,按在了沙盤之上。

“藍田!”諸將均是齊呼,隨即人人變色,顯然均是想到孫堯安的真正目的。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5
第十七章 荊襄之戰·十七

"這,這太不可能了吧!”夏侯超拍案驚道:“照你所辰前那楊誠還在襄陽,現在已經過了漢水了?”

夏云鄭重的點了點頭,極有把握的說道:“他不僅會進入荊北,而且還會在很短的時間里高調現身,而且這個時間不會超過三天。”夏云一直縱橫黃河,向來沒有遇到可堪的敵手。此次雖然遭遇慘敗,不過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內心中竟急切的希望能與這個難得的對手再一次的較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那他必須獲得眾人的認可,讓顧良洪對他重拾信心。

“照你這樣說,楊誠北渡漢水,他的親衛隊必然跟隨,那么襄陽……”顧良洪謹慎的問道,似乎還有些無法接受夏云的這一論斷。

聽到顧良洪這樣問,夏云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旋又打起精神說道:“這是自然。不過,我希望大帥千萬不要再打襄陽的主意。唯今之計,應該趁靖海營無法北上的時機,將渡江的兩部人馬全部撤回來。甚至放棄樊城,把竟陵的軍隊召回,全力進叩武關。”聽到顧良洪有此一問,夏云立即明白顧良洪仍是放不下襄陽這塊肥肉,畢竟這么戰略要地的誘惑力太大了,沒有多少人能舍棄得下。

不過這在他看來,卻是正中了楊誠的圈套。從兗州軍進入荊州以來,楊誠就在不斷的提示著,襄陽防備空虛。不論是水大戰還是顧良洪準備北赴南鄉之際的荊州軍同時出現在荊北,這一切只是楊誠的一個陰謀而已,甚至連陰謀也談不上,因為這一切只要稍動腦筋,便可以想得明明白白。不過偏偏是這樣明明白白的“陰謀”。卻讓顧良洪等謹慎多疑的人也無法擺脫,甚至還越陷越深。想到這里,他不禁有些擔心起來,自己今天是否有能力說服顧良洪,相信自己這些猜測便是楊誠地真正意圖。

果然,顧良洪眼中露出一絲得色。略有些嘲意的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放棄襄陽呢?武關守軍不過七千,顧凱鋒已在南鄉積極備戰,頂多十日便可大舉進攻武關,憑他手里的八萬人還怕攻不下武關?”

“大帥所言極是。”蘇韋急忙附和道:“到時我們北取武關,南奪襄陽!如此一來,不僅關中可定,就是荊揚也會落入大帥手中,這天下。哈哈。”荊州兵力已極為空虛,揚州雖然有著強大的水師,不過步騎卻極少,只要能順利渡過長江,憑聚集在樊城這數萬兗州軍,蘇韋所說的倒還并不是不可能。

眾將均露出思索的表情,顯然都在考慮著擁有荊揚這個大糧倉地顧氏,將會有著何等的實力。就連一直都支持夏云的顧祝升,也不禁遐想連連,就連夏云的連使眼色也未曾察覺。

夏云暗暗叫糟。他最為擔心的事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其實之前他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他此番的目的只是希望立功以換回自己親人的自由,是以并沒有這些顧氏將領地那種心態,才得以很快冷靜下來。憑楊誠的機會,絕對不會毫無緣故的給顧家這么大的好處的。唯一的解釋便是其間隱藏著巨大的陷井。雖然他到現在仍然無法完全猜透楊誠的意圖。但他卻深信貌似空虛的襄陽,絕對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奪取。情急之中。他脫口說道:“以當前的形勢,我們根本不可能攻下襄陽!”

“嗯?”眾人均是一愣,倒是顧祝升先回過神來。心中暗叫慚愧之際和聲問道:“夏將軍何出此言?難道憑我們現在地兵力,竟然連個沒什么兵力的襄陽也攻不下嗎?”想起自己本來是要替夏云助陣的,當下不由有臉紅,不過有了剛才的思考,就連顧祝升也并不如之前那般堅定的支持夏云了。天下攘攘,為得只是一個利字,特別是這種可以決定時局地利益,更不是多少人可以冷靜面對地。

“襄陽不過是個陷井。”夏云痛心的說道:“楊誠地意圖不過是想把大帥的精力拖在這里,讓他可以在荊北從容布置,一旦發動,一切都已經晚了。我敢斷言,顧、張二部不僅攻不下襄陽,還會遭受更大的慘敗!”

看到夏云一副氣急地樣子,其他諸將不由哄然而笑,夏侯超更嘲諷的笑道:“以你所見,若是連楊誠和他的親衛隊都不在了,襄陽又憑什么來打敗我們的兩萬大軍呢?更何況我聽說襄陽太守還是潘家的人,顧、潘、鄭三氏現在同氣連枝,說不定楊誠前腳一走,他后腳就把城門給打開了呢。”

“是啊,你所說的顧、張二部慘敗,究竟有何憑據呢?”顧良洪態度又恢復了一些冷淡,顯然覺得夏云是在危言聳聽。雖然在之前三家劃分天下的商議時,荊州、揚州、交州都不是他們顧家的勢力范圍,不過一旦滅掉了陳氏王朝,誰又說得清楚三家之間會不會立即刀兵相見呢。而且就算是到時依照之前的協議,他也可以大肆搶掠一番。去年天下普遍歉收,唯有揚州和交州獲得了大豐收,誰擁有了這兩個大糧倉,誰今后便更有說話的份量。他是顧氏一族中

望繼承家業的人選之一,為了今后整個顧氏家族,甚他都不得不作此考慮。

當初他沒有直接進攻武關,而是繞了這么大一個***,其實便有此考量了:荊州可取便取之,若不可取,再攻武關也為時未晚。更何況關中現在仍在僵持之中,誰最先進入關中,雖然可以獲得極大的聲望,但卻會遭到關中守軍最激烈的進攻。三家均是各懷鬼胎,他豈會愿意把他的州軍第一送入關中。就連渭北久無建樹的鄭志愉,他懷疑是故意所為,鄭南風那個老鬼豈是一般的精明。綜合這種種原因,再加上楊誠故意把一個兵力稀少的襄陽擺在他的面前,使得他心中地天平逐漸滑向了取荊揚之上了。

對于這些。夏云當然不會考慮到,也不可能考慮到。他的眼中有的只是這個局部的戰場,如何打贏這場戰,換回自己的親人這才是最為重要的。念及此處,夏云不由提高音量說道:“那你們有沒有想想,那楊誠憑什么要把襄陽拱手讓出呢?他把主力全擺在荊北。到底又是做何意圖呢?”

“他不過是欺我不敢打襄陽罷了。”顧良洪淡淡地說道,這個問題其實他早已考慮過無數遍了。“他的主力全擺在荊北,一者是想讓我有所忌憚,不敢親易分兵。以為如此一來,便可以保住作為他根本的荊、交二州,不管是與我們抗爭或是談判,這才會有本錢。二來嘛,前番水一役后,我軍缺糧之事已傳遍天下。哼,他是想趁我軍糧絕而退里,在后面撿點便宜好像小皇帝邀功。他空擺襄陽,恐怕也是出自這個原因,襄陽的存糧定是被他運光了,在缺糧之下,我們就算拿下襄陽,也無法守住。”

“大帥英明!”聽過顧良洪的分析,眾將的馬屁紛紛拍來,一時間城樓上盡是一片贊頌之聲。顧良洪的分析倒也并非全錯。關于兗州軍缺糧的事情,不要說外人,就連不少將士都蒙在鼓里。而且從洛陽啟運的數萬石糧食,此時已經起運,只需半個月便可運抵。聲勢浩大地運糧隊更讓州軍缺糧的事變得如鐵一般的真實。換個角度來看。楊誠此番兵力盡出,很有可能是要截擊這支運糧隊。以求用最小的代價來獲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顧良洪擺了擺手,向眾人說道:“當然,夏云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這樣吧。我從中軍中挑選兩千騎兵供你指揮。若是楊誠真的敢渡江而來,你就讓他有來無回。擒賊先擒王,只要殺掉楊誠,荊州軍必將不戰自潰。若是辦好此事,莫要說你那些親人兄弟可以無罪開釋,就算是榮華富貴你也可以享之不盡。”

“謝大帥。”夏云揖說拜道,似乎還想做最后的爭辯:“不過依我看來,若是楊誠真的出現,那我們完全可以視之不理。”



顧良洪此際已轉向夏侯超,鄭重的說道:“楊誠地親衛隊極是強悍,我擔心祝新他們會吃虧啊。這樣,趁現在還有一天多的時間,你立即率本部渡江支援,務必在短時間內拿下襄陽!另外再下令讓張志明原地修整,祝新則派出小股部隊試探,若是襄陽真的空虛,那就趁勢拿下,否則就等你的部隊到齊之后再全力進攻。”說罷之后才回過頭來對夏云說道:“剛才你說什么?”

夏云臉色微變,誠懇的勸諫道:“萬萬不可啊,大帥。一日之后靖海營便可再度控制江面,有了之前地事情,我們想要故技重施便千難萬難了。我恐怕過河地大軍皆是有去無回,大帥絕不能讓夏侯將軍也渡過漢水啊。”雖然他對夏侯超并無好感,不過夏侯超是兗州軍中的名將,一旦其戰敗,對整個兗州軍地士氣將是個沉重的打擊。

“什么叫有去無回!”這邊夏云還沒來得及張口,夏侯超已是勃然大怒了:“水戰我是外行,不過我卻不會像有的人那么膽小。若是三日之內我拿不下襄陽,那我就跟你姓了!若是我拿下了,你得恭恭敬敬地給我磕十八個響頭!你敢不敢!”

夏云重重地嘆了口氣,知道今天自己已經再沒有機會改變眾人的意志了。“將軍自己小心,倒用不著和夏某打賭了。”夏云心恢意冷的說道,旋即垂下頭去,連剛才想要提出的話也咽回了肚子里。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在顧良洪的主導下,一個南取襄陽,北守南鄉,再以洛陽糧隊為中心的陷井,便構成了兗州軍當前的主要目的。一道道軍令從樊城發出,城北山林的木筏再度劃動,緊鑼密鼓的備戰立即展開。幾個月來撲朔迷離的荊州戰局似乎就要有了最終的結果,誰勝誰敗,或許上天早已注定。

樊城的軍事會議結束之際,在離樊城百里之外的茨河之中,一葉小舟正在逆流而上。船上坐著四名布男子,從他們那渾身上下所散發的剛毅之氣,便可知絕不是普通漁民。

坐在船尾的男子手握雙槳。極有規律地劃動著。舊力剛盡,新力立起,整個小舟在他的劃動下幾乎保持著如一的速度,仿佛這船不是在

上,而是順水飄動而已。整個船與湍急的流水相比,別。

看著劃船男子那舉重若輕的悠閑模樣。坐在艙中的一人不由贊嘆地說道:“爺爺最得意的本事看來已經完全被大人學去了。”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荊州赫赫有名的長沙將軍洪承業。而那操漿之人,竟然就是數個時辰前重創張志明部的忠武將軍楊誠。

楊誠淡淡的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望著艙中三人說道:“承業可是學壞了,就知道拍馬屁,你們兩個可不要學他。”另外二人會心一笑,皆指向面露尷尬的洪承業。

“我看你的馬屁功實在不怎么樣啊,老拍錯地方。哈哈。”說話的人皮膚黝黑,一臉豪氣,竟是自武陵之戰后便失去消息地吳嘉火。他的話立即在艙中引起眾人的哄笑。

另一人也打趣的說道:“承業的馬屁功確實不怎么樣,這點你可得跟我多學學了。”說話的是個略有些發胖的中年男子,聲音極是特別,除了以嘴聞名的鐵嚴華,哪還其他人。

洪承業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不服氣的說道:“你們兩個才是真正地馬屁精呢,哼!”三人聞言俱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若是旁人看來。只道是四個結伴出游之人,哪會想到四個荊州的風云人物竟會同時出現在這么一艘普通的小船之中。

打笑半晌,楊誠止住眾人,贊賞的說道:“你們三人前段時間表現都非常出色,比起我的預料還好得多。”

三人皆望向楊誠。洪承業迫不及待地說道:“大人都過來了。這次是不是有大地行動了?”

“看你著急地那個樣子。”楊誠含笑說道:“我看這次若不讓你打前鋒,恐怕還真不行了。”

洪承業聞言大喜。一邊揖手表示感謝,一邊歡喜的說道:“多謝大人,我可就當真嘍!您可不知道。這段時間可把弟兄們憋壞了。您光叫我們四處騷擾,多傷少殺,這哪里像打仗啊?好幾次差點連我都忍不住了。”

“幸好你忍住了。”楊誠笑道:“這一萬多地傷員,馬上就要發揮他的作用了。”剛才他才從吳嘉火那里得到這些日子來荊北的詳細情況,心中著實感到滿意。洪承業等人這幾日四處騷擾,令得兗州軍人人自危,直有草木皆兵之勢。雖說兗州大軍擁有近二十萬士兵,但是面對這化整為零地近四百支小股部隊,卻幾乎是束手無策。若派大軍前往,往往還沒趕到便讓他們得了消息跑掉了;若是小股部隊,則會在沿途不斷受到“照顧”,到最后幾乎都是潰逃而回。

吳嘉火點了點頭,敬佩的說道:“大人這招確實是高。之前傷的人少時,兗州軍倒還不難應付。但現在各軍都在爭著搶著要大夫,甚至有些還動起手來。雖然這次兗州軍帶了數百個隨軍大夫,卻仍是捉襟見肘啊。再加上這段時間被我們陸續抓了幾十個大夫,各軍將領真是頭都大了。”

“嘉火這次功勞也不小啊,承業他們能如此順利,沒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楊誠轉向吳嘉火說道:“你挑選出來的那些荊襄子弟全都是好樣的,聽說犧牲了十幾個,其中還有你的族人,等這仗打完了一定要好好獎。”

吳嘉火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若不是因為大人愛民如此,哪能讓大家甘效死命。現在末將只盼早日將兗州軍趕出荊州,讓百姓盡快過上安穩的日子。”楊誠此番能如此重用他,實在讓他大感意外,再加上他親眼看到家鄉的種種變化,更讓他為投靠楊誠而感到由衷的欣喜,做起事來哪有不竭盡全力之理。

“鐵兄這邊呢?聽說你把書都說到人家軍營里去了。”楊誠贊賞的看了吳嘉火一眼,隨即轉向鐵嚴華。在鐵嚴華身上,楊誠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幾乎已比得上一個營了,不過回報卻也極為豐厚。以各種身份作為掩飾的密探已經分布在了包括荊、交、冀、雍、揚、徐、青、益等八州上百個郡中,雖然現在還沒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源源不斷的情報都將會傳回來。一個龐大而嚴密的情報網的形成,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鐵嚴華搖了搖頭,頗有些憤然的說道:“您還別說,顧良洪這小子可精得很,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居然只派進去了幾個人。不過倒是證實了一點,大人之前對于水那事的預料,確實是真的。如果再加上吳兄弟所獲的情報,我們基本可以敲定顧良洪的要害了。只要大人一定,絕對會讓顧良洪大吃一驚。”

楊誠點了點頭,下決定的說道:“是該行動了。”

“看樣子我又能跟隨大人作戰了!”洪承業興奮的說道,旋即又補充道:“大人可別忘了先前的話。”

楊誠笑了笑,對洪承業說道:“當然不會忘,不過,這一次唱主角的就是你們了。我嘛,就在旁邊給你們敲鼓助威吧。”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6
第十八章 荊襄之戰·十八

渠縣城距樊城一百二十里,既不當通關要道,王沒有形。不過偏偏這樣一個地方,顧良洪卻在這里駐扎了足足三千人。楊誠向來深得民心,是以顧良洪一進入荊州,便采取了其他部隊炯然不同的措施。不就地招募役夫、不起就地拉丁入伍、不起用本地人充當向導、不允許百姓自由行動。“四不”政策之下,也確實讓負責派遣間諜進入內部探查的鐵嚴華傷透了腦筋,也使得現在楊誠手中所掌握的關于兗州軍的情報,幾乎全仗吳嘉火率領那批潛伏下來的暗探。

而更絕的是,顧良洪見荊北百姓大多逃避南下,竟然命令軍隊將分散在各村鎮的百姓統統抓到了三個縣城,進行集中監視。這一舉措差點打亂了楊誠的全盤部署,虧得吳嘉火富有機智,在損失了十幾個暗探之后,立即讓其他人遠離百姓,隱敝至郊野,進行暗中窺視。是以在顧良洪耗費了如此大人力、物力進行清理的情況下,這批暗探的大部份仍能得以保存。更因為兗州軍在十室九空的情況下警惕有所放松,反而讓他們更好的完成了偵察任務,為其后五營盡出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礎。

受苦的,始終是百姓。在顧良洪這種政策之下,十萬荊北百姓被集中在了三個縣城之中,而黃渠縣便是這其中最大的一個,整整五萬百姓,被羈壓在此。黃渠縣城平時不過只有兩三千居民,城小墻薄,城內筑井十五口,城外的寬僅丈余的小河深不過膝。這么多百姓可以說完全是被顧良洪硬塞進了城中,其中的慘狀自是不言而喻。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便已有近五千百姓死于非命,其中僅有三成是忍受不了這種惡劣地環境,饑病而死的。而另外七成,死因卻來源于城中這三千守軍。

顧祝文,斯文的名字下卻是一張擠滿肥肉而顯得猙獰的面孔。此時的他,正捏著一根銀制的牙簽。一邊打著滿是酒肉惡臭地飽嗝,一邊剔著牙。想著每天晚飯后的余興節目即將上演,他臉上不禁有些索然的意味。整整一個月了,所有能想到的用來折磨人的花樣幾乎都已經用盡了。

“大人,今天您老準備玩什么啊?”一旁的副將討好的問道。這個副將十天前還只是個低級的小卒,只因想了一招爬鐵釘的方法,便被顧祝文直接提為自己地副手。所謂爬鐵釘,其實就是在地面鋪滿尖剌的鐵釘,再挑選身體強壯的百姓。挑掉手足筋脈,讓其利用身體的蠕動通過鐵釘的地面。由于露出的釘尖僅半寸左右,又沒有手足相助,“爬過”的人往往全身再無一寸完好的皮膚,雖不會立即斃命,但其痛苦卻是難以言喻的。

“呸!”顧祝文吐出一絲肉屑,懶洋洋的說道:“你想個法吧,我可有言在先,要是還是本大人看過地,我就讓你小子去爬鐵釘。”已經連續幾天鬧“戲”荒了。這讓顧祝文頗有些不滿。

副將聞言不由臉色微變,暗地里打了個寒顫。顧祝文現在不僅是黃渠的土皇帝,更是顧良洪的親侄子,雖然連顧良洪也有些不恥他的為人,不過到底是顧氏子弟。別看自己現在在黃渠是一人之下。不過生死也僅是他一句話而已。“有了。不如來個禍從口出吧。”副將討好的說道。

“禍從口出?”顧祝文泛著眼睛,聽這個名字倒還新鮮。便立即讓他有了一絲興趣。“怎么玩地?”本來他這次隨顧良洪出征,不過是想撿點便宜,撈點軍功。以便獲得更大地權力。不過因為上次他上馬時滑了一下,便將那個“人墩”活活給打死了。由于當時在場的人太多,顧良洪見無法掩蓋,怕他繼續呆在中軍影響自己士氣,便改派他到了這個偏僻地地方,圖個眼前清凈,沒想到卻把這里的百姓推向了地獄。而沒有了顧忌的顧祝文,更從隨心所欲地虐殺之中享受到了極大樂趣,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副將哈著腰,恭敬的說道:“先找個最高的地方,把人手腳綁住,然后讓他咬住一根繩子,吊在高的地方。那人知道掉下去會死,肯定會拼命咬死不松口。而且兄弟們還可以賭賭,看誰咬得最久。”

“哈哈,果然不愧是禍從口出。”顧祝文用力的打了一下副將的頭,從松軟的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去西門!多叫些兄弟來看,今天本大人坐莊!”賭博是顧祝文的第二愛好,雖然水平極爛,不過從那次他吊死了兩個贏了他錢的百夫長之后,他便成了黃渠的“賭神”,從未有過敗績。在贏光了千夫長、百夫長,甚至于什長、伍長的錢后,他的眼光已經盯到了這些普通士兵的頭上。一次不贏光幾百士兵的錢,他便不會罷休。

西門,城樓雖然高不過三丈,不過其上卻搭建了一座高約五丈的哨樓。這座哨樓的作用并不是用來觀察敵情,而是顧祝文上任后才下令搭建,專門用來懸掛那些敢于反抗的百姓而用的。往往是在天黑將人掛上,任其慘號整夜而死,掛得高不過是想讓全城百姓都能聽見而已。這方法的震懾力倒也

用了才兩次便再沒有人敢公然反抗了。哨樓閑置許久派上用場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趕向西門,后面是幾十個被挑中的百姓被強行拖著,顯然知道自己也要赴之前那些慘死的人的后塵,一路不斷苦苦衰求。不過這些士兵在顧祝文的熏陶之下,還能保持心中良知的已經極少了,即使有,也得拼命隱藏,免得反而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在這個肆意虐殺而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反而會受到獎賞的環境之中,每個人的人性都已扭曲。

“來來來,都來下注。”在東門城樓上擺開架式,顧祝文立即神氣的吆喝起來:“每人限下一文,不可多不可少!”自從有過一次全營無錢的經歷后。顧祝文也聰明起來,并不急于把士兵們一下贏光,以便充分享受贏地那種感覺。眾人看著被副官押上來的一老一壯,頓時心知肚名,紛紛把注壓在那名老者身上。

“架上去!”顧祝文揮手說道,旋又望著眾人笑道:“說你們沒眼光還不信。這老家伙怎么可能比年青堅持得久。我可是很公道的,給你們一次改變主意的機會。”眾人哪會相信他現在的善意,紛紛搖頭表示堅持自己的意見。“那好,準備!”顧祝文得意地笑道,絲毫沒有想到在城外不遠處,一道如電的眼神正密切的關注著這里。

“這家伙!”隱在樹陰里的楊誠牙已咬得吱吱作響,一向平和的臉上盡是無窮的殺意。之所以把這里作為他的第一站,便是因為聽說這里的守將竟是虐殺百姓為樂。本來他還不敢相信在世家子弟中會有如此“愛好”的人,沒想到一來就讓他撞上了。此時那兩個百姓已被掛在了近八丈高地上空。此際正值黃昏,一切當然瞞不過楊誠如炬的雙眼。

吳嘉火拉了拉楊誠,低聲說道:“請大人不要輕舉妄動。”

楊誠罕有的甩開吳嘉火的手,語帶責備的說道:“為何之前沒有拔除這里?即使我讓他們不要攻城,但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他們也應該隨機應變啊?是誰負責這一帶的?”楊誠向來少有在下屬面前發火,但這一次卻是怒意極盛。

吳嘉火躬身告罪道:“是左化龍左將軍,不過左將軍也是迫不得已的,大人千萬不要責怪他。”

“迫不得已?”楊誠寒聲說道:“還有人逼他不成!”

吳嘉火嘆了口氣,憤憤的說道:“之前沒來得及向大人稟報。其實左將軍一聽到這里的事情后就恨不得立即攻下這里,解救百姓。只不過他們將百姓驅趕上城,充作肉盾。”

“那有何用,這能難到我交州地神射手們嗎?”楊誠極為自信的說道。各營之中都有不少通過七箭測試的,百步之內。只要敵人冒出一點點部位。都無法逃脫被射中的命運。

吳嘉火急忙解釋道:“左將軍也是如此應付的,不過敵方守將發現肉盾失效之后。竟然在我們每射傷他一個士兵,便殺掉五個百姓扔出城外。前前后后有五百個百姓被他們殺了,無奈之下左將軍才下令撤軍地。而且此后他一旦發現我們地人出現在縣城周圍。但殺些百姓示威,最后我們只有遠離這里,雖然恨得咬牙,卻是拿他毫無辦法。”

楊誠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默然不語。細細想來,倒也真是為難左化龍了,面對這樣地敵人,就連他也生出無力的感覺。“那個顧祝文有什么特征?”楊誠冷冷的問道,顯然已把他列入自己地獵殺名單了。

“比較胖,高還不到大人的肩頭,不喜兵甲好穿精美的絲綢服裝。”吳嘉火一邊回憶一邊答道。他也曾親自在這里潛伏了幾天,不過因為擔心被發覺,所以并不敢靠近。這些特征還是從部份抓獲的俘虜那里得到的,不過是真是假連他也敢確定。

楊誠嘴解泛過一絲冷笑,語氣已恢復平靜:“看來這人真是惡貫滿盈,連上天都要讓我誅殺此獠。”因為自恃抓住了荊州軍的“要害”,顧祝文在城樓上的活動幾乎沒有任何顧忌,當然也就全落入了楊誠的眼中。本來楊誠還擔心那只是個普通將領,不過照吳嘉火所說,那定是顧祝文無疑。

“大人……”聽到楊誠竟是要展開行動,吳嘉火不由擔心起來。倒不是怕楊誠有危險,在這里的除了他和楊誠及二衛外,尚有左化龍留下來的五百戰士。另外兩個族衛士也帶著五百親衛隊朝這邊趕來。憑城內這三千敵兵,還真沒有奈何他們的實力。他所擔心的是,自己這些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此城,而是在己方攻城這段時間里,勢必將會有大批百姓屠殺。

“放心吧,現在還不是攻城的最好時機。”楊誠拍了拍吳嘉火的肩膀,以極快的速度向城樓方向奔去。“那老者支持不了多久了,凌哲、童沖你們負責救人,其他人留在原地候命。”吳嘉火還欲再說,楊誠早已遁去無蹤。

而在城樓上的顧祝文卻并沒有想到死神已經降臨到他地頭上。看著那二人原本蒼白的臉此際已因過度用力而漲得

不禁更加興奮起來。這種方法雖然看起來沒那么血腥人明知無法持久卻仍然拼命堅持,那種為生命而掙扎的場面卻強烈的挑動著他扭曲的心。而周圍的士兵見老者漸漸有松口地跡象,雖然早已知道是這個結局,卻情不自禁的喊著堅持。為那老者鼓起勁來。

“啊!”老者無力的叫了一聲,聲音中帶著絕望,似乎又有一份解脫。他終于堅持不住了,事實上若不是懸在這數丈高空上,他恐怕早就松口了,絕境之中,生命往往會顯得更加堅強。只是這種堅強,卻無法超脫身體的束縛,年邁的他顯然已經不能再維持這個奇跡了。不過生命中的奇跡往往會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

“咻!咻!”正當老者閉目待死之時。尖銳的破空聲聚然響起,老者只覺身體一晃,竟被一脫力道拖向丈外的城墻方向。“噗!”鐵制地箭尖竟深深的剌入兩塊城磚的縫隙之中,看著自己脅下露出的白羽,老者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夢中。

突然的變化讓城墻上的每一個人都呆住了,直至聽到那老者的呻吟眾人才驚覺過來。“什么人竟然敢壞本大人的雅興!”一向橫行無忌的顧祝文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一線,探頭見那老者竟然掛在了自己伸手可及地城墻上,頓時怒不可竭。

“咻……”這一箭有如天外飛來,除了少數幾人聽到極為輕微的破空聲外,其他眾人根本毫無知覺。“啊!”羽箭從顧祝文頸邊飛過。帶起一蓬血雨,重重的射在城樓的木棱上,直到沒羽。這一箭雖然沒有要了顧祝文的命,但強大地沖擊力讓他無法自控地向一邊偏去,他又恰恰站在城墻邊上。便無可阻擋的倒著摔下城樓。

見到此景。樓上眾人無不驚聲呼叫。顧祝文是一個上馬踩滑了也要殺人地主,雖然城墻低矮。不一定會致命,但是在場之人恐怕無不受到他的報復。眾人的聲音未止,另一箭又悄無聲息地射來。“哇!”殺豬般的叫聲驟然響起。眾人俯首看去時,卻驚奇的發現,一支羽箭精準的射穿了顧祝文的腳踝,將他整個人倒掛在離地尚有兩丈左右的城墻上。利箭透骨,一般人哪里忍受得住,更何況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顧祝文了。一陣凄厲的哀號聲頓時在城樓四周回蕩,而城樓上的眾人早已驚愕得無法動彈了。

“咻!咻!”又是兩箭齊至,將忍不住而掉下的青年如法炮制,穩穩地“掛”在了城墻之上。這里眾人才回過神來,幾個高大的士兵竟試圖伸手去拉起倒掛在那里的顧祝文,希望可以借救援之功求得顧祝文的寬待。更有部分士兵跑下城樓,準備到城外接住顧祝文。眾人忙做一團,不僅沒有人理會那兩個觸手可及的百姓,甚至連城外的敵人也忘了。

楊誠搖了搖頭,這樣的士兵哪里是打仗的料,完全只會欺負百姓嘛。嘆了口氣,抬手便又是一箭。城樓上那名正努力向下伸手,雖然他的手再長一倍也抓不到顧祝文,卻仍然做出賣力之極的樣子來。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指間一涼,再也無法向下伸去,定神一看,只見一支羽箭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射在了自己食指與中指之間。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幸運的逃過一劫,當下哪里還想著去救人,身子一閃便躲在墻垛后面不敢現身了。

直到這時,才有少數士兵想起這城外還有敵人,慌亂的叫了起來。想要出城營救的士兵當然也不敢再打開城門,因為這里他們才想起,他們很久沒有拿起過的兵器,現在還躺在營房的角落里呢。而城樓上的士兵則有樣學樣,紛紛躲在城垛后,或是伏在地上,除了嘴里喊著敵襲外,便再不敢有其他作為。

兩邊相持許久,一名千夫長聞訊趕來,簡單的聞明情況后,知道對方是箭術驚人的荊州軍,當下也不敢輕易犯險,只是躲在城樓上高聲喊道:“城外的人聽著,我限你們半柱香內離開這里,否則我們就要殺五百個百姓了!”自從顧祝文用過這招后,荊州軍雖然四處出沒,卻再沒有人到過黃渠。這千夫長當然有樣學樣,期望能將其逼走。

“咻!”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重重的透過城樓上的匾額。“嘩啦!”匾額應聲而裂。“城里的人聽好,我只說一遍!”楊誠那渾厚而極拒威嚴的聲音遙遙傳來,在城中四處回蕩:“三日之后我必取此城,若是從今日起,爾等善待城中百姓,我便會放你們一條生路。若是爾等敢繼續殘害百姓,我楊誠在此立誓,就算爾等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盡誅爾等,不使一人逃脫!”

楊誠!城外的人竟然就是楊誠,這個消息頓時讓城中所有的兗州軍士兵懵住了。

當夜,黃渠縣副將被人亂刀分尸,又被餓狗撕搶尸骨無存。而被釘在城墻上的顧祝文,竟無人敢去施救,在哀號了一夜之后,終于在黎明時分斷了氣。
pisheng 發表於 2011-3-31 01:57
第十九章 荊襄之戰·十九

兗州.南鄉

顧凱鋒一身戎裝,馬鞭急揮,胯下的青駿馬哪里受過主人如此對待,吃痛之下撒開四蹄,全力向城外奔去,片刻之間便將數十人的親衛騎隊拋得老遠。穩坐在馬背上的顧凱鋒劍眉緊鎖,剛毅的臉上一絲愁云若隱若現。從軍十多年來,雖然兩次大戰均與他無緣,但是他卻有著不遜于顧良洪的實戰經驗,顧良洪的每一份戰功之中,幾乎都有他灑下的汗水。正因為如此,顧良洪才會將手中的過半兵力全權托付于他。

不過這一次,他卻有一種不詳的感覺。以往的戰斗之中,他所面對的不過是些流民、劇盜,又或是其他家族為利益相爭而派出的少量武士。每一次他都可以和顧良洪進行周密的策劃和詳細的部署,最后的結果幾乎無一例外的完全傾向與他們。雖然也有過險中求勝,但是他的心神卻從來沒有過一絲的混亂,總能以足夠的自信與敵周旋至最終獲勝。

但是面對強大的荊州軍,他卻再無法保持這種心境。先是荊州軍奇跡般地避開了他十余年來屢試不爽的高強度偵騎,讓他一度深信荊北絕不可能會有敵人,但隨之而來的數萬荊州軍同時涌現,卻讓他發現自己那些自得的手段在荊州軍面前形同兒戲,甚至讓他有了一絲的驚慌失措。他至今也沒明白過來,荊州軍到底是如此避開他嚴密的探查和無數次的誘惑的。若是他知道荊州五營是在崇山之中大睡了十余日,而不與外界有任何聯絡,恐怕便會有另一番想法了。

而緊接下來,卻更讓他感到難于應付。荊州軍大部分都出現在兗州軍的后面,不僅沒有大舉截其后路或是與之正面決戰。反而化整為零在荊北大地四處出沒。即使是在他遍布偵騎、要塞的地方,那些荊州軍也是來去自如,宛如在自家庭院里做飯后散步。無數次一觸及走地小規模戰斗,將荊州軍將士的強悍戰力顯露無遺,絕大部分戰斗中,他們幾乎連人家衣角都沒摸到。戰斗便已然結束。留下的卻是大批的傷兵和士兵心中那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從不相信荊州軍的箭不能一擊斃命而只能傷敵,敵人戰術地高明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以他的切身感受而言,若是戰死六千士兵,幾乎對他沒有多大的影響。但是如果一個統帥的十萬大軍中有了近六千死不了又動不了的傷兵,而且又有敵人在旁虎視眈眈,那可真是要命了。雖然這次隨大軍出征的有近千名郎中,但卻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再加上營中已經開始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雖然數量較少已得到有效控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出現無法控制地情況。或許根本不用決戰,他們便不得不面對一場徹底的失敗了。

顧凱鋒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手中馬鞭揮得更疾。一人一馬一路疾馳,不多時便已奔出三十余里,一個幽深而險要的峽谷展現在眼前。殘墻、斷垣、尸體橫陳,山谷的深處猶在冒著濃煙的。

一隊隊兗州軍正在打掃著戰場;南北的山林中,數以千計的士兵撒開大網,正小心的搜索著。谷中警戒的士兵甫一瞧見顧凱鋒胯下地青,早已有人飛報谷中,不多時便有一隊騎兵馳出徑直向顧凱鋒所立之處奔來。

“將軍。您怎么來了?”領頭的年青將軍在數丈外便伶俐的翻身下馬,恭敬的叩拜之后便走上前來,熱絡的拍了拍青,便欲扶顧凱鋒下馬。這將軍名叫顧遠,曾是顧凱鋒地家奴。鞍前馬后服侍顧凱鋒近十年之久。甚得他地信任。因見其略有些才能,便提拔他做了個副統。管著三五千人隨在自己左右。

顧凱鋒右手微舉,并沒有絲毫下馬的意思。“情況怎么樣?”望著前方地山谷,顧凱鋒皺眉問道。都說武關防備較弱。那不過是相對于天下最強的潼關而言。事實上經過章盛的多年經營,京畿周圍地幾個主要關口,沒有一個是好啃的。是以他一抵南鄉,便在靠近武關的方向選了七個樹高木大,水源充足的地方大肆建造攻城所需要的各種器械。只待準備完成,便可以一舉奪取武關,進攻的命令他甚至可以不用請示顧良洪而自己下達。而這里,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處,本來再有兩日便可完成全部準備,哪想到現在竟然成了一片焦土。

荊州軍這些日子雖然神出鬼沒,便卻從來沒有越過南鄉城以北,之前張破舟雖然有過直達南鄉城下之舉,不過自那以后,荊州軍甚至再沒有出現在南鄉以南三十里的地界,更不用說這幾處離城數十里的秘密基地了。顧凱鋒一方面要積極準備進攻武關,一方面又要應付不斷出沒的荊州散兵,再加上荊州軍從沒有進入這一帶,一時間竟然沒有進一步增強這里的防衛。當然,這也怪不得他:這處山谷本身就可據險而守,又足足布置了一千五百名士兵。而且一旦有事,從南鄉城和四周各處要塞趕來的援軍,在半個時辰內便可抵達。這樣的布置,在他看來已是天衣無縫了,即使是荊州軍的大隊人馬,也未必能在半個時辰內消滅他這一千五百守軍,更不用說毀去山谷中數量巨大的各類器械。

“戰死七百人,另

逃散,三百人被逼入谷中山洞,一百人下落不明。工事,只是幾個領頭的好像被帶走了。”顧遠凝重的說道,臉上仍然帶著一絲驚訝。“小人才來不久,將軍便趕來了,具體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查明。那些被逼到山谷的士兵說來說去也沒說清楚,現在只知道敵人發動襲擊的時候他們正在換崗,而且進攻極為猛烈,連半個時辰都沒到,他們便已攻下山谷,防守的士兵甚至連反擊的機會也沒有。”

顧凱鋒皺了皺眉。低吟不語。荊州軍之前雖然活動頻繁,但卻從未有過一次攻進他所設的要塞。一向都只是遠遠的射一通箭之后,便立即遁去,而這一次竟然改變了作風,莫非又要有新地舉動了?昨天下午顧良洪曾派人來將樊城最新的情況以及黃渠所發生的事情向他作了通報,這已然引起了他的警惕。沒下了這才過不久,荊州軍竟然開始向他下手了。

對于顧良洪取襄陽的心情,他當然能夠理解,不過他卻有些不同的看法。若是拋開家族利益,從大局來看,奪取荊州根本就無關痛癢。只要攻下關中,天下便再不是陳氏地天下,什么荊州、揚州,最終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江南富足有余。但卻從來不是帝王之業。當然,顧良洪是最有希望成為顧氏下一任族主之人,若是能為顧氏增加荊揚的砝碼,自然有著深遠的影響。天下相爭,永遠都逃不了一個利字,雖然他并不贊同顧良洪此際分兵,卻也是無可奈何。他所能做的,便是向顧良洪做最后一次進言,不論他聽與不聽,他都要奮力進叩武關了。

正在這時。一隊士兵押著幾人向這邊走來,從衣著來看顯然是己方的士兵。“報告將軍,我們抓到幾個逃兵。”帶隊的什長邀功的喊道,隨即鄙夷的踢了旁邊的逃兵一腳。

臨陣脫逃者若是被抓住,向來都難逃一死。幾名逃兵此際已是面色死灰。其中兩人更在不住發抖。不知道是在害怕即將到來地死亡,還是其他。顧凱鋒嘆了口氣。竟自己躍下戰馬,上前扶起其中一名看起來還能保持一點鎮定的人,和聲說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的部隊里竟然出現了逃兵。除了憤怒之外,他竟有些好奇。防守這幾處的士兵均由他親自指派,雖然并不是他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但卻并不是那種一擊即潰的烏合之眾。

“小……小的,小的……”那名士兵支吾了半晌,竟然嗚哇一聲跪了下去,趴在地下不斷抽泣。

那名什長正欲喝罵,卻被顧凱鋒揮手止住,細細打量了幾人一番后,顧凱鋒蹲了下去,勸慰道:“不用怕,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可以免你們幾個的死罪。”幾名逃兵所表現出來地深深的懼意讓他心中疑云重重,那絕不單是因為逃跑而被抓住后的表現。

或許是顧凱鋒最后一句打動了眾人,有了生的希望之后,那名士兵緩緩的抬起頭來,斷斷續續地說道:“啟稟將軍,小地也不是故意想逃,實在是,實在是當時的情況太嚇人了。”

“不用著急,你慢慢說。”顧凱鋒輕輕地說道。

在顧凱鋒的勸慰下,幾名逃兵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不過仍然沒人能把一句話說得完整,足足過了半柱香地時間,才總算讓顧凱鋒了解了大概情形。敵人的進攻發生在午時左右,大多數士兵已用過午飯,正在營地周圍休息。敵人幾乎是從天而降,他們只聽到咻咻的破空之聲,由于一直沒有敵人進犯,開始他們還以為是風聲,不過片刻之后便不斷有慘叫聲傳來了。這里的守將倒是個盡職之人,碰巧他之前也去了寨墻上監督士兵,多半便在敵人的第一輪進攻中死在了寨墻上。等營中的幾個副將組織眾人想要趕去支援時,敵人已從山谷北面的山林和寨墻攻了進來。



這幾人當時夾在人群之中,只覺得滿天都是敵人的羽箭落下來,成千上萬的羽箭落在密集的隊伍中,殺傷力極是驚人,兩軍尚未接觸六支百人隊便有三支所剩無幾,另外的也都死傷近半。這些士兵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看著自己周圍的戰友不斷倒下,早已是膽戰心驚。正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逃啊!”幾個領隊在前的副將都被射死了,群龍無首,在這一聲逃之下,先是從谷內趕來的五六百人不進反退,緊接著這些仍在不斷倒下的人群也開始潰散。因為南邊山谷沒有敵人出現,大多數人慌不擇路之下,便逃進了山林。每個人的心中,哪里還有絲毫斗志,連回頭的勇氣也沒有了。

“這樣看來,敵人恐怕又數千人之眾。”顧遠吸了口冷氣,情不自禁的望了望周圍的山林。他原本以為敵人攻下這山谷雖然沒用上半個時辰,但也相去不遠。現在看來時間恐怕還要短。他這次帶來的只有兩千多人,雖然有其他幾路軍隊正在周圍搜索,但卻讓他沒有半點安全地感覺。荊州軍羽箭的厲害幾乎讓每支部隊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在兗州軍中留下這樣一個傳言:荊州軍的箭似乎都被施過邪法,支支都長了眼似的。

顧凱鋒不置可否,轉頭說道:“帶我去看看傷兵。”這幾個逃兵恐怕

的照面也沒有打。便已經嚇破了膽,所說地恐怕多有不相信敵人竟能在他毫無察覺之下,聚集數千人的部隊,前來襲擊這里,他的心理底線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沒……沒有傷兵。”顧遠支吾著,看著顧凱鋒疑惑的表情,又補充道:“剛才小人已經說過了,戰死七百,并沒有提到傷的。”

顧凱鋒微露訝色。默然半晌才自言自語的說道:“守者,以傷敵為上;攻者,以殲敵為上。看來他們要改變策略了……”

“得得得!”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夜的寧靜,一騎快馬向不遠處的樊城疾馳而去。騎在馬背上是一個年青地騎兵,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樊城,臉上不禁現出如釋重復的神情。狂奔了一日,總算能圓滿完成任務,任何人都難免有些松懈。

一絲微不可聞的衣袂之聲從他頭頂傳來,高高的行道樹上一個黑影如閃電般撲下。“嘭!”年青的騎兵甚至連半點反應也沒做出,只覺身子一輕。一股巨大無匹的力量從肩頭涌入,整個人便已離開馬鞍,向道旁的草叢飛去。嘭!”已然昏過去的士兵被重重的摔在一旁地草叢中,馬兒卻仍沒察覺背上已然換了個主人,一如既往的向前奔去。

“嘖嘖。”吳嘉火搖晃著腦袋。望著遠去的戰馬不住贊嘆。“這家伙。當真比我還快。”話一說完,他輕松的扛起那人。大步向河邊走去。周圍又恢復了寧靜,只有漢水的浪濤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岸邊,發出低沉地嗚鳴。雖然扛著一個人。吳嘉火卻極是靈活,小心的避開幾個沿岸崗哨之后,從一塊突起地石頭上縱身一躍,便消失在漆黑的江水之中。

不到片刻,他已現身于一處巖縫之中,嘲弄的看了一眼頭頂上那座哨樓之后,徑直向石縫內摸索而行。行了十來步,便已進入了一個足可站立地洞穴之中。洞穴往上延伸,數步之后便已極是干燥,一絲微弱的火光照映下,四五個人正圍坐在洞中一處較為寬闊之處,正談論著什么。

“怎么樣,沒出意外吧?”鐵嚴華迎了上來,看著吳嘉火帶起的一路水漬,不禁微微皺眉。

吳嘉火昂著頭,不以為然的說道:“手到擒來,你該擔心的應該是歐凌哲那家伙吧。”

“他?那還得著擔心,現在他恐怕已經提著顧良洪私藏的老窖,趕回來了呢。”鐵嚴華一邊說著,一邊在吳嘉火放下那人身上摸索著,沒幾下便搜出一個密封的蠟丸,向吳嘉火得意的晃了晃之后,徑直向楊誠走去。

“打開來吧。”楊誠和聲說道,看著跟在鐵嚴華后面一臉奇怪表情的吳嘉火,打趣道:“怎么,看到尾巴了?”鐵嚴華在眾人中年最長,又精得很,便被戲稱為老狐貍。沒想到鐵嚴華倒也不氣,有時還甚為得意,就這樣被叫開了。

吳嘉火搖了搖頭,不服氣的說道:“我說老狐貍,怎么一下子就被你找到了?”他沿途差不多把這個人身上搜了個遍,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此際當然有些不服氣了。

“打架我是不如你,不過這個嘛,嘿嘿。”鐵嚴華得意的笑道,拍開蠟丸,看了看之后遞給了楊誠。他一直負責著對外情報的查探,對于這些密藏的手法當然極為熟悉。吳嘉火本是個極為好強之人,再加上現在和鐵嚴華算得上是同行,便難免有一比高低的心思,兩人便這樣斗上了。

楊誠笑著看了看兩人,便向手中的紙條看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說罷便將紙條遞給了童沖等人。

“連顧凱鋒也勸顧良洪緩取襄陽,他的話顧良洪恐怕要聽一聽了。”歐凌戰等人湊在一起,一邊看一邊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可惜他現在看不到了,而且就算看得到,恐怕也未必有后悔的機會了。”夏侯超的部隊已經在今天早里全數渡河,而午時一過,靖海營的三艘戰艦已將漢水封鎖,顧良洪把三萬大軍放在襄陽城外,已經不可能再有放棄的可能了。現在夏侯超等人已經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明天的攻城,一場惡戰已再所難免。

“是啊,現在他正在黃渠布下天羅地網,等著大人去鉆呢。”吳嘉火朗聲笑道。楊誠在黃渠現身的消息已經四處傳開,顧良洪一日之內三次調兵,黃渠周圍部署的兵力已與大本營樊城不相上下了。

鐵嚴華查看了一下那名騎兵,點了點頭之后走過來說道:“族的秘法還真是了得,這人雖然被水泡了這么久,恐怕還有一會才會醒。”言罷又有些擔心的問道:“大人此前在黃渠說的話不會是當真的吧,我們手里面現在可就只有不到三千人。”雖然他對楊誠的事跡了熟于胸,不過這以一敵十的仗,他還真免不了有所擔心,畢竟這次的對手并非一般人。

楊誠笑了笑,淡淡的說道:“你什么時候見我食言了?要想短時間內打敗二十萬兗州軍,一般的手段如何能達到。現在,就看南乘風會不會食言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5
第二十章 荊襄之戰·二十

"咚!咚!咚!”低沉的戰鼓聲在襄陽城外響起,四支千人隊開始緩緩移動,向兩里外的襄陽北城逼近。隊伍的正中,兩輛巨大而沉重的撞車赫然聳立,近百名赤著上身的精壯士兵喊著號子,全力推動著撞車,在他們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四道觸目驚心的印痕。

“這次看來他們是要動真格的了。”潘澤海不無憂慮的說道。這場對峙從早上一直延續到現在,已經足足過了近四個時辰,雖然對他來說敵人的進攻來得越遲越好,但這種難耐地等待畢竟不是他這種文官出身之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吳振翼冷哼了一聲,眼神中竟然帶著一絲久違的渴望。看了看遠方敵陣中的帥旗所在之處,曬笑道:“聽說夏侯超驍勇異常,向為兗州軍中的第一猛將,沒想到還不是個膽小鬼!現在才想著要進攻,早就錯過戰機了,哈哈,害我白緊張一場。”

潘澤海頗感意外的看了吳振翼一眼,指著敵人前鋒后面正在集結的大隊人馬說道:“敵人蓄勢而發,必定會發動一場暴風驟雨般的進攻,你難道不擔心我們頂不住嗎?要知道我們現在可是虛張聲勢啊!”吳振翼自從與楊誠分別回到襄陽之后,便在四面城墻上遍插旌旗,而與敵人相對的北面更是刀槍林立,列士如林,擺出了一副兵強馬壯的浩大聲勢。還別說,這一著還真把渡河的兗州軍給唬住了,除了不斷派出偵騎之外,竟沒有組織一次攻城的行動。

吳振翼一腳踏在墻垛的凹處,拔出猶帶血跡的長刀輕輕地撫摸著。從昨天早里到現在,兗州軍已數十次派出小隊斥前來查看軍情。其中大半都死在了他組織的那支只有五十人的騎兵敢死隊的刀下。除了滿城的旗幟、刀槍,夏侯超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多余的情報,是以就算是以他地脾性,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襄陽城內空虛的情況,都只是他們的猜測而已。望了望西面仍冒著濃煙的景山,吳振翼極是自信的說道:“夏侯超一天沒拿下景山。便絕不敢大舉攻城。他現在的舉動,不過是被逼無奈而已,總不能讓這上萬將士白站一天吧。我敢打賭,只要前鋒稍有失利,他后面那些虛張聲勢的人連一個也不會上來。”

“虛張聲勢?”潘澤海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這好像是我們才對吧,怎么我總得你好像手里真的握有千軍萬馬一般?”雖然當年他曾隨潘宗向遠征西域,不過也只是做些文案事務,偶有參議軍務也大多是聽的份。不過他也并非膽小怕死之人。本來這一次楊誠只讓他負責安撫百姓,但今天一早敵人在城外列陣之時,他便主動地趕來北門,要與守城官兵共進退。吳振翼知道自己這個老上級一但犟起來,自己無論如何也勸不動,便也聽之任之了。

吳振翼回頭報以燦爛的笑容,悠然說道:“跟你說還真不好說明白。總之在楊將軍手下做事,讓我覺得天塌下來總有他頂著,我們這些個矮的還真沒什么好擔心的。”其實他心里現在對能否打贏這仗倒還真的有些莫名的自信,楊誠從開始親自坐鎮襄陽。又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構筑景山防備,讓他一度以為可以和楊誠并肩一戰;直至大軍壓境,楊誠竟帶著他率數百人直沖敵人大營,全身而退之后又在大戰前夕突然渡河北去。這一切的舉動其實在他心里已留下不小的疑團,但是經歷過那場激烈而振奮的突襲之后。便讓他心中對楊誠生出一聲難以言喻地信任。這種信任與其他荊州軍將領一般,牢不可破。

“或許真的讓你小子蒙中了。”望著景山上裊裊升起的七股白煙。潘澤海若有所思的說道。若不是再三從吳振翼那里得到證實,他絕不敢相信楊誠只留了五百人在景山之上,以他這個外行人看來。這根本就近乎于神話了。夏侯超當然知道,矗立在襄陽西南的景山和荊山,是奪取襄陽地關鍵所在。雖然他一直沒有派人進攻襄陽,但從他踏上漢水南岸那一刻開始,景山上地戰斗便幾乎再沒有停止過。特別是今天,兗州軍幾乎每隔一個半辰便派出一隊人馬攻上山去,最激烈時竟接連派出三支千人隊。可是這山上冒起的股股白煙,總能讓他們先一步得知兗州軍地慘敗。

景山山高林密,大隊人馬根本無法展開。而楊誠的親衛隊個個都是從數萬交州士兵中精挑細選而來,不僅接受了族四衛的嚴格訓練,而且還有山林中難有敵手地楊誠時加指導。雖然楊誠在景山上經營了短短十幾日,但卻足以讓景山成為敵人的無間煉獄了。而現在,擅長正面廝殺的夏侯超便品嘗這其中的滋味,不難想像他的心境是如何的惡劣了。不得景山,但無法窺得襄陽虛實,吳振翼稱他此際是被迫為之,并非是空穴來風。

吳振翼看了看潘澤海,知道他已明白過來,當下收劍歸鞘,整了整戎裝,豪邁的說道:“大人在此安坐喝茶,末將去去就來。”言罷已大步向城樓下走去。

“你干什么?”潘澤海奇怪的問道,后者丟一下句“客人來了,總得好好接待一下吧。”人已消失在潘澤海的視線之中。“哎……”潘澤海站起來叫道,隨即又無奈的坐下,自言自語的說道:“為將者,怎么能輕易犯險呢?”對于楊誠和吳振翼,他總是無法真正的理解,至少以前的潘宗向,便絕不會有他們這般冒險的舉動。不解歸不解,不過他已心知肚明,自從踏入荊州的那一刻起,吳振翼便真的振翼而飛了,他和潘家都再不能束縛得了了。

此際的城樓之下,吳振翼跨步踏上一塊拴馬的大石上,看了看周圍全副武裝臥在戰馬旁休息的戰士,大聲的說道:“兄弟們,是我們出發地時候了!”

“嘩啦!”五十名戰士幾乎同時站起。筆挺的身姿并沒因為連續的戰斗而打半點折扣。“愿聽將軍差遣!”聲如宏鐘,盡顯眾人無比的斗志與敬意。

大多是吳振翼在襄陽城中尋來的荊襄豪杰之士,其中中逃難而來的勇武之人。吳振翼出身低微,極易與中下將士打成一片,這些本是桀驁難馴地豪杰之人,已然被他的人格和勇武所傾折。而經過今天的數次并肩做戰之后。這支初創的騎兵已非昔日可比了。



吳振翼點了點頭,飛身躍上心愛的坐騎,馬鞭凌空炸響:“開門!”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吳振翼策馬在前,領著眾人緩緩而出。交待好策略之后,隊伍陡然加速,向不到千步的敵軍前鋒沖去。城樓之上,一股紫色的煙霧沖天而起,異常顯眼。

這次兗州軍的進攻本來就是試探性地。是以行進的速度極是緩慢,吳振翼的主動出城顯然大出他們的意料:雖然城中的虛實讓他們有些摸不清楚,但在他們大舉進逼之下,誰還會主動開門迎擊?更不要說只是一支數十人的小騎兵隊。但吳振翼就這樣直直的沖出來了,驚愕之余,前鋒部隊立即停了下來,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么。

遠在陣后的夏侯超見此情景也是驚疑不定,不過他卻立即以最快的速度給前鋒下令,沒有他的命令,絕不可輕舉妄動。這次最讓他感覺吃虧地是。由于沒有大型的渡河船只,三萬兗州軍竟然連一匹戰馬也沒有。雖然他的手下也僅有一只不到千人的騎兵隊,但每一次作戰,他幾乎都沒有下過馬背。那種速度上的優越感,一直讓他極為陶醉。

失去了戰馬。讓他頓覺極不習慣。一是消息地傳遞變得極為緩慢。派出地斥雖然都是些善于奔跑的士兵,但比起四條腿地戰馬畢竟差得太遠了。再加上吳振翼之前不斷以輕騎截擊他的斥。使得他到現在也沒得獲得詳細的情報。戰前出現這種情形,對他來說還屬首次。另一方面,雖然襄陽城外并不適合大隊騎兵作戰。不過沒有小隊騎兵地隨機策應,使得他難以應付隨時可能出現在右翼和身后的敵人。襄陽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敵人能在荊北潛伏數萬大軍,在這里自然更容易了。

最讓他惱火的是,奪取景山的戰斗到現在仍然沒有半分進展。在付出了近千人的傷亡后,他們甚至連有多少敵人潛伏在景山的密林之中也無從得知。若是他們的猜測失誤,楊誠已將交州的一萬大軍調到襄陽,他們的處境便艱險無比了。可惜現在漢水已經重歸靖海營之手,他的這些顧慮再無法讓顧良洪知曉了,一切只能依靠他們自己的拼博。

“他們這不是來送死嗎?”顧祝新驚訝的說道。初時他為被敵人的舉動感到震驚,待看清出城的不過數十騎之后,便為對方的不自量力而心生嘲意了。若是趁其不備的突襲,這五十騎倒還真能造成不小的麻煩,但在這種全力戒備之下,他們絕不可能對這數千列陣而待的士兵構成威脅。

張志明白了顧祝新一眼,顯然對之前他的見死不救存有芥蒂。“人家可不是傻子。”不冷不熱的頂了一句后,也不理顧祝新的怒色,轉向夏侯超建議道:“夏侯將軍,我看現在應該立即讓左右兩翼向前突進,截斷他們的退路。”說罷指著并未緊閉的城門說道:“若是他們真不知死活,或許我們可以趁勢攻入城內,一舉拿下襄陽。”

夏侯超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左右兩翼一動,他們恐怕立即就會折返回城,我們全是步兵,連追的機會也沒有。再等等,我要讓他們有來無回。”在他心里,這出城而來的人,就算不是襄陽城中的重要將領,也絕對是一員猛將。若能在全面進攻襄陽前生擒此人,對城內的士氣無疑是個重大的打擊。現在前鋒的位置遠在城墻上的射程之外,他根本不懼他們耍什么花招。

三人正說話間,出城的五十名騎兵驟然分開,竟然分成兩隊向左右兩翼奔去。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逼近兗州軍的弓箭射程之內。在夏侯超的命令下,前鋒四隊均穩守陣腳,并不發動進攻,希望能引敵人進一步靠近。

;_州軍穩守不動,吳振翼他們可沒有半點客氣。一進入射程之內便紛紛張弓而射,雖然他們弓箭的威力比起其他荊州軍相差極遠,但卻給州軍的左右兩翼造成了一定的混亂。正當兗州軍前鋒等待著他們進入五十步的進攻距離之時,騎兵的陣形又生變化。射出兩三箭后,馬頭一轉竟各自向左右奔去,戰馬以之字形的線路在弓箭射程的內外快速行進。

“這樣可不行。”看到對方的舉動,張志明不由暗暗叫糟。對方分別是仗著戰馬的速度,在不斷消磨他們的士兵,一旦他們有所舉動,對方完全可以借著馬力迅速離開。這樣的情形下去,挨打的始終只有他們一方。雖然對方的箭術與傳說中的有所差距,但長此以往卻不是辦法。夏侯超顯然也看出了吳振翼的“無恥”之舉,再三權衡之下,當即傳令從中軍調出數百人趕去馳援,同時讓中間兩支千人隊向前突進。

;_州軍一動,兩隊騎兵立即開始向后撤離,在正中合成一隊之后,又開始向中間兩支千人隊的突出部份進行“騷擾”。損失數人之后,終于有些兗州軍士兵忍受不住,驚慌的向騎兵進行反擊。雙方箭矢往來,戰斗竟然極是激烈。

“混帳!”夏侯超怒聲罵道:“叫你的人立刻給我停下來,傳令左右兩翼逼上去。”夏侯超何曾遭受過這般“戲弄”,此際直恨得咬牙。

被訓斥的顧祝新當下也不敢反駁,灰溜溜的派人上前傳令。這四個千人隊俱是他的屬下,雖然違背了軍令,不過他卻無可奈何。如此被動挨打而不還手,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看到左右兩翼掩上,吳振翼終于露出笑容:“就怕你不上勾。全體注意!分散,箭術訓練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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