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8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6
第四十一章 關洛爭雄·五

陽光灑在山林之中,大地一片春意。冬雪早已化盡,邊一只野鹿正在啃著石縫間的嫩草,間或揚起頭來,警惕的豎起耳朵聆聽著林中的動靜,微微鼓起的腹部讓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突然,林中傳來一陣異響,野鹿立即伶俐跳過小溪,向一邊的山坡上奔去,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幾乎在野鹿剛剛離開那一刻,一陣喧鬧的人聲夾著隆隆的蹄聲遠遠傳來,傾刻間便打破了林間的靜謚。“有鹿的腳印,大家快追!”為首的騎士看了看周圍的痕跡,立即高聲說道,話音未落便已搶先向野鹿逃離的方向追去。雖然山上亂石嶙峋,但一人一馬卻似乎并未受到多大阻礙,雖然遠比不上平地上的速度,但已經足以令人驚奇了。他身后的百多騎顯然要差上許多,除了二十余人勉強能策馬追上以外,其他人則小心的選擇相對平坦一點的山路行進。

“咻!”懷孕的野鹿畢竟行動不便,不一會便被領頭那人發現了,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一支羽箭已如閃電般射出。“叮!”眼看那支野鹿已難逃一死,一聲清脆的聲音在林間響起。那騎士定睛一看,那野鹿仍是倉皇逃竄,自己那一箭竟然落空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還從來沒有獵物能逃得過他的手掌。眼見野鹿就要逃離自己的視線,他立即張弓而射,這一次他在射之前還稍稍停頓了一下,更是志在必得。“嗤!”仍然落空,野鹿已完全消失在山林之中。不過這一次他卻臉色微變,凌厲的眼神不斷掃視著附近的山林。五十步外,他射出的第二箭橫在一根樹丫上,箭身上赫然穿著一支漆黑的羽箭。顯然并不是他地箭術退步了,而是有人在其中搗亂,不過來人的箭術也未免太恐怖了吧。要知道羽箭的箭身極為細小,就算是放在那里也沒人能輕易射中。更不用說那可是自己全力射出的箭了。這樣居然都能射中,這還是人嗎?

心中快速的思索著,手里可并沒有停下來。伸手摸向箭囊,剛抽出寸許又放了回去,他又停了下來。雖然他一向比較自傲,不過卻并不傻,單看人家露出的這一手,箭術便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自己還用弓箭豈不是找死嗎?想到這里。他迅速地收起鐵弓,取出掛在馬上的長刀堅盾,用盾護住全身要害之后,才稍稍安心。

“什么人!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漢!”看到身后的二十多騎已經趕了上來,那人才稍稍心安,一個再厲害的弓箭手,怎么也抵不過二十多精銳的鐵騎吧。后面的騎兵看他那架式便已覺不對,聽到他的喊話也立即警覺起來,紛紛抽刀持盾,緩緩的靠了上來。稍遠一點的那些騎兵也聽到了動靜。也在原地停了下來,派出兩人棄馬上來查看之后,其他人均圍在一起,全神戒備。

“一個獵人。”雄渾地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一個高大壯實的男子出現在眾騎兵百步之外的山林中。面對著這么多的騎兵。他卻悠閑的靠在一棵樹旁,一臉鎮定。沒有絲毫懼色。

騎兵頭領左右望了好幾下,小心的問道:“就你一個人嗎?”這段時間不斷有人伏擊他們,他可不得不小心。雖然他藝高膽大。不過此處可以說極不適合騎兵的發揮,更何況對方的箭術如此厲害,饒是他平時狂妄之極,也不得不稍加收斂。哪知道對方卻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作答。“好膽,為什么撓了本將打獵的興致!”見對方比自己似乎還要傲慢,而自己的幾個兄弟已經取出強弩對準那人,膽氣更是為之一壯。

“萬物孕育于春,一個獵人是不會在這個季節打獵地。”那男子略帶責備的說道,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那幾具對準自己的強弩。

領頭的騎士正要開口,不遠處卻傳來一陣慘叫之聲,箭矢破空之聲頓時響徹林間。“媽的,殺!”不用看,沒有跟上來地那些人顯然中了伏擊,他哪里還有閑心與這個人磨嘴皮子。幾乎在他話音剛落,四五支勁矢便已呼嘯著向那人地要害射去。

“可是河東鐵騎?”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身影卻早已消失在眾人地視線之中。“篤……”勁矢狠狠的扎入那人剛才所靠的樹干上,深及沒羽。

“走!”這人竟然連強弩都射不中,要知道那幾人可都是軍中地神射手啊!當下他哪里顧得回答,一聲令下便率先向另一隊人馬所在的方向沖去。他本來是想趁著打獵來清剿這段時間偷襲自己的那些人,沒想到還真讓他碰上了,只是對方竟然有個如此厲害的人物,他哪里還顧得了原本的目的,唯一所想的便是離開這處對己不利的地方。

溪谷中的戰斗正在激烈的進行著,兩旁的山林中近百名獵人打扮的男子,正不斷的將箭雨傾泄到騎兵陣中。他們之中有老有少,手中所持的也都是簡單的獵弓。突然遇襲的騎兵開始還有些慌亂,不過獵人們的弓箭質量實在太過普通,根本難以射

的盔甲,雖然攻勢凌厲,卻并沒有能對騎兵構成多大

騎兵們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一部分取出弓弩還一,一部分已持盾向兩邊沖去。強弩對上獵弓,優勢便立即顯現出來,不多時伏擊的獵人們便被射倒了十來個。見敵方的盔甲難以穿透,獵人們也立即改變策略,仗著身體的靈活,開始向山上撤退,一邊撤退還一邊還擊,竟然沒有絲毫的懼色。



騎兵頭領沖在最前,看到眼前的戰況不由大喜過望。剛才那人的厲害讓他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的手下竟然如此差勁,當下大聲喝道:“給我追,一個也不要放過!”想到自己剛才表現的如此狼狽,不由暗罵自己實在小心過了頭,這些山野村夫就算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

“嘭!”正要拔馬上前。卻突然覺得左肋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肋骨斷裂的響聲傳到耳朵時,整個人已向一旁飛去。“噗!”重重地摔在亂石之中,一口鮮血如箭噴出,渾身如果要散了架般讓人難以忍受。

“百夫長大人!”后面的二十余騎完整的看到了整個過程,震駭之余立即奔去救援。不過卻為時已晚。那個神秘的獵人已搶先出現在百夫長的身旁,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抓小雞一般提起百夫長那高大的身體,幾個縱躍便消失在了林間。見及此幕,二十多人簡直是目瞪口呆,好半晌都呆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這個百夫長平時在他們眼里已經算是個強人了,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神秘獵人地面前,連半點抵抗的能力也沒有。

正在這二十多人驚呆之時,另一邊的戰局卻又發生了變化。就算是在平時。這些騎兵也不可能在山林中追上靈活的獵人,更不用說現在穿著厚厚的鎧甲了。沒一會,便被獵人們甩下了一大截,更要命的是,獵人們似乎深知他們這個弱點,拉開距離之后,不僅沒有逃命,反而展開了還擊。這一次迎接他們的便不是羽箭了,而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轟隆的聲音頓時充塞了整個山谷,慘叫之聲頓時連綿不絕。

山谷中地巨響也驚醒了發呆的二十多名騎兵。等他們沖上前去,顯然立即明白了當前局面。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響起之后,幸存的騎兵們迅速往來路方向逃去。沒過多久,便逃得一干二凈,比他們來的時候快多了。真是讓人驚奇。

隔了好一會。確認敵人都已經離開之后,四散的獵人們開始聚攏起來。在山谷中仔細的搜索著。只要被他們找到,不管斷沒斷氣,都是幾個人拿出匕首大捅特捅。直到尸體變得血肉模糊,他們似乎仍不解氣。又過了半個時辰,三十二具已經完全無法辯認的尸體被堆在了溪邊。鎧甲、兵器,騎兵們身上所有東西俱被收刮一空。清理好戰場之后,山谷中這才發出震天的歡呼之聲,有的人在溪水中清洗污漬,其他人則將十幾匹戰馬地尸體大卸八塊,生火就地烤起馬肉來。

“我要是你們,就換個地方開慶功宴!”眾人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一陣渾厚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頓時引得一番慌亂。不過他們反應倒不慢,沒過一會便四散掩藏,搭箭探視。哪知道足足觀察了好一會,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發現,正當人人疑惑不已時,一個年青人驚呼道:“在那里!”眾人望向那人所指之處,皆是仰頭張口,久久不能合攏。

只見一人站在一株大樹粗壯的樹丫上,手里竟然還提著一個人,那株大樹足有七八丈高,就是那個樹丫離地也足有四五丈,真不知道那個人是如何提著一個大漢爬上去的。再加上那棵樹又在離他們兩百多步地高山上,一眼看去,那個就像站在半空中一樣,讓人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發花了。

“不用這么緊張,我可不是你們地敵人。”那人和善的笑道,接著一躍而下,在離地一丈地樹丫上踏了一下之后,如貍貓般輕盈的落在地上,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他已飛快的向眾人奔來。三百步地距離雖然不長,不過一路皆是亂石雜叢,但那人的速度卻完全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雖然他們中也有些從小在山中長大,不過與之相比簡直就差得太遠了。

“咚!”那名百夫長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是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他的頭竟剛好撞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連哼一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可不可以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地方?離武關還有多遠?”不理眾人的近乎怪異的眼光,那人微笑著問道。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沒想到這人一來竟然提了個這樣的問題。頓了好久,那個領頭的中年男子才上前回道:“這里是藍田縣高壩村,離武關有大概七八十里吧。這位大哥是要趕去武關嗎?那可去不得啊。”

“七八十里?哈!”那人高興的喝道,眾人幾乎被他嚇了一跳。“總算到了,呼,這么說來,這里離青泥比較近嘍?應該比較近。河東鐵騎都已經在這

了。”

“這位大哥,請問你是?”那獵人頭領被其一番自言自語給搞昏了頭,他們這些人被河東鐵騎害慘了,這人知道河東鐵騎在附近反而一臉的高興,難道昏了頭?

那人揖手一禮,朗聲說道:“在下楊誠。此次是專程來消滅河東鐵騎,奪回武關的!”

華陰

趙佑隆取下頭盔,急匆匆的走上城樓。“父帥,看來三家無人啊,這回連顧良渠也被孩兒打退了!”想起剛才地戰斗,趙佑隆仍然激動不已。這段時間連番得勝,終于讓他一洗之前在孫堯安手下吃虧的沮喪。

“他們又把大營推進了二十里?”對于趙佑隆的勝利,趙長河似乎并不關心,陰沉的老臉上竟有些憂慮。

趙佑隆脫下盔甲。舒展了一下筋骨后坐在了趙長河的對面,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道:“是啊,據說長安那邊根本就沒有一點動靜。還不是怪您,只要給孩兒三萬兵馬,早就把他們趕回渭北了!照這樣下去,長安沒被打下,我看我們就得先被打垮了。”得知孫堯安并沒有在渭南大營后,他不知道有多么高興,可惜連番請戰都被趙長河拒絕了。

“這些蠢豬!”趙長河擊掌罵道,竟是一臉的憤恨:“我都做得這么明顯了。偏偏這些笨蛋腦子進了水,就知道和我較勁!潼關是那么容易打下地嗎?”自從渭北大軍渡河以來,他可是花足了心思,不旦沒有趁其立足未穩的時候加以進攻,甚至在其后也是秋毫不犯。哪知道他們站穩之后。頭一個打的就是他。特別是最近幾天,進攻的態勢竟然越來越猛。

自從上次陳博借故削了他一半兵權后。他便完全明白了,這陳博比他老子還要心急,這仗還沒有眉目。居然就開始卸磨殺驢了。而且現在朝廷中大多是陳博親提拔的心腹,再加上個劉虎站在他那一邊,這仗打贏那天就是陳博收拾他之時了。他當然不甘心了,于是便故意不將三家水師的情報通知劉虎,坐看還沒恢復的水師完全毀滅。接著又任由渭北大軍渡河,滿心指望著鄭志愉、顧良渠等人可以打下長安。特別是孫堯安和顧凱鋒聯手奪下武關后,更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以他的如意算盤,便是讓渭北大軍和兗州軍圍攻長安。最好的結局便是他們攻進長安,將陳博那小皇帝殺掉;就算再不濟,劉虎僥幸獲勝了,到時長安守軍也會兩敗俱傷。到那個時候,三家地主力被他堵在潼關之外,關中還有誰能與他抗衡。一旦讓他完全控制關中,他完全可以立個幾歲的皇室子孫登基稱帝,自己大權在握后再與三家周旋。憑著關中得天獨后的地勢,就算不能平定天下,也足以割據稱王,再不受任何人掣肘。

可惜事與愿違,現在他連只有三歲的華陰王世子都抓到府中了,渭北大軍竟然把矛頭指向了自己。現在渭南的三家聯軍已經超過了十萬之眾,其中不乏像河朔、河東這樣的精銳,若他們一直全力攻打自己,說不定自己倒成了最先滅亡的那個。雖然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打勝仗畢竟傷敵一萬,自損三千,他這十萬大軍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了。若是等他拼完二十萬渭北大軍,到時哪還有一絲與長安相抗衡的實力。想到這里,趙長河不禁暗暗嘆氣,好不容易趙家有了出頭的機會,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要不我們明白告訴他們?”看著父親如此焦心,趙佑隆輕聲建議道。長安畢竟是天下之堅城,又有十多萬兵力防守,憑渭北大軍恐怕是沒有攻下地實力了。他們的最佳策略,當然是打通潼關,讓洛陽的五十多萬大軍進入關中了,對于父親的苦心,恐怕是不能領會了。

趙長河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還用我們說?若是這種情況維持久了,恐怕那三個老貍狐都能猜出我們的計劃了!讓他們知道了地話,恐怕會立即撤出渭南地大軍,讓我們和長安先拼個你死我活再說!”現在關中的形勢,長安恐怕早就明白是他故意讓渭北大軍在渭南站穩腳跟地了,只要雙方沒了這一層阻隔,陳博第一個要收拾的便是他,到時不論成敗,他都再沒有爭奪天下的機會了。更何況他這十萬大軍里雖然安插了不少自己地親信將領,但對朝廷的忠心卻并沒有動搖多少,要是讓他們為自己去進攻長安,只怕立即便會引起嘩變。

“除非……除非能讓他們知道憑他們的實力能夠攻下長安?”趙佑隆遲疑的說道,隨即又自嘲的笑了笑。以長安的防御,就算只有五萬人防守,也不是這二十萬人能輕易攻下的。雖然除了孫堯安他幾乎瞧不起任何一個渭北大軍的將領,不過他們也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吧。

“對呀!”趙長河眼睛一亮,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7
第四十二章 關洛爭雄·六

"你就是荊州的忠勇將軍?”一聽到楊誠的名字,人群同時叫了起來。楊誠在荊交兩州幾乎家喻戶曉,不過在外面的名聲卻并不大,只是在關中卻要稍稍例外一點。說到楊誠或許并沒有多少關中百姓知道是誰,不過說到忠勇將軍,那可是無人不知了。章盛響譽大陳數十載,特別是在關中更是婦孺皆知,而楊誠洽洽沾了一點光,獲得了章盛之前的封號。

果然,一聽到忠勇將軍的名字,其他那些尚覺茫然的百姓,望向楊誠的眼神立即變得崇敬甚至有些激動起來。作為京畿之地,關中百余年未遭戰火波及,就連匪盜也鮮有聽聞。哪知道章盛才死沒多久,天下便立即變了一個樣。章盛雖然當上大將軍之后,幾乎便再沒有立下什么大的戰功,但卻并沒有影響到他在民間的聲望,特別是關中的百姓,更將他視為守護神一般,此刻楊誠出現頓時讓他們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覺。

“草民范大勇,您,您真的是忠勇將軍嗎?”為首的獵人不可置信的問道,突然而來的激動讓他的手也不住發抖。

楊誠略有些驚訝的點了點頭,他實在沒想到在離荊州數百里的荒山僻野,居然還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且這些百姓表情來看,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顯然不低。

從南鄉出發后,他便開始了在秦嶺群山中的艱難行軍。雖然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萬里挑一的好手,不過兩百多里全無人煙的山嶺還是舉步維艱。雖然四衛之前已經探出了大部份的路線,不過走了五天之后,他們仍然只走了一百里。怪不得從古到今都沒有人嘗試過強越秦嶺,確實不愧為關中地天然屏障。

見到部隊速度如此緩慢。楊誠心急如焚,無奈之下便讓三衛帶著隊伍繼續行進,他自己則與歐凌戰先行一步。雖然他們兩個提前到達關中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過楊誠卻是再也等不得了。離開了親衛隊,二人施展全力趕路,還真別說。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不止一倍。親衛隊的戰士雖然都算得上高手,不過畢竟與楊誠和四衛不在一個檔次,沒了這層束縛,僅花了三天工夫,他們兩人便已抵達此處。

一到這里,他便發現了埋伏在這里的百姓們,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在這荒山野嶺伏擊誰,不過出于好奇,他也沒有打擾他們。在一旁靜觀其變,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由于不想過早暴露,再加上見那些百足以自保,捉住那名騎兵頭領后,他便覓地訊問,并沒有參與之后的戰半,僅僅留下歐凌戰一旁監視。

到后來騎兵名果然如楊誠所料,堅持了不一會兒之后便倉皇潰散,讓歐凌戰小心地跟蹤著他們后,楊誠這才再度出現。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那個騎兵頭領還真有點骨氣,楊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卻仍然沒能從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報。無奈之下,楊誠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這些百姓身上,他們既然在與河東鐵騎作戰。肯定便會知道自己需要的東西。

“你怎么會來到這里的呢?”望了望南面的山崖。范大勇吃驚的問道。與在場的大多數人不同,他可是這里士生土長的人。方圓幾十里沒有他不熟悉地地方。不過即使是村子里最厲害的獵人,最多也只深入不到七八十里,在他們眼里里面的大山幾乎是沒有盡頭的。武關現在落到叛軍的手中。楊誠當然不可能從那邊來了,唯一的可能便是這片讓當地山民也望而卻步的大山了。

“是啊!”楊誠略有些感慨的說道:“足足花了八天功夫,還真有些不容易呢。”記得那還是他剛與左飛羽成親不久的時候,二人興致一起,竟然從安平越南嶺去蒼梧,八百多里完全無路可尋的山林也不過花了十天功夫而已。相比之下,秦嶺地艱險簡直讓人難以置信,若不是他拋下大隊,恐怕還得花七八天的功夫才能到達這里了。自己原本想著十天便能繞到武關的后面,現在離武關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來得卻只有他和歐凌戰二人而已。

“八天!”范大勇嘴巴幾乎已經合不攏了,上次他逞能想突破村里前人的紀錄,沒想到只進了五十多里,便再沒有勇氣走下去了。等到他狼狽不堪地回到家里時,足足花掉了十天時間。楊誠對用去八天似乎仍有些不滿,但對他來說卻如同一個神話般。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找個安全地地方休息吧。”河東鐵騎雖然已經逃走,不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雖然他已經讓歐凌哲一路監視了,但剛才一戰這些百姓也多有損傷,而且也消耗了不少力氣,若是在這里開慶功宴,難免會出意外。而且剛才經他觀察,雖然他們都是獵人打扮,不過箭術卻是參差不齊,除了范大勇等少數幾個外,其他人恐怕并不是長期生活在山里的山民。以這樣地實力,他們竟然敢伏擊精銳的河東鐵騎,這份勇氣卻連他也不禁生出敬意。

“好吧,那我們,咦?你朝哪里走?”即使是拋開忠勇將軍的名頭,范大勇現在對楊誠也是崇敬無比,哪有不言聽計從之理。哪知道他剛想領路,卻見楊誠已經領頭向西面走去,當下不由急忙出聲

自己可是從小在這里長大地,就算楊誠再厲害,對這不會勝自己嘛。

楊誠回頭一笑:“過去五六里有處山谷還算隱秘,水源充足而且還有幾個干燥的巖洞,正好適合。”那里也是他之前路過時發現的,本來并沒有太過留意,不過遇上這群百姓之后,他便與歐凌戰約定在此匯合。親衛營最快也要五天后才能到達這里,他倒不急著去找孫堯安和顧凱鋒的麻煩。自己費了這么大的勁才從這里繞了過來,不讓狠狠的教訓一下二人,那可就太過意不去了。

“你是說黑熊谷嗎?聽說那里可有一只厲害的黑熊,我們還是回村子吧!”范大勇略有些怯意地說道。雖然已經有二三十年沒有人見到過那只黑熊出沒了,不過那里一向被村里人視為危險的地方。潛移默化之下,范大勇雖然從小到現在都沒有見過熊的樣子,不過他卻從來不敢靠近。

“村子里更危險,若是有其他人在,你最好通知他們也避一避。我就先帶大家去了。”楊誠大步踏前,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范大勇的警告。雖然一只黑熊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個致命的威脅,不過在楊誠眼里也是普通之極。連山那條巨蟒也死在了他的箭下,只能被巨蟒當點心地黑熊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況他之前經過時,并沒有發現黑熊的蹤跡,當然就更不在意了。

范大勇張開嘴巴,不過卻把話吞了回去。原來在場的每一個都沒有見過黑熊的樣子,仗著人多,又見識過楊誠的身手。一時反而生起了好奇之心,沒有半點猶豫,便一窩蜂的跟著楊誠走去。見到這副情形,范大勇當然知道自己再說也是自討沒趣了,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走在最前那個高大的身影之后,他便拔腿向村子方向跑去了。他的老娘可還在家里呢,若是叛軍真回來報得,那可連后悔地機會也沒有了。



而這邊楊誠領著眾人徑直向山谷方向走去,百姓們不僅打了次勝仗,而且還有了楊誠這個希望。一路上皆是歡聲笑語,再不見之前的茫然和絕望。楊誠也趁此機會打聽著關中最新的消息,等到眾人進入山谷之時,他終于對關中的形勢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首先是最近的顧凱鋒和孫堯安,他們二人奪取武關之后。朝廷并沒有像楊誠想像的那樣派兵進攻。反而是死守長安,除了偵騎斥外幾乎再沒有派出一兵一卒。而顧凱鋒和孫堯安在固守武關幾天后。更進一步奪取了藍田縣,而且就在他離開南鄉那天,居然還成功的伏擊了一支長安出來的騎兵。不過這些百姓卻并不知道準確的情況。有地說是全殲了一萬,有的說只有幾百,說什么的都有,讓楊誠一時也不知道該相信誰。

眾人說得最多的,還是這十多天藍田一帶的情況。叛軍占領藍田后,便立即派出軍隊四處搜掠,周圍地村鎮幾乎都被他們洗劫一空。特別是糧食,連一顆也沒給百姓留下。百姓們當然不甘心自己辛苦積存地家產被人搶奪,于是便有不少人開始反抗,沒想到叛軍也不手軟,面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竟然大開殺戒,不少地方甚至是整村整村地屠殺。

活又活不下,打又打不過,再加上兩頭都被叛軍堵住了,為了生存百姓們紛紛向華山和秦嶺逃亡。哪知道叛軍搶掠完了周圍的村鎮,竟然連這些偏遠的地方也不放過,就在昨天,高壩附近地幾個山村也慘遭搶掠。幸存的百姓紛紛逃到了高壩村,方圓十幾里地便只有這一處村寨了,雖然遠不是叛軍的對手,百姓卻不得不做最后的反抗。剛才伏擊叛軍的百姓們,便是村中唯一的力量了。

不過反抗的百姓隊伍也有幾支比較出色的,據說在青泥與武關之間便活躍著一支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隊伍,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屢屢成功的襲擊了兗州軍的巡查隊。雖然并沒能對五萬叛軍構成多大的影響,不過讓叛軍為之抓狂。可惜此去清泥一路皆有叛軍把守,否則他們恐怕早就去投了。而且現在小麥已經開始收割了,叛軍更是加大力度圍剿敢于反抗的百姓,不過之前都是由兗州軍來負責,今天還是河東鐵騎第一次出現。

聽到這里,楊誠不由微微皺眉。當初荊襄之戰時,荊北的百姓幾乎都已經事先撤到荊南,是以受到的傷害并不大。他實在沒想到顧凱鋒進入武關之后,竟然為了籌集軍糧干出如此惡劣的事情,短短十多天下來,藍田的百姓比起原來至少少了一半。隨著戰爭的延續,百姓所受的傷害只會更大,整個關中甚至天下恐怕都無法避開這場浩劫了。想到此處,楊誠更急切地希望盡快結束此戰,可惜問遍了眾人,卻沒有一人能道出叛軍的分布情況。

而藍田以外。百姓們知道的就少了,由于叛軍的封鎖,這一帶幾乎已經與世隔絕了。不過還是讓楊誠知道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便是叛軍在渭南地集結竟然未沒有受到有力的制止,早在十多天前連長安和潼關也隔斷了。這樣一來,京畿的軍隊便被攔腰隔為兩斷。這是楊誠最不愿看到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劉虎到底在搞什么呀!”楊誠暗暗嘆息,對關中的戰況更加

來。

急歸急,沒等到親衛營趕到的話,自己還是什么都不能做。面對五萬多叛軍,自己一個人地力量便顯得微不足道了。收拾了一下心神,楊誠領著眾人進入山谷。眾人表面雖然不怕,不過到底還是有點心虛,幸好一直在幾處巖洞安頓下來之后,傳說中的黑熊并沒有出現。等楊誠帶著幾個壯漢拾來樹枝。點起幾堆熊熊的篝火之后,眾人才總算安下心來,紛紛圍著火堆一邊烤著馬肉,一邊談笑起來。

一直等到找不到什么事可做之后,楊誠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聽著眾人的歡笑之聲,心中不禁有了一絲安慰。幸好自己這次提前了幾天趕來,否則這里的百姓恐怕便已經遭到毒手了。雖然他們仗著地形熟悉,又有死戰的決心,不過面對經過正規訓練的叛軍來說。畢竟差得太遠了。今天來的若不是騎兵,而是顧凱鋒的兗州軍地話,只他們今天的伏擊便會以失敗而告終了。

“將軍,請!”第一塊馬肉烤好了,沒有任何異意。負責分發的人便拿到了楊誠的面前。現在他們的一切希望可都寄托在了楊誠身上。雖然只是剛剛結識,不過卻立即獲得了眾人出自內心的擁戴。

楊誠微微一笑。看到對方真摯的眼神,知道這份盛情自己是難以推讓的,況且現在早就過了午時。他的肚子還真有點餓了,當下也不再謙讓。伸手接過熱氣騰騰正冒著香氣的馬腿肉,楊誠剛要咬,谷外竟傳來一陣雜亂地喊殺之聲。

“遭了,是村子里!”與范大勇一起的幾個獵人齊皆變色,無盡的絕望取代了之前短暫的欣喜。沒想到叛軍竟然來得這么快,現在村子里盡是老弱,可如何能抵擋啊。

孫堯安策馬立在通往大道正中,望著前面筆直通往長安的大道,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在他四周,滿目望卻盡是金黃地麥地,一隊隊士兵正從他身后地大道趕來,迅速而有序的分散到這片金色地海洋之中。看著一片片麥子被割下,然后整車整車的運往藍田,他幾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籠罩著自己。

長安城這批傻蛋,竟然把長安周圍地麥子全都搶先割了,可惜雖然只是早了幾天,但結果卻完全不同了。自己開始還擔心會遭到長安的進攻,無法在這邊站穩腳跟,要知道他只帶了三千人來,剩下的二萬多人都在渭南。憑自己這點人再加五萬兗州軍,他還真沒有信心面對長安的精銳之師呢。若是敗在這里,他還真要冤枉死了,自己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河東鐵騎,可以說還沒有真正上場呢,沒想到結果竟然是白擔心一場。想到這里,他不禁想要仰天大笑,只要有了藍田一帶的麥子,短時間內他便不愁軍糧短缺了,這可是他之前最為頭痛的事情,顧凱鋒那混蛋竟然把大半的糧食丟給了楊誠。

說起顧凱鋒他便有氣,沒有自己,他這次根本不可能拿下武關。現在他卻完全是主人自居,見他只有三千人馬在這里,甚至有時還要對他吆五喝六,若不是為大局著想,他早就和他翻臉了。不過說起來他也覺得自己這次太過冒險,畢竟之前他與顧凱鋒連面也沒有見過,對他幾乎是完全不了解,這樣的合作居然還成功了,讓他更加深信連上天也站在了他這一邊。

“孫將軍,我家主人現在就在縣衙,請你過去有事相商。”一身戎裝的顧遠顯得特別有精神,這也難怪,就在昨天顧凱鋒才提拔他為副將。在顧氏家族中,他算是官做得最大的家奴了,若是能熬過這場大戰,說不定自己還能封個什么爵位,那可就大大長臉。

孫堯安微微皺,這段時間顧遠的聲音已經成為了最為厭惡的三件事情之一了。雖然他算起來也是鄭家的家奴,與顧遠身份一樣,不過他卻對他興不起半點好感,特別是他那種小人得志的表情,更讓他不時生起揮刀相向的念頭。“沒看我正忙著嗎?告訴顧將軍,有什么事晚上再說。”孫堯安毫不客氣的說道,連正眼也沒有看顧遠。

“可是,我家主人要我一定要請到您呀,您看……”顧遠仍舊是一副笑臉,眼神卻有些異樣。他現在在兗州軍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了,平日里誰不巴結他,不過從一開始這個孫堯安便沒給他一點好臉色,讓他恨得真咬牙。不過河東鐵騎的實力擺在那里,他也只敢把恨意埋在心里而已。

“那是你的事情。”孫堯安冷冷的說道,他當然知道顧凱鋒找他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最近長安方面為了報復上次被伏之仇,讓兗州軍著實吃了點苦頭。面對對方來去如風的騎兵,顧凱鋒雖然恨得咬牙,不過沒有他的幫助又能如何。現在他的唯一目標便是盡可能的多搶收糧食,哪會愿意給顧凱鋒當槍使。

顧遠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正在這時,金色的海洋中泛起一絲異色,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一道數里長的火墻突然出現在二人數里之外,濃濃的黑煙瞬息之間便借著風勢席卷而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7
第四十三章 關洛爭雄·七

一個趕到黑熊谷一側的山頂上,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冷氣,而后面陸續趕來的眾人更是一臉驚懼與絕望。遠處的村莊此刻已被熊熊的大火完全包圍,一些僥幸逃脫的村民正全力向黑熊谷這邊逃來。不過于由大多是老弱之身,他們與身后的追兵距離正不斷的在拉近,恐怕根本來不及逃入谷中,便已被截殺于半路之中。

“你們兩個去之前的山谷點堆火,然后立即趕回;高壩村的速去谷口準備接應村民;其他人分成兩組迅速占領左右高地,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發起進攻!”楊誠當機立斷,擲下一句話后便自己一個人向村子方向趕去。敵人目前展現出來的兵力便已在兩百人以上,而可戰的村民尚不足百人,這還只是能搭弓射箭的人數。若是按楊誠的最低標準,真正能戰的只有范大勇等一兩人而已。面對超過兩百人的正規軍,即使是由他來指揮這些人,恐怕也不能力挽狂瀾了。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道速度快得幾乎難以以肉眼分辨的人影,真到楊誠的身影在數百步外的山道上頓了一下,這才紛紛回過神來,依照楊誠的話積極行動起來。僅憑剛才這一手,楊誠的實力便已經越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雖然敵兵勢大,但一種難言的自信卻完全占據了他們的頭腦:己方必勝!

黑熊谷這邊人人積極備戰,另一邊的范大勇卻已陷入苦戰。幸好有楊誠提醒,他背著老母出了村子敵人才出現在村口,若是他就此離去只怕已經安全進入黑熊谷了。可惜其他村民卻并沒有這么好運,得到范大勇的通知。他們還將信將疑的,就算愿意離開的村民也在忙著收拾自己那點可憐地財物。雖然很多人的全副家當還不值一兩銀子,但卻是他們活命的憑借,哪肯輕易丟棄。是以敵人沖入村子里時,絕大部分村民仍然在自己的家中。

依叛軍在藍田的一向作風,一到村子里自然就是大肆燒殺搶掠。不過在看到這個村子實在貧窮得沒有任何油水可撈時,便成了單純的縱火與屠殺。看到這一幕,離開村子沒多遠地范大勇只得將老母托付給后面趕來的村民,自己卻義無反顧的趕回了村子。他當然沒有蠢到直接與叛軍正面硬戰,而借著自己對村子的極度熟悉,不斷的放冷箭騷擾叛軍。這批叛軍與之前的那支部隊大不相同,大多只有輕便的革甲,雖然行動更為快捷了,不過竟讓范大勇射殺了四人。

發現了這一情況后。叛軍立即派出數十人圍攻范大勇。不過范大勇自小便是村里猴精的人物,哪里那么容易在自己的地盤被人逮到,而且還趁機再度傷了好幾人。這一來更引起了叛軍地憤怒,絕大多數的士兵都參與到了圍堵之中,范大勇的壓力頓時大增。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獵手,哪里是這些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的敵手。不過這一亂卻讓靠近村尾的三十多名村民得以喘息之機,順利的向山里逃亡。

“去死吧!”范大勇雙目赤紅,手中一根有手臂粗細的木棒揮得虎虎生風。看到村里活下來的村民已經逃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哪料到剛出村子。便立即遭到了敵人地圍攻。他的箭早已射完,匆忙之下便只得拾了根木棒用作兵器。圍攻他的七名士兵雖然手中俱是明晃晃的樸刀,但看到范大勇那一副要拼命的樣子,一時竟然不敢上前,只是圍成一圈游斗。

“噗!”一股巨大地力量從背后傳來。范大勇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立即噴涌而出。雙拳難敵四手,就自在平日他也未必能在正面打贏一名叛軍士兵。更何況對手是足有七人。而且村里地叛軍已經發現了逃跑的村民,開始朝這邊涌來,圍住他地叛軍士兵已經越來越多。若不是靠著眼睜睜地看著村莊被毀而生起的那股強烈的復仇意念支撐著他。恐怕他早就已經倒下了。饒是如此,他地境況也愈加艱難起來,除了要應對十幾名士兵的近身攻擊,還要閃避不斷從外圍飛來的冷箭,幸好他周圍的叛軍士兵不少,使得敵人的弓箭手有所顧忌,否則他此刻已經成了刺猬了。

“他不行了,給我抓活的!”一名百夫長罵罵咧咧的吼道,前面幾個村子他們可是一個人也沒有損失,哪知道竟然被范大勇一個人便殺掉四個,還傷了不少人。要是讓他這么死掉,那豈不是太便宜這個賤民了,想到這里,那名百夫長已經在暗自想著用些什么手段來折磨范大勇了,卻沒想到正是他這句話,才讓已是強弩之末的范大勇撿回了一條小命。

受傷之后,范大勇更是難以支撐了,沒幾回合便讓人絆倒在地,數名士兵頓時涌了上去,一邊按住仍在掙扎的他,一邊不解氣的拳腳相擊。“都給我注意點,可別弄死了!”見此情形,那名百夫長立即大聲喝止,“把他給我綁起來,然后挑斷手筋腳筋,一會抬回營里慢慢……”

百夫長的話說到這里嘎然而止,周圍的士兵本來正圍著范大勇,哪知道隔了好一會也沒聽到自己長官的聲音,頓覺不妙之下紛紛向他望去。只見那名百夫長雙眼圓瞪,嘴唇微張,想說什么話卻已經無

。“啪嗒!”一滴鮮血從他鼻尖墜落而下,緊接著一便著眉心的小洞中噴涌而出,如同一根無形的線拉著他向地面仆倒。



眾叛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長官倒地而亡,齊齊愣在當場,似乎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噗噗噗噗!”又有四名士兵捂著胸口猝然倒地,幸存的數十名士兵頓時驚作一團。不到底經過正規的訓練,還不至于慌亂而逃,不一會便就地聚成四個戰陣,緊張的觀察著四周。不過情形對他們顯然有些不利,因為之前對手只有這些無力反抗的村民。為了在山區快速行進,所有不僅只穿了簡單的革甲,更只攜了樸刀短弓。面對如此強悍弓箭手,沒有半塊盾牌地他們連基本的防御也無法辦到。



緊張的向箭矢飛來的方向張望了許久,卻仍然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正在眾人忐忑不安之際。一聲尖利的破空之聲陡然傳來。“咻!”漆黑地羽箭從相反的方向射來,立即便有一名士兵應聲而倒。眾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這令人恐怖的羽箭便如流星般連綿而來,每一箭都毫無例外的奪去一名士兵的生命。更要命的是另一邊的噩夢并沒有結束,而且更加令人膽寒,雖然沒有這邊的聲勢,但每次卻是三、四人同時中箭,而且沒有任何的征兆。



短短一瞬間,便有二十人喪命于如地獄射出地羽箭之下。雖然付出這么多條性命這后。剩下的士兵已經大致知道了敵人藏身的方向,但卻沒有任何人敢上前進攻。他們挑在黃昏來襲擊這個村子,不過是想將其全滅而已,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遭到抵抗。看到對方的手段如此厲害,再加上此時天色漸暗,天知道那黑暗之中會有什么樣的陷井等著自己。看著不斷有人倒下,很多人已經雙腿打顫,準備逃命了。百夫長已死,要想讓他們自愿前進一步,已經是千難萬難了。



陣中的弓箭手們更是臉色慘白。敵人很可能只有兩個人而已,但如此恐怖的箭術卻讓同為弓箭手的他們,感覺自己如初生的嬰兒般弱小。那個如流星般射出羽箭的人便已經超出了他們地想像,如此短暫的間隙,如此精準的箭術。就連陣中平時自認箭術極高的人也敢到那種難以計量的差距。而另一邊地箭手更令人心悸。他射出地羽箭竟然沒有半點聲響,而且一次便是三、四支。雖然間隔時間要稍長一點,但殺傷力卻毫不遜色。弓箭手們都知道,能百步穿楊便算得上是神箭手了。而能同時三四支箭射中不同的目標,這種境界更是他們想也沒想過地。



正當眾人陷入崩潰的邊緣之際,兩邊的攻擊竟然同時停了下來,除了身后火焰燃燒地劈啪聲,場中頓時陷入一種壓抑的靜謚。“村子里好像還有活口,我去看看!”不知道是誰先發出這聲音,幸存的叛軍士兵不一會便陸續退入村中,連裝模作樣的搜查也沒有做,便紛紛向村口方向逃去了。至于地上被綁得如粽子般的范大勇,哪里還會有任何人顧及。



叛軍士兵的身影剛剛消失,一道黑影便從中縱出,幾個起落便已停在了范大勇的身邊。“這邊暫時沒有危險了,凌哲先去山谷那邊,設法拖延下,我隨后便會趕來。”楊誠一邊查看著范大勇的傷勢,一邊無奈的說道。剛才他在半道上碰到了返回的歐凌哲,稍作說明后便立即趕了過來,卻正碰上被叛軍追殺的村民們。二人當即擋在村民之后,接連射殺十幾人之后,總算讓叛軍的腳步遲緩了下來。在發現人群中并沒有范大勇的身影,而村民也能順利逃入黑熊谷之后,楊誠二人便立即村子趕來,沒想到恰好看到范大勇被絆倒擒住,于是便發生了剛才那一幕。



“你為什么要放走他們!”楊誠剛伸到范大勇的胸口,便立即被他用力抓住,經過剛才數十人的瘋狂毆打,他竟然還保持著清醒。想起這個生養自己的村子將要同許多熟悉的鄉親一起化為灰燼的事實,這個粗壯的漢子已是淚滿眼眶。



這便是戰爭的殘酷,沒有道理可言。楊誠輕輕的嘆了口氣,小心的將范大勇扶了起來:“不要亂動,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不過若不好好的休養,今生你休想再有報仇的機會。”若不是那百夫長存心想折磨范大勇,恐怕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將其救下。饒是如此,不知道有多少拳腳落在他的身上,幸好范大勇身體遠比常人強壯,不然就算不死也要重傷了。



聽到范大勇的責問,楊誠不由無奈的苦笑。他又何償想放過這些人,雖然以他和歐凌哲二人的實力,在這山林之中完全可以將這幾百叛軍殺得落荒而逃甚至全軍覆沒,但僅是剛才這兩戰,他二人的箭囊已經空了一大半。除非身肉搏,否則根本沒可能救下范大勇。而且一旦讓敵人知道他們只有兩個人,戰況便是另一番境況了。雖然二人都是頂尖的高手,但要面對數百名經過訓練的士兵地圍攻,卻也不是那么容易應付的。







范大勇當然也知道沒有任何理由指責楊誠,若不是楊誠的提醒。村子里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逃出來,連自己的老母也不能幸免。更何況他現在還是自

命恩人,老實淳樸的他只能痛苦地閉上雙目,任久蓄珠般滑落。

“我一定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楊誠沉聲說道,扛起范大勇,邁步向隱隱傳來喊殺之聲的黑熊谷趕去。本來他還想趁著提前到達這幾天好好搜集一下情報,等親衛隊趕來便可以立即展開行動,哪里想到敵人的手已經伸向了這里。雖然以他和歐凌哲的實力,就算再來十倍的敵軍也不能在這片崇山峻嶺之中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但卻偏偏讓他們遇上了這群落難的村民。要想保護這群幾乎沒有任何戰斗力的村民,他們二人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而此際地谷口,兩邊的人馬卻緊張的對峙著。因為楊誠二人的突然出現,讓這群叛軍士兵心生顧忌,不過他們卻也不愿意放棄到手的勝利,是以小心翼翼的追在村民的后面,他們并不知道此刻后面的那支近百人的部隊已經倉皇潰逃。本來谷中的數十名村民根本不是他們地對手,但是楊誠二人的消失卻讓他們猜測不已。而山谷兩邊高處埋伏村民哪曾見過如此陣仗,眼見兩三百名全副武裝的敵人出現在眼前,而他們倚為靠山的楊誠此刻又消失得無隱無蹤。甚至有不少人猜測楊誠已經被捕或被殺,本來難以察覺的埋伏立即露出了馬腳。

埋伏地村民這一慌亂,頓時讓谷外地叛軍疑神疑鬼起來。恰好這個時候,前去亮有火光的山谷探查地士兵又帶回數十名河東鐵騎的士兵陳尸的消息,讓他們更加猶豫起來。河東鐵騎地人向來看不起兗州軍。雖然答應協助剿滅作亂的百姓。但這次派出的這支小隊并沒有知會他們。雖然兩邊的人多有隔閡,但河東鐵騎的戰力這些人卻清清楚楚。看到強悍的河東鐵騎也在此受挫,對于谷中的虛實便更加疑惑了。

谷外的叛軍不敢輕易進攻,谷內的百姓雖然因村子被毀而人人憤怒。不過限于實力卻也不敢主動進攻。正因為這樣,直到楊誠扛著范大勇返回時,兩邊的人仍然只是對峙而沒有發生任何的交戰。看到這一幕,將范大勇安置好的楊誠不由長長的松了口氣,與歐凌哲匯合之后,二人立即向叛軍士兵所在之處撲去。

“你們家常大爺在此,速速放下兵器投降!”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在山間回蕩著,叛軍士兵人人聞聲變色,而山谷那邊的百姓則發出一陣歡呼之聲。看到這一幕,躲在一處的楊誠不由微微一笑。他的名頭雖然大,不過此際卻是沒用,畢竟誰也不會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里。左思右想之下,反倒是被眾人尊稱為常老爺子的那名義軍首領更能阻嚇他們了。

沒想到這一著果然管用,原本便進退兩難的叛軍開始有了后退的跡相。這人的名,樹的影,雖然常老爺子出現不過才一個多月,但連顧凱鋒也束手無策,這些普通的兗州軍士兵便更不用了。想起數次被這常老爺子埋伏的戰友皆是全軍盡沒,在上的諸人已經沒有了半絲斗志。

“常老爺子來了,大伙兒殺呀!”山谷中發出一陣呼喊之聲,一時谷內及兩邊埋伏的百姓們紛紛殺出,別看他們武器簡陋,在士氣高漲之下竟然頗有些聲勢。在滿腔的仇恨之下,哪里還會顧及到常老爺子怎么可能突破叛軍的層層封鎖,跑到這偏遠的地方來營救他們,每個人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殺意而已。

楊誠卻是暗暗叫苦,谷中的實力他可是一清二楚,不現身還能迷惑得到這些叛軍。一旦展露出來,讓叛軍得知虛實之后,他之前的種種苦心只怕就會成為一場空了。就算伏擊這些村民也不是數百叛軍的對手,更不用說正面交鋒了。不過此刻他已無法阻止憤怒的村民了,當即引弓搭箭,將目標鎖定了叛軍陣中幾名將領模樣的人物。

不過楊誠卻高看了這批叛軍,村民們剛剛高叫著沖鋒,他們便已經開始向來路跑去了。初時倒還有規有矩,不過在楊誠和歐凌哲數支羽箭光臨之后,數百人便立即轉變為混亂的大逃亡。追出的村民怒吼著,將一支支羽箭射向叛軍,可惜一來他們箭技就差,二來弓箭質量又極為低劣,況且叛軍士兵沒命的狂奔,竟然沒有對叛軍造成一點傷亡。

期間楊誠也是幾度擔憂,只要對方士兵稍稍冷靜一點,便不難發現追擊他們的不過是只幾乎沒有戰力的烏合之眾,若是他們能掉頭反擊,只怕追擊的百姓沒有一個能活命的。幸好這種情況并沒有出現,這場怪異的追擊一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才以村民們再看不到一逃兵而結束。

楊誠卻并沒有參與追擊,只是讓歐凌哲跟隨在旁策應,自己卻抓緊替范大勇療傷。雖然范大勇傷的并不太重,不過那遍及全身的傷口卻仍花了楊誠好一會功夫,直到歐凌哲返回之時,才算完成。聽到跟在后面的村民們四處呼喊常老爺子的聲音,讓楊誠不由哭笑不得,不過卻微微有些心動:看來有機會,自己到要好好會會這個常老爺子,今天這一戰也算是有他一半的功勞。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8
第四十五章 關洛爭雄·九

睡眼惺松的潘澤林、顧澤恩各被兩名宮女攙扶著,緩緩踏入殿中。鄭南風此刻正在巨大的沙盤面前來回踱步,狀似焦急。見到二人到來,立即做了個相迎的姿態,步子卻沒邁兩步。

“我說鄭翁,這么一大早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顧澤恩一臉憔悴,這一路一直念叨個不停,卻仍然沒有讓他消多少氣。這一個多月來,過度的心力勞累,再加上兗州軍戰敗及喪子之痛,他原本花白的頭發再找不到一絲黑色了,整個人一下子老了下來。一旁的潘澤林卻是一言不發,雙目似開似合,好像還沒有從睡夢中醒過來。

鄭南風的精神似乎好得很,向二人招手道:“你們也別怨我,志愉剛剛傳來一個重要的消息,聽了保管你們睡意全無。”說罷便將最新得到的密報大致的說了出來,然后一臉笑意的靜待二人的反應。

從叛亂至今的幾個月內,三家的實力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本來三家中鄭氏最強,顧氏次之,潘氏最弱。但顧氏手中的北疆諸軍戰力極強,因此與鄭氏可拼個不相上下。不過經過荊州一戰之后,形勢便大不相同了。顧氏失去的不止是十幾萬的兗州軍,更因族中聲望最高的顧良洪的戰死而在各方面產生了連鎖的反應。而鄭氏的實力至今仍然沒有損失什么,雖然后院翼州被譚淵奪卻了近半,但卻被成功的牽制住了,短期內根本構不成多少威脅。

本來潘家的損失是最小的,不過數天前南乘風的揚州軍大舉攻入徐州,雖然現在還沒有分出勝負。不過戰況卻對潘氏極為不利。可以相見,若沒有意外發生,徐州地破滅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而涼州軍最近也頻頻遭襲,甚至連是誰下的手也沒弄明白,而且損失還不小。三個州便有兩個州出現危情,這對本就被饑荒困擾的潘家來說。還真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了。難怪潘澤林這幾天變得極為低調,在三人的討論中再沒有發出過一絲不同的聲音。

如此一來,雖然三家各有損失,不過鄭氏地實力卻完全凌駕于兩家之上,只要能保持這種對比,以后就算潘、顧兩家聯手,也難敵他鄭氏一家了。雖然三人表面上團結一體,不過內心里鄭南風卻已經樂翻了。唯一讓他憂心的,便只有當前這僵持不下的戰局了。不過現在卻終于有了打破的機會。

“竟然有這樣的事?”顧澤恩一臉訝然,顯然有些難以置信。

這個讓鄭南風欣喜不已的消息,便是趙長河故意顯露出來的密道。雖然渭南大軍一時沒有進攻長安的打算,不過卻并沒有放松對長安的監視,再加上趙長河地使者“無意”中暴露了行蹤,鄭志愉只費了一點功夫,便立即獲得了密道的所在。得到這個消息后,鄭志愉倒也不敢自作主張,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了洛陽。雖然中間隔著一個潼關,不過占據了渭河之利后。渭南與洛陽的聯系大大加強了,原本要四五天才傳到的消息,現在也不過只花六七個時辰而已。

“會不會是陷井?”雖然鄭南風已極力的壓抑自己內心的興奮,不過顯然無法瞞得了同朝為官數十年的顧澤恩。“況且趙長河要派人去長安,光明正大的走城門就行了。干嘛一定要用密道呢?”顧澤恩憂慮的說道。此時顧家近七成地兵力都在關中,萬一有個閃失。那顧氏便立即淪為二流世家,再沒有與鄭氏平起平坐的資格。

鄭南風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趙長河那點花花腸子。哪里瞞得了人,沒有那個朱時俊在他身邊,他也就那么回事兒了。”面對著巨大的沙盤,鄭南風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看來他和陳家那小娃相處得也不怎么樣,既然他一心想讓我們取長安,那我們實在是卻之有愧了。”

“就算有密道,長安城也并不好取。”顧澤恩不冷不熱地提醒道,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異樣地光芒。最近他越來越感覺到鄭南風那咄咄逼人的姿態了,雖然三家早就商議好利益地劃分,不過誰也不會天真的指望著那份協議能真正湊效,特別是當其中一家的實力完成打破了平衡之后。而現在這種情況便已經有了苗頭,而且照目前地形勢分析,就算長安能順利攻破,那他顧氏所付出的代價也將是最大的。是以顧澤恩現在最關心的,倒不是當前的戰況如何,而是如何改變自己家族所處的劣勢狀況。

潘澤林仍然是一副沒精打彩的樣子,眼神偶爾在沙盤上巡視片刻,隨后便是一副閉目養神的姿態。往往他都是保持這種狀態直至商議結束,至于二人商議的結果,分當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潘家出的兵本來就最少,而且大多在洛陽一帶,雖然強攻潼關的炮灰多數是由他們構成,但狹窄的戰場卻注定不會過多的死傷。若不是徐、涼二州的危機,只怕他最對現狀最為滿意的人了。

鄭南風似

料到了二人冷淡的反應,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快,一副樣子說道:“長安若是死守,那確實是件麻煩的事情。不過,若是我們能引出其中部分兵力,再利用我們三家各自的密道……嘿嘿,就算是一戰而下,也并非沒有可能。”

“引出?那怎么……”顧澤恩正要反駁,腦中卻靈光一現,立即猜到了鄭南風的如意算盤。不過他卻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道:“那小家伙可聰明得緊,不會看不出趙長河的把戲,只怕并不那么容易上當。而且就算我們這樣奪下長安,那也正好如了趙長河的意。”



鄭南風揮了揮手,不以為然的說道:“長安內訌,注定了將由我們三家取得勝利,若是我們自亂陣腳,那便浪費了如此良機。”顧澤恩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卻并沒有說什么。鄭南風只是微微頓了一下,一臉興奮的說道:“奪下長安雖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我們也不是就此一著。只要我們這段時間加緊攻下蒲坂,到時便可從容繞開潼關,雖然要多花些時日,不過卻足夠支持志愉他們。贏了這一仗。天下便可定矣,這不是我們一直期盼地嗎?”

二人仍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心情各有不同。鄭南風伸出手指對著沙盤上凌空劃了幾下,躊躇滿志的說道:“老夫已經想好一個計劃,二位看看可行與否。”望了二人一眼,他一邊比劃一邊說道:“這個計劃分為三步。第一,誘使長安出兵;第二,攻城為正,密道為奇。一舉奪取長安;第三,阻擋潼關守軍的反撲,直到打通蒲坂。現在關中集結了我們二十幾萬大軍,足有一拼之力。”

“恐怕有點欠妥,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僅是第一步便難以實施。”顧澤恩冷笑道。鄭南風的計劃里,把好事全給了他自己,卻大大的算計了顧家一把。首先要引長安守軍,當然不可能朝潼關方向引,唯一的可能便是西或是南。但關中除了渭南大軍外。便只有顧凱鋒地五萬大軍了,這個差事當然非他莫屬了。第三條更毒,幾乎連都不用想,負責阻擋趙長河的定然是顧良渠的朔方軍了。一旦長安被攻下,趙長河必然會抓緊時間奪取關中的控制權。第一個阻礙他的。必然會受到最猛烈的進攻。如此一來,顧家的兵力便會萎縮到五萬以下。再沒有資格瓜分天下了。

“容易之至!”鄭南風肯定地說道:“這事就要麻煩良凱賢侄,就算那小家伙心知肚明,也不得不就范。”說罷。一臉笑意的指了指長安以西的一處地方。

看著鄭南風所指之處,顧澤恩頓時變色。“皇陵?絕對不行!”顧澤恩毫無商量地說道,鄭南風竟然要掘陳氏的皇陵,雖然這會逼長安不得不派兵制止,但他卻無法同意。

長安西郊除了陳氏幾代皇帝的陵墓,還有保存有前兩朝的帝王陵寢。數百年來,三朝的帝王死后幾乎都葬在這一帶,朝代雖然不斷更替,不過這些陵墓幾乎保存完好。入土為安是人們最看重的事情之一,即使是毀壞普通百姓的陵墓,也會遭到世人的唾罵,而皇陵更是一道禁區。可以毫不懷疑的說,只要顧凱鋒一動手,那他顧家不要說問鼎天下,就連立足之地也難尋了。

“也不一定要動真的。”看著顧澤恩反應如此強烈,鄭南風不由悻悻地說道:“我們只需要放出風聲,不管是真是假,那小家伙也不會坐視不理,然后再由兗州軍埋伏在半路上……”本來鄭南風還準備了一套說辭,不過現在只好爛在肚子里了。但不管怎么樣,這個黑鍋顧家是背定了,誰讓只有兗州軍才抽得出空來威脅皇陵呢。

這老狐貍還真是狠毒啊,只怕從當初兗州軍繞道武關起,這步棋就已經在等著自己了,雖然心知肚明,卻想不到什么辦法來拒絕。道義嗎?自己起兵反叛,早就沒什么道義可言了。顧澤恩暗自嘆了口氣,背心竟然冒出一身冷汗。本來仗著自己兵強馬壯,他還并沒有把鄭南風看得有多重,可鄭南風卻從一開始就算計著可以與他匹敵的顧氏了。

“事關我們三家共同的命運,鄭翁就用多想了吧?”鄭南風一臉懇切的說道:“若是鄭翁沒有異議,還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潼關的守軍戰不弱,要阻擋他們必須得是一支精銳地部隊,我想朔方鐵騎正好可以擔當此重任!”根本不等顧澤恩說話,鄭南風便一氣說了出來。

看到一切果然如自己所料,顧澤恩竟是出奇地平靜。洛陽本就是鄭氏的地盤,他和潘澤林與其說是在這里共商大事,不過如說是被扣作了人質。而且現在他已經被綁上了這架戰車,想要脫身已不無可能了,但如此束手待斃,卻也不是他甘愿接受地。一時間,顧澤恩腦子里千轉百念,連后面鄭南風一再加強如此行事的必要性也沒聽進一個字。

從開戰起,不論是三家還是朝廷內部

著種種利益而各懷鬼胎,這場原本就難分勝負的戰爭撲朔迷離起來。

黑熊谷口

楊誠坐在一塊突兀地巨石之上。默默地望著東方的一抹嫣紅。

想起昨晚,楊誠不由微微一笑。趕走叛軍之后,那些百姓任憑自己怎么解釋,也不相信是由他扮地常老爺子。只要能走的,紛紛倔強的將搜索行動持續到半夜,最后還是無果而返。不過他們仍然堅信常老爺子就在附近暗中保護著他。楊誠也懶得再去解釋了,不過心里倒是對常老爺子更多了一份好奇。不過這里的百姓大多是從附近村子里逃來的,連去過縣城的人也沒有一個。除了知道這常老爺子很厲害外,再說不出一點實際地東西了。

不過這常老爺子也帶來了一點麻煩,本來楊誠打算連夜離開黑熊谷,另覓安全之地來安置這些百姓。不過每個人都認為常老爺子隨時會出現,竟然都不愿意離開。況且昨天的戰斗和搜索讓他們的體力也耗費了不少,而且還有十幾名村里的老幼,要想翻山越嶺也并不容易。昨天接連讓叛軍吃了兩次虧。恐怕他們并不甘心,再加上常老爺子的誘惑,下一次的進攻必然更加難以應付。

以楊誠和歐凌哲的身手,除非被重重圍困,否則根本不會有什么危險。但他卻難以放下這批百姓,雖然昨天繳獲的武器、盔甲都已經裝備在了他們身上,但他們與叛軍士兵的差距卻仍然極其巨大。一旦雙方遭遇,這些百姓只怕沒幾個能活得下來了。本來他還打算趁親衛隊沒來這幾天,抓緊收集叛軍地情報,甚至聯系上劉虎。但拖著這些百姓,卻再難成事了。

眼見與張晉根他們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楊誠也不禁有些心急了。雖然張晉根是個極其穩重的人,在沒有得到自己明確信號前斷不會輕舉妄動,但這種毫無消息的狀況。卻讓楊誠極不習慣。在沒有攻下武關或是聯系上劉虎之前。他與外界的消息幾乎被完全隔絕了,這已經是第九天。天知道這些日子形勢又是怎么樣一番變化了。戰爭的殘酷在藍田這里充分的體現了出來,讓楊誠更加期盼著平息現在這場戰亂。

“圣主,敵人來了。”歐凌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楊誠身旁。舉目東望,這個族中頂尖的戰士竟有些焦急。

楊誠微微皺眉,輕聲說道:“這么快!有多少人?”現在可是剛剛天亮,山腳最近的軍營離這里也有兩個多時辰地路,敵人差不多在三更就開始出發了。勞累了一天,谷中的百姓大多仍在夢鄉之中,楊誠最不愿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步兵二千三百左右,騎兵二百三十人,照他們的腳程看,半個時辰會便會到達村子了。”歐凌哲凝重的說道,對面這樣地兵力,連他也絲毫樂觀不起來。

摸了摸自己地箭囊,楊誠不由微微嘆了口氣。昨晚打掃戰場獲得了數百支羽箭,總算讓他和歐凌哲的箭囊鼓了起來。不過用慣了軍械營特制地羽箭后,二人竟微有些不習慣。雖然對他們二人精確度的影響不大,但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經過再三挑選后,楊誠才從谷中的百姓中挑出三十人,利用繳獲地武器勉強組織了一支保衛部隊。不過楊誠連基本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傳授,要讓他們與叛軍抗衡,那無疑于送死。

“快去通知他們,我們得馬上離開!”只思慮了一會兒,楊誠便做出了決定。自從他從征北軍返回安平后,逃跑二字幾乎已經在他身上消失了。不過現在形勢逼人,也顧不得這些了。

看著歐凌哲領命而去,楊誠立即起身向叛軍來的方向撲去。不一會兒,楊誠的身影便已出現在對面的山頂之上,如貍貓般攀上一棵大樹之后,整個山道頓時展現在眼前。

數里之外,一條蜿蜒的隊伍正快速的行進著。沒看一會,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浮上心頭,楊誠尚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當下不由微微一愣,立即將身體藏入并不茂密的枝葉之中。直到身體完全隱藏,那種感覺才終于消失,楊誠劍眉微皺,再不看叛軍一眼,飛身向谷內趕去。

這支隊伍中竟然有個極具威脅的高手!一路狂奔,楊誠的心神卻再無法安靜。自從擁有了神奇的逐日神弓之后,楊誠的靈覺也越來越強,遇到危險往往能提前感覺到。而剛才那種感覺,分明是叛軍隊伍中有人將眼神鎖定了自己。能在這么遠就發現自己,而且眼神如同實質,頓時讓楊誠覺得這支隊伍的不尋常了。若是親衛隊在此,楊誠倒還完全有一戰之力,但以現在這種狀況,自己這點人恐怕根本就不夠看了。

匆匆趕回山谷,可一看到谷中的情形,卻讓楊誠不禁微微發怒。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9
第四十六章 關洛爭雄·十

"要殺到門口了,怎么還不走?”楊誠沉聲喝道,大步百姓們大多已經醒來,不過有一半的人只是坐起身子,茫然的看著中央分成兩堆正爭執不下的人群。歐凌哲站在人數較少那邊的旁邊,雖然并沒有參與爭氣,臉色卻有些不好看。

看到楊誠來了,眾人頓時靜了下來,不過有幾人卻明顯有些不服氣。“趕快收拾,再遲就晚了。”楊誠穿過人群,徑直走到歐凌哲旁邊,后者立即低聲向他解釋起來。

原來,歐凌哲通知眾人之后,大多數人卻并不愿離開。一來這里已經是藍田最偏遠的地方了,再往里走根本毫無人煙的窮山惡水,特別是村里的一些老者,更對里面充滿了畏懼。受他們的影響,其他逃來的百姓便有些不知所措了,畢竟他們來這里也不過幾天,對周圍的地形并不了解。不過相對來說,他們對高壩村長者的信任,還要稍稍高過于陌生的楊誠。

第二個理由便讓楊誠有些哭笑不得了,雖然自己解釋了幾次,但仍然有不少人堅信那個完全由他假扮的常老爺子就在附近。之所以昨晚沒有現身,便是為了對付現在出現的這支叛軍。再加上他們昨天繳獲了不少兵器,更天真的認為可以出一份力,協助常老爺子打敗這支叛軍。已經有不少人披甲持刀,戰斗的士氣竟然頗有些高漲。或許是昨天兩場戰斗都取得了勝利,再加上蓄積起來那股仇恨,他們竟然認為自己的力量已經可以與叛軍一拼的力量了。

楊誠可沒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即使他們士氣高漲,但正面遭遇的話。絕對撐不上半個時辰,便會盡數戰死。即使是依托黑熊谷地有利地形,只怕也撐不過兩個時辰。叛軍實力太多了,而且其中還有一個不可小窺的高手,就算加上他和歐凌哲二人,也絲毫不能改變一接觸便會一邊倒的戰局。

“我們在這里等常老爺子來。怕死的盡管先走。”主戰派領頭那人正是范大勇的小叔范富貴,雖然箭術還比不上范大勇,不過卻有一身蠻力。昨天那場大火,他的父母妻兒全都沒能逃出來,滿腦復仇意念地他,面對著楊誠銳利的眼神,竟也毫不退縮。范大勇受傷之后,他顯然成了這群人的領頭人,一番慷慨悲壯的話。竟獲得了一片贊同之聲。

愿意撤離的十幾人都是最靠近藍田的村民,他們數次在叛軍的屠殺下逃得性命,只要任何一絲可能,他們都不愿去面對這群魔鬼了。不過他們所占的比例卻太小了,再加上來這里也不比楊誠早幾天,只得默默的看著楊誠和其他百姓,聽任別人決定自己地命運。

“都說了,常老爺子不在這里。”楊誠忍著心中的焦急,苦口婆心的說道:“要想報仇,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這不是怕不怕死的問題,而是這樣死卻根本毫無意義。”時間每過一刻,叛軍離他們的距離便會縮短一分,若是他們不能在叛軍到達之前離開,只怕除了他和歐凌哲。這里的人絕對活不下幾個了。

“管不了這么多了!”范富貴略有些笨拙的抽出掛在腰間的長刀。高高舉起,“想報仇的。跟我上!”說罷便要向谷外沖去,一時間竟有四五十人響應,連想要撤離地隊伍中。也有幾人硬著頭皮走了出來。仇恨已經深植于每個人的心頭,在逃無可逃的情況下,拼命無疑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呀!”范富貴剛走出幾步,突然眼前一花,隨即握著刀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長刀立時脫手而出。“你真地想死嗎!”楊誠一把抓住他地胸甲,竟如抓著一個小孩般把他提了起來。范富貴雖然比楊誠低了一個頭,但身子卻極是粗壯,不過這里的他卻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任他拼命掙扎,楊誠地手臂也是紋絲不動。

“你自己想死,也不要拖著大家一起陪你去死!”楊誠眼中閃著一絲怒氣,隨即一把將其擲出,幸好身后的幾人將其攔住,不然這一下就夠他受的了。“我最后再說一次,所有人只帶兩天地干糧,其他東西一律拋棄!留在這里的,絕對等不到常老爺子,等到的只會是兩千兇殘的叛軍。”

看著楊誠一臉絕決的向谷內走去,眾人不禁呆立當場。歐凌哲只告訴他們叛軍殺來了,不過他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來這么多。昨晚那兩三百的叛軍便已經足以讓他們震悍了,這次一來卻是十倍之多,剛才那股拼死的勇氣,頓時被澆滅一半。“爹、娘,兒子沒用!孩子他娘、小寶,我這就來陪你們了!”范富貴一臉悲戚,一邊號哭著一邊猛的將頭撞向身旁的石頭。幸好眾人離他近,紛紛擁上去阻止了他。

“讓他去死!這種懦夫,根本沒有資格報仇!”楊誠頭也不回的喝道,旋即跳到一塊突起的巨石上,對著仍然有些舉棋不定的百姓說道:“我楊誠在此起誓,十天之內定會一掃叛逆,為大家報仇雪恨!我希望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活著看到這一天!現在,立即往南走,身體強壯的扶著體弱傷病的,不要落下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或許是楊誠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勢所立下的誓言,亦或是對生存的希望,谷中百姓只呆了片刻,隨即便開始默然而有序的向楊誠所指的方向走去。范富貴深深的望了望村子的方向,也隨著眾人而行,剛走出幾步,又匆匆跑回,拾起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長刀,鄭重的放入自己的刀鞘。

楊誠微微松了口氣,示意歐凌哲在最前開路,自己則走在了最后。面對荊州和交州的百姓,只要他一句話,便可毫無阻礙的獲得熱烈響應。長久以來,他竟習慣了這種擁護。哪知道到了這里,雖然自己仍然有些名頭。但在百姓中的影響卻極是微小,那種一呼百應的局面便再出現。若不是剛才他拉下臉來曉以利害,再許以希望,只怕還真不

些百姓乖乖的離開。

要知道這幾年他一直將百姓作為自己地重要力量,而且百姓們也從未讓他失望過。這次的關中之行他計劃中的一個重要籌碼也是百姓的支持,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恐怕不是那容易的事了。雖然憑著他忠勇將軍地名號,可以借章盛的余威占到一些便宜,不過他除了幾次路過關中外,幾乎沒有任何的涉足,更不用說給關中百姓帶來什么好處了。

正感慨間,一陣微不可聞的聲音傳了過來,百姓們雖然毫無所覺,但楊誠的聽力何其敏銳,當即不由臉色微變。雖然因山石的阻隔并不能看到。不過楊誠卻有十足的把握判定,近兩百人的叛軍已經出現在了谷外,行進的速度顯然超過了自己地預計。僅憑聽到那行走在崎嶇山路而并不雜亂腳步聲,便可知這士兵戰力不容小窺。

楊誠心中暗暗叫苦,剛才的爭執雖然并沒有耽擱多少時間,不過在敵人加快腳步之后,卻足以打亂他的計劃。現在他們正沿著谷底一條臨時開出的陡峭山路向上攀登,百姓中的老弱幾乎都需要人背著上去,速度便更漸緩慢,到現在仍然有一半的人聚在這里。而谷底和谷口的距離不過兩千步左右。憑敵人現在的速度,絕對可以在全隊離開之前趕上來。



自己可以拋棄這些百姓嗎?楊誠在心底問自己,雖然他知道自己和歐凌哲離開這些百姓后,可以輕易的甩掉后面的敵人,就算帶上隊伍中地青壯也可以安全的離開。在這復雜的山林之中。除了左擒虎外。天下恐怕再找到不可以與楊誠相匹敵的人了。

但楊誠的心里卻只有一個否定地答案,這幾年來他一直享受著造福百姓所帶來地內心極大的滿足。連治下地百姓出現饑餓也讓他難以容忍,更不用說棄他們于不顧。雖然這里并沒有一個荊交二州的百姓,但他卻仍然無法給自己任何借口拋棄他們。就算真得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他仍然要盡全力卻爭取。

長長地嘆了口氣之后,楊誠在隊伍中找來十名身手相對靈活的男子,低聲吩咐一番后,十人便迅速向谷中奔去。整了整衣衫,楊誠平靜的拿出帶著體溫的逐日神弓,身形疾動傾刻間已行出百余步。轉過一道彎之后,楊誠倏然停在一塊巨石之上,抱著神弓意態從容的坐了下來。

楊誠剛剛坐下,黑壓壓的叛軍如潮水般從谷口處涌入,仍然騎著戰馬的孫堯安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臉殺氣,凌厲的眼神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完全鎖定在了楊誠的身上。谷口兩邊的山坡上,無數弓箭手迅捷的奔走著,沿著山腰包抄而來。

饒樂水源于漠北饒樂山,河面狹小,水流平緩,沿途多是荒漠戈壁。但在黑烏山轉過一道九十度的大彎之后,卻吸納了數條支流,為遼西平原帶來了充足的水源。在擁有先進的農業技術和工具而又勤勞的大陳百姓開發下,數十年間,這片豐茂的草原便成為遼東重要的糧倉,為以遼西城為中心的東北防御體系提供著雄厚物質支持。

黑烏山南麓,五人五騎一字并列,人人皆是眼神復雜的望著不遠處寧靜的原野。

“物歸原主的時候,終于到了。”說話的是中間那名極其魁梧的中年男子,雖然只是坐著,卻有一種不動如山的威勢。略有些花白的胡須,半遮半掩著他那刻滿風霜的臉龐,微風輕拂,露出一條從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腮的疤痕,甚是懾人。

中年男子的左邊是一名全身披甲的健碩漢子,若是左賢王在場的話,定會大吃一驚,這人正是當初追得他無路可逃的烏桓第一戰將布爾搏金。不過他現在卻表情恭敬的向中間那中年男子說道:“只需大王一聲令下,烏桓的勇士們便立即踏平遼西城!”雖然布爾搏金的語氣中透出無比的自信,甚至于狂傲,不過只要是熟悉這幾年草原變化的人,對他的話都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烏桓王努那達竟然親臨遼西,要是讓遠在冀州地譚淵知道的話。只怕要急得跺腳。征伐冀州前,譚淵曾經軟硬兼施的警告過烏桓,隨即也得到烏桓王謙卑的回復。譚淵雖然不會蠢到相信烏桓會信守承諾,不過卻萬萬沒料到烏桓這么快就翻臉了。

匈奴破滅,烏桓趁勢而興,雖然吞并西域的戰爭受阻。不過卻在最近消滅了最后一支余慎騎兵,將整個北方草原完全囊括。而在這一系列的戰爭中,布爾搏金以他驕人地戰績和勇猛也隨之傳遍四方。雖然成為北方唯一的霸主,不過歷經這么多年的戰亂,北方的民生卻受到極大的破壞,就算再沒有部族敢于烏桓抗爭,不過當對手變成了大陳,烏桓的實力卻仍有些不夠。

幸運的是,本該蟄伏的烏桓卻得到了一次天賜的良機:大陳自己已經陷入了混亂地內斗。連他們極是畏懼的遼西猛將譚淵也身陷冀州,不能稍有動彈。不管這場戰爭最后的結果如何,烏桓一族顯然是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得利者之中,而奪取遼西平原,便是他們的第一步。

“可惜那譚淵不在,不然孩兒一定第一個沖上去替父王報當年之辱!”坐在努那達右邊的二王子必瑟呼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聽到譚淵的名字,努那達的臉不禁微微抽搐,讓那道疤痕顯得更加恐怖。想當年譚淵在遼西剛剛嶄露頭角,他也吞并數族準備大展拳腳,哪知道第一次遇上譚淵。便因輕敵吃了大虧,自己還被追殺千里,差點就沒命了。而他臉上的這條疤,便是當時剛剛升任千夫長地譚淵送給他的見面禮。從此之后,譚淵便成了他必欲除之的心頭大患。只可惜譚淵那超卓的軍事才能卻遠遠不是他所能比及的。在沒有得到布爾搏金這個難得地人才之前。他只能無奈而狼狽地接受著一次接一次的失敗,有好幾

點被其從這草原上抹除。

即使有了布爾搏金。烏桓仍然沒能完全翻身,雖然再不像以前那樣敗得一塌糊涂,卻仍沒能在譚淵手下討過半分好。在這五六年里。努那達都只能將恥辱和仇恨深深地埋藏在心中,一邊傾力討好大陳,一邊揮著布爾搏金這柄利劍征伐臨近的大小部族,拼命積蓄自己的力量。本來對于譚淵地警告他還極是忌憚,不過在聽到譚淵被困冀州的確切消息后,他便再無法隱忍了。

“若是譚淵在,你真敢為父王雪恥嗎?”努那達淡淡的說道,眼神卻有些無奈。他的七個兒子中有六個都死在了戰場上,其中兩個最優秀的更直接死在譚淵的手中。而老天偏偏給他開了一個玩笑,給他剩下了七個兒子中最不成器的一個。除了拼命享受外,必瑟呼斯再沒有其他善長的東西了,這一次若不是自己擲下嚴令,再加上幽州大半兵力都調去了冀州,只怕他根本連跟來的興趣也沒有。

必瑟呼斯扁了扁嘴,并不敢反駁,只是將臉轉向他旁邊男子笑道:“七叔,有了這塊肥肉,你這遼西王可就風光了,以后可得多多照顧小侄哦。”

格來奇哥眼神中閃過一絲厭煩,這小子,豈不是在轉頭話頭讓你老子懷疑我嗎?想是這么想,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只是打著哈哈說道:“蒙大王信任,我當然會盡力辦好差事的,哪有什么風不風光的。”格來奇哥與努那達是親兄弟,不過一直在余慎作為人質,直到最近才被救出來。為了補償這十幾年來的虧欠,努那達便將這第一塊從大陳攻下來的土地封給了他。雖然大陳現在自顧不暇,不過任誰也知道,一旦中原的戰事平定,這里必然會成為第一個遭到攻擊的目標。想到這里,格來奇哥的心情便是異常無奈了。

“駐在寧靜谷那支部隊三天之后能夠趕到吧?”努那達深深的吸了口氣,淡淡的問道。雖然明知譚淵已經不在這里了,但人的名,樹的影,要想消除這么多年心中的那個陰影,倒也并非那么容易。雖然他已經在黑烏山一帶聚集了五萬大軍,不過卻仍不敢輕啟戰端。

“絕對可以,八百里加急已經答的是坐在布爾搏金旁邊的一位文士打扮的男子。此人名叫公孫復,之前他只是遼西的一個縣令,在被俘之后便投靠了努那達。雖然他并沒有什么才華,不過比起連文字都沒有的烏桓族來說,精通大陳文化的他便成了寶貝,深受努那達器重。

聽到寧靜谷三個字,布爾搏金眼皮不由微微一跳。“真的有必要那支部隊也調過來嗎?就算不要那四萬騎兵,我們也有足夠的兵力奪取幽州啊。”想他在草原上幾乎令所有人聞風喪膽,唯一的遺憾便是這個神秘的寧靜谷了。

寧靜谷地形奇特,除了谷口那片河灘之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進入。可就是這么一片河灘,在這一年多來,烏桓的數員戰將輪流上場,也不能踏進山谷一步。布爾搏金雖然沒有在那里受挫,不過那是因為他在谷外足足呆了一個月,卻一戰未打便離開了。從此以后,寧靜谷便成了譚淵之后的另一個難以抹除的陰影。若要說譚淵是一道狂掃一切的颶風,那寧靜谷便是一汪深不可測的潭水,不管多大的沖擊,也只能在波瀾之中消逝。

“根據各種情況分析,寧靜谷應該不會趁我們后方空虛時有所行動。”公孫復一臉肯定的說道。

努那達點了點頭,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希望寧靜谷如其所言,只圖安定而不謀外取。”對于寧靜谷,努那達心里也極為復雜。當初他并沒有將其放在眼里,以為像收服其他部族一樣,可以輕易的將其納入自己的手中。哪知道世事難料,以烏桓現在的強大,竟然在他手里連吃敗仗。這還不說了,在他們花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之后,竟然完全無法查出寧靜谷真正的底細。現在他們所知其最高層的人物,也不過是那個名叫李無征的少年而已。他當然不會相信憑李無征那么小的年紀就會有如此能力,不過想要再查,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更進一步了。

“寧靜谷里住著的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等到我們一舉掃平中原,寧靜谷又豈能獨存?”公孫復安慰的說道,似乎想要掃去眾人心中的這道陰影。雖然出身大陳,不過此刻的他卻無時不鼓動烏桓對大陳的侵入,他當然不希望一個小小的寧靜谷,便拖住了烏桓這輛已經啟動的戰車。

努那達嘆了口氣,感慨的說道:“希望如此吧。”說罷轉向公孫復,臉色稍稍恢復了一些,“那些小部族的人馬呢?怎么老是慢吞吞的,莫不是要讓我拿幾個開下刀了?”

“已經嚴厲催促了。”公孫復恭敬的回道:“根據昨天傳回的情況,相信可以在明天太陽落山之前趕到。”這一次烏桓的行動,除了本身的近十大軍以外,連帶所有被征服的部族也被紛紛征召,各族之中十四至五十歲的男子,全在征召之內。這一次北方部族已經被完全動員,傾盡全力的投入了角逐天下的戰爭。

“末將還是有點不明白。”布爾搏金有些疑惑的問道:“那些小部族的部隊戰力太弱,說不定到時會拖我們后腿,為什么一定要把他們也召來呢?”雖然在譚淵那里討不到好,不過這幾年他在北方草原幾乎是一個無敵的存在,自然而然的,對各部族心里便充滿了藐視。當然,那個一直如謎一般存在的寧靜,卻是唯一的例外。

努那達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只要他們來了,這場戰爭便不是我們與大陳的戰爭,而是整個北方部族與大陳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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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關洛爭雄·十一

張越來越清晰的面孔,孫堯安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凝重當年在征北軍中楊誠不過是個小兵,不過卻將兇名遠播的渾邪王誅于箭下。而且在最后的王庭大戰時,他僅憑正威營的數十殘余兵卒便深入匈奴大營,甚至在驚動了匈奴守軍之后仍然能全身而退,要不是他的出身低微,早就揚名軍中了。

雖然這些功勞最終全被趙長河歸到了自己的親信身上,不過作為幸存的幾個主要將領,他當然不會毫不知情。更何況戰后楊誠頻繁出入潘宗向的大營,他當然早就對楊誠留了意了。而其后楊誠那比許多世家子弟還要快的升遷,到現在更是手握兩州權柄,雖然他一直隱沒在河東,不過卻仍然印象深刻。要知道,作為一個沒落的世家子弟,他的權力之路一直充滿了坎坷。即使是他在征北之戰中建功累累,也只落得了攀附鄭氏,才能有一展才華的機會。楊誠作為一個平民子弟,能獲得遠超于他的權勢,可以說是近百年來除章盛外的另一個奇跡般的人物了。

數百年來,天下大權多落門閥世家之手,普通人根本難有出頭的機會。不過一旦普通人能達到與世家平起平坐,甚至于超越的地位,那這個人除非運氣特好之外,便是擁有過人的才干。不過即使是運氣特好的人,一般也只能在朝中顯達,鮮有能出掌地方,手握一方之軍政實權的。而既不會阿諛奉承,又沒有顯赫家世的楊誠,卻偏偏受到了上天的垂青,先是潘宗向把他視為心腹,利用潘家的權勢把他推向了交州剌史地寶座。交州本是個蠻荒之地。他倒并不放在眼里。不過后面連章盛也看中了這個小子,這不由讓他心里極是不平,憤怒上天的不公了。

自從楊誠獲得忠勇將軍的稱號后,他也開始有心的研究楊誠。只不過他只是鄭氏手下的一條狗,雖然手握三萬鐵騎,不過鄭氏為了不顯露自己的實力。他連出入河東郡地自由也被剝奪了。雖然他也知道楊誠不少事情,不過卻多來源于道聽途說,楊誠在他心目中仍然沒有一個完整的形象。深深地看了一眼楊誠手中那把黑色的弓箭,孫堯安再不敢安坐于馬上,而是下馬混入士兵之中,到離楊誠五百步時,更干脆停了下來。

旁人倒還沒什么,若是他的老搭擋汪甫業看到了,只怕會大吃一驚。孫堯安并非是那種事事身先士卒的人。不過由于他自身強悍的實力,他卻是個敢拼敢戰之人。還未開戰就躲了起來,這恐怕還是他生平第一次了。

不過孫堯安卻是心里清楚,數年之前楊誠就已經能射殺掉渾邪王,這些年更是以“神箭”之名響譽軍中,其箭術自然可想而知。要知道當年他和渾邪王曾有過數次交手,雖然他并沒有一次落敗,不過卻也奈何不了對方。依他的估計,他若想和渾邪王真正分出生死來,只怕要在千合以后了。而且勝敗還只是五五之數。雖然這幾年他潛下心來練習劍法,實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別人也不可能一直停在原地,他可不敢抱任何僥幸。

說起這一次出戰,倒還真有些因緣巧合。昨日在藍田城外遇到的那個刺客。讓他極為震憾。雖然對方至始至終都沒有現身,不過他卻深感威脅。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回青泥后。更親自著手布置了警戒,巡視了一番那兩千多對他忠心耿耿地將士之后,這才安下心來。雖然在戰場上他幾乎從未畏懼過。不過對于藏于暗處的刺客他卻不得不防。

按道理說,像孫堯安這種頂尖高手,而且又有一眾護衛在旁,本來不應該怕刺客的。不過這幾十年來,刺客這個詞在大陳卻有些特別。當年章盛數年間便名震天下,而隨著他一起四名影子護衛雖然在百姓中并不出名,不過在世家大族中,卻是堪與章盛相平的人物。影子護衛名為章盛的貼身護衛,不過武學達到章盛那種境界,哪里還需要什么人來保護,影子護衛的真正作用其實就是刺客。以當年匈奴全盛之勢,影子護衛仍然可以無往不利,連連成功刺殺了其幾名重要將領和謀士,為章盛力挽狂瀾立下了不小的功勞。

不過影子護衛行刺的對象卻不止匈奴。大陳經過匈奴的不斷侵入,國力也大受損傷,當時世家大族們也蠢蠢欲動。不過在一次秘密聚會時,不知道是誰走露了風聲,竟然被人一鍋給端了。其后那幾大家族便被朝廷一步一步的削奪權力,到最后徹底從大陳抹除。正因為這次事件,才讓當時并沒有多少實力地鄭、顧、潘三家得以崛起。

事后各方勢力都進行了秘密調查,雖然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但能有這份實力的,恐怕也只有影子護衛了。要知道當時的幾個世家比現在的三大世家實力更要強大,內部的高手更是數不勝數,在這樣地情況下仍然被成功行刺,世人心中地震憾可想而知。從此之后,豪門世家無不以此為戒,對刺客的防范幾乎提到了首要地位置。章盛數十年在長安幾乎都是閉門不出,各大世家卻再不敢起異心,其中有近半的原因便是自忖無法應付影子侍衛,而另一半當然就是章盛那一時無雙的統軍才華了。

孫堯安地家族雖然沒落了,不過對這些內幕卻知道得一清二楚。章盛去世之后,影子護衛也全無音訊,各大世家頓時松了一口氣,長久壓抑的心態立即釋放開來,否則這場叛亂哪會如此迅速的發動。雖然相比之下,他孫堯安并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不過他也是暗自慶幸。影子護衛實在太神秘了,所有知道自己可能是其目標的人,在心里恐怕都有著無法抹去的陰影。那數十次無一失敗的行刺,已經牢牢的樹立了影子護衛無可比擬地地位,讓任何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是唯一的例外。

雖然他幾乎可以肯定昨天遇上的絕對不會是影子護衛,影子護衛向來只聽章盛一人的命令。而且若是他們還在為朝廷效力的話,首當其沖的,恐怕就是洛陽那三個老家伙了,斷然不會輪到自己這個馬前卒。可是即使不是影子護衛,但對方地實力仍然讓他深為忌憚,雖然照昨天的情形看。只要自己有所防備,并非沒有還擊之力。不過誰沒有打盹的時候呢?即使久居軍中的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隨時保持高度的警惕。

正在他為這個神秘刺客而苦惱的時候,卻意外的收到自己手下的一

長居然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村被人生擒地消息。他的清楚,甚至回來的士兵一說起,他就立即想起那個百夫長的面貌和箭技的特長來。別看僅僅是個百夫,那可是他親自從眾多士兵中挑選出來的。在河東鐵騎的軍中,或許你可以靠背景或是拍馬溜須混上千夫長甚至更高的位置,不過卻絕不可能成為他視之為戰斗主心骨的百夫長。

聽士兵描述中那個百夫長根本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他當即就坐不住了。若不是知道最近和他作對地那支義軍首領是誰,他幾乎就要懷疑自己好不容易抽調人手布置的封鎖,已經被打破了。本來他還打算天明再清點人馬前去查看,不過半夜逃回來的那支兗州軍,卻又帶回了那個義軍首領在那里的消息。他心里雖然疑惑,不過看到兗州軍狼狽不堪的樣子,他卻不敢存半點遲疑。正好顧遠也被打發了回來,他便把他叫著一起連夜出發了。戰局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他可不希望自己地后院里藏著兩支猛虎。

而顧遠看到一向對自己冷言冷語地孫堯安親自邀請,當下不由受寵若驚。雖然顧凱鋒要他直接趕回武關。不過這一來一回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他正好可以去取個功勞,以免別人老是嘲笑他沒立下什么軍功。雖然他領兵的才能極為有限,不過連孫堯安也親自出馬了,他還有什么好擔心地。

不過現在看到孫堯安連馬也不敢騎了。在人群里躲躲閃閃的。他立即感到有一絲不妙了。他也不是蠢蛋,雖然現在看到的敵人只有一個。而且還傻呼呼地坐在那里聽任眾人的靠近而不動,不過孫堯安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作出這樣的舉動來。雖然并不明白,顧遠卻也隨著移到了隊伍后面。而且還叫了一隊士兵護在自己身邊。



楊誠現在內心一片寧靜,谷內叛軍的一舉一動無不落入他的眼中。最近的叛軍離他只有不到四百步了,敵人每前進一步,他安然逃走的機會便會減少一分。一旦陷入近身搏殺,即使是以他的本事,逃走的機會也不會超過一成,更何況對方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

其實從孫堯安眼神鎖定他那一刻,他便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其實早在他在征北軍中的時候,對當時身為神豹營統領的孫堯安便有著極深的印象了。說起來,他也不過是有幾次作為列隊歡迎的衛兵,匆匆見過孫安的身姿而已。不過對方身上隱隱而發的異樣氣息卻讓當時他感受極深,直到他后來進入正威營后,才從李平北身上感受到比其更為強烈的氣息。這樣的氣息,只有一個真正的強者才會擁有,在史達貴、潘宗向,甚至于趙長河的身上,楊誠都無法感覺其存在。

這一些,孫堯安當然做夢也不會想,他此刻正巧妙的移動著自己的身體,緩緩的逼近呢。雖然楊誠從頭到尾只和他的眼神交匯了三次,然后便一直在隊伍中搜尋著什么,不過他卻更加緊慎起來。修為達到他這種境界,又在長達十年的殘酷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人,很多時候根本不用動手,便已經知道誰會對自己構成致命的威脅了。令他遺憾的是,楊誠便具有這樣的威脅,而且還極為強烈。他毫不懷疑,只要自己稍稍大意,那把傳譽天下的神箭,便會為自己的生命劃出終結的符號。

顧遠此刻也隱約的看到巨石情形,心不由咯噔一下,頓時被提到嗓子眼里了。“該不會是那個人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可是……”顧遠暗自想著,看了看前方人群中的孫堯安。臉色頓時一變。他雖然沒有見過楊誠,不過聽到的卻不比任何人少,根據眼前的種種情況分析,這人十有八九就是楊誠本人了。雖然人眾人包圍之中,顧遠卻感覺陣陣發冷,尤其是看到楊誠那有如實質地眼神在人群中來回巡視。更是大悔自己此次的貪心。

楊誠當然不知道,他在叛軍中特別是顧氏所屬的軍中,已經是一個極為“無恥”的惡魔存在了。要知道當年柯里撒憑一把逐日神弓,便讓無數大陳悍將也為之膽寒,所有面對神箭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活了下來。唯一例外的僅有章盛一人而已,那還是因為他體質天生與常人不同而已。不過柯里撒卻是極為高傲,除了他看得上眼地對手,根本不屑于用逐日神弓來對付。是以雙方征戰多年。真正死在神箭之下的并沒有多少。

而楊誠的“無恥”就在這里。人家柯里撒只射殺對方有名的主將,而且不會有任何人能享受第二箭的待遇,像章盛這樣唯一能與他抗爭的人,他寧愿自己郁郁而死,也絕不食言。不過楊誠卻沒有這些規矩,從他與州軍的幾次戰斗來看,顯然柯里撒的門檻被他降到不可再低的門檻。不管是一營統領,還是千夫長、百夫長,甚至什長、伍長這樣地小頭目,只要一被他確認。幾乎都會受他到的特別照顧。

襄陽郊外那一場突襲,張志明部雖然十幾倍于敵人,不過在楊誠的“無恥”之下,從千夫長到伍長,只要是靠近戰場的。幾乎幾個僥幸保全的。打到最后。根本連能出面組織攻勢的人也找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突圍而去。一場仗打下來。中低級將領的死亡人數竟然達到了全部陣亡人數的兩成,直接導致后來張志明部連本身一半的戰力也無法發揮。

這些詳細地數據,顧氏并沒有毫無保留的向另外兩家盟友說出。只是稍作了提醒而已。是以連孫堯安也只知道楊誠喜歡在戰場上射殺對方的主要將領,卻不知道這個主要將領的范圍會如此之大。而顧氏內部卻是一直憂慮到現在,仍然沒能想出一個可行的解決辦法。要知道當年柯里撒只射主將,便已經讓大陳為之頭痛了,更不要說現在“降低要求”了地楊誠了。

顧遠心神不定時,楊誠卻是暗暗一嘆。毫無疑問,這支隊伍地主將非孫安莫屬,而那個自己深感威脅的人也正是他。本來他還準備使用鐵癡為他打造地箭支,出其不意的將其射殺。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機警,遠在自己射程之外便有所防備,他那看似隨意的移動,其實已經將所有可能地死角擋住。楊誠細心觀察之后,甚至有些驚訝的發現,照現在這樣子,即使是孫堯安進入自己的射程,他最少也需要洞穿兩個士兵,才能射到孫堯安。

雖然他的箭術幾乎已經

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沒握將孫堯安這樣的高手一箭射殺。唯一能讓他稍加安慰的是,經過反復的甄選,進入谷內這四百多人中的各級將領,倒是讓他確定得七七八八了。只要時機成熟,他絕對能夠在短時間內射殺其中一名千夫長和七名百夫長級的將領。

可惜的是,當他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后,要么選擇退后,要么就只能與敵展開肉搏了。不管是哪種情況,身后還沒有完全撤離的百姓勢必都無法逃出敵人的追擊。所以現在他只能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可以一箭射殺孫堯安的機會,同時也要等待那十人完成自己的布置。否則,除了他和歐凌哲,再不會有任何人幸存。對手換成了孫堯安,他心里已經沒存半點僥幸了。

谷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山谷兩邊的弩手因為地形的崎嶇,已經遠遠落在了后面,而且隨著地形的愈漸復雜,很有可能會繞回谷中。兩邊的山林實在太復雜了,否則楊誠他們也不會只有谷底那條陡路的唯一選擇。而谷中原本士氣高漲的叛軍也有了一些變化,先是大小將領發現兩個主帥的異常,變得有些遲疑起來;而他們的情緒又逐漸影響到周圍的士兵,接著四散傳開。士兵們雖然感覺有些莫明其妙,不過看到自己地頭頭們都這樣。雖然懾于軍威不敢妄言,不過心里卻已在不住滴咕了。

三百步。楊誠默念了個數字,接著便極為緩慢的站了起來,直到最前的那個士兵已經踏出了五步,他的動作才算終止。看著楊誠站起,眾叛軍不由微微一愣。他們本來還猜測這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呢,面對這么多人居然還敢安穩的坐在那里。現在他們才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難道他竟然想用那把小弓射我們?這可是連強弩也只能勉強達到的距離啊!

事實證明,他們地猜想竟然正確了。楊誠此刻仍然一副慢吞吞的樣子,緩緩的從箭囊抽出一支羽箭,輕輕地將其搭在弦上,然后慢慢拉弦。看他那樣子,似乎并不是在面對敵人,而是在為一個新人講解射箭的基本動作一般。

雖然都在四百步之后,孫堯安和顧遠卻同時停了下來。孫堯安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晃動了兩下。看得身后的顧遠一頭霧水。看到楊誠的弓完全拉開了,孫堯安仿佛放下肩上沉重無比的負擔一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只有他和楊誠兩個人知道,剛才那一箭楊誠地目標卻正是自己,剛才若是他露出一點破綻,那一箭即使不能奪走他的生命,也會將他重創。雖然兩人的距離已經超越手持強弩的最大射程,但孫堯安卻對自己的感覺深信不疑。

“老天真的在和我作對嗎?”一絲悲憤從孫堯安心中升起,雖然他從沒有過份高估自己,但也自信天下能夠成為他對手的人已經不多了。可是就在武關和藍田之間的這片狹小地域。竟然遇上了三個對他構成威脅的人。先是僅憑一支兩三百人的百姓武裝,便能與自己周旋地常老頭;接著又是那個神秘的刺客;而現在,更有一個能在遠距離威脅到他生命的楊誠。

楊誠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孫堯安果然不愧是一個當初能讓他從心底生出敬仰之意的人物。他心里清楚,在這樣的距離他對孫堯安有著絕對無可動搖地優勢。只要對方露出絲毫破綻。便難逃命喪箭下地結局。不過若是讓孫堯安逼近,他除非能進入當初打敗屠一萬時的狀態。否則連逃走地機會也欠奉。

“咻!”弦滿,箭出。

這一箭與楊誠平時射出的箭完全相反,本來有逐日神弓之助。楊誠的箭矢已經達到了令常人難以察覺地地步,別人甚至連聲音都聽不到,便已經中箭。但這一箭卻帶著凌厲無比的破空之聲,那聲音瞬間便充塞了整個山谷,谷中的不少人更本能的捂起自己的耳朵,一臉震駭的看著空中那道一閃即逝的殘影。

“噗噗噗!哧!”箭矢突破肉體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等到眾人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只見三人已經斷氣倒下,這支聲勢驚人的羽箭穿過前面一人的眼窩,再直透中間那人的喉嚨,洞穿最后那人的胸口之后,一頭扎入石縫之中,羽尾仍在不住顫動。

“這……這還是人射出的箭嗎?”幾乎所有看到的人心里都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一箭射中三人便已經是駭人聽聞的事情了,更不要說全是命中要害了。就算是強力的弩箭,憑其強大的力量和直線的行進軌跡,洞穿三人也已經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了。而羽箭那弧線的軌跡,能達到這種境界,可以說這個人對弓箭的特性掌握得淋漓盡致。

“神箭,倒是真的一點也不為過。”孫堯安喃喃說道,雖然要比其他人鎮定得多,臉上卻仍然浮出一絲震驚。他憑心自問,若是剛才他處在第一個人的位置,避開要害的機率不會高過三成,而完全避開的機率更是低到可以直接忽略。怪不得從一開始自己就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極大威脅,看來長久的歷練所形成的靈覺無疑又救了他一次。

顧遠心里卻已經罵開了,他可是深知楊誠的那個“無恥”特點的。那三人一倒下,他便郁悶的發現,楊誠這一箭已經要了他一個百夫長和兩名什長的命。這么多人走在一起,天知道他們三個怎么當了這么好的靶子,就算任一人走歪一點,楊誠這一箭便不可能達到這種成果了。這楊誠也確實該死,孫堯安手下的一名百夫就在旁邊。你偏偏盡挑我的人下手。

楊誠可不會聽到顧遠地咒罵,沒有任何遲疑,第二箭已然登場。這一箭的威勢卻比第一箭差了一點,不過仍然準確無比的奪取了顧遠提及的那個百夫長及其身后一名士兵的生命。

“咚咚咚!”羽箭到達之刻,便是步兵沖鋒之時。二人雖然被楊誠那超凡入圣的箭術所震驚,不過卻并沒有完全亂了陣腳。特別是孫堯安。在楊誠第二箭到達地同時,便已傳下軍令,讓自己的士兵分成四路,包抄突進。而剩下的三個百夫長,更直接留了兩個下來,派出的那個也是極其罕有的叮囑了好幾遍。

神箭雖利,但卻只有楊誠一個人。一眾叛軍顯然也看到了人數上巨大的懸殊,當下也拋棄心中的畏懼,吼叫著全力沖來。震天的喊殺聲頓時將鼓聲壓得再不可聞。整個山谷似乎也

大的聲音中不住搖晃。

楊誠卻仍然是那副平靜地表情,鷹隼般的眼神不住游走,羽箭連珠而發,但每箭的對象卻無不精挑細選。羽箭所發出的聲音一箭比一箭弱,再喊殺之聲中更被完全淹沒。雖然每一箭再不如之前那兩箭般同時射殺數人,但卻無一例外的收割著各級將領的生命。百夫長、什長、伍長,一個個不斷倒下。

三百步的距離不算長,但在這并不平坦的山谷中卻成了叛軍士兵心目中的漫漫血路。等到最前列的數十士兵沖進百步距離,零散地強駑手開始舉弩還擊之時,楊誠總共已經射出十八箭。二十三名中低將領和三名士兵永遠的倒在了起伏不平的路上。

強弩的射程雖然有兩百五十步,不過兗州軍可沒荊州軍那樣多的神射手,甚至數百兗州軍里,能稱得上神射手連一個人也沒有。一百步,是他們稍稍能保證精確地最大距離。不過對楊誠來說。那四五支強弩所射來地勁矢根本難以構成什么威脅。恐怕原地站著不動,一時半會也無法射中他的要害。

接連射出兩箭手。叛軍士兵已經近在眼前了,楊誠甚至可以看清其中一名士兵齒間殘存地菜渣。這已經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了,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了。楊誠心里暗暗嘆了口氣。縱身向后奔去。“動手!”

“嘩……”兩邊地山崖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聲響,在叛軍士兵疑惑的表情中,一堆大小不一的石頭從上面滾了下來。雖然數量并不是很多,但在本能的驅使下,走在最前的十幾名士兵紛紛開始閃避起來。二十多名中低級將領的陣亡,已經讓叛軍的前鋒出現了無人指揮的局面,在沒有人組織的情況下,后面的士兵頓時與正閃避著的士兵撞成一團。連鎖反應之下,最前的近百名士兵立時陷入混亂之中。

士兵的素質在這種情況下立即凸顯無疑,同樣是受到滾石威脅,孫安的士兵們卻在短時間內紛紛靠近巖壁,頑強的沖了上來。可惜的是只有十幾人能如此幸運,河東鐵騎其他沖上來的士兵已經完全被堵在了人群之中,連挪動半步也極為困難。看到這情形,孫堯安身邊的兩名百夫長不由氣得跺腳大罵。

混亂并沒有持續多久,山上的滾下來的石頭本就不多,兩輪滾石之后,便只剩下三五個零散的小石塊間或落下了。河東軍的前鋒隊已經沖過了滾石區,后面的大隊人馬也漸漸恢復過來,開始向前邁進。楊誠此刻正立于距滾石處百余步外,拿著一支箭正在綁著什么,對于喊殺而來的敵人連正眼也沒看。

“嘩啦啦!”堵著的士兵沒沖出幾步,頭頂上卻又傳來陣陣異響。眾人抬頭一看,只見無數的枯葉漫天飛舞,相對較重的干枯樹枝率先落了下來。

“火!”幾乎用不著怎么思考,叛軍士兵們立即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沖過去,面對的將是那個傾刻間便殺掉二十多人的恐怖敵人,而且將會有一段時間與后面的部隊隔絕開來;退?那顯然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這倒不是兗州軍的士兵有多么差勁,相對來說,顧凱鋒的兗州軍在各州正規軍隊中還要優勝一些。可惜剛才楊誠展露的那一手實在太過驚人了,才令得這些平時嚴守軍令的士兵們在身旁沒有督戰將領的情況下,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這一猶豫,便給了楊誠一次絕好的機會。那十幾名士兵沖到離楊誠還有十步之遙時,臨時綁制的火箭已經激射而出,帶著一道絢麗的尾焰扎入枯葉堆中。干燥的枯葉頓時熊熊的燃了起來,沒一會便在山谷中形成一道熾熱的火墻,成功的將山谷隔成兩段。

似乎早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楊誠根本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杰作,便低吼一聲沖向了叛軍士兵。近戰是楊誠的弱點,不過那只是相對于像劉虎、孫堯安這樣級別的高手來說的。河東鐵騎的士兵雖然算得上是精銳,不過擅長的卻是騎戰,再加上這山谷中的亂石對他們構成了極大的影響,頓時讓常走山林的楊誠占盡優勢。

枯葉易燃,不過消耗的速度卻也驚人,楊誠剛剛打倒四人,谷中的火焰便開始明顯減弱了。“得速戰速決了。”看著剛才在點火前沖進來的二十幾人已經越來越近,自己卻還在與身邊的八人纏斗,楊誠不由有些焦急了。

這場滾石和枯葉便是剛才他吩咐那十人做的,本來他已經按親衛營戰士效率的三成來估算了,不過卻仍然高估了這些百姓。想想也是,光是看著這幾百叛軍士兵,他們沒有立即嚇跑,便已經很難得了。要想他們專心致志的完成自己交待的事情,為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看了一眼谷底最后剩下的六人,楊誠身形突然加快,雙腳接連在突起的石頭上重重蹬下,一腳踢退攻向自己那名士兵后,人已飛身縱出戰圈。“咻咻咻!”其他士兵剛要追上,三支羽箭已凌空而至,瞬間便奪走了三人的性命。

神箭再現,幸存的士兵明顯的愣了一下。剛才他們可以親身感受了這羽箭的恐怖威力,可是他們仍然沒有想到,楊誠竟然在被圍攻的情況下,仍然有射箭的能力。誰說弓箭手近身無用,若是人人都像楊誠這樣,那成隊的弓箭手簡直就讓人恐怖。拋開心中這個怪異的想法,叛軍士兵再度沖了上來,不過因為后援斷絕而拼死決戰的勇氣卻明顯的減去不少。

楊誠此刻不敢再的耽擱,頓時痛下殺手,絲毫不現顧慮自己那越來越空的箭囊。本身他的速度和靈敏都遠非這些士兵所及,在他全力施為下,這些士兵更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地上的尸體不斷的增加著,仍然追逐著楊誠的士兵越來越少,人人面色死灰。不過他們無路而逃,再加上有一絲后援即到的希望,便只有拼死一戰一途可走。

“呼……”火堆處揚起一陣灰塵,一群叛軍士兵正利用盾牌、長刀及短小的灌木撲打著越來越小的火苗。看那情形,再過一會這道軟弱的屏障將再不復存。山崖上那十人早已不見蹤影,想來在火勢變弱的那一刻,終于忍不住逃走了。

“殺!”震天的喊殺聲傳遍山谷,山風嗚咽,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0
第四十八章 關洛爭雄·十二

暗暗叫苦,別看圍攻他那二十幾名士兵被他輕松的解決是因為對方的數量還不能完全影響他的行動,以他的靈活和驚人的箭技仍然可以占到極大的優勢。不過現在他離山谷盡頭已經只百余步,而且地形也越來越狹窄,能夠讓他活動的范圍也不斷縮小。

谷中的火焰已經被完全撲滅了,在大發雷霆的顧遠親自督戰下,叛軍士兵瘋狂的涌入,舉目望去,那個轉彎之處盡是黑壓壓的人頭。不要奇怪顧遠膽子怎么突然變大了,一道寬數丈的山崖橫在他和楊誠之間,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楊誠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威脅到他。

孫堯安卻仍然呆在原來的位置沒動,一雙銳利的眼神正不斷掃視著山谷周圍的高處。看了看拐彎處擠在一起的人群,他立即悄悄的撤回了自己的人,然后在兩個幸存的百夫長耳邊輕輕說了幾句,那二人便匆匆離去。

他并不像顧遠那樣滿眼盡是楊誠這個天大之功,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極為小心的開始了布置,畢竟他和兗州軍的兩去隊伍都是慘敗而回,從最開始他就將敵人看得比較強大。他從來不低估自己的敵人,即使是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里。不過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他還是低估了對手。雖然至始至終都只有楊誠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不過作為一個手握兩州大權的人,他可不敢相信楊誠是孤身一人在此的。

楊誠手下的那支親衛部隊,在荊襄之戰中展現出了強橫的戰力,已經讓所有叛軍將領注目了。不過孫堯安對這支僅佩有長弓短匕的部隊卻并沒有放在眼里,他可有這個驕傲地本錢,在平地征戰中。再厲害的弓箭手面對數量眾多的鐵騎,飲恨當場幾乎是無可改變的結局。可是,現在可是在山林之中啊,他的鐵騎到達村子之后也只能棄馬步行。失去了戰馬,他們的戰力減少又何止一半。若是在這個時候,楊誠那一千親衛隊突然出現。誰也知道會產生多么恐怖地實力。

若是在這以前,孫堯安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最不利于騎兵的地形里碰上楊誠,以己之短攻披之長的傻事,根本不是他這種人會做的。不過現在事實卻擺在了眼前,他最不愿的是偏偏就發生了。雖然現在還沒有看一個楊誠親衛隊的戰士,不過他的心卻絲毫不敢放松,能夠讓顧良洪全力防守仍然迅速覆滅的敵人,絕對不會是浪得虛名。

幸好他還有些先見之名,現在進谷的士兵只有五百多人。加上兩邊此刻因地形險峻而進退兩難地百余弓弩手,谷外仍然留有近兩千人的后備力量。即使是楊誠真的在這里設伏,他們的損失也不會太大,更有反擊的機會。是以剛才大火剛剛燃起,他便立即派人出谷了。雖然他和顧凱鋒有些不睦,不過只要不是顧凱鋒在,他卻仍然可以調動兗州的軍隊。

山谷兩邊的探索已經明顯失敗了,不過孫堯安仍然沒有完全放棄。他最壞的打算便是被楊誠隱藏起來的親衛隊吃掉幾百人,只要其一現身,自己便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個極為不利地戰場。不過他仍然有一個最好的希望。那便是楊誠真的是獨自一人,或是只有幾名貼身護衛。以秦嶺之險峻,他也曾派人切實考察過的,那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穿越的。

不過,像楊誠這樣地人卻不可以常理推論。或許憑他地身手秦嶺根本構不成任何阻礙。不管是為了什么原因。讓楊誠冒險翻越秦嶺,但一起來的人絕對不會太多。這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解釋。遠在荊州地楊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理由。對于拋下大軍,孤身犯冒的事,在楊誠并非沒有先例。征西之戰時的大鬧玉門、遠會族。都是孫堯安極為熟悉地事情了,就算再多一次,也并沒有什么不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孫堯安眼神中不由閃過一絲光芒。若是楊誠真的只是一個人,或者僅帶極少數精銳的護衛,那即使是花上上千人的代價,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這樣一個極具威脅的對手,當然是越早解決越好,既然有了這個機會,孫堯安當然不會輕易放棄。

楊誠可不知道孫堯安正在那里憧憬著擒殺自己的大計,再度射出十余箭手,圍攻他的叛軍士兵終于被徹底解決。不過這并不能讓他松口氣,沖進來的叛軍士兵已經離他不過數十步了,最近那人甚至已經準備揮刀向他砍來了。離谷底還有五十步,唯一讓楊誠有點欣慰的是,谷底的百姓已經全部撤走了,只是仍能看到高林中那暴動的人影,不過一時半會他們也算是安全了。

不過這個時候楊誠仍然不能一走了之。百姓們扶老攜幼,速度極是緩慢,憑他們現在與叛軍的距離,只怕不到一個時辰,便會被追上。為了救這些百姓,到時自己的顧忌恐怕會更多。若不能憑這個絕佳的地形擋住叛軍的腳步,之前所做的一切勢必都將白費。

深深的吸了口氣,楊誠迅捷的向后卻。“嗆!”逐日神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收了起來,一柄鋒利的長劍緊握在了楊誠的手中,白茫茫的劍鋒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谷中的血腥之味似乎一下子變得更濃了。

輕輕地對著長劍的鋒口吹了口氣,楊誠的身上頓時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殺氣。楊誠并不善于使劍,不過平時卻是劍不離身,許多人都對此極為不解。只有少數人才真正知道,這一把劍正是當年李平北送給楊誠的滅奴寶劍,楊誠對于它的愛惜,甚至一點都不遜于逐日神弓。李平北在楊誠心中那種無可取代的地位,根本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有任何減少,每一次拿出這把劍,楊誠總是不甚唏噓。

從軍十年,呆過的部隊連楊誠都記不清楚了。雖然憑著過硬的本領。屢屢在整支部隊近乎滅絕戰爭中存活了下來,但楊誠卻一直是迷茫的,那種在生死邊緣徘徊,無所依靠地苦楚,一直被楊誠

埋在心底。不斷的重編、覆滅,一直到進入李平北的誠的心底里才真正有了依托的地方。

三年地時光,雖然不斷遭遇危險,不過卻讓楊誠有了真正的朋友,劉虎、趙家兩兄弟、李二,那種可以將生死交托給對方的感覺,讓楊誠內心那片天空終于變得晴朗起來。而這一切的基石,便是那個鋼鐵般的漢子:李平北……

過去的種種在楊誠的腦子中飛速的展現著,楊誠的眼眶中頓時多了一份蒙朧。尸骨無存地李平北,慘死戰陣的三位好友。頓時讓楊誠心中生出無比的戰意,一股激蕩的斗志頓時在骨子里流動著,似乎在那一瞬間,楊誠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只有自己強大,才能保護百姓!”楊誠默默的念著,轉眼間便卷起一股狂風,沖向了叛軍士兵。長劍舞動,竟然帶起一片血紅之色!

楊誠之所以很少使用這柄劍,一來是自己箭術不精,二來卻也因為這劍本身的那股殺氣。要知道滅奴劍是李平北親手打造。在其手中十余年,不知飲了多少敵人的鮮血。初時楊誠對此還沒有什么感覺,不過得到逐日神弓后,他不僅本身的感覺變得越來越靈敏,連很多以前根本感覺不到的東西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把劍上所帶的絕大殺意讓楊誠感到極不舒服。若不是因為是李平北所贈。他恐怕早就棄之如履了。

面對楊誠的叛軍士兵可不相信楊誠竟然不習劍術,僅是一個照面。便有三名士兵倒在了楊誠的劍下。駭然之下,叛軍士兵更拼命的想要將楊誠圍起來。剛才楊誠和那二十幾人地打斗他們可是看在眼里,若是讓他盡展靈活地優點。迎接他們的恐怕只有無盡地絕望。

“殺!”楊誠的眼神變得異常狂熱,隱隱中竟然閃爍著令人心悸的紅芒。在無盡地殺意催動下,雖然他是以刀法使劍,不過威力仍然極是驚人。再加上這把寶劍異常鋒利,那些士兵手中的刀盾哪里能擋。一時間,竟然又有數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楊誠的攻勢卻更不可擋。

“嘩……”一陣雜亂的聲音從谷底那條陡峭的小徑傳來,無數的木柴、枝葉、雜草如洪水般傾泄而下。剛才那十人發動的規模,與之相比簡直是細流與江河之別。“呼……”數十支火把夾在其間一同墜下,熊熊的大火頓時在谷底燃起,瞬間便吞沒了方圓二十步的范圍。

歐凌哲深深的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沖殺的楊誠,向旁邊去而復返的三十幾名青壯揮手示意之后,張弓搭箭,尖利的破空之聲頓時響起。“噗……”族密傳的連珠箭法在歐凌哲手中展現的淋漓盡致,一般人射出兩箭的時間,七支利箭已經精準無比的奪走了圍在楊誠身邊的叛軍士兵的生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歐凌哲再度舉起弓箭,取出一支用布厚厚包裹的箭來,弓弦滿漲,箭尖直指楊誠的肩膀。

有了歐凌哲的支援,楊誠頓時輕松了不少。雖然這里地形比較狹窄,叛軍士兵難以發揮其人多的優勢,不過對他卻絕非毫無影響。別看他現在勇不可擋,可是這樣的狀態并不能長久維持。楊誠到底也是血肉之軀,之前的戰斗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精力,雖然還沒有到強弩之末的地步,不過若是出現能與之匹敵的高手,那他還真擋不了幾招了。



要知道戰場上可不比平時練箭。放在平時,楊誠一氣射上幾百箭連臉都不會紅一下。可是戰場上卻要拼命的躲避敵人的進攻,各方面的消耗何止以倍計。更不要說剛才那種一箭射殺數人,而且大多還是敵方將領的方法,對于施箭者心神的消耗更是巨大。能夠準確的計算并掌握移動中的敵人在瞬間露出的致命空隙,并有效的展開進攻,這只有在對弓箭領悟到極致時才能達到的境界。否則以孫堯安之能,豈是隨隨便便一箭就能讓他隱匿不前的。

幸運的是,剛才巨石上一戰不僅射殺了不少中低級將領,更讓孫堯安這樣的強者止步不前。雖然圍著楊誠地叛軍人數較多,但卻都是些普通的士兵。根本不能組織起有效的進攻,只是極為被動的各自為戰而已,這樣的狀況當然無法對楊誠構成什么威脅。若非如此,不要說孫堯安來攻,就是有一兩個百夫長居中指揮,也會讓楊誠難以應付了。

“轟!”谷底處再度發出一陣巨響。楊誠猛然向前逼近,接著又閃電而退,飛身離開戰圈。“咻!”人尚在空中,破空之聲再度傳來。楊誠卻是不驚反喜,伸手一撈便牢牢的抓住了射來地羽箭。雙腳剛一落地,羽箭上包裹著的濕破已經蒙住了口鼻。

谷底之處,無數生柴、濕草紛至沓來,不一會便完全覆蓋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巨大的煙霧狂涌而出,瞬間便充塞了谷底處的空間。并瘋狂的向四面擴散。

楊誠收起長劍,望了望已被煙霧擋住再也看不見的歐凌哲之處,倏然隱入煙霧之中。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松下了一口氣。

這一切的步驟雖然在聽到敵人腳步聲那一刻便在楊誠的腦子中形成,而且是唯一能保全百姓們地可行方法。不過這個方法實在是冒險之極,若是那十人膽子過小,看到這么多叛軍便落荒而逃,根本不按楊誠的吩咐去做,那他便根本撐不到歐凌哲返回;又或是那些逃走的百姓因為畏懼而不愿返回,那僅憑歐凌哲一人。根本無法完成他的計劃,最終他只能與歐凌哲帶著無比的遺憾獨自離開;就算只是像之前那樣因爭執而耽擱片刻,那么他會因叛軍將領的陸續趕來而陷入困境。

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不可控制的變數,不過楊誠卻不得不冒這個險。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百姓死于非命,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除非付出的代價太過巨大又或是完全無可挽救。至于自己地安危。楊誠一時倒還沒放在心上,這也不是他仗著自

的本領的狂妄。而是長久的生死拼搏所形成的堅強意再無望地絕境,也要作全力地拼搏。更何況在他看來。這個計劃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成功,五成地把握,已經足以讓他卻犯險了。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煙霧,初時還為楊誠的退路被大火阻絕而欣喜地叛軍士兵頓時有些進退兩難了。楊誠有濕布捂住口鼻,可他們卻沒有,這些由雜草和生樹枝產生的煙霧雖然有什么毒性,但人在里面絕對不好受,時間長了仍然有致命的可能。

這座山谷雖然有水源,但卻隱藏于亂石之下,直到楊誠剛才所立那塊巨石后面,才有露出地面的溪流。現在回去取水,只怕楊誠早就不見蹤影了。死了這么多人,卻仍然無法制住對方,不要說身為主帥的顧遠和孫安,就是這些普通士兵也是心有不甘。

不過他們的猶豫并沒有維持多久,谷中雖然沒有什么風,但煙霧卻只有向上和向外兩條路可走。雖然大部份沖天而散,不過卻仍然有不少在迅速的向谷中漫延,不一會便已經抵達了那些士兵所立之處了。一陣難受的咳嗽之后,叛軍士兵頓時如潮而退,甚至比他們來的時候還要快。

楊誠此刻靠在谷底的崖壁旁,閉目感受著叛軍士兵的動向。煙霧一旦形成規模,對方人數上的優勢便再不復存。以他遠超常人的靈覺,就算目不視物,對戰力的影響也不會太大,若是拋開地形的影響,那更是可以忽略不計了。而叛軍的士兵顯然沒有這樣的能力,失去了眼睛的判斷的他們,不要說進攻敵人,不自相殘殺就已經不錯了。在煙霧這種特定環境下的巨大差距,頓時完全化解了他們的攻勢。

看到這一幕的顧遠,雖然不斷喝罵著逃回的士兵,不過卻也無可奈何。就算他再笨,也知道在煙霧未散之前,他們根本無法再前進了,甚至還會被煙霧逼迫著繼續后退。不用想也知道,當煙霧散盡之后,谷底的楊誠只怕不知道跑了多遠了。立功不成,反而折損了不少手下,擔憂著顧凱鋒責罵的他,頓時將怨毒的眼神投向了面無表情的孫堯安。若不是自己盲目的相信他地能力,以為可以平白撿個功勞,哪里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搞不好。剛剛升上來的這個位置,又要被抹去了吧。

孫堯安可不管顧遠想些什么,劍眉微皺了一下之后,轉身便向谷外行動,連半個招呼也沒打。這個楊誠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想到這些布置,讓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還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威脅啊!看來得想點法子對付他了,失去這一次機會,我孫家再沒有復起地可能了。孫堯安表面雖然平靜,不過心里卻是極為擔憂。

派出的探子已經消除了他對楊誠可能設伏的猜想,那楊誠所做的這一切便不難猜測了。不過他現在已經沒了繼續捕殺楊誠的心思,強者的對決,并非一定要面對面才能解決。這里就留給顧遠這小子卻收拾吧。安慰一下自己之后,孫堯安跨上停在谷馬的戰馬,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

孫堯安離開谷口之際。楊誠也通過歐凌哲垂下的飛索離開了谷底。

“這么好玩地事,下一次圣主還是把機會讓給在下吧。”歐凌哲輕輕的嘆了口氣,隨即一副極感興趣的樣子。

楊誠拍了拍歐凌哲的肩膀,卻沒有回答。對于歐凌哲真正的意思,他當然明白。雖然他在因緣巧合下得到了實力強勁的族四衛,不過初時他們之前的關系完全是主仆關系。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四衛幾乎一直護在楊誠身旁,就算不是寸步不離,卻也絕對保持有一人在楊誠的百步之內。這樣的關系曾讓楊誠哭笑不得,他可是個向往自由自在的人。隨時都有人護衛在旁地生活,他怎么過得慣。

幸好隨著不斷的接觸,還有交州那特有的民風的影響,五人間也漸漸由主仆變成了半介于主仆和朋友的關系。只不過任楊誠如何要求,他們也不愿改變對楊誠地稱呼。更不愿離開楊誠而獨立統軍。自幼地教育影響之下。他們的一生已經完全奉獻給了神弓地主人,再沒有自我的存在。他們這種心態。楊誠也極憂心,他可不想成為任何人的主人,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生存和發展地權力。這種權力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去剝奪。不過來日方長,楊誠自信以后可以慢慢的改變四人,讓他們找到真正的自我。

看了看楊誠,歐凌哲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他的意識里,除非自己死亡,否則絕不可以讓楊誠親身犯險。不過他們的勸說似乎并沒有效果,就像上次突襲張志明部一樣,若是他們敢的話,恐怕已經和楊誠翻臉了。

“放心,我這不是一點事也沒有嗎?”楊誠搭著歐凌哲的肩膀,拉著并肩向林中走去。四衛那種把他的生命看得比他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真摯感情,他當然極是感動。不過相同的,若沒有絕對的把握,他也絕不會把四衛推入險境。

二人剛走了幾步,一陣喊殺之聲突然從谷外傳來,若不是那聲音清晰可聞,他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在這里,還會有誰敢對這么多的叛軍下手?

“帶著百姓迅速離開,至少把他們安置在十里之外后再回來找我。”丟下一句話,楊誠一把抓起歐凌哲箭囊里剩下的羽箭,直接丟到自己的箭囊里。接著便丟下欲言又止的歐凌哲,飛快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歐凌哲呆了片刻,嘆了口氣也轉身離去了。

“莫不是他們來了?”楊誠一邊疾走,一邊想著。谷外可有近兩千的叛軍,竟然仍然有人敢對他們發起進攻,實力當然不弱。不過這一帶哪里還有能與這么多叛軍相抗衡的力量,唯一的可能便是歐凌戰他們。雖然他預計親衛隊還要三天才能趕來,不過也不排除他們加快速度前進而縮短時間的可能,畢竟這一路

都留有標記,相對來說走起來也要容易些。

而且他們最后的標記確實是在黑熊谷外,說不定真是親衛隊沿著標記趕來,隨即便與叛軍發生了激戰。不過歐凌戰并不是個沖動的人,就算發現叛軍在此,也應該先設法聯系到自己才對呀?而且剛才谷中的煙霧如此明顯,以三衛的能力,要找到自己并不是什么難事。

雖然心中疑惑不已,不過楊誠的腳步卻絲毫慢。只是黑熊谷周圍地形險峻,否則剛才孫堯安布置在兩邊的弓弩手就不會無功而返了。不過算是他。也只得繞了好大一個彎前行,等趕到能谷外附近的一處山坡時,竟然花了近半個時辰地時間。

山谷外的戰斗仍然沒有停止,不過看到與叛軍交戰的那支部隊后,楊誠卻大為失望:不論怎么看,他們都不是自己的親衛隊。黑熊谷外的一座山坡上。一個近三百人的戰陣正頑強地抵抗著叛軍的瘋狂進攻,連正欲離去的孫堯安此刻也一臉慎重的立在戰場不遠處,不時發出道道指令。顧遠此時也呆在孫堯安身旁,雖然完全沒有發言權,充當了傳令兵的角色,卻是一臉的興奮和緊張。

而那支部隊所在之處卻極是易守難攻:左邊是十丈高崖,右邊是一片亂石嶙峋的斜坡,背后緊靠著一片森林,唯有前面是一條二十步寬的緩坡。他們的陣形布置也是中規中矩。前面是高及腰部地長盾,中間長槍,后面是弓弩混雜。這樣的陣形再依托所處的地形,防御力極為驚人。叛軍的進攻雖然極猛,卻絲毫不能撼動其陣腳。

看了一下整個戰場的情形,楊誠不由微微驚嘆。從村口那片林間空地,一直到現在的山坡,一路幾乎布滿了叛軍士兵的尸體,尤其是村口那處,更是尸橫累累。相比之下。另一支部隊留下的尸體就少得可憐了。看這樣子,顯然對方是從后面摸了上來,突然發起進攻。重創叛軍之后,竟然沒有趁勢離開,反而一路挺進。一直殺到山腳時。方才遇到了強勁的反擊。接著便且戰且走,一直到達現在的位置。

這支部隊地數量不會超過四百。竟然敢于硬撼兩千多叛軍,頓時讓楊誠大感好奇。要知道這些所謂的叛軍,可都是之前大陳正規的軍隊。雖然并沒有什么戰爭的歷煉,便整體素質仍然不容小窺。若說是偶然遭遇倒還罷了,可這支部隊明明是尾隨在叛軍的身后,打著他們地主意呢。明知對方地實力還敢如何,若沒有強硬的本領,哪敢有這種膽識。

想到這里,楊誠地目光不由完全被這支部隊吸引住了。越看,楊誠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會吧!”楊誠一臉驚訝,眼神中滿是懷疑,甚至還情不自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這……這怎么可能。”楊誠喃喃地說道,表情由驚訝轉為尊敬。這一支部隊竟然全是由五十歲左右的男子所組成的,居中指揮的那個老頭,更是須發皆白,看那樣子至少也有七八十歲了。這樣一只全由老人組成的部隊,竟然能與全是青壯的叛軍正面硬撼,而且在目前為止還占據著上風。饒是楊誠從十四歲便開始打仗,也仍然感到震驚,心里頓時升起無比的敬意。

打量了一下孫堯安和顧遠的表情,楊誠終于明白過來。這支部隊,無疑就是百姓口中稱贊的那支讓叛軍數度折羽的義軍了,而那個七八十歲,仍然活蹦亂跳的老頭,當然就是常老爺子了。能讓孫堯安都大感頭痛,看來這常老爺子還真不是吹出來的。

沒等來自己的親衛隊,卻來了自己一心想要結識的常老爺子,楊誠也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煩惱了。雖然之前曾想過好好結識一下這個老英雄,不過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要知道雖然他們現在占有優勢,不過畢竟都是些高齡之人了,憑一時之勇還可以討點好處,若是想與年青人拼耐力,那可就沒什么懸念了。自然的規律,不是凡人所能違抗的。

孫堯安此刻心里也是極為煩惱,剛才的戰斗竟然折損五百多人,若不是剛巧自己出來了,只怕那支義軍都要沖到谷口了。看著上面仍然毫無破綻的戰陣,他不由有些擔心起來。他們可是交手過許多次了,只是每一次都是讓對方抓到弱點,一擊得手便跑得無影無蹤,讓他除了恨得咬牙外沒有任何的辦法。

好不容易大概確定了他們的藏身之處,精心設置了一個包圍圈,自以為可以十拿九穩了,卻沒想到趁著這一次大軍調動,竟然又讓他們溜了出來,而且還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更讓他心疼的是,他留在村子里那三百匹戰馬,竟然被他們殺得一干二凈,那可是塞外出產的優良戰馬呀,整個鄭氏家族的騎兵里,也只有河東鐵騎才配備得有。

沒了戰馬,他那幾百人根本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他當然不會白白讓他們卻送死,幸好顧遠得知這是讓顧凱鋒極為頭痛的人物,痛痛快快的將指揮全交給了他,只是要求占一份功勞而已。雖然自己手里仍然有近兩千人的力量,遠遠超過了對方,不過卻仍沒讓孫堯安高興多少。他十幾年來一直都統帥著騎兵,面對再強的敵人,他都相信自己的騎兵可以獲得勝利。

可是現在卻是在他之前幾乎沒有涉足的山林作戰,說得難聽一點,他也不過是門外漢,比起這個成精的老鬼,差距自然明顯無遺了。“死老鬼,章盛都死了,你還活蹦亂跳的!你在哪里不好,偏偏在藍田隱居!隱居也就罷了,我們還沒打到你那個村子呢,你干嘛就跳出來和我們作對!”

孫堯安心里不停的咒罵著,遠處的楊誠卻陷入了沉思。義軍不能久戰,可憑自己一個,又如何能在兩千叛軍的包圍下救出他們呢?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0
第四十九章 關洛爭雄·十三

,小兔崽子們!哈哈哈,痛快,痛快!”戰斗正在僵陣略顯蒼老而又掩不住其豪邁的聲音從戰斗最激烈的地方響起。只見一直居中指揮那名白發老者,似乎覺得呆在后面不夠過癮,竟然提著一把偃月長刀沖了出來。別看他一大把年紀了,那把精鐵打造的偃月長刀在他手里簡直如同一根小木棍般靈活。刀光陣陣,轉眼間便有七八名叛軍士兵被他斬于刀下。

叛軍士兵們早就對這個老頭熟悉不過了,心知他是義軍的頭目,一時間竟然不退反進,紛紛向老者撲去。要知道顧凱鋒可是放過話的,誰要能殺掉這老頭,即使是一名普通士兵,也立即擢升為千夫長。這樣的機會,對于任何一人來說可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難以輕易舍去。

見老者出戰,孫堯安一直緊繃的臉總算有了一絲笑意。激戰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了,可供他指揮的士兵數量一直在飛速的下降著,到現在可投入戰斗的尚不足一千五百之數。短短半天之內,他們竟然在這個小山村里付出了千余士兵死傷的代價。而換回來的,卻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戰果。谷中就不用說了,白白被楊誠射殺了數十人,其中不少還是中級將領;而這谷外的義軍到現在為止也不過只有數十人的傷亡而已。這是他從進入軍隊以來,敵我傷亡最不成比例的一場戰斗了,即使是當年面對匈奴鐵騎,也絕沒有這樣的慘敗。

不過他的堅持終于有了滿意的結果。那老者是何等厲害地角色,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境況,怎么可能只身犯險。既然他出來了。顯然他們的戰陣已經再堅持不了多久了。想憑一人之勇來換取喘息之機?孫堯安輕蔑的笑了笑,他當然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令旗一揮,早已等候在旁準備接替的預備隊立即行動起來,不僅相對平緩地那一坡面擠滿了人群,就連另一面滿是亂石讓人難以立足的山坡上。也開始聚集起上百名強弩手。孫堯安從開始便著手準備的最強一擊,已有在弦之箭。

寒光閃過,兩名伏在樹叢的叛軍士兵幾乎同時失去生機,頹然倒地之際,兩支有力的手臂出現在二人的肋下。輕輕的放下二人之后,楊誠略略瞥了一眼戰場的情形,手中匕首一揮,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便被無聲地削下。只見他隨手揮了幾下,枝丫錯亂地樹枝已然不見。一支尖銳的木矛頓時握在了他的手中。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杰作”之后,楊誠看似隨意的將其插入一旁的樹叢之中。“撐住,只要再撐一會兒就好了!”楊誠心里默默的念著,身形已化作一道殘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在林間穿行起來。

在一旁這一個時辰里,他可一點也沒有閑著。除了一直留意著戰場的變化之外,叛軍背后這片樹林地數十個暗哨已經被他悄然清除,而在清理暗哨的同時,他也順手做了些“布置”。

戰況正如他之前所料,還在白發老者沒有出手之前。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妙。義軍的戰陣仍然嚴密,不過卻再不似之前那般,偶爾還能趁隙發起強烈的反擊,予敵以重創,甚至一度將叛軍趕到半坡之下。可在后面這半個時辰里。這樣的風光再沒有重現過一次。除了極為被動地防守,他們已經不能再做任何事情了。隨著傷亡數量地增加。那看似無隙可擊的戰陣勢必再難維持,一面倒地慘敗幾乎隨時都可能出現。

白發老者的出手卻也讓他略感意外,雖然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極為強悍的人物。不過畢竟這般年紀了,又能強到哪里去呢?楊誠幾乎是和孫安一個想法,那便是老者也清楚面臨地嚴重形勢,在已經沒有替換人手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冒此大險,來換取一絲喘息的機會。不過楊誠對老者的舉動卻并不樂觀,即使真的能夠獲得一點寶貴的時間,也仍然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頂多能將敗亡的時間延后一點而已。

對于孫堯安,他暗自佩服。別看到現在為止叛軍都沒有占據上風,但孫安對局勢的把握卻極為準確。特別那亂石坡上的強弩手出現的時機,簡直讓楊誠也拍手稱贊。要知道這支義軍雖然年紀普遍較大,不過戰力卻出奇的強悍,根本不可能是臨時湊在一起的百姓,就算是稍稍精銳一點的正規軍隊,也完全不能與他們相比。

若是其他人來指揮,只怕會一開始便使出全力從兩面進攻,不過在義軍鋒芒正盛之時,卻根本構不成威脅,反而憑添死傷而已。就算稍稍精明一點的,恐怕也會在義軍陷入完全防守的時候便按捺不住了,那時雖然能增加不少麻煩,卻完全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構成致命的威脅。就算老者能憑一人之勇擊退正面的叛軍,卻也無力阻止弓弩手的獵殺。用不了幾輪齊射,義軍的戰陣便再難維持了。

雖然形勢已經極為危急,不過楊誠也知道自己不能因著急而輕舉妄動。本來以他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影響目前的戰

過山林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天堂,也唯有在這種對他形下,方才讓他有了實力數以倍漲的可能。在這一個時辰之內,這片山林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死亡陷井,一個足以讓叛軍潰敗的死亡陷井。只要再給了一點點時間,他便可以擁有足以左右戰局的力量。

在楊誠加緊布置的同時,這邊的白發老者見到叛軍皆向他涌來,不僅沒有半點畏懼,反而一臉興奮,因疲勞而略顯倦容的臉上,竟然泛起一陣紅光。“來得好!”白發老者大喝一聲,刀柄一轉,沉腰坐馬,緊接著以極快的速度跨出兩大步,偃月長刀向前一遞。竟僅以右手握住刀柄之處。



“殺!”一聲暴喝如同驚雷降世,孫堯安心中暗暗叫糟之際,老者所在之刀光大盛,慘叫哀號之聲此起彼伏。連楊誠放下手中即將完成的陷井,透過林間的空隙,滿是訝然的看著山坡上地情形。

義軍戰陣十步外的山坡上。此刻已成為一片無間煉獄。只見那老者整個身體如同陀螺一般飛快的旋轉起來,滿頭的白發完全散開,看起來詭異無比。更讓人恐怖的是,老者單手握著那柄丈余長的偃月長刀,也隨之旋轉著,森冷地刀光完全覆蓋了老者身體周圍的空間,遠遠看卻也覺得無比刺眼。這哪里還是一人一刀,簡直就成了一個無堅不推的鋼鐵飛輪,叛軍士兵根本就是一觸便非死即傷。莫要說進攻,就連逃亡的機會也欠奉。

“媽呀!”一顆人頭飛上天空,口中卻仍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號。殘肢、斷手四處橫飛,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傳遍周圍每一個人,就連喘息不已的那些義軍士兵們,此刻也是一臉駭然,一些年紀較大的人眼中,還透著隱隱的悲痛。

不過那個“鋼鐵飛輪”卻并沒有因此停下,反而開始飛快地移動起來。不論移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狼籍。一片哭嚎。他的移動完全沒有規律,幾乎是隨心所欲,之前想要搶功而沖上來的叛軍士兵們完全陷入了無盡的絕望和恐懼之中,他們根本無法逃避,甚至連下一刻自己是否還能保全也無法知曉。只能茫然的等待自己的命運。

孫堯安也由初時的竊喜變為極度的震憾。他當然知道這個人當初賴以成名的這一招。只是沒想到數十年后,在他行將就木時。仍然有能力再度使出。不過他也知道,只要老者使出這一招,那便是真的強弩之末了。雖然知道勝利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不過他此刻卻完全沒有心思顧及其他,甚至趁義軍士兵此刻松懈而讓弓弩手發動地最佳機會也茫然放過。

這老者成名之時,他還不到三歲。長大之后,家族雖然沒落,不過身出將門的他卻無數次的聽到過關于這老者的傳聞,其中聽得最多的便是這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地殺著。雖然之前他曾無數次地想像著這一招的情形,不過卻并沒有多少感覺,甚至還以為只是夸大其辭。不過只刻終于親眼所見了,那種震憾卻連他也無法從中清醒過來。“這是真地嗎?”他的腦海之中,僅剩下這一個難解的疑惑。

風止,刀光頓斂。

雖然僅是十幾息地時間,不過眾人卻感覺過了一段悠長的歲月一般。之前殺聲震天的戰場上,此刻竟然如此的寂靜,連每個人的呼吸都似乎能聽見。“鐺!”白發老者面如金泊,將刀柄插在地上,如山屹立。白發灰袍已完全被鮮血浸透,整個人如同一尊血紅的雕像。“嗒……”濃稠的血液順著衣衫而下,滴在已變得粘粘的地上,聲音異常的刺耳。

孫堯安倒吸了一口冷氣,若不是那老者周圍俱是一片殘缺的尸體和橫流的污血,他幾乎要恢復之前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覺了。饒是他見慣了血腥,卻仍然被其震憾,竟然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遠處的楊誠卻是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沒入山林之中。他終于知道了這個老者的身份,天下間能使出這般威力的殺著的,也唯有一人而已。那便是當年和章盛并肩敵,連柯里撒也稱之為“天降殺神”前禁軍大統領常刑惟。怪不得能讓孫堯安也頭痛不已,怪不得一批四五十歲甚至六十多歲的老人也能有如此戰力,僅憑常刑惟這三個字,一切便是那樣的合理了。如果說章盛是個無敵的統帥,那常刑惟便是無敵的大將,絕不是他們這些占據各方面優勢,面對已近末日的匈奴也只能慘勝的將領們可相比擬的。

可惜得是,這已經是常刑惟落日的余輝了。雖然相隔較遠,不過楊誠仍然能看到常刑惟那搖搖欲墜的身影,若不是那柄偃月長刀支撐,只怕他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現在的他,只怕連個赤手空拳的百姓也能輕易將其擊敗。

“哇!”幾名僥幸生存下來的士兵此刻夾在常刑惟與義軍之前,進退兩難,一名心志較弱的士兵竟然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他周圍的幾名士兵也是一腦子地空白,紛紛癱坐在地上,襠下早已失成一團。雖然他們剛才幸運的

有受到一絲傷害。不過那無比的恐懼早已讓他們失去志,就算是站起來,對他們來說也極為困難。

“孫家小兒,可敢與老夫一戰!”常刑惟一臉傲然的說道,話還沒說完,嘴中鮮血如泉而涌。不過卻沒有任何一人敢妄動。

孫堯安翻身下馬,畢躬畢敬的向常刑惟遙遙一禮,竟是一臉尊崇地回道:“晚輩怎敢與大統領為敵,只要大統領愿歸隱山林,晚輩愿親自抬您下山,并以性命保證,任何人都不會為難您和您的屬下。”英雄相惜,雖然孫堯安自知完全不能與常刑惟相提并論,不過卻由衷的生出敬意。一個強者對另一個強者的無比敬意。在這一刻,他甚至完全忘記了之前自己不取其性命而誓不罷休的誓言。

“哈……噗!。”常刑惟仰天長笑,哪料又是一口鮮血涌上,一股血霧隨之噴出,臉色更見剎白。接連喘了兩口氣手,常刑惟才不屑的說道:“可笑,真是可笑!一個黃毛小兒,竟然想我常刑惟投降?哈……”

孫堯安已年過四十,不過被常刑惟稱為黃毛小兒,卻也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極為懇切的說道:“晚輩對天發誓,若是有半點讓大統領投降的意思,便不得好死。大統領年事已高,正該盡享清福,何苦攪這趟渾水呢?”戰局已定。孫堯安反而改變了自己對常刑惟的看法。畢竟能值得自己真心尊敬地人,實在是太少了。讓其死在自己的手中。雖然可以極度的滿足成就感,不過卻也是一種永恒的遺憾。

“老夫早就活得不耐煩了。”常刑惟卻沒有絲毫的心動,“今天正好可以風風光光的去見大哥。廢話少說。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幾分孫雷的血氣吧!”

孫堯安面色一肅,表情頓時轉為之前那般鎮定與冰冷:“既然如此,那就請恕晚輩無禮了。”常刑惟口中的孫雷正是孫堯安的祖父,當年也算得上是一員驍將,成名甚至比章盛還要早。不過可惜得是他并沒有章盛那么好的運氣,在第一次面對柯里撒時,便被其用逐日神弓一箭射殺。孫家也因為孫雷地戰死,逐漸開始沒落,成為一個不入流的世家。

常刑惟這一句話立即刺痛了孫堯安心中最為隱秘的傷痛,他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想要重振孫氏一族地聲威,讓孫家在他地手上成為天下舉足輕重的豪門大閥。為了這一個目標,他愿意做任何地事情。

“啊!啊!啊!”孫堯安的令旗剛要揮下,三聲慘叫接連響起,靠近樹林那數百士兵,頓起騷亂。“不好意思,孫統領,晚輩也要無禮了。”楊誠那渾厚的聲音飄然傳來,聲音并不很大,卻讓每個人都清晰可聞。

葉浩天一臉悠閑地立在船頭,盡情的享受著海風拂面的感覺。連續十天應接不遐的宴請,讓他已經頭昏腦漲了,對于這些“舊部”的熱情,他著實有些意想不到。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他立即偷偷的溜了出來,在蒼梧搭上一條商船,進入了他夢想已久的大海。珠崖和兩郡都是他離開后新設的,這也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之一了。

這一次回到交州,實在讓他感觸良多。他萬萬沒想到,現在的交州,比起當初他夢想中的那個交州還要好上數倍。雖然他也是交州現狀的奠基人之一,不過卻仍然感受到交州日新月益的變化,而心生驚嘆。

短短數年之間,這一片當初主要用作朝廷的放逐之地的土地,其發生的變化用番天覆地來形容也毫不為過。四通八達而又寬闊平坦的道路,比起中原繁華之地的官道也毫不遜色,更重要的是,絕大部份道路都是百姓自愿出工出力建起來的。至于平時的維護,更是不用官家操半點心,哪怕只是破了一塊石頭,只要一被發現,幾乎都會在一兩個時辰內得到解決。單憑道路這一項,在大陳便可以算是絕無僅有的了。

更讓人傾心的,是交州的百姓。當初自己一心想讓交州每一個人都成為神射手,雖然并沒有完全達成,不過現在交州的善射之人,早已超過當時交州的人口了。更讓他可喜的是,除了射箭之外,交州更云集了各方面的人才,而且每一個人都有其一展所學的機會。楊誠那讓每一個人都能識字的愿望,已經在慢慢的實現了,而且是自動的在實現著,這一片新生的土地,正綻放著驚人的潛力。

勤勞淳樸、守望相助、熱心助人……幾乎所有關于美好的形容,都可以在交州找到,雖然現在還沒有盡善盡美,不過葉浩天卻毫不懷疑:只要這種狀況繼續十年,交州便可成為人間的天堂。不要說在這里為官,就算是這里一名普通的百姓,也算得上是人生之大幸了。

“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嗎?”葉浩天暗自想著,看著遠方通明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黯然。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1
第五十章 關洛爭雄·十四

呆呆的看著夕陽墜海的壯麗美景,一時間不由感慨萬前的境況,不正是如這道夕陽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雖然無比瑰麗,卻轉眼即逝。交州如今的繁榮幾乎全維系在楊誠一個人的身上,但以他對楊誠的了解程度,自然知道他是不可能把這種狀況維持得了多久的。或許這場天下的紛爭一結束,交州便再不能獨善其身了。

雖然他內心極度不愿意看到這樣的情況,但他卻是一個非常理性之人,絕不會因一己之喜好而變得盲目。原來因為交州特殊的位置,雖然是大陳的一州,卻相當于一個獨立的王國,不論是朝廷還是各大世家,從來沒有將目光真正的投到此地。

要知道大陳所轄的其他各個州,歷任刺史無不是各閥直系或是帝王親信。唯有交州,歷任刺史不是失寵、勢微的權貴,便是想過過官癮的富豪。因為以前的交州實在是太貧瘠了,就算是最能搜括的貪官,也不能從中榨取到多少油水,除非沒有選擇,又有誰會甘愿到這里來呢。

再加上幾年前那場短暫而又幾乎波及全國的暴亂,交州的富豪和仕人不是逃亡便是死在亂民之中,交州經過數十年才漸漸開始成形豪門勢力一瞬間便慘遭瓦解。可以說他和楊誠后面能夠如此順利的進行種種施政,全是得益于這場暴亂之功。而隨后的三家叛亂,更讓剛剛開始吸引世人目光的交州變得默默無聞起來,即使是有心人想要顧及此入,也是有心無力。無數一無所有人難民們,頓時為交州注入了強勁的活力。使其以驚人的速度發展著。

不過這一切卻是如日落黃昏一般。在嚴明的廉明地吏治和開放的民風下,交州的發展太快了,快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此時的交州已經從一根連零星碎肉也難尋的骨頭,變成了一塊大大地肥肉,一塊任何勢力都不可能放過的肥肉。不管這一戰是誰獲勝,交州現在這些幾乎完全獨立于外間的各種制度。必然無法長存。以楊誠的手腕,更不可能阻止各方勢力染指交州的企圖,除非由他能夠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不要說楊誠沒有這個心思,就算他有這個心思,憑他的出身和勢力也無法完成如此大業。

想到這里,葉浩天不禁微微的嘆了口氣。這一次他能說服家族,與其說是因為楊誠地作用,不如說是葉家上下對天下大勢的敏銳感覺。葉氏雖然一直沒能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家族,不過卻也延續了數百年之久了。在所有的世家中,也算得上是資歷最老的家族之一了。即使從來沒有在能影響天下的事件中起到過什么作用,但所積累的經驗卻絕非是如暴發戶般的三大家族可相提并論的。

三家現在不論占有的地域還是手下兵將,確實是前所未有地強大,不過他們發展的心太急,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牢不可摧的根基。再加上三家得勢之后的目空一切和所屬領地的***民怨,早已為他們種下了不可改變地敗亡之種。就算他們能取得這場戰爭地勝利,也絕對無法維持長久,這一點也正是葉家能在局勢還不明朗時便迅速決定取舍的主要原因。

葉浩天其實是帶著對楊誠地愧疚踏上這次交州之旅的。葉家能夠保持自己的地位如此之久。便是因為他們總善于躲在別人地陰影之下,總能夠選擇最合時宜的道路和時機。而這一次,他們選擇的對象便是注定要大放異彩的楊誠。楊誠把他當作知己,但他卻只能隱晦的加以提醒,甚至連與其并肩戰斗的最大期盼也只能放在心底。葉家現在人手奇缺。他卻甩手來到交州。除了心中的牽掛之外,也算是對家族一種無言的抗爭。

“快看。那是什么?”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頓時驚動了思緒陷入紊亂的葉浩天。此刻太陽已經完全墜下,葉浩天遁著聲音轉過來時。卻陡然感覺到一束刺眼的光芒,直讓他連眼睛也無法睜開。或許是一瞬間,或許是很久,等葉浩天再度睜開眼睛時,只見遙遠的天空一道黃芒一閃而逝,天空又籠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借著船上燈光,葉浩天緩緩向剛才發出聲音的側舷走去。“流星?”一邊走,葉浩天一邊思索著剛才那幕。“怎么可能有如此強烈的光芒?”他自幼好學,倒也算得上是學富五車之士了,對于這樣的奇景,卻也是聞所未聞,當下不由生出強烈的好奇之心。要知道這畢竟是他第一次進入大海,以往對大海的了解幾乎全來至于有限的書籍,中土向來對大海涉及較少,能夠載入書籍的就更少了,這當然遠遠滿足不了他的需求。

“怎么回事?”甲板上只有兩個如泥塑般站在那里的水手,葉浩天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大聲問道。不過二人卻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葉浩天的聲音,讓他不由暗暗皺眉,連連問了三次之后,才總算讓二人回過神來。

“葉……葉大人。”二人看清

天之后,急忙行禮,不過顯然剛才的震憾對他們實在話來結結巴巴的。這艘商船是吳老六私人所有,雖然因前方戰事他并沒有在交州,不過船隊的主事小六子可是知道葉浩天的威風的,當然少不了傾力款待了。出了海,葉浩天自然也不用再掩藏身份,是幾天下來,就算是葉浩天離開后才來交州的水手,也視葉浩天為尊貴的上賓,禮敬有加。

“剛才怎么回事?”葉浩天微微皺眉,他原本還以為這里海上獨特的景觀,不過看這兩個手水的表情,只怕也是第一次見過,自己想要在他們身上得到答案,恐怕只得失望了。

二人對視一眼,一時竟是噤若寒蟬,連葉浩天的眼光也不敢觸及。二人的表情顯然是忌諱著什么。反而讓他生起了好奇之心,正要再問,身后卻傳來一陣腳步之聲。“葉大人,外面風大,您還是回艙里吧,若是您有點什么事。小的怎么擔當得起啊。”已經改名為吳有財的二娃子急步走了過來,原來瘦小地身軀已經發起福來,再加上滿身的華貴服飾,倒還真有點富家子弟的味道來。

“來得正好。”葉浩天轉身拉住吳有財,故做生氣的說道:“好個二娃子,養得好手下,竟然連我的話也不回。”據之前吳有財的介紹,這兩個人都是來自郡地,據說還是什么醫師。之前并沒有見識過葉浩天的威風,是以對他只有恭敬并無畏懼。縣官不如現管,他還正不知道如何逼問他們呢。

吳有財聞言不由尷尬一笑,向葉浩天告罪之后,跨前兩步,皺著眉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雖然不高興,不過吳有財的語氣卻是異常的和善,完全沒有那種主人與下人的尊卑之感。

二人稍稍猶豫了一下,其中一人回道:“這是我們族中的秘密,一般是不能告訴外人知曉的。”

看著那個人近乎生硬的回答。葉浩天不由暗生怒氣,正要說話卻被吳有財一把拉住。“葉大人有所不知,這兩個人的醫術可是上了千杰榜地,雖然是排在末尾,不過我也不敢太得罪他們。”吳有財湊在葉浩天耳邊壓著嗓子說道:“您就交給我。小的一定幫你辦妥就是了。”

“千杰榜?末尾!”葉浩天暗自想著。一時還有些不明就里。要知道吳老六現在手底下數十艘商船,在商會也占了近一成的份子。也算是交州的大人物之一了。吳有財雖然只是他手下辦事的,不過也算是坐二把交椅的人物了,還用得著對這兩個醫術排在千名左右的人低聲下氣嗎?

這個疑惑一直過了好久。葉浩天才總算從吳有財那里弄明白。原來由于這場戰爭,交州好的醫師幾乎都隨軍出征了,特別是這種排在千杰榜內的,更是軍中爭奪的熱門,其激烈程度甚至勝過對優良地兵器爭奪。交州軍在歷場戰斗中的傷兵死亡率,幾乎遠遠的將其他各軍拋在后面,這其中正是這大量的醫師的功勞。

海上航行最怕地便是疫病地發生,若是沒有好的醫師,甚至可能遭遇全船死光地結局,這樣的事之前也發生過一些。正因為如此,這些出海船隊間對醫師的爭奪甚至比軍中還要激烈,因為他們只能從軍隊挑選剩下地人里面選擇,就是這兩個在千杰榜排名末尾的人,在所有船隊里也穩居前列了。吳有財很多時候還將其做為泫耀的資本,把他們當做菩薩供起來還嫌不夠,哪敢對其吆五喝六的。



葉浩天正納悶里,吳有財已經走到二人身旁,鄭重的說道:“你們可真的,葉大人是誰?他可是和咱們楊大人穿連襠褲般的交情,還拜了老大人為義父,你們對他不敬,就是對咱們楊大人和老大人的不敬!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哼哼……”

聽了吳有財的威脅,二人不禁微微變色。雖然楊誠一家都極是簡樸、平淡,從沒有仗勢欺人之說,不過這反而更加讓百姓尊崇,即使是在珠崖、兩郡,楊誠一家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仍是至高無尚不可侵犯的。冒犯了他們,那差不多便成了眾人公敵了,在一般人心目中,這個罪可是比殺人放火還要惡劣百倍。只是猶豫了片刻之后,二人立即態度恭敬的上前齊聲告罪:“我們二人不清楚葉大人的身份,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葉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葉浩天略有些驚訝的看了吳有財一眼,他以前只道吳有財是個拍馬高手,卻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面,倒還真是個人才呢。他當然不會真的與二人計較,當下一副大度的樣子說道:“沒什么,我也只是好奇,那道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這……說來就話長了。”二人仍然有些顧慮,不過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楊大人為我們除去毒龍的事想必您也知道。據老一輩人說,毒龍出現之前,也是有一道光芒從天空降下,剛才那道光芒和老人們描述的幾乎完全一樣,而且也是在我們郡方向。所以我們才……”

財并沒有看到之前那道光芒,不過卻也大致知道了葉發生的事情了。而葉浩天聽了二人的話,卻是眼神一亮,隨即又有些疑惑。楊誠射殺巨蟒、獲得另一支神箭地事他當然知道了,不過當時他已經離開交州,不僅沒能親眼目睹。甚至連事后也未與楊誠交流過。有時他甚至懷疑,這件事根本就是嚴鐵華那個善于把什么都說得天花亂墜的人編出來的,至少也是夸大的。不過看二人的表情,這件事恐怕還真有其事了,若不是那條毒龍給他們留下了極大的陰影,二人哪里會有如此表情。

“神箭不是已經被取走了嗎?這道光芒會是什么呢?”葉浩天頓生疑惑,剛才他根本無法睜睛,要知道他雖然遠比不上楊誠地強悍,但在自幼極為嚴厲的家教下。武力方面的修為也不低。連他也無法直視那光芒,可見其是如何強烈,這甚至已經超出了絕大多數人可以理解的范圍了。

二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人略有些苦澀的說道:“據老一輩人的猜測,當年那道光芒很可能就是神箭或是毒龍發出的,如果是后者的話……”怪不得二人剛才會如此震驚,若是那條毒龍還有同伙,那可真夠他們受的了。要知道現在楊誠在前線忙得不可開交,等他能抽身再去幫他們除害得話,只怕那條來報復地毒龍已經不知道造成多大的傷害了。

“真的是毒龍嗎?”葉浩天一幅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管是什么,顯然都已經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所有的心思在這一刻已經被其牢牢勾住了。

孫堯安回頭望去,不禁一陣揪心,負責后陣那三位百夫長已經不見蹤影。看著那里微微混亂的人群。傻子也知道剛才那三聲慘叫代表著什么了。“哼,想要救人?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不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李平北的臉真是被丟盡了!”

“我就在這里,現在躲躲藏藏地人好像不是我吧。”楊誠愜意的坐在一根離地丈許的樹丫上。兩只小腿悠閑的晃蕩著,那把令所有敵人膽寒的逐日神弓,卻靜靜地擺在大腿上,一束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它地身上,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對于危險地感覺孫堯安幾乎已經到了極致。楊誠的身影剛一出現,他便立即和之前在谷中一般,巧妙的利用身前地幾個士兵,將楊誠所有可能攻擊的方位死死擋住,不留任何一個死角。“愣著干什么?他只有一個人,馬上派人殺掉他!”看著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顧遠,孫堯安低聲喝道。

“哦。”顧遠這才回過神來,剛要說話,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的望了一眼孫堯安,接著也學起孫堯安的樣子躲了起來。不過他卻做不到孫堯安那般巧妙,直接便命令一隊士兵擋在他的周圍,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墻。“派,派誰去呢?”

聽到顧遠那近乎白癡的問話,孫堯安卻沒有露出任何輕蔑的神色。現在他終于明白兗州軍為何會在荊州慘敗了,與楊誠這樣的敵手做戰,除非是一戰而下,不然就得承受將領越來越少的可怕結局。特別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四周都是復雜的山林,楊誠幾乎可以從任何方位發起進攻。單看楊誠能夠無聲無息的潛到這么近的地方,并一舉射殺掉三個百夫長,便可知道他之前安排的暗哨已經無法發揮作用了。

雖然現在這支兗州軍里還有七八名百夫長級的將領可用,不過在逐日神弓的超遠射程的打擊下,恐怕還真擋不了兩下。看來若是以后再遇上楊誠,自己那些將領們可得好好做一番“消失”的功夫了。孫堯安一邊想著日后的對陣,一邊說道:“就派什長、伍長就行了,你負責楊誠,我負責這邊!”

想著自己這邊還有這么多人,而楊誠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援手出現,顧遠的膽氣終于壯了起來,一邊讓人傳令靠近樹林的部隊進攻,一邊透過人群的縫隙張望著。

孫堯安也不理會楊誠的反激,當下望了望山坡之上,手中的令旗終于揮下。經過這一段喘息,義軍已經將常刑惟扶回了陣中,略顯散亂的戰陣又恢復了之前的嚴密,不過氣勢上卻已遠不及初時那般了。

令旗揮下的同時,楊誠也站了起來,迅速的向后縱躍,消失在了林中。“長矛手,投射!”密集的箭雨無情的射向義軍戰陣時,十幾支木矛也從林中倏然而出!

“噗……”面對擠在一起的叛軍士兵,十幾支木矛無一落空,立時奪去十余士兵的生命。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其中一支木矛甚至是彎曲的,但它仍然劃出一道弧線,從一名士兵的肋下透入,讓這名士兵到死時仍然無法相信幾乎處在陣中的自己是怎么被射中的。

“他真的只有一個人嗎?”看到這一幕,顧遠的心里頓時嘀咕起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2
第五十一章 關洛爭雄·十五

…勁矢連綿不絕的襲入義軍的戰陣,兇狠的撞擊著的堅盾。也不知道這些盾牌是什么做成,僅僅隔了一百來步,卻完全阻住了勁矢的前進,竟沒有一支能突破其防御。雖然偶爾也有羽箭越過堅盾,直接落入陣中,不過由于數量太少,在短時間內造成的傷害也并不大。不過義軍雖然得到了一絲喘息,短時間內還可守住陣腳,不過要想反擊的話,卻也是無能為力。與此同時,坡下一隊百人士兵也漸漸逼近,不過他們似乎并不急于進攻,而是在離義軍三四十步遠的地方集結起來,等待著進攻的最佳時機。

而在另一面,遭遇兩輪投矛襲擊之后,叛軍丟下二十多具尸體,開始向林中涌入。只不過有感于楊誠的“狠毒”,所有人幾乎都只是在伍長、什長的各自指揮下作戰,使得陣形看起來毫無章法。甚至有幾隊失去指揮的士兵,就這樣呆在原地手足無措。

這時候林中卻異常的寧靜,除了開始射殺那三名百夫長,楊誠竟然連一箭也未發了。甚至在第一次木矛襲擊之后,楊誠的蹤影也完全消失了,連一點聲音也未發出。

部下不斷上升的傷亡讓顧遠心不由一陣嘀咕,他雖然不是一個出色的將領,不過也是個極有心計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從顧氏眾多的奴仆中脫穎而出,成為手掌數千人的將軍。雖然因一時的貪功而昏了頭腦,不過現在回過頭來一想,心里卻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開戰到現在,他損失的部下實在太多了,而孫堯安方面卻幾乎毫發無傷。

想到這里。他不由深深的看一眼孫堯安的背影,此刻他正在把最后一隊生力軍派往山坡上。對于孫堯安地過去他并不清楚,不過他以數千士兵為餌,強行渡過渭水的事跡卻是一清二楚。雖然這一舉措成功的打破了當時的僵持局面,不過留在顧遠心中的,卻只有狠毒二字而已。把士兵當作送死的棋子倒并不太在意。不過若是連自己也被當作了送死地棋子……

正在顧遠心懷忐忑時,林中的士兵們正小心翼翼的搜索著那個再沒有出現過的身影。“老……大,我們是不是,走得快了一點?”一名瘦小的士兵緊張的望了望后面,不安的對走在中間的什長說道。

“怕什么怕,那家伙人少,咱兄弟幾個要是能搶先抓住他,以后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什長故做鎮定地說道,眼神里卻透出同樣畏懼的神色。“小伍。你眼力好,走前面,機警點!”

靠在什長前面那名中等個子的士兵聞聲露出一絲無奈,不過卻不敢違抗。“啊!”他的運氣實在有點背,剛領頭走了幾步,卻突然感覺自己腳下傳來一陣劇痛,頓時忍不住大叫起來。離他身后較近的兩人立即趕上前去,還沒來得及查看他的傷勢,卻不知道踩到什么,也如同他一般慘叫蹲下。

“小心。有陷井!”后面的人還沒趕上來,叫小伍的士兵忍著痛大聲喝止著。一支藏在松軟枯葉中的尖銳木釘,完全貫穿了他的腳掌,在他地腳背處露出寸許長的木尖。另外兩個人的遭遇也幾乎一樣,不過忍受力顯然比他還要差。此刻已經曲身抱著自己的腳。一邊嚎哭著一邊不停打滾,聽得后面的士兵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媽地!”什長啐罵了一句。稍稍豫猶了一下之后,揮手對著身旁兩名士兵說道:“你們兩個走前面,注意腳下。機靈點!”眾士兵皆是一臉苦澀,稍稍停頓了一下后,便繞過三人,繼續向朝前進著。不過有了之前地教訓,速度卻緩了下來,前面兩人更是找來兩根樹枝,一邊走一邊拔拉著腳下的枯葉。

“咔!”還沒走出多久,其中一人地樹枝不知道碰到什么,發出了一聲輕響。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三支木矛已凌空飛來,幸好他們人少,隊形較散,其中兩支都落空了,另一支卻從一名士兵胸口透入,連最后的叫聲也沒發出,那名士兵便當場倒斃。

“好,好險!”一名士兵撫著胸口低吟道,臉色一片慘白。剛才那支木矛從他肋下的空隙堪堪飛過,只要稍稍偏一點,他這條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饒是如此,與死神擦肩而過地他頓感手足發冷,重重的靠在了旁邊的一棵樹干上,引得頭上的樹枝微微發顫。

居中的什長無意瞥向這一邊,卻突然神色大變:“小心頭頂!”他不叫這一聲還好,叫了這一聲之后那名士兵竟下意識的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三個比拳頭稍大的黑影,接著便聽到自己眉間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失去了最后一絲意識。

不到二十步的距離便二死三傷,雖然自己毫發無傷,不過什長的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了。剩下的五名士兵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他,神色間皆有一絲哀求。

在林中的其他地方,這樣的事件也在不斷發生著。經過楊誠近一個時辰的布置,這片森林已經成了死神的領地,木矛、石塊、木釘……這些只經過簡單制作的東西,正在無情的收割著叛軍士兵的生命,不斷的削減著他們的斗志。一時間林中慘叫連連,哀嚎不絕,宛若一片修羅煉獄。

而楊誠卻沒有機會欣賞自己的“杰作”,此刻的他繞了一大圈,避開所有人的耳目繞到了那片充滿亂石的斜坡后面,離那隊弓弩手僅有兩三百步之遙。

而此刻山坡上的戰斗卻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沖鋒叛軍士兵雖然只有長刀小盾這類的兵器,但在強弩手的配合下,卻在一步步的瓦解著已經搖搖欲墜的義軍戰陣。義軍此刻已經退無可退,再加上巨大的體力消耗,這些老兵們已經無法發揮他們一半的戰力。而常刑惟自從被救回陣中之后,再也沒有露過一次面,生死難料。失去了主心骨的義軍。除了地形地優勢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倚仗了。

勝利已經在向自己招手,孫堯安臉上不由露出一絲邪

意。出發時的兩千多兗州軍,到此時已經戰死近半,隊弓弩手外,幾乎是人人帶傷。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不過他卻毫不為意,他手底那隊失去戰馬的騎兵,卻還是原封不動呢。

不過在心底里孫堯安對自己還是有著些許的不滿,畢竟單從指揮上來說,這場戰斗他完全失敗了,即使是他本來可以減少一些傷亡地,但仍然無法取得理想的戰果。而且之前渡河那次雖然他把趙佑隆打得落花流水,不過總得來算死傷仍然大過對方不少,雖然那是他故意拋棄的誘餌。不過畢竟損失是實在的。唯一能夠讓他感到欣慰的,便是河東鐵騎的根本還未動,開戰這么久來的損失還只有一點零頭,這一場王牌仍然牢牢的控制在他手中,讓他有足夠的信心實現自己地目標。而現在他要做的,便是把鄭南風給他的密令完成得漂漂亮亮。

“得……”一隊四五人的騎兵突然出現在已經燒毀的村落處,略一停頓之后,立即向戰場的中央飛馳而來。孫堯安和顧遠的目光均被其吸引,因為這幾名騎兵,竟然是顧凱鋒的親衛部隊。他們出現這里便已經顯得不尋常了。

正在這里,亂石坡上卻陡然生變。強弩隊的后面,突然泛起一陣寒光,陣陣慘叫聲中,隊形立動。楊誠右手握著滅奴。左手揮著短匕。猶如虎入羊群一般,大肆殺戮。

孫堯安機關算盡。在義軍完全沒有反擊余力時才將這支強弩手投入戰場,卻沒想到突然殺出一個楊誠。要知道他現在幾乎把所有力量投入正面在戰場,強行沖擊義軍的戰陣。巨大地死傷已經讓他無法抽出力量保護近身脆弱的強弩手。更要命的是因為完全沒有計劃到這支強弩手會遭到攻擊,為了順利登上那片亂石坡,是以除了必要的強弩和勁矢外,他們再沒有攜帶任何兵器。莫要說面對的是強悍地楊誠,就算是讓一名普通地刀盾兵接近,也將造成巨大的混亂。

看了看周圍,孫堯安不禁有些猶豫。兗州軍現在地損傷極大,除了正在強攻義軍戰陣那三百人外,幾乎再找不出一支可派的部隊了。唯一能夠支援強弩手的,便只有自己地人了。不過在那片亂石坡上,這些長期呆在馬背上的士兵,連行走都極為不易,更遑論對付此刻如殺神般的楊誠了。即使能夠阻止,那付出的代價也將……

孫堯安在那里猶豫不決,楊誠卻是沒有一點手軟,劍匕齊發,不斷的收割著已經陷入慌亂的強弩手的生命。初時還會有些人舉起強弩向他進攻,不過卻根本無法捕捉楊誠的身影,不少人更在慌亂中將自己的同伴射殺。勁矢在這樣的距離有著驚人的穿透力,同時射中兩三個人也極為常見,一時間,死傷在自己人手中的士兵,竟然毫不遜于死在楊誠手中的數量。



無力、絕望和恐懼頓時籠罩著這群孤立的強弩手,戰斗還沒進行多久,他們便開始倉皇潰逃,不要說對付坡上的義軍,就連對楊誠發起反擊的勇氣也完全消失。

失去了弓弩手的威脅,義軍頓感一松,再加上楊誠的強悍也激起了他們心中的熱血,一時間已經完全落入下風的義軍竟然暴發出強大的戰力,不僅扳回了劣勢,甚至還有壓過叛軍的跡象。

楊誠正在追逐著最后一隊強弩手,將他們驅離能對義軍構成威脅的范圍。山上戰況的變化并沒能讓他輕松多少,義軍這股如回光返照的反擊當然無法持久,只要叛軍鐵下心來拼死進攻,即使是他煞費苦心,卻仍然不能解救義軍。正面強攻義軍的那支部隊仍然有著不小的戰力,就算自己沖上去,只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要知道剛才雖然他能憑自己一人用近戰的方式,殺得兩三百人落荒而逃,但是那完全是因為對方完全沒有適合近戰的武器。若是像交州的弓箭手那般,短刀、匕首、小巧的堅盾配備齊全的話,即使平時沒有演練近戰合擊之術,他一個人沖上去也根本和送死沒有兩樣。他當然不敢奢望面對三百以近戰為主地士兵,仍然能取得這樣的戰果了。

正在苦苦思索之時。新的麻煩又來了。剛才被他一陣偷襲,兩三百人的強弩手損失過半,其中超過六成卻是折在自己人手中,或是被滾落的石塊砸中,甚至慌不擇路時摔了下去。逃脫的大部分已經回到了坡下,躲在己方陣中再不敢出來。只有少數人在孫堯安地厲聲喝令下。遠遠的游走,間或向楊誠發兩支冷箭。

這些強弩手雖然對楊誠構不成多大的威脅,但由于他們分得太散,而且一見到楊誠撲來便立即撒退逃走,楊誠轉向別人時他們又再度逼近,如同蒼蠅般揮之不去。反復兩次之后,楊誠終于有些惱火了。照這樣下去,只怕還未等自己把這小隊的強弩手解決,義軍便已經無法抵擋了。就是現在。義軍的反擊也如曇花一現,漸漸散去了,雖然還沒恢復到之前那般岌岌可危,但那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吸了一口氣,楊誠不再追趕那些如蒼蠅般的強弩手,而躍上一塊巨石,收起匕首和劍,取出逐日神弓,如山般屹立。看到楊誠這樣,那些強弩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人的名。樹的影。雖然有些人并沒有親眼見過楊誠的神箭之威,不過種種地傳聞卻早聽得耳朵長繭了。雖然強弩遠比一般的弓箭射程要遠,不過看著楊誠手中那把比一般弓箭還要小上許多的神弓,卻沒有一人敢靠近了。

“滾!”強弩手雖不然靠近,卻也并未離去。僵持片刻。楊誠終于動了怒。暴喝一聲之后人如大鳥般飛身撲下。“咻咻!”人尚在空中,兩支羽箭先后射出。等他落在另一塊巨石上時。三百步外的兩名強弩手倒地的聲音同時傳來。

“這倒底是什么弓!”幸存的強弩手腦中幾乎同時發出這樣的聲音。這么遠的距離,連他們的強弩也幾近極限,而且即使是他們

害的人。也無法在這樣地距離射中碗大的目標。而這同時射中兩人的眉心,這樣的箭術,簡直也太駭人聽聞了吧。

“跑吧。”這是強弩手們的第二個念頭,不知道是誰最先開頭,反正二十多名分散在四周地強弩手紛紛朝與楊誠相反地方向逃去,不少人甚至連手中的強弩也丟掉了。這些人幾乎一心想著有多遠跑多遠,即使遠離了楊誠千步之外,也沒有人回頭,更不敢停下來。

楊誠這才稍稍松下一口氣,他地箭根本沒剩多少,若不是關鍵時刻,他根本舍不得用。幸好那兩箭加上剛才的近戰讓強弩手們的心中留下了極大地陰影,否則真的纏斗下去,自己恐怕累也得被累死。

轉眼看了一下山坡之下,楊誠心中暗自一嘆,扭身向義軍方向撲去。從現身以來,他幾乎一直關注山下的動向,特別是孫堯安。對于這樣一個敵人,楊誠一直都有著極大的“興趣”,不過最終得到的卻只是失望。孫堯安對他的防范幾乎到了一絲不漏的地步,即使是剛才那幾名騎兵出現時,他在張望之余仍然小心的將自己藏在了楊誠的死角。

單看這一點,便可看出孫堯安之高明,只要楊誠將目光投向他,他幾乎都能立刻感應到,從而加以防范。若是楊誠心中動了一絲殺意,那反應就更加明顯了,就像楊誠在他耳邊說好要在何時何方向向他發箭一般。雖然天下沒有幾個人能逃脫楊誠的一箭,不過楊誠現在卻連發箭的機會也沒有,這種情況對楊誠來說,也唯有面對孫堯安時方才出現。

要知道當年連章盛也無法避開柯里撒的箭,雖然不知道其箭術如何,不過楊誠自問單憑自己能與神弓相通,而柯里撒必須以密法封住神弓的靈氣,便可知道自己使用神弓的威力絕對要強過柯里撒。單看這一點,孫堯安的強大便令他有些不安了。這也是第一次,楊誠對自己的箭術那無可動搖的自信有了些許的松動。

至于孫堯安在戰場上的表現,卻一直讓楊誠感覺有些怪怪的,他似乎只是一個并不怎么會帶兵的將領,只知道一味的猛沖強攻,而沒有絲毫的策略可言,只有那隊強弩手算是一個例外。不過楊誠卻從不敢有輕視之心:十年征北之戰活下來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更不用說當年便被他視為高山一般的孫堯安了。即使是這幾年自己有所進步,對方也絕不可能原地不動。

莫非……

楊誠搖了搖頭,止住自己心中那個近乎荒誕的念頭,飛快的逼近唯一還在激戰的地方。在他趕走強弩手這段時間里,義軍的優勢已經喪失殆盡,超過半數的損失已經讓他們撐不住那個強大的戰陣,完全陷入了激烈的白刃交鋒之中。倒底是體力差了一大截,雖然可以看出義軍士兵的格斗技巧要明顯高于叛軍士兵,不過完全陷入苦戰。若是不發生意外,不出一柱香的時候,這場持續半日的戰斗便告結束了。

此時的山下,幾名騎兵已經圍在了顧遠旁邊。幾人一邊低聲說著什么,一邊不時的看向正在大聲喝令加緊進攻的孫堯安,似乎在決定著什么。楊誠卻再沒有心思猜測他們的意圖,一箭將一名正站在突起石塊上指揮的百夫長射殺之后,揮劍撲入戰場。

叛軍士兵早已看到了楊誠的撲近,雖然失去了一名指揮者,不過卻立即有二三十人吼叫著迎了上來。楊誠嘴角泛起一絲慘笑,臉上卻是夷然不懼。

甫一接戰,楊誠便有些暗暗叫苦。面對對方的堅盾和長刀,他的長劍和匕首便顯得有些不足了。況且這一片地面經過這么久的戰斗,那些可以做為自己臂助的障礙早就被清理一空,雖然地面的“泥濘”給雙方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叛軍士兵畢竟占著數量的優勢,楊誠想要像之前對付強弩手那般輕松,已經完全不可能了。更要命的是,幾乎從早到現在,楊誠都沒有休息過片刻,雖然他的體力遠勝常人,但倒底也是血肉之軀。戰斗一開始,便成為膠著的苦戰。

看著兩旁不斷后退的高大樹木,葉浩天滿心的期待與新鮮。

聽了二人的講述之后,葉浩天再也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船靠岸,他毫不理會吳有財那極不情愿的表情,拉著其中一名口齒伶俐一點的醫師,雇了輛馬車向郡趕去。

之所以要帶走這名醫師,倒不是他怕自己在路上生病,而是在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所能帶來的便宜之后,他原來想獨自一個人游山玩水的念頭立即打消。雖然他并不像以前那樣講究排場了,不過畢竟有一份世家子弟的驕傲,況且他在人生地不熟,若只是玩倒還罷了,但現在有這樣剌激的事,若自己沒有一個特殊的身份,恐怕連參與的份都沒有了,更不要想有什么特殊的待遇了。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無疑是對的。亮出身份之后,再加上有那名醫師為證,他一路來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最好的車、最優秀的車夫,這一切一句話就辦成了。現在的郡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需要半月才能到達的山路,已經變成了可供兩輛馬車并駕齊驅的大道,就算是一般的馬車,也頂多兩天便可抵達。而在葉浩天的催促之下,更是在一天之內,他便已經可以看到峰那高聳入云的身姿了。

看著沿路皆是的高大樹木和從未見過的奇花異早,葉浩天頓感不虛此行。不過沿途的美景卻并不能讓他生起駐足之意,他的全副心思早已經飛到那道金光出現之地了。

奇遇?兇險?又或是奪天地之造化的異寶?葉浩天一路不停的猜測著,眼看著新修的城出現在了眼簾,心里竟有些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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