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2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2
第七十二章 關洛爭雄·三十六

劉知生狼狽離去的樣子,劉虎不禁泛起一絲戲謔的想著他們的所做所為,他又不禁暗恨。想要文官們不怕死,確實也難為了他們了點,不過因此而壞他大事,卻讓他不可原諒。直到現在,他仍然沒能擺脫陳博離開長安所留下來的陰影,天子離都,對天下的影響實在是太難預料了。

“哈哈哈。”看到劉虎一臉陰晴不定的返回,顧良渠不由放聲大笑聲來。他雖然被劉虎五花大綁起來,不過大道上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卻盡數落入眼簾。就算他是個蠢蛋,也知道長安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看到對方幸災樂禍的樣子,劉虎沒好氣地說道:“有空多想想你們顧氏以后的樣子吧,還樂得起來你。”他當然知道顧良渠所笑為何,跟著皇帝走的,可不只是那些王公大臣,還有長安城中最精銳的數萬禁軍。雖然目前知道的數字僅有兩萬左右,不過他可不指望這些六部官員會給他留下多少,若只是單單帶走了禁軍,便夠他慶幸的了。轉眼之間,他手中的籌碼便少了一半,作為之前的對手,顧良渠當然有足夠的理由高興了。

“看來那小家伙還是一腳把你給踹了,枉你還為他如此賣命。”顧良渠搖頭嘆道。

“不用浪費口舌了。”劉虎皺眉說道:“憑你們顧家,已經沒有資格收買我了。”聽顧良渠的口氣,劉虎自然明白那層隱含的意思。莫要說他現在心情極差,就算在平時也會不屑一顧。在三家離開長安那刻起,他便已經確定了自己所立的陣形,而且再無更改的可能。這便是他和趙長河的區別。趙家畢業是世家之一,樹大根深,雖然之前與三家鬧得水火不容,不過卻有其自立地根底。他劉虎不過是一介平民出生,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你想錯了,我絕沒有收買你的念頭。不過……”顧良渠一臉神秘,靜靜地觀察著劉虎的表情,直至對方好奇的望了過來,這才緩緩說道:“顧家沒資格收買你,但你卻有資格收買顧家。”

劉虎一呆,疑惑地問道:“你說什么?”之前他和楊誠確實擬定了分化、拉攏三家之一的計劃,但是顯然與顧良渠現在所說地完全不同。

顧良渠笑了笑,淡然說道:“顧家沒有什么家底了,就算是門生故舊。也遠不及另外兩家。若是讓我們顧家以后靠那兩家的鼻息過活,倒不如改換門庭。要知道我們顧家一直經營前北疆諸鎮,對你來說并非沒有用處。”

劉虎聞言沉吟不語,顧良渠這顯然是慫恿他自立以代!雖然劉虎是個有野心的人,但卻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畢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他能手握天下兵馬大權,也斷沒有挑戰皇權的能力:他的根基太薄了。但是現在,皇帝倉皇西逃,關中只有他和楊誠二人。只要能力挽狂瀾,打敗叛軍。到時他功勛卓著,而且手握實權,再加上皇家聲望因逃亡而下落,拉攏一些破落世族的支持并非不可能……

“大膽!住嘴!”劉虎斷然一喝。急忙制止了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顧良渠確實厲害。幾句話便讓他差點無法自拔,幸好他還存有一絲理智。知道這無盡誘惑背后是更大地危險。況且他就算存有此意,楊誠也絕對不會支持他的,對這個唯一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他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顧良渠的笑意反而更盛,繼續說道:“你不是藏了足以裝備幾萬人的兵器在北方嗎?只要你點頭,半年,不,三個月我就可以在那邊給你拉起五萬人的部隊。而且北疆民風彪悍,這五萬人絕對可以讓你滿意。”

“哼,想讓我放了你?別做這春秋大夢了。”劉虎冷然笑道。他并不奇怪顧良渠如何確實當初那一票是他下的手,但卻明白其意圖。不錯,北疆的百姓一直處在最前線,只要給他們兵器,幾乎用不著怎么訓練便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至少比起三家叛軍里地多數部隊要強。不過他卻不敢奢望這樣的部隊能為自己所用,比起另外兩家,顧家在百姓中的名聲可以好得多。倒并不是他們心地有多好,而是他們轄下的百姓根本沒有什么油水可撈,一向以來顧家最大的財源便是暗中與北方異族地交易,對于勉強能糊口地百姓,他們或許根本不屑一顧。

是以劉虎倒不懷疑顧良渠話語中的真實性,這次叛亂顧家連遭敗績,財力恐怕已經捉襟見肘了。若是真給他們足夠地糧餉及兵器,短時間內拉起數萬人并不是什么難事。再加上邊鎮駐留的兵馬,實力仍然不容小窺。但是這樣一股力量,輪得到他劉虎嗎?想想他也不敢對自己抱有這樣的信心,若不是想從自己手中逃脫,劉虎想不到任何理由顧良渠會說出這番話來。

顧良渠搖了搖頭,竟是一臉認真地說道:“你想錯了。我當然是做為人質了,只要你同意,我立即修書一封,然后由你自己信得過地人帶到朔方,組織的部隊也統統由你的人來帶領。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劉虎舉手一揮,絕然說道:“你不用再說了。來人,把他帶下去,

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準見他!”顧良渠這個一定的可行性,但是漏洞一太多。就算是由他派的人領軍,不過底下可全是顧家的人,真正握在誰手中不言而喻。況且他也不愿意自己現在陷入這個鏡花水月的幻象之中,僅是眼下要面對的局面,便足以讓他頭痛了。

讓人把顧良渠押下去之后,劉虎遇上了一隊自愿留下來的禁軍將士,其中幾名正好是在崇政殿駐守的,雖然并不知道全部,也大致知道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陳博本來是決定日落之時,再決定離開與否的。之所以提前離去,可以說完全是這六部大臣的“功勞”。

原來朝會之后,石鎮北便立即派人前去探查,同時派人聯絡劉虎。顯然他也知道,在六部大臣的蠱惑下,皇上“巡幸”巴蜀地決定幾乎已成定局。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發生的。便只能是劉虎一人了。可惜事與愿違,他派來的人根本沒有遇上劉虎和楊誠,卻看見了僅留下少量士兵駐守的營寨。回來的時候恰巧又遇上楊誠與十萬叛軍對陣,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楊誠和劉虎在沒有軍中,只看到那漫野的叛軍,他便連見主帥地勇氣也沒了,立即飛馬馳回長安。他所看到的這一切俱是事實,不過等他據實匯報之后,朝廷卻立即炸開了鍋。

營寨空虛。楊誠和劉虎不知所蹤,己方僅有三萬與不下十萬叛軍對峙。本來就已經惶惶不安的大臣們,再稍加想象,一個劉虎和楊誠皆已兵敗,朝廷在長安之外的大軍僅剩三萬,叛軍超過十萬出現在長安以南的論斷便立即出籠了。而且這一論斷獲得了幾乎絕大多數朝巨的贊同,甚至加以推波助瀾,更演化出大量更為悲觀的猜測。惶恐如同瘟疫一般在崇政殿四散開來,連一些閑居在家的老臣們也中了他們的蠱惑,加入了勸諫地大軍中。

陳博這個時候便已經坐不住了。沒想到又傳來了一個起決定因素的消息。從東門而出的斥們還沒走多遠,便碰上了叛軍的圍堵,折騰了半天僅有幾個人逃了回來。偏偏有那么巧,他們在途中又碰上一隊從潼關逃來的將士,領頭的竟然是常寬。這下雖然沒探明白到底有多少叛軍。但潼關落入叛軍手中的消息卻是坐實了。潼關一失。長安再無任何屏障,這下連陳博也坐不住了。雖然不少武將苦苦相勸,但卻仍然無法影響到最終的決定了。

午時剛到,陳博便帶著幾名主要的皇室成員及朝臣。在一萬禁軍的護衛下全速離去,除了鎮國玉璽,連一個包袱也沒帶。雖然陳博一再要求保密,不過一萬禁軍又不是一根針,火速離京地動作哪能瞞得住人。再加上伴駕的朝臣們也不是沒有私心,早就暗中通知自己的家人了。看著一萬禁軍前腳剛走,這些朝中新貴的家人便開始收拾包袱走人,聰明人立即便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了。



王公大臣、富商巨賈們是第二批,這些人便沒皇帝這么干脆了,浩浩蕩蕩的車隊立即讓城中地百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也是無可避免地,他們可比不上富有天下的皇帝,只要皇位還在,丟了地總能找回來。這些人家中積累了數十年甚至數十代的財富,這一走可就要化為污有了,當然是傾盡一切,能搬走多少便搬走多少。城中的馬車頓時身價百倍,平時幾兩銀子就可以買一輛地,現在就算了一百兩金子,也不一定買得到。

大隊的馬車還堵在城里呢,百姓們也開始加入到逃難的大潮中。他們倒沒什么可收拾的,往往一人一個包袱便裝上了全副的家當。不過由于戰爭的影響,長安周邊村鎮的百姓幾乎都逃到了城中避難,平時便擁有近百萬人口的長安城,此刻差不多有近兩百萬人。雖然西面的四門盡開,卻哪里能容納這么寵大的人流,一時間城門處人山人海,混亂不堪。擠死、踩死的人不計其數,無數家庭被擠散開來,凄厲的呼喚直沖天宇。

聽到這里劉虎不禁搖頭嘆息。若是君臣一心,長安城根本不是叛軍輕易能攻下來的,就是撇開駐軍不談,這兩百萬的百姓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啊。關中不比山東,征召入軍的百姓并不多,是以百姓中的青壯比例遠沒有三家領地那樣十中無一的境況。只要加以動員,多的不說,二三十萬大軍幾乎可以一日成軍。再加上城垣堅固,只要不是到了彈盡糧絕的境地,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穩守長安。可恨的是,陳博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一路趕到秦渡,一個身披重孝的男子卻又迎了上來,左右侍衛正要上前阻擋,劉虎卻伸手制止了他們。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從潼關逃回來的常寬。劉虎急忙下馬,大步迎了上去。

“全完了,大統領全完了!”這個昔日堅強的高壯男子。此時卻是淚流滿面。也不知道他是痛心父親去世卻不能在旁,還是當前這令人痛心的局勢。

劉虎急忙上前將其扶起,一時間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常寬可以說是第一批支持他地京中將領,而且后來更是全心全意的幫助他對抗趙

劉虎能在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內在京畿軍中站穩腳跟,法分開的。可惜他之前仍然沒有與趙長河一拼的實力。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常寬這些與自己交好地將領被帶離長安。趙長河大權在握手一直在軍中排除異己,安插自己的親信,以常寬的為人,這段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

“唉……”嘆了口氣之后,劉虎將常寬扶到一旁坐下,默然不語。

“讓我追隨你吧,大統領!”常寬迅速止住自己的悲傷,拭去眼淚,一臉堅毅的望向劉虎。

虎父無犬子。雖然歷經坎坷,但卻并沒有將他打垮,反而讓劉虎在他眼中看到更加旺盛的斗志。“你還是先回……”劉虎安慰道,他知道常寬也是至孝之人,現在仍然沒有到他父親墳上看一眼,哪能立即讓他隨自己上陣殺敵呢。畢竟戰場兇險,天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

“不平盡叛賊,末將哪有臉去父親!父親九泉之下,也一定在看著他這個不孝之子呢。”常寬堅定的說道。

“也罷。常老前輩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劉虎贊賞地說道。他早就看好常寬是個將才,如今能為他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了。“你剛從潼關回來,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趙長河怎么會與叛軍勾結的?”眼下的一切幾乎都是由趙長河引起的,讓他不由得不關心事情的緣由。

“前段時間叛軍不再進攻華陰,趙長河便騙大家說關中的叛軍已被盡數剿滅,犒賞三軍。接著又假傳圣旨。說是要率軍平定并州叛軍。當時我就起了疑。聯合了一些兄弟準備阻止他。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狠毒,埋伏了人手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虧得兄弟們死命掩護。不然恐怕連我也逃不出來。”常寬憤然說道,想起為了自己而犧牲的那些兄弟,不禁雙目赤紅。

劉虎一愣。感情這趙長河是想另起爐灶了。之前趙長河便有擁兵自重之舉,不過他倒并不擔心,畢竟趙長河與三家幾乎水火不容了,就算他拱手奉上潼關,也未必能消除與三家的恩怨。是以在顧良渠冒險奔襲秦渡之前,他和楊誠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叛軍會從潼關進來,沒想到趙長河竟然存了這樣的念頭。

說起來趙長河這招實在是高明之極。朝廷和三家都已經容不下他了,不管是哪方勝,對于夾在中間的他都將趕盡殺絕。本來他還指望長安與渭南叛軍拼個你死我活,然后再來收拾殘局。卻沒想到楊誠竟然越過秦嶺,殺進了關中,再加上顧凱鋒臨陣倒戈及荊州軍地涌入,頓時讓他的如意算盤完全落空。有了荊州軍的加入,渭南叛軍便再沒有取勝的可能,甚至連重創長安與荊州聯軍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在這種情況下,他想殺回來控制關中,便得先問問楊誠和劉虎同不同意了。

正因為這樣,兩頭不是人地趙長河便要存心開溜了。潼關雖然險要,但畢竟不是長久之策,是以等這邊一開打,趙長河便把眼光投向了并州。晉陽雖然不比關中,但也坐擁山河之險,易守難攻。而且一旦獲得晉陽,他便可以北望云中、九原以至朔方,將河套之地盡數囊括。然后蓄集實力,以做后圖。

若是在平時,他這一招根本不可能實現,單是山河環繞地并州,便不是他短時間內能攻下的。可是現在叛軍與朝廷對峙,誰也無心無力去管其他了。潼關一空,三家就算知道趙長河地如意算盤,也不得不使出全力進取關中,而且將不代價的攻打長安,以求能抽出手來對付野心勃勃的趙長河,畢竟養虎為患地事誰也不愿做。

而朝廷這一方面,剛剛因荊州軍的加入而形成的大好局面便完全逆轉。面對源源不斷的叛軍,更沒有精力卻過問他趙長河的事情了。雖然叛軍看似勢大,不過趙長河卻也清楚,有荊州軍的加入下,叛軍要想打下長安絕非易事。如此一來,兩邊便會形成長期的拉鋸,直至一方倒下才能罷手。這樣的拉鋸即使是耗上一年半載也并不是沒有可能,更理想的是拼他個三五年,長安的底子他可是一清二楚。

這樣一來,趙長河反而處在了極為優勢的局面。只要他穩固并州,掌控河套,便可隨時東出太行以取翼州,西渡黃河占渭北,南取箕關而望雍洛。若是朝廷與三家拼個兩敗俱傷,說不定會出現他一家獨大的最佳局面。怪不得他要棄潼關之險,實則是他目前最佳的選擇了。

想到這里,劉虎不禁嘆了口氣,趙長河不愧是老謀深算,一轉手便把兩頭受氣變成獨自逍遙,偏偏兩邊中了計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逍遙。這場戰爭,可真是變得越來越復雜了,三家就夠讓他頭痛了,而徹底洗去京畿部隊痕跡又掌握并州、河套的趙長河,恐怕以后會更令人頭痛。“糟!”劉虎猛地一震,趙長河要取并州必然要過蒲坂,自己可派了心腹陳山守在那里呢,雖然他擋住了叛軍無數次的進攻,但恐怕不是趙長河的對手。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3
第七十三章 關洛爭雄·三十七

孫堯安負手立在營門之外,默默的望著漆黑一片的前方心欲殺之而后快的勁敵僅相隔不過兩里,不過卻讓他生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楊誠僅憑一己之力在陣前射傷他六十名將士,再加上對方將士面對他試探的優異表現,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采用更加謹慎而穩妥的辦法。不過現在,他卻對自己的這一決定后悔無比。

關中之戰的真正指揮者當然輪不到孫堯安,雖然論資歷和才干他都算得上是三家聯軍中的不二人選。但三家既是背叛朝廷,當然也不會不提防別人背叛他們,之前顧凱鋒的意外投降便為他們敲響了警鐘。對于這些追隨者自然要小心防范了,雖然孫堯安投靠鄭氏已久,而且頗得鄭南風賞識,但這場幾乎集合了三家所有精銳力量的大戰,卻只有三家的謫傳子弟才能真正讓他們放心。

顧家精銳盡喪,潘家又受困于糧草,是以關中決戰的指揮者便毫無爭議的落到了鄭氏謫出、又號稱渭北第一戰將的鄭志愉身上。鄭志愉志在長安,之前派出與楊誠對陣的十萬烏合之眾也是出于他的授意,目的不過只是想拖住做為朝廷主要支柱的楊誠與劉虎二人而已。其后尾隨而來的聯軍精銳,幾乎全被他派到了長安城下。至于孫堯安,在他眼里,主人是不需要太過強壯和聰明的狗的,因為那樣可能會隨時反咬自己一口。出于種種考慮,為這十萬烏合之眾押陣便成了孫堯安的最佳去處了。既不可能立下什么大功,又得面對得知長安告急的楊、劉二人的全力進攻。擋得住最好,就算擋不住,河東鐵騎的實力可不是吹出來地。打敗孫堯安后的楊、劉二人也再不能對他構成什么威脅。到時他已經拿下長安,再順勢拿下這兩個當世名將,放眼天下,功業、威望又有誰可以強過他的。

孫堯安長久寄人籬下,當然知道鄭志愉心里的小算盤,不過也只能無奈接受。雖然現在的河東鐵騎牢牢的掌握在他手里。但他卻不能僅靠他們來實現自己地夢想,還得繼續忍耐下去。

不過他卻沒想到鄭仕明他們竟然敗得如此之快,他連營都還沒有扎好,前方探子卻已經傳來了大軍潰敗的消息。得到消息之后他先是一驚,接著卻是大喜:這可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鄭仕明這支大軍進入關中時可是經過他的防區,雖然他當時正在養傷,但僅憑聽到軍士將士的閑談便可得知,這絕對是一支不堪一擊的軍隊。這樣的軍隊潰敗起來,絕對會讓任何人忍不住大肆追擊的。

對于毫無組織的潰敗。任何人都沒有回天之力;同樣,再謹慎地追擊者也會在勢如破竹的殺戮中失去戒備,隊形、指揮同樣陷入危險的狀態。當然,潰敗者根本無法利用這個機會,但是若旁邊潛伏著另一支勁旅,情況便完全不同了。

在這一瞬間,河東鐵騎便從殿后的預備隊,轉變為潛伏著的狼群,猛然撲出!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河東鐵騎確實取得了不錯的戰果。雖然出自長安和靖威營的士兵均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但卻因為之前毫無阻擋的追擊變得散亂無比,在有組織地騎兵沖殺下,再強悍的個人也成為渺小的螻蟻,無法進行任何抵抗。一股股小隊士兵紛紛被絞殺,孫堯安自己更是親率主力一舉沖到楊誠主陣之前。本來這將是一場近乎完美的勝利。但卻因為楊誠的陣前發威而先聲奪人。大大地打擊了騎兵們一路而來地如虹氣勢。

本來雙方的數量相差無幾,甚至孫堯安還要占一定地優勢。即使是硬碰硬,最終的勝利也勢必會屬于孫堯安。可惜的是,孫堯安也有自己地私心。他手里可僅有河東鐵騎這一塊籌碼!他當然看到自己的優勢所在,但同樣的勝利,損失巨大的慘勝卻絕非他所希望的。盤算之下,見對方立陣不扎營,他便生出了圍而不攻的想法。

楊誠的戰陣里并無什么輜重,想必和他一樣也是匆匆而來,絕不能持久。再加上最近的水源離他們也有兩三里地,只要自己斷其水源,他們便連這一晚也熬不過。四下均是平坦曠野,只要楊誠一動,堅如磐石的戰陣便再不能保存,以他精銳的騎兵,必可輕松的取得勝利。他統帥騎兵十余年,對于步騎之前的優劣自然了然于胸。

他這個打算本來天衣無縫,可惜卻看錯了一點:楊誠根本就不用堅守一晚。先是他請鄭志愉增派兵力的要求被斷然駁回,并嚴令他拖住楊、劉二人,不能讓他們回援長安。接著,他派出的偵騎又不斷發現對方的援軍趕來,先是褚與任、歐陽忠平等人各率一萬騎兵回援,強力驅走他派往楊誠陣后的小隊騎兵之后,分別在離楊誠不過里許左右扎營,三軍成品字而立,互相呼應。接著張破舟及洪承業二人又聯袂而至,直接匯入楊誠的大營。

此時夜幕已完全籠罩,他的偵騎在對方的驅趕下已經再無法將后續的變化報回,天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援軍趕來。不過僅僅是現在的情形,就足以讓他頭痛了。楊誠本軍便有一萬五千人,其后趕來的四部最少也在三萬之上,合起來步騎近五萬人,而且無一例外俱是戰力強勁的精銳。而他這一邊,除了三萬河東鐵騎,便只有鄭仕明帶回的不足兩萬人,雖然這些人回復了膽氣,不過那只是在河東鐵騎不斷取勝的基礎上,一旦陷入僵持甚至激烈的對戰,這支部隊在他眼里根本就可以直接忽略。

如此,他真正可戰的便只有手中的河東鐵騎了。之前的戰斗雖然遭到頑強抵抗,但由于他占盡優勢,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實力猶存,但是他之前的優勢卻蕩然無存。黑夜之中以騎兵沖擊大批強悍士卒組成的戰陣,根本就是個不智之舉。更何況楊誠出自征北軍最強悍的步兵營中,對于騎兵的夜襲恐怕已有無數種應對措施。而對方地數量巨大的騎兵出現,更讓他的圍困計劃變得完全不可行。

僵持不下?冰冷面具下那張棱角分別的嘴唇不由泛起了一絲苦笑,這或許是自己現在唯一的選擇了。想到楊誠那出神入化的箭術,孫堯安地眼中不由泛起了一絲寒光:此人不除,簡直讓他寢食難安。他也聽過柯里撒橫行時的種種傳言。雖然未必真實,但他卻深知這樣一個擁有倍于普通箭手射程的對手,在戰場上將是如何的恐怖。更何況楊誠在黑熊谷那“卑劣”的手法,更讓他極為忌憚,激戰之中大量的將領被射殺,即使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河東

也將無法承受。

之前自己若是拼著巨大損失強行進攻的話……孫堯安不敢再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這里,他便產生無限的遐想和無比地后悔。他是個果決之人。當然知道任這樣的想法下去,將會嚴重影響自己的判斷和決定。



“統領大人,后方告急!”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中斷了孫堯安腦中略有些混亂的思想。不用轉身,孫堯安便知道來人是自己最得意的幾名斥將領之下,當下略有些嘲諷地應道:“怎么,鄭仕明那里出了什么問題?”對于鄭仕明這個統帥十萬大軍的前鋒大將,他心中極是輕蔑,不過在表面上,他卻不得不做出尊重的樣子。此時周遭皆是自己親信。他當然不用有任何掩藏。

“前鋒軍已經潰散了。”

“什么!”孫堯安臉上現出一絲驚訝,轉身看著自己的愛將,頗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怎么可能!鄭仕明人呢?”

見到河東鐵騎地強勢出現,潰散的士兵總算稍稍穩住了陣腳,甚至還有不少人返身協助圍殺。想為之前的狼狽出一口氣。不過些人實在是太弱了。以上百人圍攻十幾人,居然反被別人殺得片甲不留。若不是他的騎兵四散追擊。恐怕返回的前鋒軍士兵就剩不了多少了。饒是如此,待戰局穩定之后,鄭仕明這十萬人也僅剩下不到兩萬了。而且近半都是傷重不能走地。

孫堯安雖然看不起鄭仕明,但鄭氏畢竟是他現在地主子,他卻不得不稍稍顧及一下這名鄭氏子弟的安全。不過他也不愿讓這樣一個二世祖呆在自己地營中,無奈之下便將其安置在自己營后,并派人協助其扎營駐守。不過那些潰兵畢竟來源復雜,大多數將領在潰逃中也是生死未明,這樣一來,軍營里可就熱鬧了。一會是有的人仗著人多將往常踩在自己頭上,這次又損失慘重的仇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氣;一會又有人沖進傷兵營,大肆搶掠;一會又有人鼓動小股士兵,偷偷地逃出營去;還有一些士兵經此一戰,精神無法承受,要么揮刀砍殺周圍的人,要么四處舉火狂叫……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鄭仕明在營中住得心驚膽顫,三番兩次要求搬到孫堯安這里,又或是讓他派重兵護送他回渭南。孫堯安當然不會讓他進自己的大營,若是老實呆著倒好,若是一時興起對自己指手劃腳來,那可就麻煩大了;至于護送回渭南,入黑之后后面便頻頻傳來敵人小股部隊出現的消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恐怕兩三千人也不足以保護他。現在是什么時候,他豈會派出這么多人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不過為了安撫住鄭仕明,他仍然派出三百騎護在其大帳周圍,并以身為主帥擅自離營,傳出去大有影響為借口加以勸說,這才稍稍安了他的心,沒再找什么麻煩,卻沒成想現在竟然鬧成了這樣。

“突然有一支上千人的敵軍殺入營中,護營的士兵哪里抵擋得住,沒幾下就四散而逃了。兄弟們見勢不可為,便護中鄭仕明撤了出來,現在還在營外,等候統領大人的指示。”

“好膽色!”孫堯安不禁出口贊道。楊誠派出追擊的一萬五千人中,絕大部分都被他成功分割、圍殺,僅有吳嘉火和黃勇剛二人憑水塘之隔苦撐到天黑,這才不久他才聽到他們趁勢突圍的消息,沒想到他們久戰之下才得以脫困,竟然立即調轉頭來襲擊他的軟肋。不錯。鄭仕明部此刻正是他的軟肋所在,不僅不能成為他的臂助,反而是拖累,但他卻不得不分出精力加以保護。現在這個拖累消失了,但鄭仕明這個大麻煩卻到了他這里,讓他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帶他進來吧。不過就說我正在商議軍務。不,說我離營巡視去了。找幾個伶俐之人,美酒佳肴把他灌醉,我重重有賞。”孫堯安無可奈何地說道,轉念一想,又吩咐身邊傳令官:“那支敵軍也不必管他,傳令全軍緊守營寨,其余人等抓緊休息。局面已經不為我所控,一切靜待天明吧。”

無盡地黑夜下。一切都似乎變得不可預測起來,現在他只想安穩的度過這個不平靜的夜晚。

“可嚇死我了!”劉虎從馬下躍下,緊緊的摟住微笑而立的楊誠。聽到楊誠被圍的消息,他立即丟下一切,馬不停蹄地趕來,途中更是傳令周圍所有可以調動的部隊前來匯合。他倒不是小看楊誠,而是根據之前的種種,他斷定孫堯安選擇出擊的時機絕對對楊誠極為不利。那里地處平原,楊誠以步兵對手連他也視為強勁對手的孫堯安,后果簡直讓他一路心驚。即使是后面沿途不斷碰上褚與任派來的傳信兵,也不能讓他的行進稍緩半分。直到現在,楊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無人可比的。

“就差一點點喲。”楊誠打趣地笑道,想起之前地情形,心中仍然直呼幸運。若是孫堯安遲上半個時辰出現、若是自己冒險出擊反而激其立即展開強攻……雖然雙方自那一次后便再沒有發生沖突。但勝負確實僅在一線之間。直到褚與任趕到時他的困境才真正解除。

“幸好你沒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劉虎上下打量著楊誠。握臂捶胸,似乎要一寸寸的確認自己這個兄弟確實一如從前。

見劉虎話語誠懇,真情流露。楊誠也不禁心生感動。他雖然知道劉虎一直都想出人頭地,功利心遠比他要重,不過至少他對自己這份情誼卻仍然沒有因為雙方身份的變化而減弱,甚至更加強烈。“別這樣了,真受不了你。”楊誠微微推了一下劉虎,對他的過分“親熱”有些不自在了,畢竟周圍還有這么多將士。

劉虎點了點頭,拭去因著急、激動而將益的淚水,拉上楊誠走向高處,望著孫堯安軍營的方向,決然說道:“是該報仇的時候了!”于公于私,他與孫堯安都勢如水火,現在關中形勢如此嚴峻,自朔方鐵騎被擊敗之后,孫堯安便成了他心中最為急切想要扳倒的對象了。

“今晚?!”楊誠微有些驚訝。不論是他的荊州三營,還是長安出來地步騎諸軍,經過連日的拼殺,都已成疲軍。相比之下,下午才出現在戰場上的孫堯安,軍力幾乎與巔峰狀態相差無幾。雖然他們現在人數上略占優勢,但河東鐵騎畢竟不是之前所遇的那些軍隊可比的,以逸待勞之下,正面硬撼并沒有什么好處。劉虎統軍多年,想來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地話語

誠分明聽出了他地意思。

劉虎重重地點了點頭,斷然說道:“就在今晚,時不我待!”

“為何?”雖然知道劉虎必然有其原因,但楊誠仍有些難以理解。這一仗荊州軍承受了建軍以來最大的損失,張破舟和洪承業地二營均在之前對朔方鐵騎的戰斗中戰死超過千人,剩下的也是傷者近半。幸好一直以來楊誠大力培養軍中郎中,更努力上大多數士兵可以熟練處理常見地傷兵,每人身上更攜帶少量常用藥品,除非受到極為嚴重的傷,否則都能保住一條命。換作是一般的部隊,死在戰后的傷員恐怕就要超過戰場上的數量了。

更讓楊誠擔心的是,黃勇剛與吳嘉火到現在仍然音訊全無。在那種情形下,雖然京城步兵、靖威營和地探營均有強大的戰力,但能存活下來的機會卻是極為渺茫的。而且由于他們深陷敵后,受傷之后的保障幾乎全無,要想保持之前荊州軍那樣極低的傷亡率,更是想也別想。如此一來,靖威營幾乎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真正的大戰才剛剛開始。荊州三營便失去了近七千名勇士,這如何不讓極為愛惜士兵的他心痛不已。

劉虎嘆了口氣,頹然坐在地上,黯然說道:“皇上跑了。”雖然他一直努力讓自己樂觀,以保持以往地強大自信,但是皇帝和滿朝大臣逃離長安的舉動仍然對他是個極大的打擊。

“什么?”楊誠眉頭一皺。一時似乎沒能理解劉虎的話語。

“今天午時,小皇帝和滿朝文武、王公貴族、巨商大賈,還有無數百姓,都已經逃出長安了!”劉虎沒好氣地說道。如果長安變成一座空城,防守它的難度簡直與之前完全不同了。有近百萬的百姓做為后盾,即使是叛軍齊集城下,對于劉虎來說都仍有可戰之力。而現在因為小皇帝地這個決定,讓這個后盾不僅不能成為自己的助力,甚至反而阻礙自己:百姓逃亡的混亂將成為長安城一個足可致命漏洞。

“啊!”楊誠終于動容。一時百轉千念,再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雖然不像劉虎那樣親眼看到逃亡的隊伍,但他卻已經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了。皇帝雖然年幼,但他卻是一個無可取代的象征。有他在,忠于朝廷的百姓、將士方才能人人效命,地域不同、派別不同的人才能齊心聚到平叛這面大旗下。而現在,皇帝離開了長安,這種同心力便會數以倍計的弱化,而且他們根本無力阻止。這就像一支軍隊一樣,如果將領每每都將自己地安危放在首要地位。又何能讓手下的士卒拼死效命呢?

糊涂!以楊誠這樣的好性子,也不禁在盡中怒斥。雖然他不在荊州軍中,遠處傳令,也可使諸將士齊心殺敵,完全自己交待的任務。但這卻是因為長期以來所積累的威信所使。但皇帝現在有這個威信嗎?幼年登基。諸臣輔政,何談建立什么威信。就算是趕走三家。勉強親政了短短兩三月,也是政令不出關中,就算有點威信。恐怕也只對關中的百姓而已。他這一逃,卻連關中百姓的心也寒了,真不知道這些被譽為賢達的朝中新貴們,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劉虎也知道楊誠如之前他一般一時間難以接受,是以也是默然無語,直到楊誠面色平靜下來,這才沉聲說道:“潼關已開,叛軍勢必會源源而進。之前與你對陣的十萬人絕對不是其主力所在,而孫堯安出現之后竟再無援軍,恐怕此時長安城下已不安靜了。天明之后,最遲明天日落,不論如何我們都得回援長安。石鎮北雖然是員戰將,但以長安城之大,四萬將士卻顯不夠,撐過今晚倒沒有什么疑問,要想更久便兇險莫測了。”

楊誠點了點頭,默然說道:“孫堯安的河東鐵騎比朔方鐵騎猶勝一籌,就算我們全力一付,只怕也不能一戰而下。”就算孫堯安愿意與他們硬碰硬地打消耗戰,戰事恐怕也得延續到明天黃昏之時方見勝負。更何況以目前的狀況,恐怕真如劉虎所料,叛軍已經開始大舉進攻長安了,源源不斷的援軍足以支撐他們晝夜不停的強攻長安。那么孫堯安在此的目地,恐怕僅僅是拖住他們而已。若果真如此,他又豈會與自己進行正面硬戰呢。

“拼了老命,只要能斬掉孫堯安地狗頭,我的目地就達到了。”劉虎沉聲說道:“這一帶的地形他哪有我熟悉,我已探知其中軍所在,直搗而去!此戰騎兵足矣,待我出擊后誠哥便立即率諸步兵趕往長安,有皇上的圣旨在此,誠哥足可號令全城。”

“嗯?”楊誠疑惑地接過劉虎掏出的圣旨,看了一眼像在交待后事的劉虎一眼,斷然說道:“你想找死,我可不答應!”神威營鐵騎當世無雙,雖然所剩無幾,但卻仍是一支不可輕視的強悍力量。楊誠絲毫不懷疑劉虎有直搗中軍的能力,但孫堯安的實力卻更讓他忌憚。若棄弓而戰,他或許不是劉虎的對手,但劉虎要想取他性命,卻并不容易;但是面對孫堯安,雖然從未與其近戰交手,但卻讓楊誠生出根本不能與之近戰的感覺來,一旦靠近勢必將在極短的時間內分出勝負。這純粹只是一種感覺,但楊誠卻深信不已。

當然,這并不是說劉虎就比孫堯安差多少,事實上劉虎完全從戰陣中體會出來的刀法,讓他在戰場上難尋敵手。只是楊誠對其秉性、喜好都極為了解,再加上速度和敏捷都要超出劉虎,所以才能有與其一拼之力;但孫堯安卻完全不同,他那種超乎常人的警覺、對氣機的準確把握,都讓楊誠生出無比的警覺,劉虎對上他恐怕難以討好,就算打得過孫安,但卻絕沒有短時間內取其性命的可能。以神威營之能,河東鐵騎的大營或許易進,但要想出來恐怕就極為艱難了。

“你不信我能宰掉孫堯安?”劉虎略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對于神威營,他有著理所當然的自傲,萬軍之中取敵帥首級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更何況有夜幕為掩護,敵人根本難以對他進行有效的阻殺。事實上,在一見到楊誠安然無恙之際,他心中便有了這一決定了。

楊誠笑了笑,按著劉虎的肩膀:“你也不用逞強,我已經想到該怎么辦了。”

“真的?”劉虎雀躍而起。

楊誠點了點頭,緩緩道:“以正合,以奇勝,我們就來個出其不意吧!”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3
第七十四章 關洛爭雄·三十八

看著天際的啟明星,整夜未眠的孫堯安突然有些不安起

這一夜吳嘉火和黃勇剛二人憑著千余殘兵在他后面鬧得天翻地覆,在一舉擊破了鄭仕明的大營之后,見孫堯安按兵不動,竟然兵分兩路,接連出手。這附近除了河東鐵騎的大本營外,幾乎都出現了他們的蹤跡。告急的戰報如雪片般傳來,孫堯安卻連看也不看,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正面的大敵身上。

但是獲得強援的楊誠,卻沒有任何的動靜。不,或許沒有任何動靜,而是沒給他發現任何動靜。自從楊誠得到援軍之后,他便再沒有從斥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開始還斷斷續續的有斥返回,雖然傳回的消息都沒有什么價值,但總能讓他大概知道對方的動作。直至午夜之后,便真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若不是想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實力,以孫堯安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坐等天明的。而對面的楊誠卻顯然沒有他那些無法言明的種種顧忌,這些消失的斥自然就是出自他的手筆。孫堯安親手訓練出來的斥心里自然有數,能達到完全獵殺他派出的每一個斥,只怕楊誠麾下的神射手們,已經將他的大營圍了個水泄不通了。如此大費周章,若僅僅是為了與他“和平相處”一晚,孫堯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離天明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了,黎明之前往往是人最容易疏忽的時候,孫堯安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楊誠會在這一段時間有所作為。雖然他已經傳令喚起之前一直養精蓄銳的戰士,由他們接替了已略顯困頓的巡夜士兵,并且進一步加強了大營周遭地警戒與防衛。任何偷襲在他這樣的安排下都必然會徒勞無功。但是他仍然無法排解心中的不安,似乎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這一瞬間突然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雖然只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直覺,但這卻是無數次地戰場拼殺所積累下來的。

“轟……”巨響幾乎是在瞬間陡然爆發出來的,大地的不住顫抖中,數是萬計的鐵蹄叩響了黎明前的戰歌。孫堯安眼中閃出一絲寒芒。嘴角微微上翹不住的冷笑著:果然還是被我料中了!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兵統帥,幾乎在蹄聲響起那一刻,孫堯安便已經知曉了對方的大致數量與距離。能夠悄然無聲地將近兩萬騎兵埋伏在他營外三四里外,倒還真是費盡了心機;兩萬騎兵呈彎月之形圍住了大營的東、南、西三面,而且幾乎是在同時發起沖鋒,這一點倒讓他對對方的實力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要知道一騎兵的優劣,絕不是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看出來的,只要是一個稍有經驗的人,只要留心觀察。便不難從其舉手投足之間得出其真實的水平。而對孫堯安來說,僅僅是聽到的聲音,便足以從中得到大量有用的信息了:這是一支絕對不比河東鐵騎弱的強勁對手!

更為可怕地是,這支騎兵的指揮者絕不是楊誠。他倒不是懷疑楊誠的統帥水準,事實上在他心里楊誠已經成了穩坐第一位的對手。只不過楊誠的部下除了少量偵騎外,其余全是步兵,這支近兩萬人地騎兵顯然不是出自荊州了。可別小看這兩萬人地同時沖鋒,要知道在黑暗之中雖然可以舉火為號,但要想讓這連綿十余里的騎兵同時得到號令,便足以傷透腦筋了。就算楊誠有權調動京畿地騎兵。但倉促之下哪有此般如臂使指。將領對手下士兵的熟悉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更何況是從未指揮過大量騎兵地楊誠了。

如此一來,便可斷定在他斥無法偵測對方消息的這段時間里,連劉虎也居然趕來了。他對楊誠和劉虎這對同出于李平北麾下,以連世家子弟都難以企及的速度迅速攀升。最后都成為他的對手的難兄難弟并非一無所知。事實上連楊誠和劉虎都不知道。不論是三家聯軍還是其他朝廷軍隊的中下層將士中,他們二人有著極高的聲望。二人皆是平民出身。是以很容易得到數量眾多的平民、庶族將士的認同,很多人甚至都將二人視為自己的目標與希望,讓他們在這個無處不充塞著出身、關系來論人的現實中。找到一絲慰籍。

由于都是指揮的騎兵,相比之下孫堯安對劉虎的關注便要更多些。當年出于趙長河的關照,史達貴的神威營向來都是征北軍中獨一無二的,在真正生死的血戰中錘煉出來的騎兵精英,十之八九都會被抽調進入。用人才濟濟來形容,根本一點也不過分。但是就是這個劉虎,從一名步兵進入神威營,在短短半年內就成為僅次于史達貴的副統領,除了史達貴個人的賞識外,若沒有其自身的真材實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他和劉虎之前已經有過數次交手,雖然還沒有面對面的將鋒,不過從單純的戰場來說,他在孫堯安心中的份量還要高出楊誠一籌。畢竟做為騎兵來說,對于步兵便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饒是戎馬一生的孫堯安也不能幸免。

圍三闕一,想必楊誠早已在那空著的北面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他送上門了吧。楊誠和劉虎一步一騎,皆是強勁的對手,現在居然同時出現,讓他心里緊張中又帶著一分期待:四年了,沒有對手的四年對于他來說是那樣的難熬。對于這一戰他期待已久,雖然對方這毫無水準的正面沖擊讓他略有些失望,但他的心神卻已全部投入到了接下來的戰斗之中。面對這樣的對手,哪怕是最拙劣的進攻,也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望了望黑暗的前方,孫堯安拔馬回營,示警的號角聲頓時在營中各處響起。蹄聲越來越近,大戰一觸及發!

“嘩嘩嘩!”在投石機的接連轟擊下,長安宣平門在火光中轟然倒塌。飛塵漫天。城上城下的廝殺已經近入到了最為激烈的階段。箭雨、石彈如雨而下,巨大地戰爭機器瘋狂的收割著置身其中無數脆弱的生命。

唐道正面不改色的從濃煙中走出,身后城樓的轟然倒塌絲毫不能吸引他一絲關注。看著遠處城墻上已經膠著在一起的廝殺,他文秀地

禁生出一絲擔憂。與同時被舉為校尉的石鎮北三人不直是低級參謀的唐道正向以儒將自詡,雖然戰況激烈。不過他身上除了略有些煙火之色外,仍如往常般整潔。

“二哥,叛軍勢大,真的不用派人向石校尉他們求援?”副將唐道凌一臉焦急,與唐道正截然相反,戰甲之上幾乎布滿了刀箭之痕,幾乎新近包扎好的傷口仍然透著微紅,戰盔早已不知掉落在了哪里,血漬與火烤的蹂躪下。焦黃卷曲的頭發更加不堪。

唐道正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弟弟,似乎對他的形象極為不滿,若是往常只怕早就是一頓斥責了。不過現時情況畢竟有所不同,是以只是扁了扁嘴,望著石鎮北駐守地方向淡然道:“你也知道我們之前的方略,怎么還說此等愚蠢之言。外城丟了,還有內城,犯不著在此拼掉所有弟兄。”

在新晉的四校尉中,唐道正恐怕是惹人非議最大的了。倒并不是他之前的文職身份,相反看似文儒的他使得一手凌厲的刀法。連向以勇猛著稱的石鎮北也難以應付。只是他一獲提拔,便立即將軍中與他交惡的將領杖逐出營,并立即將之前與自己交好的低級將士甚至士兵越級擢升。短短三天時間,他便將自己統領地部隊中的將領近九成換成了自己的好友與親族。當時軍中幾乎一片嘩然,連小皇帝也忍不住為此事而專門召見了他。也不知道他在小皇帝面前說了什么。朝廷竟然默許了他這番動作。甚至對于其后的諸多改革,也是毫不干涉。不久之后眾人終于明白了他的意圖。畢竟以他地身份和資歷,要想完全控制這一萬大軍,幾乎是不可能地。只有將各級將領換成自己的親信。才能真正讓他地命令得到有效的執行,讓他得以盡展所長。

待他真正控制了軍隊,第一項改革便是全然打亂原來的編制,準許士兵自由組合,每一伍幾乎都是親族好友組成。雖然這樣會漸漸在軍中形成大小不等地小團體,但用他的話來說,如此一來,一人戰死其余四人便可同仇敵愾;再不濟五人齊心,就算逃跑,存活的機率也要大得多。



接下來他又讓每個伍長自由選擇百夫長,雖然這些百夫長俱出于他的任命,不過他卻絲毫不加干涉。于是便出現了有的百夫長下轄三四百人,最少的竟只有二三十人。不少人對此均表示疑惑,他卻并不加以解釋,直到從昨日黃昏敵人開始攻城后,眾人才漸漸明白過來。用他的話來說,打仗就是打的士氣,若兵不喜將,士氣如何而來。還真別說,雖然他這一萬士兵并非精銳,卻硬是擋住了鄭志愉近五萬人的進攻,直到對方大量投石機出現后,才終于讓叛軍出現在了城墻上。

本來他還有諸多舉措的,不過叛軍卻并不給他這個時間。持續一夜的戰斗,讓他接受了最為嚴重的考驗。長安城太大了,他們四人分守四方,手中的一萬人根本就不夠看。再加上叛軍手中仍有幾條未被發現的秘道,至戰斗伊始便不斷從這些秘道攻入城中,四下燒掠。以他們有限的力量,根本難以給予有效的壓制。幸好之前劉虎花了大力氣徹查這些秘道,剩下的這幾條都極為狹小隱秘,叛軍要想利用它們將大量士兵送入城中,也根本不可能。累積到現在,恐怕也只有千余人進入外城,雖然屢次沖擊城門,卻均是有驚無險。

“這里快守不住了,二哥不若先行離開,由我斷后。”唐道凌右手傷重,只得左手持刀,不過卻是一臉決然。他們兄弟二人一同投軍,不過卻一直不得志,唐道正還勉強當上了一名最低級的軍中小吏,他卻仍是普通士兵一名。平時一向都是唐道正護著他,這一下更因為唐道正的升遷而平步青云,讓他對這個二哥更是死心塌地。

唐道正嘆了嘆,面有向往地說道:“虎爺知道長安危急都要去救他兄弟,我們唐家就剩你我二人,二哥我總得給祖宗一個交待吧。你都傷成這樣了,接下來就沒你什么事了。”劉虎在知道楊誠被困后便立即趕去救援,不過他也知道以長安目前的形勢,叛軍幾乎隨時都有可能攻城。是以便在途中派出幾名心腹趕回長安,死命長安四將固守待援。當然,劉虎的去向也被眾人知曉了,不過劉虎的徇私卻并沒有讓四人生出不滿,對這樣對待兄弟的人,在其麾下又會豈會受到什么虧待。

四將接到劉虎口令時,叛軍已然開始攻城。不過之前四人便已經達成共識:外城是無論如何都守不住的,不過卻又不能不守,外城一失叛軍便可以憑其抗衡城外的朝廷大軍,攻守易勢,到時對他們固守待援的影響極大。最后議定,以他和石鎮北守外城,不惜一切代價守過今晚,然后退守內城及雍門要塞。

啟明星已現,他的任務也算是快達成了。更何況叛軍的攻城器械越來越多,僅從落下的石彈、火球數量看,便絕對是個驚人的數字。夜間還好,再熟悉的操車手也會在精準上大打折扣。一旦天明,這城墻根本就無法呆人了。況且他們之前因為決意死守內城,防守的大型器械幾乎都集中在內城,雖然居高臨下,但對對方的遠程器械連一點還擊的力量也沒有。不用唐道凌說,他已經萌生退意了。

“要留也留二哥,兄弟我只有一點蠻力,留下來也沒什么用!”平素根本不敢對二哥的安排有一絲疑意的唐道凌,此刻竟然一臉堅決,似乎誰也無法撼動其決心。

唐道正慰然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弟弟臂上的傷口處,道:“什么留不留的,虎爺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想死哪有這么容易。”言罷整了整自己的衣甲,昂然而去。“快去傳令吧,多留下幾個兄弟也好。”

“殺……”漫野的喊殺聲陡然高漲,在守軍的退卻之下,爭奪了一夜的城墻終于易主。大陳開國時兵不血刃的得到的長安城,終于在沉寂了近三百年后,開始再次迎接戰火的洗禮!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4
本帖最後由 pisheng 於 2011-4-3 02:18 編輯

第七十四章關洛爭雄·三十八

 這一夜吳嘉火和黃勇剛二人憑著千餘殘兵在他後面鬧得天翻地覆,在一舉擊破了鄭仕明的大營之後,見孫堯安按兵不動,竟然兵分兩路,接連出手。 這附近除了河東鐵騎的大本營外,幾乎都出現了他們的踪跡。 告急的戰報如雪片般傳來,孫堯安卻連看也不看,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正面的大敵身上。

 但是獲得強援的楊誠,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不,或許沒有任何動靜,而是沒給他發現任何動靜。 自從楊誠得到援軍之後,他便再沒有從斥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開始還斷斷續續的有斥返回,雖然傳回的消息都沒有什麼價值,但總能讓他大概知道對方的動作。 直至午夜之後,便真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離天明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了,黎明之前往往是人最容易疏忽的時候,孫堯安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楊誠會在這一段時間有所作為。 雖然他已經傳令喚起​​之前一直養精蓄銳的戰士,由他們接替了已略顯困頓的巡夜士兵,並且進一步加強了大營周遭地警戒與防衛。 任何偷襲在他這樣的安排下都必然會徒勞無功。 但是他仍然無法排解心中的不安,似乎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這一瞬間突然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雖然只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直覺,但這卻是無數次地戰場拼殺所積累下來的。

 “轟……”巨響幾乎是在瞬間陡然爆發出來的,大地的不住顫抖中,數是萬計的鐵蹄叩響了黎明前的戰歌。 孫堯安眼中閃出一絲寒芒。 嘴角微微上翹不住的冷笑著:果然還是被我料中了!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兵統帥,幾乎在蹄聲響起那一刻,孫堯安便已經知曉了對方的大致數量與距離。 能夠悄然無聲地將近兩萬騎兵埋伏在他營外三四里外,倒還真是費盡了心機;兩萬騎兵呈彎月之形圍住了大營的東、南、西三面,而且幾乎是在同時發起衝鋒,這一點倒讓他對對方的實力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 要知道一騎兵的優劣,絕不是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看出來的,只要是一個稍有經驗的人,只要留心觀察。 便不難從其舉手投足之間得出其真實的水平。 而對孫堯安來說,僅僅是聽到的聲音,便足以從中得到大量有用的信息了:這是一支絕對不比河東鐵騎弱的強勁對手!

 更為可怕地是,這支騎兵的指揮者絕不是楊誠。 他倒不是懷疑楊誠的統帥水準,事實上在他心裡楊誠已經成了穩坐第一位的對手。 只不過楊誠的部下除了少量偵騎外,其餘全是步兵,這支近兩萬人地騎兵顯然不是出自荊州了。 可別小看這兩萬人地同時衝鋒,要知道在黑暗之中雖然可以舉火為號,但要想讓這連綿十餘里的騎兵同時得到號令,便足以傷透腦筋了。 就算楊誠有權調動京畿地騎兵。 但倉促之下哪有此般如臂使指。 將領對手下士兵的熟悉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成的,更何況是從未指揮過大量騎兵地楊誠了。

 如此一來,便可斷定在他斥無法偵測對方消息的這段時間裡,連劉虎也居然趕來了。 他對楊誠和劉虎這對同出於李平北麾下,以連世家子弟都難以企及的速度迅速攀升。 最後都成為他的對手的難兄難弟並非一無所知。 事實上連楊誠和劉虎都不知道。 不論是三家聯軍還是其他朝廷軍隊的中下層將士中,他們二人有著極高的聲望。 二人皆是平民出身。 是以很容易得到數量眾多的平民、庶族將士的認同,很多人甚至都將二人視為自己的目標與希望,讓他們在這個無處不充塞著出身、關係來論人的現實中。 找到一絲慰籍。

 由於都是指揮的騎兵,相比之下孫堯安對劉虎的關注便要更多些。 當年出於趙長河的關照,史達貴的神威營向來都是征北軍中獨一無二的,在真正生死的血戰中錘煉出來的騎兵精英,十之八九都會被抽調進入。 用人才濟濟來形容,根本一點也不過分。 但是就是這個劉虎,從一名步兵進入神威營,在短短半年內就成為僅次於史達貴的副統領,除了史達貴個人的賞識外,若沒有其自身的真材實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他和劉虎之前已經有過數次交手,雖然還沒有面對面的將鋒,不過從單純的戰場來說,他在孫堯安心中的份量還要高出楊誠一籌。 畢竟做為騎兵來說,對於步兵便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饒是戎馬一生的孫堯安也不能倖免。

 圍三闕一,想必楊誠早已在那空著的北面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他送上門了吧。 楊誠和劉虎一步一騎,皆是強勁的對手,現在居然同時出現,讓他心裡緊張中又帶著一分期待:四年了,沒有對手的四年對於他來說是那樣的難熬。 對於這一戰他期待已久,雖然對方這毫無水準的正面衝擊讓他略有些失望,但他的心神卻已全部投入到了接下來的戰鬥之中。 面對這樣的對手,哪怕是最拙劣的進攻,也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望瞭望黑暗的前方,孫堯安拔馬回營,示警的號角聲頓時在營中各處響起。 蹄聲越來越近,大戰一觸及發!

 “嘩嘩嘩!”在投石機的接連轟擊下,長安宣平門在火光中轟然倒塌。 飛塵漫天。 城上城下的廝殺已經近入到了最為激烈的階段。 箭雨、石彈如雨而下,巨大地戰爭機器瘋狂的收割著置身其中無數脆弱的生命。

 唐道正面不改色的從濃煙中走出,身后城樓的轟然倒塌絲毫不能吸引他一絲關注。 看著遠處城牆上已經膠著在一起的廝殺,他文秀地

 禁生出一絲擔憂。 與同時被舉為校尉的石鎮北三人不直是低級參謀的唐道正向以儒將自詡,雖然戰況激烈。 不過他身上除了略有些煙火之色外,仍如往常般整潔。

 “二哥,叛軍勢大,真的不用派人向石校尉他們求援?”副將唐道凌一臉焦急,與唐道正截然相反,戰甲之上幾乎佈滿了刀箭之痕,幾乎新近包紮好的傷口仍然透著微紅,戰盔早已不知掉落在了哪裡,血漬與火烤的蹂躪下。 焦黃捲曲的頭髮更加不堪。

 唐道正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弟弟,似乎對他的形像極為不滿,若是往常只怕早就是一頓斥責了。 不過現時情況畢竟有所不同,是以只是扁了扁嘴,望著石鎮北駐守地方向淡然道:“你也知道我們之前的方略,怎麼還說此等愚蠢之言。外城丟了,還有內城,犯不著在此拼掉所有弟兄。”

 在新晉的四校尉中,唐道正恐怕是惹人非議最大的了。 倒並不是他之前的文職身份,相反看似文儒的他使得一手凌厲的刀法。 連向以勇猛著稱的石鎮北也難以應付。 只是他一獲提拔,便立即將軍中與他交惡的將領杖逐出營,並立即將之前與自己交好的低級將士甚至士兵越級擢升。 短短三天時間,他便將自己統領地部隊中的將領近九成換成了自己的好友與親族。 當時軍中幾乎一片嘩然,連小皇帝也忍不住為此事而專門召見了他。 也不知道他在小皇帝面前說了什麼。 朝廷竟然默許了他這番動作。 甚至對於其後的諸多改革,也是毫不干涉。 不久之後眾人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 畢竟以他地身份和資歷,要想完全控制這一萬大軍,幾乎是不可能地。 只有將各級將領換成自己的親信。 才能真正讓他地命令得到有效的執行,讓他得以盡展所長。

 待他真正控制了軍隊,第一項改革便是全然打亂原來的編制,准許士兵自由組合,每一伍幾乎都是親族好友組成。 雖然這樣會漸漸在軍中形成大小不等地小團體,但用他的話來說,如此一來,一人戰死其餘四人便可同仇敵愾;再不濟五人齊心,就算逃跑,存活的機率也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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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他又讓每個伍長自由選擇百夫長,雖然這些百夫長俱出於他的任命,不過他卻絲毫不加干涉。 於是便出現了有的百夫長下轄三四百人,最少的竟只有二三十人。 不少人對此均表示疑惑,他卻並不加以解釋,直到從昨日黃昏敵人開始攻城後,眾人才漸漸明白過來。 用他的話來說,打仗就是打的士氣,若兵不喜將,士氣如何而來。 還真別說,雖然他這一萬士兵並非精銳,卻硬是擋住了鄭志愉近五萬人的進攻,直到對方大量投石機出現後,才終於讓叛軍出現在了城牆上。

 本來他還有諸多舉措的,不過叛軍卻並不給他這個時間。 持續一夜的戰鬥,讓他接受了最為嚴重的考驗。 長安城太大了,他們四人分守四方,手中的一萬人根本就不夠看。 再加上叛軍手中仍有幾條未被發現的秘道,至戰鬥伊始便不斷從這些秘道攻入城中,四下燒掠。 以他們有限的力量,根本難以給予有效的壓制。 幸好之前劉虎花了大力氣徹查這些秘道,剩下的這幾條都極為狹小隱秘,叛軍要想利用它們將大量士兵送入城中,也根本不可能。 累積到現在,恐怕也只有千餘人進入外城,雖然屢次沖擊城門,卻均是有驚無險。

 “這裡快守不住了,二哥不若先行離開,由我斷後。”唐道凌右手傷重,只得左手持刀,不過卻是一臉決然。 他們兄弟二人一同投軍,不過卻一直不得志,唐道正還勉強當上了一名最低級的軍中小吏,他卻仍是普通士兵一名。 平時一向都是唐道正護著他,這一下更因為唐道正的升遷而平步青雲,讓他對這個二哥更是死心塌地。

 唐道正嘆了嘆,面有嚮往地說道:“虎爺知道長安危急都要去救他兄弟,我們唐家就剩你我二人,二哥我總得給祖宗一個交待吧。你都傷成這樣了,接下來就沒你什麼事了。”劉虎在知道楊誠被困後便立即趕去救援,不過他也知道以長安目前的形勢,叛軍幾乎隨時都有可能攻城。 是以便在途中派出幾名心腹趕回長安,死命長安四將固守待援。 當然,劉虎的去向也被眾人知曉了,不過劉虎的徇私卻並沒有讓四人生出不滿,對這樣對待兄弟的人,在其麾下又會豈會受到什麼虧待。

 四將接到劉虎口令時,叛軍已然開始攻城。 不過之前四人便已經達成共識:外城是無論如何都守不住的,不過卻又不能不守,外城一失叛軍便可以憑其抗衡城外的朝廷大軍,攻守易勢,到時對他們固守待援的影響極大。 最後議定,以他和石鎮北守外城,不惜一切代價守過今晚,然後退守內城及雍門要塞。

 啟明星已現,他的任務也算是快達成了。 更何況叛軍的攻城器械越來越多,僅從落下的石彈、火球數量看,便絕對是個驚人的數字。 夜間還好,再熟悉的操車手也會在精准上大打折扣。 一旦天明,這城牆根本就無法呆人了。 況且他們之前因為決意死守內城,防守的大型器械幾乎都集中在內城,雖然居高臨下,但對對方的遠程器械連一點還擊的力量也沒有。 不用唐道凌說,他已經萌生退意了。

 “要留也留二哥,兄弟我只有一點蠻力,留下來也沒什麼用!”平素根本不敢對二哥的安排有一絲疑意的唐道凌,此刻竟然一臉堅決,似乎誰也無法撼動其決心。

 唐道正慰然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弟弟臂上的傷口處,道:“什麼留不留的,虎爺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想死哪有這麼容易。”言罷整了整自己的衣甲,昂然而去。 “快去傳令吧,多留下幾個兄弟也好。”

 “殺……”漫野的喊殺聲陡然高漲,在守軍的退卻之下,爭奪了一夜的城牆終於易主。 大陳開國時兵不血刃的得到的長安城,終於在沉寂了近三百年后,开始再次迎接战火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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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關洛爭雄·三十九

"哈,姓孫的果然中計了!”劉虎錘了一下楊誠,掩飾興奮。

三四里的沖擊距離為孫堯安提供了充足的應對時間。雖然河東鐵騎的營寨并不堅固,但孫堯安在種種因素下,并沒有死戰之心,是以早就提防著對方會在夜里襲營。營寨周圍除了幾條主要向外的通道外,幾乎都布滿了絆馬索、拒馬及暗壕、陷井。而在得知對方竟然是騎兵正面沖鋒這種毫無花巧的攻擊方式之后,他又抽出近半騎兵,手持強弓硬弩在這些防御設施之后布下一道厚厚的箭陣,一待對方的沖鋒受阻對營前,便要讓其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河東鐵騎雖然是天下精銳,可惜卻是孫堯安唯一的本錢,他既不想死戰,必然會選擇防守。騎兵守營,呵。”楊誠淡淡一笑,對孫堯安的反應并不意外。孫堯安不想與他們硬碰,他和劉虎更是沒有硬碰的本錢,他們已經是疲兵,正面硬碰無論如何也討不了好。圍三闕一不過是故布疑陣而已,那空缺的北面根本就是空無一人,真正的進攻主力也根本不是這聲勢嚇人的兩萬騎兵。

劉虎搓了搓手,一臉期待地說道:“真想看看姓孫的過會兒是什么表情,希望他不要跑得太快,別讓我連出場的機會也沒有。”

“能不出場最好。唉,都讓你跟褚與任他們先走,你卻偏偏要留下來,你就真的一點不擔心長安?”騎兵主力的任務僅是制造蹄聲而已,一待進攻展開,他們便會立即轉往長安,午時之前便可抵達雍門要塞。根據之前的斥回報的消息。長安地東面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了,連綿十余里的叛軍營寨便足以說明形勢的嚴峻。

劉虎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道:“皇上唯一做得對的便是把四城校尉留了下來,那幾個家伙雖然嫩了點,不過卻還有些本事。對付姓孫的可能會差點,不過鄭志愉那個黃口小兒。絕對沒有問題。”當初陳博讓眾臣舉賢時,劉虎可是將領系的主要考官,雖然四校尉都有較為得勢地重臣舉薦,不過若是沒有他的點頭,根本就不可能一步登天。是以對這四人的真實水平,劉虎倒也心中有數。

“那就好。”楊誠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已經嚴陣以待的河東鐵騎大營,長長地嘆了口氣:“可惜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不然就算花上再大的代價。也要留下這只猛虎。叛軍雖眾,唯此人最讓人難以安心。可以開始了。”他在孫堯安手中吃的苦頭,比起劉虎還要更甚。雖然不久前已經得到了吳嘉火與黃勇剛仍然生存的消息,但一仗便吃掉他一營荊州軍的三分之一還多,也只有孫堯安一人而已了。雖然他也很想一舉殲滅河東鐵騎,不過現在也只能算是癡心妄想了。重創,足矣。

隨著楊誠地令下,一道尖銳的號角聲在黑暗中響起。接著,不斷有號角聲加入其中。不一會兒,十余處的號角聲頓時傳遍四野。蹄聲越來越弱。接著便嘎然而止,原本喧囂轟鳴的原野上立時陷入詭異的寧靜之中。

正在奇怪敵騎本該早就沖完這三四里距離,出現在己方弓弩射程之中的孫堯安,見此變化不由微微色變。敵人的蹄聲響起不久,他就微微感覺有些不對勁。敵騎沖到兩箭之地時。便開始繞著大營來回奔馳。不過卻都沒有進入空出的北面。依他的判斷,定然是北面已經布置了重重的戰陣。防范他地騎兵突圍,是以連自己的騎兵也不便進入了。敵騎繞營而走,顯然只是在觀察他的反應。就如之前他試探楊誠一般。只是他可沒有楊誠那般本事,轉瞬之間就擊傷他六十名騎兵,大挫了他的銳氣。

見對方不是莽撞進攻,孫堯安倒還有些興奮,畢竟面對一個太差的對手,對他來說沒有絲毫地刺激。但現在突然間完全靜了下來,卻讓人一時難以適應,他隱隱捕捉到一點什么,卻始終無法連接起來,弄明對方地意圖。不過憑著直覺,他也知道楊誠和劉虎必然有所后著,甚至是致命的后著。“傳令騎兵待命,隨時出擊!”在強烈地危機感下,孫堯安近乎本能的下達了命令,他似乎隱約感到,自己這固定待明的策略,已經落入楊誠和劉虎地算計之中。

可惜他的命令仍然晚了。幾乎在一瞬間,大營外的原野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小點越來越多,片刻之間便形成了一個絢麗的彎月。

“咻……”陡然之間,箭矢劃破長空所發出的尖銳之聲沖擊著所有人的耳朵,聲音越來越大,直讓人有掩耳逃遁的感覺。似乎有無數的煙花同時燃放,數以萬計的火箭將夜空裝扮得異常妖艷。

所有人均是目瞪口呆,連孫堯安也不禁為之失神。哪有什么騎兵沖刺,先前那般奔馳不過是在為荊州軍做掩護而已。他想用弓弩將敵人狙殺于營外,卻沒想到對方才是慣用弓箭的強者,僅是這一輪齊射,天下便再無人可及。

“防御……”前一個字剛剛吐出,如雨點般的火箭便已傾泄而下。本來射在拒馬、壕溝后的士兵們,頓時陷入無盡的煉獄之中。到處都是火:燃燒的木樁、營帳;中箭未亡而奔走呼嚎的士兵;驚慌狂暴的戰馬……饒是這些戰士經過嚴格的訓練,一時間也完全迷失了自我,僅憑著本能做出反應。然而噩夢卻并不僅止而已,箭雨連綿不絕,足足七輪方止。

仗著高超的劍術,孫堯安倒是毫發未傷,不過看著周圍的情形,卻令他肝膽欲裂。整個大營的前沿幾乎都陷入了火海之中,方圓數里的大營僅有中間不到一半的地方未被火箭所蹂躪。倉促之下雖然不知道究竟折損了多少,但他派駐在外圍本來準備痛擊敵人的上萬弓弩手,只怕剩不了多少了。

“傳令全軍,從北面突圍!”沒有半點猶豫,孫堯安果決的擲下嚴令。雖然之前空缺的北面可能被之前故作聲勢地騎兵堵住了。但他比起他之前苦心布置的防備對方騎兵襲營的種種陷井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選擇的余地了。而且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對方的騎兵不可能有多少能趕到北面,時間每過一刻,突圍遇到地困難便加重一分。

“嗚……”河東鐵騎畢竟訓練有素,很快便從之前的驚恐之中恢復過來。原本列隊待命的騎兵更迅速從北面的

道沖出。毫無拖沓地集成陣形,在前開路而去。而之的士兵,也在其他人的幫助下開始有條不紊的撤退。

“我們就這樣……”一名千夫長一臉悲憤,極為不甘的望向營外已經現出身影的荊州神射手們,瞪眼欲裂。數千兄弟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對于這些高傲的騎士們來說,根本就是難以接受的。更何況現在孫安的意思,竟然是不戰而逃。積威之下讓他們毫無折扣的執行了這道命令,但在傳達完畢之后。卻難免有所不甘。

“不錯,我們要替死去的兄弟報仇!請統領大人準我率本部一千人出戰!”另一名千夫長慨然請命。

“我們也愿意一戰!”幾名留下的將領紛紛附議。

孫堯安搖了搖頭,略有些失落地說道:“仇當然是要報的,可惜不是現在。”之前那故作聲勢的騎兵并未出現,天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里。或許正埋伏在北面等著他;又或許躲在荊州軍身后,待他怒火中燒,揮兵還擊時再度出現;也有可能,他們早已遠遁,回救長安了。不過他卻不能賭,輸的結果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地。



更重要的。楊誠選擇的這個時間實在太巧妙。他已經將自己會做防備算計在內,若非如此他和箭雨根本就無法造成如此大的傷害;此時接近天明,但視線卻并不及遠,隱隱約約之下,根本無法判斷對方的動向;同時也可以故布疑兵。誘其出擊而設伏。不過若是猶豫不決。那么步步近逼地神射手們便可以進一步擴大戰果,以無情地箭雨清洗整個營寨。無論如何。也只有等待天明!不過劉虎和楊誠已經合兵一處,恐怕自己這個仇暫時已經報不了了。

“可是……”眾將還欲再言,孫堯安卻不容置疑的揮手壓住:“這是軍令。不容再議。你們幾個立即追上去,由我率親衛斷后!”激憤之下,他可不敢給眾將留下任何沖動地機會。

“這,這是怎么回事!”鄭仕明正在做著好夢,卻被孫堯安撤退的號角聲所驚醒,極為不滿的他沖出大帳,卻沒想到四處一片混亂,不遠處更是火光獵獵。就算他再怎么笨,也立即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可惜沿途地士兵根本不搭理他,讓他憋了一肚子火,直至尋到孫堯安,這才有地方發泄。

孫堯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漠然說道:“你應該會騎馬吧?”言罷不待其回答,對著一名親衛吩咐:“給他一匹馬,我們走!”

“喂!你,你這狗奴才敢這樣對我,看我不……哎喲!”孫堯安早已策馬而去,那名親衛卻毫不客氣,一手抓住鄭仕明的衣襟,鄙夷地說道:“殺了你還臟了我的手,以后再敢污辱我們將軍,我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便揚長而去。倒不是這名親衛自做主張,而孫堯安氣憤鄭志愉不肯派兵,否則對方豈能輕易封鎖他的大營,也更不會有這一戰之敗了。如今他唯一能出氣的,便只有這令他極為厭惡的鄭仕明了。他連殺他的興趣都沒有,是以故意暗示親衛將其留在營中,任其死在亂軍之中。

“哎,我的馬呢?”看到逐漸空了的大營,鄭仕明再也橫不起來,驚懼之下頓時癱坐在地,連一步也無法挪動。

“咻……”箭雨不斷推進著,間或夾著幾只巨大的火鳥,那是火神弩發出的怒吼。不多時,整個大營便已經完全陷入火海之中。晨曦微現,天際漸漸吐白。

楊誠和劉虎站在焦土一片的河東大營中,望著孫堯安遠去的方向,后者故做忿忿地說道:“名震一方的孫堯安竟然會如喪家之犬一樣狼狽逃走,說出來恐怕誰也不敢相信!”本來他還準備帶著神威營應對孫堯安的反撲,可惜卻未能如意。孫堯安根本頭也不回的向潼關方向逃去,連其他的叛軍殘兵也絲毫不顧。

“他這才是明智的。”楊誠微笑道:“若要真的拼個魚死網破,我們絕對討不到好,不過他的河東鐵騎也剩不了多少了。他既然得不到鄭家的絕對信任,失去了河東鐵騎后,還有翻身的機會嗎?”

“若是真地拼的話,我們可能會輸。”劉虎果決道:“不過孫堯安一定會死!”

楊誠搖了搖頭,勸道:“你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還是把他留給我吧。哦,對了,這才沒多久,怎么孫堯安就罩了個面具了?”雖然他還沒有和孫堯安有過真正的交手,但卻對其實力極為忌憚。雖然劉虎近戰上要比楊誠要強,但要想真正殺掉孫堯安,卻還是只有靠楊誠的箭術才容易辦到。

昨日遙遙相望,孫堯安的臉上竟然罩了個鐵面具,這著實讓他吃了一驚。他可從不知孫堯安有這種嗜好,而且那個面具也與其頭盔不相吻合,顯然是倉促制成的。由此推測,孫堯安定是在最近受到了襲擊,而且還在臉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跡。以孫堯安的機警,連他也沒有射出一箭的機會,竟然有人的能給他如此重創,讓楊誠如何不奇怪。難道影子護衛之后,還有什么可堪相比的高明刺客嗎?

看到劉虎笑而不語,楊誠奇道:“不可能是你吧?”

“要是我的話,肯定得讓他躺到棺材里了,哪會這么便宜。不過……”故意吊足了楊誠胃口,劉虎才慢吞吞地說道:“我還不敢肯定,不過有九成的可能會是老屠。”

“屠一萬?”楊誠點了點頭,屠一萬也算是個奇人了,以他和劉虎聯手相攻,居然也是險相環生,孫堯安應該比他略遜一籌。“好久沒見他了,他人呢?”

“不知道。”劉虎攤了攤手,無奈地道:“他答應我十天干掉孫堯安,看來沒得手。”屠一萬的未歸倒是讓他很是失落,他可是花了大力氣來網羅這個奇人的,雖然現在并未完全成功,不過只要他還在自己身邊,總還是有機會的。

楊誠拍了拍劉虎,望著長安方向悠然說道:“屠一萬是個重諾之人,應該還在等待機會。有他再加上四衛,孫堯安這一路恐怕并不好走了。”

“那是當然!”劉虎裂嘴一笑,拉著楊誠道:“走吧,我的侯爺,長安現在還不知道鬧成什么樣呢!”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9
第七十六章 關洛爭雄·四十

安西南五里外的官道上,楊誠和劉虎正不住催馬急奔營戰士緊隨其后。

由于事前已經安排戰后的各項事宜,是以一待確認孫堯安已經走遠,楊誠和劉虎便帶著神威營先行趕向長安。荊州三營由于皆是步卒,再加上接連戰斗,兵員損失和士兵的體力都讓其無法在短時間內趕赴長安戰場。有鑒于此,楊誠壓下張破舟等三人要求隨行的要求,讓三營先原地休整,將戰死的將士遺體送回交州,所有暫時時無法投入戰斗的傷員也送至襄陽好生休養。而剩下來的將士,也要再度精挑細選,將猶能保持最佳狀態的部分整合,兩天之后增援長安。

而其他的士兵和黃勇剛的余部,則留駐藍田,一來抓緊恢復戰力,等待荊州的后援;二來也可以與長安相互呼應,穩固關中與荊州的通道。關中的形勢因為潼關的易手而變得對楊誠他們極為不利,若是將全部實力聚于長安,雖然大大增加保住都城的機會,不過卻很容易成為孤城。況且楊誠已令左化龍、楊開的靖北、靖西二營火速入關,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能穩守藍田,對長安的戰局將有著極大的影響。

二人剛出發不久,便遇上了褚與任派來的傳信士兵,得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就是叛軍已經攻入外城。二人大驚,當下急令全軍全速行進。雖然叛軍攻入外城并不代表長安淪陷,但若是讓其占據九門,封鎖出入通道,那他們就連城也進不去了。原本還極為樂觀的劉虎也收起笑臉,變得嚴肅起來。顯然也沒料到四城校尉居然只是一晚便丟了外城。

褚與任顯然極是了解楊誠和劉虎的消息,尚途幾乎每隔一兩里,便會有其派出的傳遞最新戰況的士兵。是以當楊誠和劉虎趕到城外里,幾乎完全知曉了形勢地發展。

叛軍于破曉時分攻占了唐道正駐守的宣平門,不過由于唐道正派人以亂石雜木在城門后堆了一座足足百步的小山,是以叛軍并未能迅速入城。清理城門通道的同時。鄭志愉也派出數支千人左右的先鋒想要攻占外城的一些重要據點,卻沒想到正中了石鎮北等人地埋伏,損失慘重。待他終于打通宣平門之后,石鎮北卻早已率眾撤回了內城。

內城居住的幾乎全是朝中的權勢人物,城墻比外城猶要堅固不少。更為重要的是,石鎮北等人早就決意死守內城,幾乎將所有用于城防的器械布置其上。沖入城中的叛軍只有簡陋的云梯器具,夜間攻城的大型器械猶在拆卸裝運中,倒也不敢貿然攻城。只是遠遠的避開城墻上各種器械地射程之外,如洪水般占據著內城的每一個角落。

本來外城幾乎能撤的都撤了,不用半天就能被完全占據。不過由于之前的先頭部隊大意中了石鎮北的埋伏,鄭志愉占據外城的行動變得格外謹慎。剛剛占據東、北、南三面的城門,還來不及占據西邊的直、章、雍三門,褚與任等人便率兩萬騎兵抵達了。褚與任等人已是疲兵,而鄭志愉因為已經占據了六成有余的外城,并沒有急于進攻,是以雙方也僅有小規模的試探,并沒有真正打起來。

如此一來。等楊誠和劉虎趕到長安五里外時,外城便只剩下西面一部分仍在掌握之中了。不過鄭志愉在穩固了手中控制地地盤后,已經開始聚集兵力,隨時都有可能向西門發起進攻。形勢并不容樂觀,雖然褚與任和歐陽忠平率領的都是精銳騎兵。不過卻不適合在城內沖殺;而叛軍從三個方向大開的城門不斷進入。兵力恐怕已達十萬之眾。單憑這股力量,便足以讓他完全占據外城了。更遑論其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叛軍后援。

“報……叛軍大舉進攻直城門和章城門,褚將軍與歐陽將軍抵擋不過,已經退入雍門要塞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天雨。正在擔心鄭志愉會進攻直、章二門,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擔心就變成了現實。褚與任敗得這么快,恐怕根本就沒有做什么抵抗。不過劉虎倒也不怪他,換做是自己,在房屋林立的地方,他也斷不會以單純的騎兵應對兵種齊全地敵人。幸好還有雍門要塞在,不然他們可是連長安地門也進不了了。

思慮間眾人已達長安城下,去勢不停,沿著城墻射程之外向北疾馳。雍門要塞位置長安城的西北角,猶有十幾里地距離。只要能進入雍門要塞,便可與內城遙相呼應,牢牢的在長安城內站穩腳跟。其后,便是各顯神通了。

不過劉虎的如意算盤卻并沒打響,對于長安城地熟悉,三家只怕還要勝過劉虎許多。雍門要塞的重新啟動早就落入三家眼中,對于其虛實也是心中有數了。是以一待完全掌握了外城,鄭志愉便立即派出數千騎兵在城外巡邏,并開始集結重兵與雍門要塞四周。內城雖然堅固,不過卻只能固守,要想沖出來必須要突破他重兵布防的各處城門;而雍門要塞卻不同,它既可以直接通到城外,又可以隨時增援城內,據說還有地下秘道通往皇城。他還沒有得到小皇帝及滿朝文武逃離長安的確切消息,當然得堵住一切可以離開長安的漏洞。

“看來只有拼

看著迎面而來的叛軍騎兵,劉虎手握長刀,只有在戰現的那種傲然的神色頓時浮現。“誠哥,好久沒有聯手了,這次可得比試一下!”想起之前同伍時并肩對付匈奴騎兵的時光,一股熱血涌上了胸膛。

楊誠搖了搖頭,拔出掛在馬腹的長刀無奈地說道:“在馬背上我可比不過你了,給你打打掩護吧!”楊誠箭技無雙,但馬上功夫卻是極為一般,如此疾速奔馳,他哪能空出雙手來。不過許久未用刀劍,倒還真有些許的興奮。他可不只是會射箭而已。

“菜少,誰要是一個也沒搶到,今晚可沒酒喝!”劉虎大聲吼道,接著仰天長嘯,胯下的戰馬如箭馳出。這股巡城的騎兵不過千人左右,對上足足三千人的神威營戰士。也難怪他口出狂言了。

眾人轟然應諾,不過卻并沒有爭搶,而是迅速由原來地趕路的一字長蛇轉彎為鶴翼之陣,張開兩翼,顯然是要一口吃掉對方了。楊誠勉強跟在劉虎之后,回首一顧不由啞然一笑,居然連穿鑿、分割、圍殺這騎兵基本的戰術也不用,直接圍殺對方,神威營還真是狂到了極點。

巡邏的叛軍騎兵其實不久前就得到了城墻上哨兵的示警。不過仗著有城上弓手的協助,是以根本就把這當做一場簡單地驅逐任務,哪曾想對方竟然連半點遲疑也沒有,便直沖上來。一愣之際,方才倉促結陣,不過劉虎卻已當先沖入。

“噗!”當先的叛軍騎兵還未來得及擺出防御的姿勢,便感覺腹下一輕,接著便有什么東西狂泄而出。待他墜落下馬時,對方已然沖出十余步外。緊接著,便是無數的鐵蹄落下。碾碎了他最后一絲念想。

虎入羊群。劉虎的長刀泛著炫目的寒光,幾乎沒有絲毫停滯的收割著周圍敵人的生命,根本沒有任何一人能擋其一刀。除了刀鋒劃破皮肉之聲,竟然沒有一絲刀刃相交之聲。楊誠緊隨其后,不過卻是戰果了了。看著前面一往無前的劉虎。他不得不承認,任何人在戰場上被劉虎逼近。都將會極其難受,甚至是孫堯安也不例外。



神威營地騎兵們也是毫不遜色,很快便合攏雙翼。肆意絞殺著其中的任何敵人,所過之處再無半點生機。就連號稱精銳的朔方鐵騎也在神威營面前毫無反抗之力,更何況是這支普通的叛軍巡騎。一面倒的屠殺毫無懸念,神威營幾乎只是一沖而過,便將近千叛軍巡騎踐踏于鐵蹄之下。

城上的叛軍似乎為之驚呆了,他們之前也算是經歷了戰場的洗禮,但卻何曾見過如此恐怖的獵殺速度。這還是戰斗嗎?直到對方馳出里許,才有少數士兵驚醒過來,一時間鳴警之聲大作。

看著后面四面匯集而來的追兵,劉虎不屑的笑了笑,天下間能阻擋神威營前進腳步地,似乎還找不出幾個來。“三十二個,誠哥你呢?”

“好像就你的零頭。”楊誠回頭看了看未折一人的騎兵們,不由暗暗感嘆。戰場的主角到底還是騎兵,無與倫比的速度與殺傷力,不管他如何訓練荊州軍,恐怕也難以企及。

“你可落后了。”劉虎搖了搖頭,大笑道:“以前在統領大人麾下,我們四個加起來還沒你地零頭呢。”

“臭小子,可別得意地太早!”看到劉虎那熟悉的表情,楊誠也不禁被激起了斗志,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李平北手下地日子里。

“說大話誰不會,機會又來了!”雍門要塞在望,不過卻已經有上萬叛軍開始在城外修筑防御工事,顯然是要杜絕任何人從城中離開。劉虎他們沖得太快,雖然各處城墻上的烽火臺早已點然,但這些人仍然沒有做出任何防備一般。眼見一隊騎兵飛快沖來,正面的士兵紛紛丟下手中地工具,倉促結陣。

“叮!”一聲金鳴從城墻上響起,還未結好陣式的士兵又紛紛散開,倉皇地避開騎兵的鋒芒。鄭志愉及數名心腹將領立于城樓之上,看著神威營直抵雍門而入,冷笑不已。

“孫堯安不是這么能干的嗎?先是勇字三營,現在連劉虎回來了!”一名將領不滿地說道。將劉虎和楊誠拖在長安城外,對于他們下一步的攻城大有助益,楊誠一直沒有用弓的機會,是以倒還沒人發覺連他也回來了。

“正好可以一網打盡。”鄭志愉倒沒有多大的氣憤,極是自傲地說道:“這天下第一堅城不也被我們一天就攻下了嗎?其余跳梁小丑,又豈能反抗。倒是那小皇帝出逃的事,必須立即查清,若然屬實須得立即回報閥主。”叛軍破城時,城中的百姓仍有大半未能離開,西面兩道城門處均聚集了不少準備離城的百姓。只不過這些人均是人云亦云,根本無法確定消息的真假。

“前方再遇敵襲!”

孫堯安勒住戰馬。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地表情,不過略有些憤怒的聲音卻完全顯現了他現在的心情:“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反抗的逃離之后,孫堯安知道肯定會受到鄭志愉的責難,是以直奔渭南大營。也合該他流年不利,途中的幾處樹林和村莊居然被人設伏。而且對方一擊即

著周圍不利于騎兵地地形。讓他連追擊也難辦到。無又下令繞開所有樹林、山崖和村莊,專走寬闊的平地,沒想到居然還是沒能逃脫噩運。

“這次只是陷井,并沒有敵人。”

“哼!”孫堯安冷哼一聲,雙眸中盡是殺意:“損失情況如何。”一路行來他一直在思考,越想越覺得自己完全落入了楊誠的算計中,對方甚至加自己離開的路線也沒有絲毫差錯。河東鐵騎是他手中的王牌,卻也正是他的弱點所在。在征北軍中時。為了取勝他是毫不在乎士兵的傷亡的,即使是只留下他一個人,朝廷自然會迅速給予補充;河東鐵騎卻不同,它的存在只是為了這一場叛亂而已,一旦叛亂結束,鄭家是絕對不會再容忍其存在地。

這些年他費盡心思的將河東鐵騎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為的便是最后的攤牌。這些忠誠于他的士兵死一個便少一個,他手中保存自己的籌碼便弱一分。正是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作用下,讓他自己束縛了自己的手腳,再難現當年征北名將的風采了。

“傷了二十七人。戰馬一百一十五匹。”

“繼續前進,不用停留。”孫堯安嘆了口氣,言語中略有些無奈。這一次他可是虧大了,不僅折損了近六千騎兵,而且還完全得罪了幾乎是內定了地鄭氏繼承人鄭志愉。他現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楊誠和劉虎將鄭志愉打得慘一些。那樣或可讓他東山再起。若是相反的話,恐怕他也只好去尋汪甫業。做個嘯傲草原的馬賊了。

剛要前行,孫堯安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一股極為危險的感覺毫無緣由地出現在他腦海里。還未等他出聲未警。兩旁地地里突然一陣翻滾,接著數百人似乎從地下冒出來一般,將他及其數百親衛圍在其中。

“防御!”孫堯安大喝一聲,自己卻縱身躍出,在空中卷起一陣劍花,向左側敵人撲去。

“咻……”幾乎是在孫堯安剛剛躍起那一瞬間,羽箭破空之聲也隨之響起。雖然只有數百人,但卻讓人感覺有數千人齊射般的威勢。

“叮叮叮!”孫堯安拔開幾支射向自己地羽箭,心中也不由凜然。憑他的身手,一般的羽箭根本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可是剛才拔開那幾支羽箭,竟然讓他有一種極為吃力地感覺。若是再多上一兩支,或許他就要飲恨箭下了。

孫堯安的這些親衛騎士也無不是千里挑一的好手,雖然事起倉促,但卻沒有一絲猶豫,在對方羽箭射出之際,已然藏身與馬腹之下。雖然戰馬是騎兵最親近的朋友,但此時卻已經無法顧及了。不過射箭之人顯然也不是平庸之輩,饒是騎兵們反應迅速,卻仍有數十人中箭。沒有悲痛,只有果決,躲過第一輪箭雨的騎士們紛紛策馬拔刀沖出,即使是戰馬受傷的騎兵,也是大步踏前,不甘落后。

埋伏的箭手們對敵人的沖來似乎連正眼也不快,嫻熟而又冷靜的挽弓,射箭。接連三輪,近半的騎兵便已倒在了沖刺途中。眼見對方沖近,其中部份弓箭手更迅速收起弓箭,從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左手舉著一個小巧的圓盾,竟然毫無畏色的迎了上來。

看著凝聚著自己最多心血的親衛騎兵一個個倒下,孫堯安幾乎要暈了過去。這些人才最最忠于他的死士,是他在最后關頭保命的資本,沒想到竟然在這里被人當成了箭靶。

急怒之下,孫堯安全無保留,拼出全力沖了上來,整個人幾乎已化為了一道淡淡的殘影。弓箭手中也有兩道極快的人影迎了上來,寒光閃現,刀鋒相交的聲音不絕于耳,雙方竟然拼個勢均力敵。孫堯安真是又驚又怒,除了之前遇到的屠一萬,還沒有人能逼他使出全部的實力來,可是在他全力進攻之下,竟然不能傷這兩人分毫。不過他心里也清楚,這兩個其實實力并不如他,不過配合卻極為默契,顯然是經過長期的合擊訓練。

孫堯安與二人相斗激烈時,騎兵們也與迎上的弓箭手斗成了一團。不過他們卻沒有孫堯安這么幸運,本以為孱弱的弓手們在他們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但卻事與愿違,憑著匕首與小盾,這些弓手竟然不輸半分。更為要命的是,那些仍站在原地的弓手們仍然冷靜的射出一支支羽箭,這些羽箭似乎是長了眼睛一般,精準的分清纏斗中的雙方,完全沒有誤傷一人。此消彼長之下,饒是騎兵們近戰要略勝一籌,卻也迅速落到下風,敗亡已成定局。

激戰中的孫堯安更加驚懼,對方的實力顯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不僅領頭的人足以和他相抗,甚至其中普通的一員,也不遜于他引以為傲的親衛。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親衛隊便要全軍覆沒于此。一待親衛們戰死,面對數百可稱神射手的敵人圍攻,即使是強悍如他,也逃不脫飲恨于此的結局。

“莫非這里竟然就是我的葬身之地?”闊別已久的懼意浮上心頭,孫安的劍勢再無之前的凌厲。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19
第七十七章 關洛爭雄·四十一

"叮!”劍如靈蛇,精準地擊中匕首鋒刃之處,一股強量頓時沿著匕身急襲而下,匕首的主人如中雷噬,連連后退,一時間空門大開。孫堯安卻并沒有趁勢而入,劍鋒一挑,于電光火石間蕩開從側面襲來短矢,接著欺身攻向另一名拼死來救同伴的人。

在經歷了短暫的恍惚之后,孫堯安卻反而進入了一種平靜的心態,就如往日他在戰場上忘死拼殺一般,出手又快又準,再無絲毫停滯與猶豫。劍勢大漲之下,與他纏斗的二人似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若非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恐怕早已成為孫堯安的劍下亡魂。饒是如此,二人也是險象環生,恐怕支持不到周圍箭手全殲孫堯安的親衛騎兵,便難逃敗亡之局了。

“咻咻!”正當二人應付得愈感吃力之時,兩支羽箭閃電馳來,直指孫安的后背。箭勢凌厲,連孫堯安也不得不放棄對二人的搶攻,扭腰一轉,劍尖如毒蛇吐信。只聞兩聲脆響,兩只羽箭尾翼一顫,頓時改變了行進的方向,從孫堯安左右激射而去。不過孫堯安卻也并不輕松,對方羽箭的力道大得超乎想象,雖然成功的拔開了這兩箭,但卻讓他手臂仍然為之發麻。若不是因為他對之前與他相斗二人的箭留著極深的印象,只怕剛才那一下便足以讓他受創了。

對方似乎只是為了替在他劍下已經左支右拙的二人解圍,一箭射出之后并未有后續的動作。孫堯安持劍而立,也并沒有立即進攻,反而略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在他背后放箭的兩人。這兩人均是一身勁裝,身材修長。看起來雖然并不十分強壯,但卻給他一種極為危險地感覺。二人射出一箭后已然將短弓挎在后背,從數十步外緩緩走來,舉手投足之間均透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小哲、小戰,看來你們的麻煩不小呢。”右側那名臉龐略有些粗獷的男子淡淡地笑著,眼神卻緊緊地鎖定在孫堯安身上。左側那名男子卻并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從小退處拔出一把和另外兩人完全相同的匕首,倒握匕柄,緩緩地置于胸前,冰冷的眼神卻不斷在孫堯安身上梭巡,似乎在考慮一會要將匕首從哪里刺入一般。

孫堯安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極為不舒服地感覺。這兩人與之前配合起來形如一人的另外兩人完全不同,二人雖然并肩走來,但步伐卻完全不一致,或可說剛好相反。那種詭異而又穩定的規律,卻直讓孫堯安生出戒備之心:這兩人仍然是合擊的高手。但比起之前的兩人來,攻擊只怕更加凌厲。他好不容易恢復到逼近巔峰的狀態,對付兩個或許還游刃有余,但是對上四個,恐怕就會形勢逆轉了。

先前的二人并肩而立,不約而同的擺出個戰斗的姿勢,齊聲應道:“沖哥小心,這家伙似乎……似乎預先知道我們行動一樣!”想起之前地戰斗,二人似乎仍然心有余悸,對手雖然不弱。但卻也絕無輕易對付二人的可能。但偏偏不論他們二人如何變幻,卻沖能被對方后發先制的長劍阻住攻勢,直到后面更是連連擊之力也沒有。

孫堯安卻是微微一顫。這可是他秘不示人,賴以保命的殺手锏,除了當初傳授給他的那人和在華山小道傷了他的屠一萬外。便再沒有人知曉了。誰知道這才交手沒多久。竟然就被對方察覺。確實,憑著他在靈力方面的修為。讓他的感覺比起常人敏銳數倍,特別是所有能威脅到他的舉動,他都可以憑著氣機的變化而提前察覺。雖然時間非常短暫。但以他地身手來說已經足以做出正確有效的反應,化解別人的致命殺著。就如上次在山谷中,楊誠每每將氣機鎖定了他,卻均被他察覺而躲開,強如楊誠卻沒有一絲下手的機會。

本來以他的身手,即使是全力發揮,也并不能在二人聯手下討到什么好處。但憑著料敵于先地優勢,這才占據絕對地上風。不過他的靈力修為并不高,若是遇到多人圍攻時,效用便會大大降低,更不要說這四人沒有一個比他弱多少。只要四人一聯手,他再不會有之前地風光,甚至會迅速落敗。

“哦?”被叫沖哥的男子似乎略有些驚訝,接著冷笑道:“那我們就不要客氣了,一起上,迅速結果了他。張先生已經在等著了,況且……”望了望遠處飛揚的塵土,匕首已經在握。“時間不多,上!”

上字剛停,四人幾乎同時而動。四人地動作都是迅捷無比,一般人只能見到淡淡影子,根本無法捕捉到其確切的動向。孫堯安也是一驚,四人對手未免也太快了吧。一時間他已經無法埋怨對方的不夠光明,猛地咬牙,斜著身子往北面突去。“叮!”蕩開一人的匕首,趁著四人尚未合圍之際,他已經傾盡全力地向北逃去。

四人的攻勢為之一滯,顯然也沒料到孫堯安居然還未接戰便果斷逃走。這一滯頓時為孫堯安爭取了數步的距離,四人奮力而追,不過因為失了先機,一時間卻哪里追得上。孫堯安雖然大半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但此時全力逃命,速度竟絲毫不比四人遜色。眼見對方發現異狀而趕回的大隊騎兵越來越近,四人幾乎同時的取下短弓,在狂奔之中搭箭而射。

四支羽箭齊向孫堯安射去,頓時令其臉色一青。四人的箭技比起之前的楊誠雖然略有些遜色,但卻已經是天下有數的水平了。四箭齊發,他又一心奔逃,心理和氣勢上均落了下風,哪有可能象之前那般看似輕巧的拔開。當下身子魚躍而出,絲毫不顧顏面的就地一滾。“哧!”雖然僥幸逃過了其中三支,但最后的一支均從了右臂透出,帶走大塊血肉。孫堯安卻也顧不得徹骨的巨痛,仍然咬牙向前狂奔。

這一耽擱,雙方的距離進一步拉大。而對方地援騎卻已在千步之外。“鐺!”金鳴之聲從遠處傳來,四人對視一眼,無奈的停下了腳步。極為不甘的瞪了腳步已經略有些踉蹌的孫堯安,轉向已經臨近尾聲的戰場奔去。

夜幕降臨,雍城要塞***通明,不斷有一隊隊盔甲鮮明的士兵來回巡邏。高聳地城墻上。人影綽綽,刀槍林立,劃破長空的火箭不時出現在城下早已被清理出來的數百步的空地上,任何試圖借著黑暗逼近的企圖,都將難以達成。可供五人并行的城道上,每隔數步置有一輛投石或巨弩借著獵獵的火光散發著森冷的殺意,任何進入它們射程的入侵者,都將受到沉重地打擊。火油、擂木……各種用于城防的物資四處可見,要塞之內靠墻處。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倉庫,幾乎每一個倉庫都被這次物資擠滿。



雍門要塞本作為抗擊匈奴的橋頭堡,建筑之時便遠勝于內外城墻,甚至比起皇城也毫不遜色。大陳本就是竊取前朝權柄而立,是以對防范大臣作亂花了不少的心思,一旦有大臣起兵作亂,皇族成員便可從秘道由皇城避至雍門要塞,憑著其特殊的位置與無與倫比的防御,保障皇族成員的安全。只是大陳立國之后,世家門閥的勢力一直被歷代帝王強力打壓。大臣作亂之事倒還從未發生;再加上章盛將匈奴的威脅隔于境外,雍門要塞便逐漸淪落為軍械庫的地位,直至陳博令劉虎再度將其開啟。

單從要塞地角度來看,雍門要塞不論其城防還是物資儲備,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塞。若不是陳博年幼。雖然從其父口中知其重要信。但卻無法生出絕對的信任,否則以其性格。恐怕寧愿退避要塞,也不去巡幸巴蜀了。但劉虎卻是親手重新開啟雍門要塞的人,對其性能當然有著充分的了解。是以才有雍門要塞在手,叛軍不足為患地強大自信。而鄭志愉占據外城后地第一件事,便是派出重兵圍困而不敢做出絲毫進攻的勢態。

此時位于要塞地下地議事大廳里,卻是人頭攢動。雍門要塞內的所有千夫長及以上將領,齊聚一堂;內城雖然隨時面臨鄭志愉的進攻,但東城校尉唐道正和南城校尉杜業農仍然從秘道趕來。這是一場關系到長安戰局地戰前會議,在場的人數雖眾,但卻是人人危襟正坐,表情嚴肅,不敢發出絲毫雜音。

楊誠穩坐上首,劉虎則在他略靠下的右下坐下。本來楊誠要劉虎與他并坐,可劉虎卻執意不肯,并拋出一軍無二帥的理由,讓楊誠啞口無言。想想也確是這個理,便也不在勉強。依二人現在的品秩,倒也確實只有楊誠坐得這個首座。至于居于楊誠之下,劉虎卻是沒有半點異議。在征北軍中時,他便一直唯楊誠馬首是贍,雖然現在地位不同了,但他對楊誠的情誼倒是沒有絲毫的減弱。

陳博率眾臣棄城而走,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了楊誠與劉虎身上,是以對二人的封賞毫不吝嗇。劉虎從三品的得勝將軍,一躍成了威武侯,還得到了欽差大臣才擁有的先斬后奏、臨機專斷之權。楊誠之前便已經是兩州刺史,此次更被封為之前章盛屢立戰功后才獲得的忠勇侯,并欽命招討大將軍,專責平叛事宜。所有叛亂相關的州郡,他都有調動軍隊,罷免、任命官吏的權力,一品以下官員他都可以先斬后奏。

開始知道自己獲得這一系列的封賞時,楊誠并沒有什么感覺,只是忙著解決孫堯安的威脅。直到進入雍門要塞后,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空閑時間內,卻讓準備好好補一下睡眠的他難以入睡了。地位越高,責任便越重。執掌荊州的時候,他便有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感,畢竟數十萬人的福掌握到了自己一個人手中。幸好還有葉浩天和張識文大力協助他,才使得很多心愿得以實現。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剌史,若是單靠他一人的話,交州和荊州根本就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大好局面。

而現在,與他聯上關系的不僅僅是荊州和交州的兩百萬百姓,是整個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而他面對的不再是黃功舉、謝明倫那樣亂民,而是根基深厚,有著上百萬大軍的三家叛軍。以前只是想著聽從朝廷的安排,為結束這場紛爭出點力,但現在一下子發現沒有人安排他,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一時間還真有些難以接受。

這個招討大將軍可不好當。除了荊州軍外,天下所有屬于朝廷的軍隊他都有權調動,荊州軍自然是與他一條心,但是其他人呢?除了劉虎能與他共進退外,其他人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調動了。葉家和南乘風因為徐州的爭奪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他幾次派人調解,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就算他現在可以明正言順的節制他們,但恐怕也沒會言聽計從。而更遠的譚淵更是鞭長莫及,以他和陳氏皇族的舊仇,恐怕也不會比葉家、南乘風他們好多少。

官倒是升了,不過手中的實力卻并沒有什么變化。單憑荊州軍和抽走五萬精銳禁軍的京畿部隊,想要抗衡十倍于己的叛軍,這場仗打起來可并不容易。荊州軍經過前面的一系列戰斗,折損已是前所未有,公孫勇駐在南陽的部隊是不能動的,真正能投入關中大戰的荊州軍不會超過三萬;關中的京畿部隊倒是一支精銳,但先被趙長河帶走了一半,接著禁軍也護著皇帝和大臣們去了巴蜀,留下來的便僅剩七八萬,其中駐防內城的四萬人還算不上什么精銳。

十萬大軍,說起來倒還真不少。但是比起叛軍進入關中的部隊,恐怕就相形見拙了。雖然叛軍中真正的精銳更少,若是加上趙長河這個變數,那便足以讓他頭痛了。

暗自嘆了口氣,楊誠摒去心中的雜念,逐一打量著在坐的諸將。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但眼神卻是異樣的堅決。楊誠點了點頭,有這么多忠勇之輩愿意留下來與自己并肩而戰,又有什么困難不可以克服呢。知不可為而為之,下一刻激昂的斗志已在楊誠心中升起。讓我們一起為天下蒼生而戰吧!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24
第七十七章關洛爭雄·四十一

"叮! ”劍如靈蛇,精準地擊中匕首鋒刃之處,一股強量頓時沿著匕身急襲而下,匕首的主人如中雷噬,連連後退,一時間空門大開。孫堯安卻並沒有趁勢而入,劍鋒一挑,於電光火石間蕩開從側面襲來短矢,接著欺身攻向另一名拼死來救同伴的人。

    在經歷了短暫的恍惚之後,孫堯安卻反而進入了一種平靜的心態,就如往日他在戰場上忘死拼殺一般,出手又快又準,再無絲毫停滯與猶豫。 劍勢大漲之下,與他纏鬥的二人似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若非二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恐怕早已成為孫堯安的劍下亡魂。 饒是如此,二人也是險象環生,恐怕支持不到周圍箭手全殲孫堯安的親衛騎兵,便難逃敗亡之局了。

    “咻咻!”正當二人應付得愈感吃力之時,兩支羽箭閃電馳來,直指孫安的後背。 箭勢凌厲,連孫堯安也不得不放棄對二人的搶攻,扭腰一轉,劍尖如毒蛇吐信。 只聞兩聲脆響,兩隻羽箭尾翼一顫,頓時改變了行進的方向,從孫堯安左右激射而去。 不過孫堯安卻也並不輕鬆,對方羽箭的力道大得超乎想像,雖然成功的拔開了這兩箭,但卻讓他手臂仍然為之發麻。 若不是因為他對之前與他相鬥二人的箭留著極深的印象,只怕剛才那一下便足以讓他受創了。

    對方似乎只是為了替在他劍下已經左支右拙的二人解圍,一箭射出之後並未有後續的動作。 孫堯安持劍而立,也並沒有立即進攻,反而略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在他背後放箭的兩人。 這兩人均是一身勁裝,身材修長。 看起來雖然並不十分強壯,但卻給他一種極為危險地感覺。 二人射出一箭後已然將短弓挎在後背,從數十步外緩緩走來,舉手投足之間均透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小哲、小戰,看來你們的麻煩不小呢。”右側那名臉龐略有些粗獷的男子淡淡地笑著,眼神卻緊緊地鎖定在孫堯安身上。 左側那名男子卻並沒有說話。 只是伸手從小退處拔出一把和另外兩人完全相同的匕首,倒握匕柄,緩緩地置於胸前,冰冷的眼神卻不斷在孫堯安身上梭巡,似乎在考慮一會要將匕首從哪裡刺入一般。

    孫堯安心中不由生起一股極為不舒服地感覺。 這兩人與之前配合起來形如一人的另外兩人完全不同,二人雖然並肩走來,但步伐卻完全不一致,或可說剛好相反。 那種詭異而又穩定的規律,卻直讓孫堯安生出戒備之心:這兩人仍然是合擊的高手。 但比起之前的兩人來,攻擊只怕更加凌厲。 他好不容易恢復到逼近巔峰的狀態,對付兩個或許還游刃有餘,但是對上四個,恐怕就會形勢逆轉了。

    先前的二人並肩而立,不約而同的擺出個戰鬥的姿勢,齊聲應道:“沖哥小心,這傢伙似乎……似乎預先知道我們行動一樣!”想起之前地戰鬥,二人似乎仍然心有餘悸,對手雖然不弱。 但卻也絕無輕易對付二人的可能。 但偏偏不論他們二人如何變幻,卻衝能被對方後發先制的長劍阻住攻勢,直到後面更是連連擊之力也沒有。

    孫堯安卻是微微一顫。 這可是他秘不示人,賴以保命的殺手鐧,除了當初傳授給他的那人和在華山小道傷了他的屠一萬外。 便再沒有人知曉了。 誰知道這才交手沒多久。 竟然就被對方察覺。 確實,憑著他在靈力方面的修為。 讓他的感覺比起常人敏銳數倍,特別是所有能威脅到他的舉動,他都可以憑著氣機的變化而提前察覺。 雖然時間非常短暫。 但以他地身手來說已經足以做出正確有效的反應,化解別人的致命殺著。 就如上次在山谷中,楊誠每每將氣機鎖定了他,卻均被他察覺而躲開,強如楊誠卻沒有一絲下手的機會。

    本來以他的身手,即使是全力發揮,也並不能在二人聯手下討到什麼好處。 但憑著料敵於先地優勢,這才佔據絕對地上風。 不過他的靈力修為並不高,若是遇到多人圍攻時,效用便會大大降低,更不要說這四人沒有一個比他弱多少。 只要四人一聯手,他再不會有之前地風光,甚至會迅速落敗。

    “哦?”被叫沖哥的男子似乎略有些驚訝,接著冷笑道:“那我們就不要客氣了,一起上,迅速結果了他。張先生已經在等著了,況且……”望瞭望遠處飛揚的塵土,匕首已經在握。 “時間不多,上!”

    上字剛停,四人幾乎同時而動。 四人地動作都是迅捷無比,一般人只能見到淡淡影子,根本無法捕捉到其確切的動向。 孫堯安也是一驚,四人對手未免也太快了吧。 一時間他已經無法埋怨對方的不夠光明,猛地咬牙,斜著身子往北面突去。 “叮!”蕩開一人的匕首,趁著四人尚未合圍之際,他已經傾盡全力地向北逃去。

    四人的攻勢為之一滯,顯然也沒料到孫堯安居然還未接戰便果斷逃走。 這一滯頓時為孫堯安爭取了數步的距離,四人奮力而追,不過因為失了先機,一時間卻哪裡追得上。 孫堯安雖然大半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但此時全力逃命,速度竟絲毫不比四人遜色。 眼見對方發現異狀而趕回的大隊騎兵越來越近,四人幾乎同時的取下短弓,在狂奔之中搭箭而射。

    四支羽箭齊向孫堯安射去,頓時令其臉色一青。 四人的箭技比起之前的楊誠雖然略有些遜色,但卻已經是天下有數的水平了。 四箭齊發,他又一心奔逃,心理和氣勢上均落了下風,哪有可能像之前那般看似輕巧的拔開。 當下身子魚躍而出​​,絲毫不顧顏面的就地一滾。 “哧!”雖然僥倖逃過了其中三支,但最後的一支均從了右臂透出,帶走大塊血肉。 孫堯安卻也顧不得徹骨的巨痛,仍然咬牙向前狂奔。

    這一耽擱,雙方的距離進一步拉大。 而對方地援騎卻已在千步之外。 “鐺!”金鳴之聲從遠處傳來,四人對視一眼,無奈的停下了腳步。 極為不甘的瞪了腳步已經略有些踉蹌的孫堯安,轉向已經臨近尾聲的戰場奔去。

    夜幕降臨,雍城要塞***通明,不斷有一隊隊盔甲鮮明的士兵來回巡邏。 高聳地城牆上。 人影綽綽,刀槍林立,劃破長空的火箭不時出現在城下早已被清理出來的數百步的空地上,任何試圖藉著黑暗逼近的企圖,都將難以達成。 可供五人並行的城道上,每隔數步置有一輛投石或巨弩藉著獵獵的火光散發著森冷的殺意,任何進入它們射程的入侵者,都將受到沉重地打擊。 火油、擂木……各種用於城防的物資四處可見,要塞之內靠牆處。 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倉庫,幾乎每一個倉庫都被這次物資擠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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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門要塞本作為抗擊匈奴的橋頭堡,建築之時便遠勝於內外城牆,甚至比起皇城也毫不遜色。 大陳本就是竊取前朝權柄而立,是以對防範大臣作亂花了不少的心思,一旦有大臣起兵作亂,皇族成員便可從秘道由皇城避至雍門要塞,憑著其特殊的位置與無與倫比的防禦,保障皇族成員的安全。 只是大陳立國之後,世家門閥的勢力一直被歷代帝王強力打壓。 大臣作亂之事倒還從未發生;再加上章盛將匈奴的威脅隔於境外,雍門要塞便逐漸淪落為軍械庫的地位,直至陳博令劉虎再度將其開啟。

    單從要塞地角度來看,雍門要塞不論其城防還是物資儲備,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塞。 若不是陳博年幼。 雖然從其父口中知其重要信。 但卻無法生出絕對的信任,否則以其性格。 恐怕寧願退避要塞,也不去巡幸巴蜀了。 但劉虎卻是親手重新​​開啟雍門要塞的人,對其性能當然有著充分的了解。 是以才有雍門要塞在手,叛軍不足為患地強大自信。 而鄭志愉佔據外城後地第一件事,便是派出重兵圍困而不敢做出絲毫進攻的勢態。

    此時位於要塞地下地議事大廳裡,卻是人頭攢動。 雍門要塞內的所有千夫長及以上將領,齊聚一堂;內城雖然隨時面臨鄭志愉的進攻,但東城校尉唐道正和南城校尉杜業農仍然從秘道趕來。 這是一場關係到長安戰局地戰前會議,在場的人數雖眾,但卻是人人危襟正坐,表情嚴肅,不敢發出絲毫雜音。

    楊誠穩坐上首,劉虎則在他略靠下的右下坐下。 本來楊誠要劉虎與他並坐,可劉虎卻執意不肯,並拋出一軍無二帥的理由,讓楊誠啞口無言。 想想也確是這個理,便也不在勉強。 依二人現在的品秩,倒也確實只有楊誠坐得這個首座。 至於居於楊誠之下,劉虎卻是沒有半點異議。 在征北軍中時,他便一直唯楊誠馬首是贍,雖然現在地位不同了,但他對楊誠的情誼倒是沒有絲毫的減弱。

    陳博率眾臣棄城而走,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了楊誠與劉虎身上,是以對二人的封賞毫不吝嗇。 劉虎從三品的得勝將軍,一躍成了威武侯,還得到了欽差大臣才擁有的先斬後奏、臨機專斷之權。 楊誠之前便已經是兩州刺史,此次更被封為之前章盛屢立戰功後才獲得的忠勇侯,並欽命招討大將軍,專責平叛事宜。 所有叛亂相關的州郡,他都有調動軍隊,罷免、任命官吏的權力,一品以下官員他都可以先斬後奏。

    開始知道自己獲得這一系列的封賞時,楊誠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忙著解決孫堯安的威脅。 直到進入雍門要塞後,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空閒時間內,卻讓準備好好補一下睡眠的他難以入睡了。 地位越高,責任便越重。 執掌荊州的時候,他便有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感,畢竟數十萬人的福掌握到了自己一個人手中。 幸好還有葉浩天和張識文大力協助他,才使得很多心願得以實現。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剌史,若是單靠他一人的話,交州和荊州根本就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大好局面。

    而現在,與他聯上關係的不僅僅是荊州和交州的兩百萬百姓,是整個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 而他面對的不再是黃功舉、謝明倫那樣亂民,而是根基深厚,有著上百萬大軍的三家叛軍。 以前只是想著聽從朝廷的安排,為結束這場紛爭出點力,但現在一下子發現沒有人安排他,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肩上,一時間還真有些難以接受。

    這個招討大將軍可不好當。 除了荊州軍外,天下所有屬於朝廷的軍隊他都有權調動,荊州軍自然是與他一條心,但是其他人呢? 除了劉虎能與他共進退外,其他人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調動了。 葉家和南乘風因為徐州的爭奪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他幾次派人調解,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就算他現在可以明正言順的節制他們,但恐怕也沒會言聽計從。 而更遠的譚淵更是鞭長莫及,以他和陳氏皇族的舊仇,恐怕也不會比葉家、南乘風他們好多少。

    官倒是升了,不過手中的實力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單憑荊州軍和抽走五万精銳禁軍的京畿部隊,想要抗衡十倍於己的叛軍,這場仗打起來可並不容易。 荊州軍經過前面的一系列戰鬥,折損已是前所未有,公孫勇駐在南陽的部隊是不能動的,真正能投入關中大戰的荊州軍不會超過三萬;關中的京畿部隊倒是一支精銳,但先被趙長河帶走了一半,接著禁軍也護著皇帝和大臣們去了巴蜀,留下來的便僅剩七八萬,其中駐防內城的四萬人還算不上什麼精銳。

    十萬大軍,說起來倒還真不少。 但是比起叛軍進入關中的部隊,恐怕就相形見拙了。 雖然叛軍中真正的精銳更少,若是加上趙長河這個變數,那便足以讓他頭痛了。

    暗自嘆了口氣,楊誠摒去心中的雜念,逐一打量著在坐的諸將。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但眼神卻是異樣的堅決。 楊誠點了點頭,有這麼多忠勇之輩願意留下來與自己並肩而戰,又有什麼困難不可以克服呢。 知不可為而為之,下一刻激昂的鬥誌已在楊誠心中升起。 讓我們一起為天下蒼生而戰吧!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25
第七十八章 關洛爭雄·四十二

一片崇敬的目光中,楊誠開始了戰況的分析,不時的征詢投向面色有異的將領。本來以楊誠和出身與資歷,很難在京畿軍中站穩腳跟的,饒是劉虎在長安呆了這幾年,也僅僅得到了一些少壯派的支持。不過因為趙長河與陳博的兩次大抽血,再加上之前趙長河剛上任時刻意打壓那些桀驁不遜的將領,是以現在留在長安的這些將領,幾乎大部分都是沒什么背景的新人。

他們大多起于最底層,而楊誠和劉虎恰好在他們心目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若要真正比較起來,楊誠的影響更甚于劉虎。畢竟楊誠一直在地方,不論是施政方面遠揚的口碑,還是幾次出兵的驕人戰績,通過百姓的口耳相傳和鐵嚴華的推波助瀾,在中下層的百姓中幾乎都已廣為人知。是以在會議召開前,劉虎當眾宣讀了關于晉升楊誠的圣旨,竟惹得眾人齊聲歡呼。

毫無阻礙的獲得眾將的支持,楊誠也是頗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的聲名已經傳到了這里。只是開始會議之后,他卻略有些不適應。這次來得匆忙,荊州一系的將領連一個也沒在場,除了劉虎及其心腹將領外,其他人幾乎都是第一次見面。在這樣的環境下,他自然不能像與荊州諸將商議那般揮灑自如,每每遇到有人露出疑色,他都停下來耐心地征詢意見。

眾將見他如此隨和,心里便更親近了一些,初時略有的拘謹便消失無蹤,越發的暢所欲言起來。等介紹完現時長安的形勢后,廳內已經鬧哄哄的議論起來。劉虎皺了皺眉。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人聲才漸漸靜下。畢竟他在長安已經數年,軍中的名聲或許不如楊誠,但卻是積威已久,再加上他平時對外人不芶言笑,怕他的人還真不少。

“忠勇侯親自給大家介紹了目前的情況。是想讓大家積極建言。不過軍中不是市井酒樓,要表達意見的,一個個站起來說!”劉虎聲音不大,不過卻極具威嚴,半晌都沒有一人敢吱聲。剛才楊誠一開口,劉虎心里便暗暗叫糟:楊誠表現的實在太和善了。雖然他也知道楊誠本性如此,不過楊誠初掌大權,正該借此機會樹立自己地絕對權威,以保障今后能夠令行禁止。誰知道他不僅語氣表情都極為和善。甚至還主動停下自己的話,來聽取這些下屬淺薄的見解。

倒不是他看不起這些中級將領,實在是京畿部隊數十年未經戰事,雖然被章盛訓練得如龍似虎,不過對于戰局和戰場的把握卻顯得有些紙上談兵了。要是他來,他根本懶得聽這些人廢話,直接擲下嚴令,分派各人的任務便是了。雖然顯得有些專斷,不過他卻不相信這些人里會有高明過他的。這樣干凈利落,哪會有現在這般喧鬧。

楊誠眼神中閃過一絲黠笑。淡然說道:“沒事,大家有什么想法盡管直說,我絕不會以言罪人。叛軍肆虐,正需要我們群策群力,早日讓天下恢復平靜。”他和劉虎早就商議好了。他扮紅臉。劉虎扮黑臉,以應付可能會發生的哄亂。在荊州軍中由于他積威已久。不管用什么樣的語氣都會令眾將細心聆聽。不過面對這些完全不認識的將領,他卻并不想以太過嚴厲地手段搞得生分了。眾人對他并無畏懼,意料中的喧鬧便少不了了。

說起來關中的一切叛軍和這些將領都比他要熟悉得多。雖然現在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平叛的大致輪廓,仍需要得到這些將領全力的配合與支持。況且親近與畏懼的區別,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可不希望這些將領成為畏于軍令的木偶,只知道機械的執行命令。只有充分的調動他們地參戰意識,才能真正發揮出這支由章盛訓練出來的京畿部隊的真實戰力。

確實,從之前的數場戰斗來看,京畿部隊確實算得上是精銳,但這僅僅是來自于他們的裝備與個人實力而已。隱約中楊誠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至少與自己想象中地那樣有著一定地差別。直到在進入雍門要塞后,他才從眾人凝重、堅毅而又夾雜著一絲茫然的眼神,發現了端倪—京畿部隊地軍魂沒了。

章盛這個無敵的統帥雖然久不視事,但卻一直都作為京畿甚至是朝廷軍隊的精神支柱而存在。但是在章盛撒手離世后,這個精神支柱卻在傾刻間轟然倒塌,章氏父子地無能、趙長河的任人唯親、陳博猜疑之下任用宦官為監軍……之后的種種都讓這支精銳的部隊陷入了無盡的茫然與迷惑之中。反觀神威營,因為劉虎的存在,仍然保持著其巔峰水平的戰力,在京畿部隊中猶如鶴立雞群。不過若是他們也遭遇到京畿部隊這樣的事情,想必也無法獲得以數百人殺得數萬朔方鐵騎駐足營內的輝煌戰績吧。

京畿部隊已經四分五裂,趙長河與陳博抽走的又幾乎全是精銳,猶留在長安的,除了褚與任和歐陽忠平的兩營騎兵外,已經不是那么出

不過楊誠有信心,只要能重塑他們的軍魂,必然可以部隊煥發出其應有的光彩。要重塑軍魂,便得首先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接受自己,這些絕不是一道道嚴厲的軍令可以辦到的。

或許懾于劉虎不斷梭巡的嚴厲眼神,在楊誠發話之后眾人仍然保持著沉默。足足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名面相老實忠直的千夫長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楊誠鼓勵的眼神后才嚅嚅說道:“依末將看來,我們據險而守,城中糧草物資充足,就算被困上一年,也沒什么問題。所以,所以末將認為可暫避叛軍鋒芒,固守不出!”



“末將認為萬萬不可!”早在那名千夫長透出固守的意思時,便有數人面露憤憤之色,若不是礙于劉虎的凌厲眼神,只怕早就大聲批駁了。饒是如此,一待那人說完。其中一人便騰然而起,大聲說道:“就算戰死,末將等人也不愿做這縮頭烏龜。叛軍這才剛入長安,并未站穩腳跟;外城還有三十多萬百姓,均是心向朝廷。而且叛軍入城后強占民房,為了方便安置攻城器械。又將東城百姓趕出,將其房屋夷為平地!民心可用,我們正該趁其不備,全力一戰,將其逐出長安城外!”

他周圍的幾名將領均是點頭附和,連劉虎一派的李康信、賴子南等人也是面有贊許之色,只是他們向來唯劉虎之命是從,根本用不著發表自己地見解。楊誠環視眾人,贊同這個意見的倒還真不少。想必是之前城中力薄。不得以而退守內城;而現在劉虎率軍返回,后面還有荊州軍呼應,以京畿軍長久以來的自傲,當然不允許叛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耀武揚威了。而剛才第一個發言的千夫長及幾名與之持相同意見的將領,見大多數人都支持出戰,也不敢犯眾怒,均是低頭不語。

“唐校尉好像有不同的見解?”楊誠轉向嘴角掛著一絲不屑地唐道正,一臉誠心討教的神情。在甲冑鮮明的廳內,唐道正的一身寬大儒衫顯得格格不入。楊誠早已猜到這便是連劉虎也表示贊賞的西城校尉唐道正了,除了以儒將自詡的他。還有誰會如此特立獨行。特別是他向來鄙視沖鋒陷陣的將領,常自言:每陣必前,莽夫而已。軍不折十之八九,豈容吾輩拔劍!這話一出,頓時在軍中引起喧然大波。幾乎大部份將領都心生不滿。若不是在這非常時期。只怕他已經因犯眾怒而無法立足了。

從劉虎口中聽到他這句話時,楊誠也不禁汗顏不已。他和劉虎都算得上唐道正極為鄙視的一類人了。雖然他也知道將領的安危對全軍有著重要地影響,不過他們都是小兵出身,沖鋒陷陣已成了習慣。更固執的認為將領的身先士卒。可以極大的激勵士氣。至于自己可能會當先戰死的情形,卻已經直接忽略了。

正因為這樣,楊誠便對這個未曾謀面的西城校尉極是好奇,從一開始便暗自觀察。不過除了開始打量了楊誠兩眼后,入座后的唐道正便眼觀鼻、鼻觀心,連動都懶得動一下。直到眾將因戰和守爭論時,才有一絲細微的反應,若非楊誠暗中留意,還真無法發現。

聽到楊誠指名要自己發現見解,唐道正似乎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冷靜下來,拱手一禮:“一切旦聽忠勇侯、威武侯之令,末將并無絲毫異議。”說罷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絲毫不理會眾人投向他的目光。

話音一落,頓時引起一陣噓聲。因為之前地言論和作為,唐道正在軍中并不得多少人的贊同,很多人均將其與膽小鬼、任人唯親劃上等號。現在聽到此番言語,眾人鄙視的表情頓時顯露無遺。

見對方婉拒了自己,楊誠卻并沒有放棄,不依不饒地問道:“唐校尉認為現時應戰?應守?”唐道正露出的那絲不屑絕對是有感而發,雖然之前得到劉虎的贊賞,不過楊誠仍想了解這個特別地人物到底有多少水平。

“請恕末將直言,之前西門一戰,唐校尉地一萬人折不過四成,便棄城而逃,還真是不讓自己的拔劍地機會!侯爺問他戰還是守,我看他恐怕最想的是逃,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大家說對不對!”一名素瞧不起唐道正的將領站起來大聲說道,還得意地環視眾將,坐下之后更是挑釁的眼神望著唐道正。他這番言語和表現頓時引得眾人哄然附和,更有人小聲罵著膽小鬼。

楊誠舉手止住眾人的哄鬧,正要開口說話,唐道正卻嗤聲說道:“逃又如何?戰、守不過芶延殘喘而已!長安,死地而已,守之何益?戰之何益。”

這番話一出,宛如水珠掉進了油鍋之中,大廳內頓時炸開了。楊誠也是微微一愣,這唐道正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不知道這是他的氣話還是內心的真實想法。之前聽說了外城丟失的詳細過程之后,他也對唐道正輕易棄守而有些疑惑,雖然明白他們將力量蓄集于內城的意

也不是沒有一絲的介懷。畢竟若不是外城丟得如此之局面至少要好得多。

“軍中執法何在!”劉虎沉聲喝道。微怒地聲音頓時將喧鬧懾住。數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外奔入,齊聲應諾。“帥帳喧嘩者,該論何罪?”瞥了一眼噤若寒蟬的眾人,劉虎慢條絲理的說著。

“斬!”執法慣有的冰冷同時回應。

伸了伸腰,劉虎懶洋洋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有犯此令者。爾等依律執行,不必詢問。”

看著劉虎借伸腰向自己做出的手勢,楊誠心中一笑,表情卻并沒有什么變化:“在這里有什么話都可以說,不過若是大家都一起表達,那又如何說得清楚呢。既然唐校尉此言自有他地理由,我們不如聽他細細說來,若是有異議,待聽完后再說不遲。”

楊誠和劉虎一剛一柔。除了劉虎手下的幾人外,其他人均有些適應不過來。雖然幾乎人人都對唐道正的話不滿,但看了看表情木然的軍中執法,卻不敢再如之前那般。

見避無可避,唐道正當下也不再推托,昂然說道:“叛軍十倍于我,戰,必敗!守,雖可保一時無虞,卻非長久之策。至于民心。之前或許還可用,但皇上避禍離京,人心已惶惶不安,如何可用?更何況三家以前在朝中權勢熏天,暗中投靠的數不勝數。內城之中。又有多少蠢蠢欲動之人!城防雖固,卻寧不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繼續。”見眾人一時驚愕,并沒有發出異議,楊誠舉手示意到。雖然他的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不過心里卻也因唐道正之言而翻起巨浪。確實,三家在長安經營多年,雖然之前陳博已經令人徹查其同黨,但天知道還有多少人暗中投靠了三家。皇帝率百官皇族離京,雖然從之者眾,但留下來的人也不少,這其中便難免有暗中投靠之輩。再加上皇家與門閥之間的糾葛,只要戰事倒向三家,必然會有不少觀風之人倒向叛軍。短期內或許這些人還翻不起什么大浪,但若真是守上三五個月,天知道會不會被其抓住城防中的漏洞,予以致命一擊。

“相反,若是撤出長安,或者逃出長安。忠奸善惡便可立現,這樣才能最終將叛黨一掃而盡!”唐道正神情自若地說道,再不似之前那般平靜,眼神中竟然有一絲激憤。皇帝和重臣地離去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極度失落,時局演變成如此狀況更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本來他已決意安排好弟弟之后戰死殉國的,但劉虎不顧大局的救助朋友的真情顯露又讓他為之感動,本來已如死灰的心又活了過來。君臣之義讓他已經徹底失望,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兄弟之情和朋友之誼了。

他刻意來參加這次軍議,只是想乘機見見一下楊誠和劉虎二人而已。叛軍圍城,他內心并沒有多少得勝的把握,生怕以后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只是沒想到因為劉虎地贊賞而讓楊誠對他特別觀注,本來他根本就不打算理會這些莽夫。但見楊誠居然一直沒有發表自己的見解,只是一味聽取意見,生怕這個之前只是聞名,號稱神箭將軍名不符實,聽取了這些人錯誤的建議,以至鑄成大錯,這才忍不住將自己內心中一直未對人表白的極端之論托出。

“一掃而盡。”楊誠沉吟道,贊賞之中又帶有一絲失望。唐道正的方法確實可以徹底地將叛黨斬草除根,三家叛亂在各地得到了不少人地響應,雖然其中不少人根本就是出于他們的提拔,但同樣也有一絲不滿于朝廷地人投靠。這些人都完全的顯露于世人的眼中,一旦平定叛亂后,便免不得依過定罪。但關中之前一直在朝廷地掌握中,三家叛亂前也只是將自己家族的人暗自撤走,而與之關聯的勢力卻悄悄地蟄伏了下來。這些人無疑都是巨大的隱患,甚至可能會成為左右戰局的力量,一日不清除之,可以說關中便無真正的安寧。

只是,真的要斬草除根嗎?楊誠心里卻無法贊同這樣的觀點。大陳經歷的殺伐已經夠多了,三家的叛亂牽涉之廣根本難以想像,若真的清理起來,不知道以多少人要牽連于其中。造反是最嚴重的罪,只要牽涉其中便是要誅九族的,無數人的九族,該是多么龐大的數字。以前他沒有資格決定這些事情,只能聽從朝廷的安排,可是現在情勢卻已經不同,皇帝已經將平叛的一切事宜交給了他,那么他便絕對不容許這樣的情形出現。

定了定心神,楊誠緩緩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是戰是守亦或是逃,我們暫且不論。我想先請大家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們拼死拼活,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何而戰?楊誠這個突兀的問題頓時讓眾人為之發呆,連劉虎也不禁皺眉而思。
pisheng 發表於 2011-4-3 02:25
第七十九章 關洛爭雄·四十三

"當然是為皇上、為朝廷而戰……”南城校尉杜業農正過到末尾時卻又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叛軍才剛剛擺出攻城的架勢,皇上和群臣便棄城而去。雖然他們本來就應該保護皇帝和大臣們的,但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后,這樣的意念未免有些動搖了。不少人也隨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過腦子里顯然有混亂,是以并沒有人昂然出聲。

“這,只是一部份而已。”若放在平時,這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標準答案了,即使是現在,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敢明里反駁。不過皇上和朝廷眾臣都離開了這個象征著帝國中心的都城,若以這樣的理念而戰,恐怕并不能真正激起將士們心中的戰意。楊誠稍稍想了想,雙手按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我知道在座的不少人家眷、親人都在長安,雖然有離去的機會,便卻最終選擇了留下。長安的形勢我想大家都很清楚,臺面上的話我就不說了,要戰,大家便是為自己而戰!”

“是的,為我們自己!首先,我們必須得戰,為了安撫數十萬的叛軍,鄭志愉已經宣布長安城破后所有叛軍士兵可肆意搶掠三日!內城里有大家的親人、朋友、妻兒老小,一旦城破,最先受傷害的便是他們!我們能容忍這樣的情況出現嗎?”楊誠站了起來,話語中已略有些激動。與荊州和交州的軍隊不同,他為他們灌輸的是為交州和荊州而戰,為所有的百姓而戰。兩州在他的治下百姓生活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地將士幾乎都全程目睹和參與了這一變化過程,所以對保護百姓和兩州安寧有著切身的感受。對于楊誠的號召當然能積極的響應。

但是京畿的部隊不同。京畿的士兵大多出身關中大地,他們享受了太久地安寧,生活太安逸了,意志便難免有些薄弱。而三家叛亂之后,朝廷的實際控制地主要便剩下關中,為了平叛而憑添的諸多賦稅、雜役。幾乎全壓在了他們的身上。或許在他們眼里,已經把現在的生活當成是最壞的狀態了。他們真正關心的,或許也只有自己了。

“不能!”眾將聞言不由產生了一絲騷動,似乎他們已經看到了叛軍肆意搶掠的慘狀。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立即整齊而響亮的給出了楊誠意料中地答案。其實他們內心里又何償不知道為生存而戰,只是卻不敢將其講出罷了,現在作為主帥的楊誠竟然一來便拋棄出如此實際的話,頓時令眾人對他的感觀更進一分。畢竟之前不論是章盛還是其他人,向他們灌輸的都是絕對忠誠于皇帝。至于他們自己。只不過是朝廷和主將們手中的棋子而已,除了服從,不得有絲毫自己的見解。

“不僅得戰,還得迅速戰勝。不僅要將長安的叛軍趕出去,還要將關中甚至天下的叛亂平息。”楊誠用力的一揮手,似乎他想要掃清地一切就在面前一般。“叛軍雖勢大,不過是烏合之眾,我絕對相信我們的京畿勇士們可以以一擋十、擋百。天下不寧,關中斷不能獨善其身。我楊誠便在此立誓,不出兩月。定掃平關中叛軍,還百姓安寧的生活!”

劉虎微微一愣,他平時喜歡在楊誠面前吹牛,不過多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罷了。卻沒想到一向耿直老實的楊誠,冷不丁夸了個這么大地海口。雖然他也有必勝地決心。但如果讓他說出多少時間內擊退關中的叛軍。那他還真沒什么把握。畢竟現在潼關已經落到了叛軍手中,連長安城地外城也丟了。京畿部隊又不復鼎盛時期的狀態,對讓十倍于己的叛軍,要勝恐怕也勝得極為艱難。

他和楊誠雖然相聚幾天了。不過諸事繁雜,還沒來得及就大方向地方略進行商討,本來以他的想法,是先固守,以騎兵伺機出擊,一步步瓦解叛軍的斗志,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大舉反擊。這個策略在他看來是勝算最大的了,雖然這樣的戰法并不是他的風格,但在現在這樣的局勢下,要想出奇致勝又談何容易。想到這里,他不禁回首向楊誠投以疑惑的眼神,但后者卻只是淺笑以示,便再不理會了。

“愿聽大將軍調遣!”眾將先是一愣,接著同時應諾,氣氛頓時高漲。雖然眾將中也不乏持有懷疑態度的人,不過他們也多少知道楊誠的為人,見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心里也不由信了八九分。雖然有城防之險,不過絕大多數人對戰局都沒有什么樂觀的心情,現在作為最高統帥的楊誠先以平易近人的態度聽取了他們的見解,接著又給他們一個并非遙不可期的諾言,讓他們的心中頓時升起了希望。幾乎在這一瞬間,眾人也接納了他這個招討大將軍,稱謂中更多了份敬意。

楊誠心中暗自汗顏,表情仍然自信十足:“或許有人認為我在吹牛,甚至有人認為我是瘋子。不過我可以告訴大家,勝利近在眼前。咦,唐校尉好像有不同的意見?”楊誠率親衛營進入關中之后,張晉根便和咨事營大力籌劃著關中之戰了。結合著楊誠的一些想法,他們在一個月里幾乎為可能出現的每一種情況作出應對之法。而這說大話便是他們的第一步,現在京畿軍人心惶惶,若楊誠不能給予他們明確的希望,便無法讓他們奮力一戰。況且老實人的大話,又有多少人會懷疑呢?

“不知大將軍以何為戰?”唐道正仍然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在眾多將領中他是少數仍能保持冷靜的人。不過他內心里也對人楊誠抓住眾人要害,進而激起斗志而心存敬佩。且不論鄭志愉縱兵掠城的消息是真是假,不過那些心中或存不濟而降的念頭已被打消。亂兵之中,任何承諾都變成了空言,誰敢相信自己降了就能真正安全呢。

楊誠點了點頭,贊許道:“表面看。我說的或許根本就不現實,唐校尉存此疑惑說明他心思縝密,并不盲聽盲從。大家既然同仇敵愷,那我也不必隱瞞,不過我希望大家聽了之后,就爛到肚子里。大勢未明前不得走露任何風聲。”

聽到此言,人人都明白楊誠接下來所說的是高度的機密,頓時不由得

身子,露出關注之色。楊誠坐了下來,滿意地看了看情,似乎生怕別人聽到似乎壓低聲音道:“叛軍表面勢大,不過也有不少是迫于其勢而投。”頓了頓,直至吊足了眾人胃口之后,再又繼續:“不怕大家知曉。之前我已通過部份三家族中之人,獲得了幾名手握精銳的大將投誠。”

眾人聞言均有些驚詫,接著又有些恍然大悟。楊誠之前已經招降了顧氏之中地位重要的顧凱鋒、顧良渠二人,再加上他與潘家有舊,稍加聯想,便不難讓人相信他這番話。況且他之前的表情也做得十足,很讓這些沒有什么心機的將領們信了個十足。若是真有幾名手握精銳的叛軍將領,在關鍵地時候倒戈一擊,完全可以令眼下的形勢巔倒過來。楊誠兩個月之說便并非空穴來風了,甚至還可能將期限大大提前。

“當然。現在我還不便將這些人的確切消息告訴大家,而且一旦走露,后果更是不堪設想。”楊誠神情嚴肅地說道:“所以若有人走露風聲的話,可別怪我手下無情了。不過,為了鼓舞士氣。你們可以隱晦的向其他將士提一下。但要注意方法。”



劉虎簡直無語了。既不能透露,又要隱晦的向士兵提及。這豈不是自相矛盾?不用說,恐怕明天這個消息就得走露了,誠哥平時可沒這么疏忽大意。怎么現在……難道!劉虎眼睛一亮,隱約的猜到了楊誠的真正意圖。

反間,這便是第二步棋。從之前與兗州軍及孫堯安的交手中,楊誠早就發現了對方致使地弱點:三家雖然聯手,但卻根本不可能同心。畢竟各自都有著自己的家族利益,而且一旦叛亂成功,昔日的盟友便可能立即成為死敵。所以三家之間、三家與自己的外姓將領之間,在顧凱鋒及顧良渠先后投降后,甚至三家與自己族中非謫子弟之間也將存在著巨大的猜疑。人越多,心便越不齊,只要能利用好這一點,叛軍便會陷入內斗之中,極大的削弱其勢力。

“這只是一方面。”見大多數人已經深信了他這機密消息,楊誠接著說道:“叛軍大舉進入關中,其腹地已經極為空虛。豫州、揚州軍已經分別向兗州、青州進發,以雙方實力的差距,只要一個月時間,叛軍便會腹背受敵;幽州軍更會直插洛陽,兵逼叛軍中樞。現在看似我們被圍,不過用不了多久,便會是叛軍陷入重圍之中了。”為了進一步的振奮軍心,他也不得不好所有可用資源盡量往好處說了。雖然這只是想像中的最佳狀態,但只要關中形勢發生有利的變化,這些也并不是不可能實現地。

果然,大多數人都被楊誠所描述的最佳情形所感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或許這場叛亂就不能維持多久了。想著似乎觸手可及的勝利,人人都變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所以我在這里要勞煩大家,在短時間內守住內城和雍門要塞。若是叛軍敢進犯,不用吝嗇,傾盡全力予以痛擊,反正我們也不用守多久!”楊誠微微含笑,仍如之前般和聲說道。

再沒有喧鬧,所人有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拱手向楊誠一禮:“定不負大將軍所望!”用了勝利地希望,有了戰斗地目標,所有人的茫然一時間蕩然無存,剩下地只有高昂的斗志。

“不高興了?”軍議散后,劉虎一直默不作聲。待到二人獨處于城樓上時,楊誠摟著劉虎的肩膀打趣道。他之前確實瞞了劉虎許多,也難怪他會有些不滿。不過二人畢竟極為默契,會議中劉虎除了按約定當好黑臉外,毫無破綻地配合了楊誠的后續布置。

“怎么會。”劉虎沒有絲毫不悅,只是略有些擔憂地說道:“我本以為你今晚只在立威,卻沒想到你竟然搞出這么多明堂,難道形勢真的有這么好嗎?”雖然關中的消息在三家叛亂后就極為閉塞,但劉虎憑直覺卻并不認為真的像楊誠說得那么簡單。

楊誠搖了搖頭,望著遠處正熱火朝天的布置著圍困要塞的設置的叛軍士兵,反而說出似乎毫不相關的話來:“春播已誤,百姓今年又得受苦了。”據他目前所知,除了荊、交、揚、豫及蜀地外,其他地方的春播幾乎都不及往年的一半。兵鋒之下,現在就已經有不少地方餓琈遍野了。若是戰斷仍舊,不知道有多少人無法熬到秋收之時。

“……天意如此,只有盡人事罷了。”劉虎頗有些無語,在這一方面,他和楊誠的差別就太大了。對于百姓的生死,他并沒有什么感覺,或許本就已經見慣了生死吧。他的所有心思,全都花在了如何打贏這場仗上,若還余下一些,便是如何在功成名就后應對必然來臨的狡兔死,走狗烹吧。

“速勝,我們必須速勝。”楊誠果決地說道,平靜的眼神也變得熱烈起來。他本是個追求寧靜的人,但卻有太多放不下的負擔。于公于私,他都沒有半點心思與三家耗上。

劉虎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認識地看著楊誠:“操之過急恐怕會反受其害。誠哥,你可有什么致勝之法?”

“你以為我不知道其中利害嗎?”楊誠笑了笑,顯然也感覺到劉虎對自己的擔憂。“打蛇取七寸,我已急令蔡進銳飛速趕來,不出五日便可付諸實施。”

劉虎微微一呆,接著略有些驚訝地說道:“難道你打算……這,這太過冒險了吧!”對于楊誠這些手下,劉虎倒也有所了解,是以一待聽到楊誠提到蔡進銳,他便猜到了楊誠的意圖。雖然心中也知道楊誠這個計劃若然成功,將可以極大的扭轉戰局,不過卻仍被其大膽的設想所震憾:什么時候起,誠哥竟然比他還要喜歡冒險起來。

“非如此,不足以撼動三家。”楊誠異常灑脫地說道:“況且還不只此一著。來,今晚月色正好,我們兄弟正好煮酒論戰。”皓月當空,長安城卻沒有絲毫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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