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4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2
第五十二章 關洛爭雄·十六

"?你們把左老爺子給弄丟了?”看著眼前的郡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到城,便立即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首先是人人口中熱鬧景象根本不見,街道上只有少數的行人,沿街的店鋪大多關閉著,比起之前經過的一個小鎮還要不如。另外就是他們趕到府衙時,那里更是冷清,找了半天才讓葉浩天找到這個從事,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從事臉上微有些尷尬,低聲下氣的說道:“葉大人,您別急,我們已經發動全城的人去找了,連郡守大人都親自出發了,一定會找到的。”左擒虎本來在嶺南就有極高的聲譽,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雖然他的失蹤與自己沒多大關系,不過畢竟是在他們地盤上不見了,就算楊誠不追究,恐怕他們也難以心安。從醫師口中得知葉浩天的身份之后,更讓他緊張不已。

“一定會找到?剛才你說已經丟了三天了,到現在還不是屁都沒找到一個!”葉浩天生氣地說道:“到底是怎么丟的,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說給我聽!”雖然葉浩天和左擒虎并沒有多大的深交,不過因為楊誠,愛屋及烏,當然也關心起來了。再加上左飛羽現在特殊情況,要是讓她知道了這事,只怕什么也不顧的跑來了。若是因此而動了胎氣,那事可就大了。

想著這幾天的無功而返,從事的臉頓時一陣慘白。這三天來,官府和民間自愿出動的人數差不多有五六千人,這已經占了城六成的人數了,不過卻仍然沒有任何地消息。光是想想就讓他有些懼怕起來。呆了好半晌,這才在葉浩天的再三逼問下,才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左擒虎自從到了郡之后,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出外游玩打獵,一年多來,他在城里住的時間連一個月都不到。開始人們倒還極為擔心。怕他一個人出事,后來干脆派了黎勝山兄弟兩一路照顧他。三人經常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最近那次甚至超過三個月。左擒虎從來不擺什么架子,而且極為低調,除了官府和少數人外,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左擒虎竟然在這里。

不過這一次卻極為異常,他們三個出去了整整四個月,仍然沒有回來過,甚至連一個消息也沒有。一直到五天前。黎勝川才一個人極為狼狽的跑了回來,語無倫次說出左擒虎和他哥哥黎勝山都失蹤地消息。

郡守一聽這消息,開始還不相信。要知道黎勝川和黎勝山兩兄弟雖然年青,不過卻是這一帶有名的活地圖,連許多年高的長老,對于周圍的熟悉都不及二人。左擒虎更是嶺南的第一獵人,不僅箭術是唯一能和楊誠相提并論的人,對山林的熟悉程度更是沒有人可以超越的。以這三人的組合,在山林中遇險地可能幾乎為零,現在竟然一下子失蹤了兩個。這叫人如何能相信。

再三盤問之后,郡守卻不得不相信了。當下再不敢大意,第二天一早便讓黎勝川帶著所有的衙役和部份捕快,以及郡內有名的獵手出發了。令人沒想到的是,這一隊郡內最強的組合。竟然也失去了蹤影。坐了兩天之后。郡守再坐不住了,不顧一切的發動全郡的人一起尋找。不過希望卻仍然渺茫。到現在雖然再沒有人失蹤了,除了發現了幾處新的甘泉和礦脈外,根本沒有一點相關的消息。

“你剛才說什么來著?三天?”葉浩天豎起三個指著。不滿的數落著:“照這樣看來,至少五天了,說不定幾個月都有可能!你們還瞞著消息沒上報?膽子可真是夠大地,要是出了事,看你們怎么擔待!”想起自己一路來根本沒有聽到這方面的消息,葉浩天便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說不定他們還有什么事情在瞞著自己呢。

也難怪,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本來丟上一兩個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況且左擒虎又不是小孩,他們也沒有阻止他出去的權力,現在人丟了,也只能是他自己的責任而已,與旁人無關。不過換個話說,左擒虎畢竟是楊誠的岳父,雖然楊誠一家平時極為低調,但卻讓他們在百姓心中地地位更高。凡是與他們沾上邊地事,那可就是交州的大事了,更不用說像這樣幾乎關及生死地事情了。

那名從事被葉浩天罵得頭埋了下去,動也不敢動。他們并不是有心隱瞞,一來左擒虎的行蹤本來就飄忽不定的,雖然有黎勝川地回報,但他們卻仍不能真正的確定。崖州這么大,有人活動的范圍尚不到十分之一,誰知道他是不是遇上什么新鮮的東西,帶著黎勝山去了。二來現在前方正在打仗,整個交州都已經動員起來了,特別是張識文,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哪里忍心輕易去煩他。而且就算是報上去,頂多只會調來一些人協助而已,若是連本地的人都無法找到,外來的人就更沒有希望了,只會憑添煩惱而

“算了算了,馬上帶我去見你們郡守!”那名從事一直不發一言,葉浩天罵起來也沒勁,況且他也知道這并不是他們的錯。不過自己既然恰逢其事,總得做點什么,也算是幫楊誠出一點力吧。

就這樣,三人帶著另一批志愿者出發了。這一路卻讓葉浩天叫苦不已,不僅不能坐車,甚至連條像樣的路也沒有。從事告訴葉浩天,這已經算是不錯了,到底經過數各人的踩踏,比起之前已經好走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唯一欣慰的是,在路上的幾次休息之余,葉浩天也問及那道光芒的事情,總算得到了讓他精神一振的消息。那道光芒發出的時候,這名從事也在參與搜索之中,而且還離他不算太遠。當時他們也是極為不安,只是光芒發出的地方隔得較遠,雖然與黎勝川所說的方位相同。不過他們卻沒余力更多地去關注。這后來卻也沒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生,當然就更不能確實有沒有什么毒龍、神箭之類了。

聽到方向相同,葉浩天不由生起一種莫明的想法。說不定這道光芒還真與左擒虎的失蹤有關,若是能找到發出光芒的地方,或許就能找到左擒虎的線索甚至他本人了。關于這些他當然并沒有說出口,一切只有等待見到郡守之后再做定論了。

“渾小子。救人連命都不要了嗎?”常刑惟被兩人架著,勉強能看到場中地情形。只不過他的臉色卻仍然蒼白,連那雙如炬之目此刻也只是微微露出一絲縫隙。

“大統領,我們護著您突圍吧!”幾名老兵聚在常刑惟周圍,警惕的關注著越來越近的敵兵,眼中充滿著死戰的決心。這些人全是常刑惟的老部下了,有些人甚至跟隨了他數十年,俱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常刑惟的熱血漢子。雖然年事已高,可他們身上那種軍人特有的肅殺之氣。卻沒有絲毫的減弱。

常刑惟露出一絲苦澀地笑容,艱難的說道:“你糊涂了嗎?突圍,怎么突?我這輩子打了這么多仗,只有這仗錯得最厲害,鬼才知道這小子竟然只是一個人跑了過來,現在我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頓!”



“咦?看來這小子還是沒種,要跑了!”一名老兵疑惑的說道,臉上不僅沒有不屑,反而有一絲欣慰的笑容。

此刻楊誠已經脫離了戰圈,幾個縱躍便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不過他卻并沒有逃之夭夭,反而立在一塊突起的巨石上,緩緩的收起長劍和匕首,看樣子又要使出那出驚人的箭術了。追上來的十幾名士兵紛紛一頓,互相看了看之后。卻加緊沖了上來。一旦讓楊誠地弓箭施展開來,誰也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嗚……”楊誠剛剛取出弓箭。山下卻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之聲。激戰中的士兵微微一愣,極為詫異的回頭望了一下,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而山腳下。兗州軍士們正集結成隊,體力較好的則攙扶著受傷地伙伴,一副撤退地模樣。

楊誠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連取箭地手也停在了箭囊旁邊。這難道是孫堯安的詭計嗎?可明明就要得勝了呀,而且也并沒有援軍出現,這個時候不打了,到底是想干什么?饒是楊誠抓破了腦袋,也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眼前的事實卻讓楊誠不得不相信。山下地兗州軍已經集結完畢,留下一支百人左右的部隊擋在后面之后,其他人已經開始向村子方向撤去。顧遠此時已經騎上了一匹馬,與其他幾名騎兵走在了最前,行到村子之時,回頭望了一會,便策馬飛馳而去。不一會,兗州軍便完全撤離了,只有孫堯安和他手下那些士兵沒有動,不過卻也沒有進攻的意思,呆在那里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楊誠搖了搖頭,顯然還沒能搞明白發生的這些事情,當下收起弓箭,大步向義軍所在之處走去。人還未到,常刑惟已經在兩名老兵的攙扶下到了陣前。“晚輩楊誠,拜見常大統領!”相隔十步,楊誠畢躬畢敬的拜下。雖然他和常刑惟還是初次見面,不過卻是聞名已久了。

“哼,你這傻小子,你怎么這么笨呢?真不知道大哥看上你哪點。”常刑惟卻是毫不領情,楊誠為了救他拼死拼活,他卻沒有半點感激。

楊誠也是微微一愣,不以為意的回道:“晚輩確實愚鈍,除了這個笨辦法,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常刑惟雖然語氣平淡,不過他也知道其實是在擔心他。剛才他一人沖過來,差一點就被困在了那里,若是不抽身得早,倒還真是兇吉難料。

“救人就不要命了嗎?”常刑惟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眉頭微微皺起,眼睛也略微有神了:“真是笨死了,誰讓你離開樹林的?你以前是跟誰學的,李平北那小子嗎?他好像沒有這么笨吧。”

楊誠只能無奈的笑了笑。確實,他若只是呆在那片樹林里,可以說根本不

么危險,不過他哪能坐視常刑惟的危險而沒有任何動這就是他的天性吧,就像之前為了救那批百姓一樣。竟然一人在谷中對上數百敵兵,雖然最后有驚無險,不過卻連歐凌哲也忍不住要勸諫他。

常刑惟白了楊誠一眼,沖著仍在山下的孫堯安嘀咕了幾句,他身旁地一名老兵隨即大聲喊道:“大統領說,你的小把戲太明顯了。連那頭蠢豬都看出來了,還是不要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孫堯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神中盡是憤怒與無奈。顧遠竟然只是派人來知會了他一句,便帶著人走了,全然不顧即將獲勝的戰斗。雖然之前顧遠將所有人的指揮權交給了他,不過這些士兵畢竟是兗州軍的人,顧遠可以隨時收回,而且只需一句話而已。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過卻頗有些不舍。常刑惟是一個必須鏟除的勁敵。雖然他從心底里尊敬他;而楊誠更是一個不可忽視地敵人,難得他現在孤身出現,這樣的機會絕不會太多。

不過顧遠丟下頭也不回的走了,他要想完成自己的目標,便只能運用他這些失去戰馬的騎兵了。雖然從人數和體力上來看,他仍然占著極大的優勢,甚至極有可能付出一定代價后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可是他卻猶豫了,天生就喜歡冒險的孫堯安,竟然猶豫了起來。

“您是說顧家的人看破了他地陰謀,不滿之下才撤退的?不會這么……兒戲吧?”楊誠不可置信的問道。雖然他也看出孫堯安似乎在故意消耗手下的士兵。而且也看得出那些戰斗的士兵基本都是兗州軍,而圍在他周圍的那些人卻從未有動過。現在想起來剛才谷內被他射殺了一名百夫長后,孫堯安也是將后面的人留了下來,使得死在楊誠手里的絕大多數都是兗州軍的人。

常刑惟不屑的哼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你現在可以看出這些世家門閥之間是多么卑劣吧。天下的事。全壞在他們的手上!”

“可是……”楊誠皺眉說道,卻把后面的話咽回了肚子。世家和皇族、世家和世家之前的爭斗他之前也聽過不少。不過那是因為有利益相爭,可現在他們明明是站在同一條戰線,面對同樣地目標。怎么還會這樣呢?莫非剛才他那個猜測是正確地?三家一起反叛,現在戰局還沒結束,怎么可能愚蠢到就起內斗了?對于這一切,以楊誠的眼光來看,還當真是一頭地霧水。

“不明白就多想想。”常刑惟毫不客氣的說道,隨即手指微微抬了一下,“小子,去把孫家小子右邊第三個和左邊第二個殺掉,免得他還不肯走。”

楊誠略有些敬佩的看了常刑惟一眼,隨即身形一動,閃電般向山下撲去。自從楊誠在谷內大展神威,一舉射殺掉許多將領之后,孫堯安便學聰明了。還沒出谷就讓手下地兩名百夫長與普通士兵換了裝,讓他們完全混在普通士兵之中,而且一直沒對兩人有什么特別的觀注。楊誠一早就發現那兩個百夫長是冒牌貨,不過仍不能確定真正的百夫長在哪里,沒想到竟然讓常刑惟一眼看了出來。

看到楊誠的身影越來越近,孫堯安不由神色大變。要知道他之所以猶豫不前,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楊誠那“惡習”。要進攻總得要人指揮吧,在這種地形下,他可不愿冒險去面對楊誠,更對那兩個百夫長能否面對楊誠的神箭沒有絲毫懷疑。若是換成開闊的平原,只怕他早就下令進攻了。

楊誠此刻的動作讓他極為不安,雖然在眾人的護衛下楊誠絕對奈何不了他,但其他人就沒有這份實力了。雖然他找了兩名小兵冒充百夫長,不過這種把戲只能騙得了普通人,對于久經沙場的人來說,根本就瞞不了多久。看楊誠這樣子,顯然已經找到了他的要害了。“前隊五十人迎上去,死也要擋住他!其他人,立即隨我撤退!”孫堯安大聲喝道,最后那一絲不舍也隨之拋棄。

“咻!咻!”凌厲的破空之聲陵然響起,兩支羽箭幾乎同時射出,分別射向孫堯安左右。“糟!”孫堯安的這個念頭剛一生起,羽箭已經透入二人的眉心,接著從腦竄出,連傷數人。楊誠離他們的距離尚有兩百余,可見這兩箭的威力是何等強大。

“慢走,不送!”雖然看不到孫堯安的臉,不過楊誠已經可以想像他那心疼的樣子了。悠閑的停在兩百步外的大石上,楊誠再也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

孫堯安內心哀嘆,卻不敢再停留,見楊誠沒有追擊的意思,連那五十人也沒留下,倉皇而去。直至目送孫堯安消失在村子之處,楊誠才微微的嘆了口氣:即使是撤退,孫堯安仍然沒有留給他一絲機會,自己以后面對他的河東鐵騎,恐怕真要傷點腦筋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3
第五十三章 關洛爭雄·十七

"著這么麻煩,我這把老骨頭還沒這么嬌貴。”常刑惟樹枝、藤蔓紡織著簡易擔架的楊誠,滿不在乎的說道,眼神倒是頗有些贊許之色。

楊誠埋頭手中的工作,痛惜的說道:“大統領可別再逞強了,要是您有個閃失,晚輩怎么心安吶。”確認孫堯安遠離之后,楊誠立即檢查了常刑惟的傷勢。細細的檢查了三遍之后,楊誠的心里不禁黯然:剛才常刑惟為了爭取時間,不顧一切的使出那威力無比的殺著,雖然達到了部份的目的,但他畢竟年紀太大了,雖然在同齡人中他算得上是極為健壯之人,但強行使出他壯年時也不能持續多久的這招,卻讓他的經脈幾乎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直接導致的后果便是他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而且就算得到良好的醫治,也無法活過一年的時間。

這樣一個蓋世猛將,最終卻得到如此結局,怎能讓楊誠不感到悲涼。若是自己的力量再強大一點,或許便可以改變現在的局面了……楊誠自責的想著,而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也只能設法讓常刑惟能在余下不多的時間里,盡量少一些痛苦而已。

“哈哈。”常刑惟仍然談笑風生:“我早就巴不得去見大哥了,而且比起大哥,我也幸運多了,知足了。”久病成良醫,常刑惟哪里會不知道自己的傷勢,不過他早就是個看破生死的人,對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已經拋到了九霄云外了。

馬革裹尸而還,這正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所向往的事情。比起病死床榻的章盛,常刑惟自然有他欣慰地理由。楊誠雖然知道這些道理。不過卻怎么也無法像他這樣釋懷。常刑惟是章盛時代所造就的英雄中碩果僅存的一人了,他的離去更有著深遠的影響。“大統領還是少說兩句吧。”擦掉常刑惟嘴角的溢出地烏血,楊誠不忍心的別過頭去,聲音中夾著一絲悲咽。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楊誠卻對這個樂觀的老人生出莫名的好感。

常刑惟卻并沒有絲毫閉嘴的意思,在趕往村民們的臨時營地的路上。雖然不斷的在吐血,卻仍是笑聲朗朗,絲毫沒有把自己的傷勢放在眼里。其他地士兵一路卻皆是默然不語,除了一些必要的交談,幾乎再沒有任何話語。或許他們心里也知道,他們最為尊敬的人,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而楊誠就沒那么幸運了,一路上常刑惟幾乎都在找他說話,當然。話的內容多半是他當年的英雄事跡,又或是如何戲而孫堯安的次次戰斗。楊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斷的勸諫卻被常刑惟完全忽略掉了。楊誠之前恐怕怎么也沒有想到,做了數十年禁軍大統領的老頭子,而且又受了極重的傷,竟然會有這么多的話,看那樣子似乎想在他死之前把所有地話都說完一樣。

不過楊誠倒還是有些收獲。果如之前所料,常刑惟的這支義軍并非一般百姓組織,每一個都是來自禁軍中的精銳將士。原來在常刑惟告老之前。便將一些之前退役的老兵安置在了自己的家鄉—藍田,而在章盛死后,軍中更有不少尚未到退役年齡地士兵主動跟隨他而來。雖然隱居在家,不過常刑惟地田莊里卻有超過五百老部下。

三家叛亂之后,常刑惟卻并沒有想過什么復出。只想讓部下們安享余生。哪料到樹欲靜而風不止。顧凱鋒和孫堯安占據藍田之后,竟然四處搶掠。而且還大肆屠殺。看到家鄉變成了人間的地獄,常刑惟再也坐不住了,取出朝廷賜給他用來陪葬地三百套兵甲。展開了激烈的報復。雖然五百人大多是些老頭了,不過他們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又是京畿部隊中最精銳地力量,憑區區的兗州軍哪能與他們對抗。

這段時間的對戰下來,兗州軍已經連吃敗仗,若不是他們體力和人數都極為有限,只怕兗州軍就得在這里吃下大虧了。而這一次常刑惟看到孫安如此大張旗鼓的進攻幾乎沒有任何油水的山村,幾乎立時便想到了楊誠身上。放眼天下,此時能夠出現在這附近的也只有楊誠這一股力量了,雖然他也知道秦嶺的險峻,不過卻對由章盛親自挑選的楊誠有著絕對的信心,別人完全辦不到的事情,或許對楊誠卻構不成任何阻力。

哪知道他只料對了一半。楊誠確實來了,不過卻只帶了歐凌哲一人而已,若不是顧遠突然率眾撤走,孫堯安又是個深知進退的老將,他這些原來在匈奴鐵騎下也屹立不倒的部下,恐怕就要倒在自己的族人刀下了。

好不容易順著歐凌哲留下的記號趕到村民們的營地時,卻并沒有見到歐凌哲,村民們也極是狼狽。一問之下,楊誠才得知原來深入山林之后,復雜的地形讓這些百姓舉步維艱,連幾個本地的村民,也走得膽顫心驚。不過十多里路,歐凌哲竟帶著他們走了兩三個時辰,本來歐凌哲還想向前行的,不過絕大多數村民的體力已經耗盡,根本不能再走,更何況他們還帶著一些傷員和老弱。

幸好已經不用怎么顧忌后面的追兵了,所以他們干脆就在一處山崖下停了下來。而歐凌哲似乎發現了什么,未等完全安頓好他們,便一個人向南而去了。

看著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村民,楊誠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片幾乎完全原始的大山確實不是一般人該來的地方,就連跟他一起來的老兵們,一路來也是零零散散,在他尋了個合適的地方安置好常刑惟后,陸續趕來的人還沒過半。常刑惟此時總算是停歇下來,傷疲交加的他呼呼的睡了起來。

不過楊誠卻不得片刻休息,雖然老兵們在野外的生存不用他來操心,但掉隊的人卻不能聽任不管。所有人里,也只有他還有能力去尋找他們了。稍作安排之后,楊誠便立即隨著來忙祿起來。足足耗費了兩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才帶回了百余名老兵。清點人數之后,仍有四五

能到達此地,不過他也是無能為力了。

忙完一切之后,楊誠總算得到了一絲空隙。尋了一處平整的巨石,一邊看著圍在火堆邊地人群,一邊陷入了沉思。這一次可以說是太過僥幸了,一直到現在他仍然還有些宛如在夢中的感覺。就算兗州軍看穿了孫安的險惡用心,但在即將取勝的關鍵時刻,也沒有任何理由要撤退啊。至少他和常刑惟都是他們的共同敵人,取得這一戰最終的勝利對兩邊都有好處。若他是兗州軍地指揮官,再怎么也要等戰斗結束后,再來清算這些世家間的紛爭。

對于孫堯安。他也是暗自警惕,這一路來常刑惟雖然話語間對他頗為不屑,不過他還是聽得出來,就連常刑惟也把他視為一個夠資格的敵手。別看這一次孫堯安的發揮似乎并沒有多少值得稱道的地方,但畢竟是以他最弱的山林作戰來面對他這個能稱得上山林中王者的敵人。放眼大陳,甚至周邊的異族,能夠在山林中抗衡楊誠的,可以說是了了無幾。



當然,這次楊誠吃虧便吃虧在人手太少之上。若是能有一百親衛營地戰士隨他一同作戰的話,這一場戰斗的結局便會完全不同了。對于這一點楊誠倒是毫不懷疑。不過楊誠卻沒有任何的竊喜,章盛曾經就評價過他的飛虎營,極為深刻的剖析出其致命的缺點,平地遭遇精銳騎兵便是其中一環。

交州軍不可能永遠在對自己有利的地形作戰,楊誠深知這一點。正因為如此。這些年他才會煞費苦心的為士兵們配備精巧實用的盾、短刀、匕首等物。在其他幾營里。甚至出現了小部份地專門的長槍兵和刀盾兵,以及數量不等的工事兵。不過這一切的發展畢竟太短。交州軍身上那弓箭手的影子味道仍然壓倒一切,雖然基于單純弓箭手地弱點已經極大地削弱,但若是對上強大的敵人。仍然無可避免被其抓住。

“劉虎啊,你現在在做什么?”楊誠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一刻他已經深深的體會到,這一次大戰根本不僅僅戰場上的爭斗那么簡單,很多事更不是可簡單地由軍事方面的經驗可以解決的。基基種種因素,楊誠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不再是孤軍作戰,而最理想的戰爭伙伴,無疑便是這個有著生死也不可動搖的兄弟了。當然,楊誠心中也隱隱的期待著已經失去音訊很久的裴成奇,以及那支橫掃一切的黑甲雄兵。

“就是這里嗎?”葉浩天看著已經被踏得面目全非的谷口,皺眉問著郡守向天成。趕了七八個時辰的路,累得他幾乎連站著也在不住發抖,等他見到才上任數月的向天成時,卻不禁勃然大怒。旁人都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個家伙竟然坐在帳篷里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不住的哀聲嘆氣。

向天成一臉憔悴,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體力的勞累或許還算不了什么,精神上的打擊對他來說更是致命的。不單單只是左擒虎,現在失蹤的人已經劇增到了百多人,而且還全是郡中的好手,甚至有幾名部族的頭領。若是這些人有個閃失,他可如何向楊誠以及郡的父老交待。

想起當初自己躊躇滿志的來這里上任,想憑一身所學造福百姓,成就一番事業,甚至流芳千古。而且他上任這幾個月來,雖然沒有什么大的建樹,郡卻也算得上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得到各部各寨的認同后,他正要大刀闊斧的實現心中的理想,卻沒想到半路殺出這樣一件事情來。毫無疑問,若是這件事得不到妥善的解決,就算州府不降罪于他,他也會因強烈的負罪感而結束自己的政治生命。雖然他會有難以承受的不甘,但卻是極度負責任的他唯一的選擇。

“沒派人去找嗎?一百多人,難道就憑空消失了嗎?”葉浩天不可置信的問道。谷口并不大,不過百步左右而已,料想也不會有多大。一百多個人也不算是小數目了,而且據向天成所說。還都是山林中的好手,這對他來說當然是無法相信的。

向天成無奈的嘆了口氣,沮喪地說道:“下官現在根本不敢再派人進去了,況且也沒有多少合用的人手了。大人別看這谷口毫不起眼,里面可大著呢。”能夠在唯才是用的交州提拔成為郡守,向天成自然也不是個普通人。事實上當第一隊的十人找到這個谷口。回報之后進去再沒有消息之后,他便嚴禁人進入了。隨后他還派出七八隊人,沿著兩邊搜索,再尋找其他的路。不過不論是從谷口進入還是從兩邊進入谷內,最終的結果都如泥牛入海。

這件事情幾乎讓他抓了狂,本來他也如葉浩天一樣,以為一個山谷能有什么玄機,沒想到進一步探測之后,才發現這個山谷根本不是他想像那樣簡單。這座山谷位于兩座山脈之間。他們地人最遠已經走了五六十里了,仍然沒能走完,而且越到后面兩山的距離越遠。也就是說,即使是最低的估計,這個山谷也至少有六十里長,平均六七里寬。嚴格意義上,這已經不是一個山谷,而是一個中小型的盆地了。而且這里一直沒有人的活動,整個盆地里都是數丈高的樹木,要想在里面找出個人來。還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有,有這么大嗎?”葉浩天聽了之后更加覺得不可思議起來,過了好一會方才意識到這次行動的難度之大。崖州畢竟不比中原,就算比起才大肆開發數年交州也是極為原始。就算是這兩年兩郡大為繁榮,實際活動的范圍也小得可憐。所以就算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踏入深林之后,也與一個外鄉人無異。連個可問地人也沒有。要想在這里面尋人,其難度可想而知了。

“而且……”向天成似乎頗有些猶豫,沉吟了好一會才壓著嗓子對葉浩天說道:“下官懷疑這整片山谷中都被人布置了陣法。才會使進去的人再也走不出來

“陣法?以樹為陣!”葉浩天疑惑的問道,隨即眼睛一亮。他在西域也有一段時間了,向來喜歡獵奇的他當然收羅了不少關于族的傳聞了。此時一聽到向天成的話,立即便聯想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族圣地。不,在他心中族的圣地絕對存在,雖然楊誠因為保守秘密的原因并沒有向他談及進入圣地的詳情。

什么人會在這里布置這么一大地一個陣法呢?葉浩天頓時深思起來。葉家畢竟是存續數百年的豪門世家,累世的收藏幾乎是包羅萬象,有關于奇門陣法的書籍當然也有不少。葉浩天可算得上是個不遜張識文的書癡,再加上家族地便宜,腦子里裝得東西更是多了不知多少。單從書本地知識來說,記憶力極佳的葉浩天在整個大陳恐怕也算得上是個博學之人了。

他小時候對奇門陣法方面也是極感興趣地,無奈的是家族里關于這方面的書雖然不少,不過卻不是太過淺顯,寫書地人顯然也沒有多少斤兩,要不然就是根本不知所言為何。在缺乏一個良師的指導下,他在研究一段時間后便只得無奈的放下了。到后來更是轉攻經世治學之類的學說,少有顧及這些被視為旁門左道的邪惡書籍了。

饒是如此,相比于完全是門外漢的楊誠等人,他也可以算得上是個大師級的人物了。想到這里,他不禁興奮不已:一般人進去當然有去無回了,不過自己卻不一樣了,說不定……他已經開始憧憬著谷內隱藏的東西了,絲毫沒有想到,能夠布置這樣一個巨大陣法的人,又豈是他這個只能紙上談兵的人可想比擬的。

“大,大人?”看著葉浩天站在那里發神,還不時露出傻笑,嚇得向天成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就現在已經夠麻煩了,若是連楊誠的結拜兄弟也在這里變成了傻子,那自己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到時只怕是任何人都把他當做災星轉世,不然怎么會一上任就失蹤上百人,還把一個世家子弟變成了傻子。

被向天成連推了七八下,葉浩天總算驚醒過來,看著一副松下一口氣來的向天成,葉浩天的話卻幾乎沒把他嚇得跳起來:“我要親自進去!”

“這……您還是再考慮一下吧。”他當然不好直接拒絕葉浩天,不要說葉浩天身份特殊,就是這幾天折磨下來,他也早就失去一郡之守的威嚴和氣勢了。完全的失敗已經讓他的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就算最終這些人都安全回來,只怕他也得有段時間的恢復。

“不用說了,立即準備十個人跟我一起。”葉浩天顯然主意已定,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天成,他又安慰道:“放心,這點陣法對我來說算不得什么,每隔五個時辰,我會派人回來報信的。”其實對于自己奇門陣法,葉浩天的信心并不太足,不過若是不夸下海口,恐怕這郡守打死也不會讓自己進去。他也算是精于世故了,向天成那點心思哪能猜不透的。

“真的?”向天成聞言不由喜形于色,葉浩天在交州威風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吏呢,除了楊誠之外,他最崇拜的便是人人談之色變的葉浩天了。雖然當初交州人人都對葉浩天有些畏懼,不過對于他的才學眾人倒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若是葉浩天真的能夠解決這個難題,對向天成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葉浩天點了點頭,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向天成猶豫半晌之后,終于做出了決定,迅速的從不多的人手里挑出十名最優秀的青年,帶上充足的實物和一些必備物品,集結在了谷口之處。

葉浩天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隊伍,向在旁滿心期待的向天成揮手示意之后,便帶著那名醫師和十名青年昂首踏入山谷,不多時便完全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向天成卻陷入了難熬的等待之中。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十個時辰……一連五天過去,這支隊伍卻沒有帶回任何的消息,與之前的百多人遭遇了同樣的結局:消失。

連葉浩天也不見了,向天成終于絕望了。留下幾個人在谷外繼續等候之后,向天成收回了所有搜索的隊伍,這些天的經歷已經讓他對此再不抱任何希望,尚存理智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繼續加大損失。

“得……”一騎快馬從飛馳而出,蠟封的文書里,除了此事的詳細匯報之外,還夾著向天成的辭呈和請罪書。

武都

潘宗明坐在郡守府里,悶悶不樂的喝著酒。

作為潘氏旁支中地位最高的人,本以為可以在此戰中立下大功,讓自己的聲望得以進一步提高,穩固自己在族中的地位。雖然不是謫出,不過潘宗明的野心可不比身份相同的潘慶聰小。亂世正是武將顯威之時,潘慶聰不過是個文弱之人,雖然一時得寵,卻并沒有被他放在眼里。現在他手握涼州兵馬,雖然此時的涼州軍已大不如當日潘宗向在時那般,不過卻仍然是潘氏最重要的力量之一。

此戰的結果當然不是簡單的清君側,現在的族長很有可能便是以后的九五至尊,只要他能有大的建樹,取代宗家并非不可能。正當他做著自己春秋大夢時,一個泥土都埋到脖子的老頭子卻無情的打破了他的美夢。一個只有兩三千人的關隘,卻完全阻住了他的五六萬大軍,不僅沒能前進一步,甚至連番慘敗,讓他現在連出戰的興趣都欠奉,只能守在郡守府里喝悶酒。

“杜勵鋒,這個該死的老頭子!”潘宗明用力的摔碎了今天的第三十四個酒杯,重復著這段時間來一直相同的咒罵。

“報……”一名士兵慌張的跑進府內,未等潘宗明發火,卻說出了令差點讓他跳起來的消息:“敵襲,敵襲,城西大營被攻破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3
第五十四章 關洛爭雄·十八

"老鬼出來了?潘華呢?怎么這么沒用!好哇,派人叫住,叫東營馬上合擊,這次一定要把那老鬼干掉!”大驚之后,潘宗明竟然一臉的興奮。

杜勵鋒雖然連連打敗他,不過也不是毫發無損。況且他兵力太少,數次出擊之后更是降低到只能死守的地步。若是他據關而守,潘宗明還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沒想到他現在竟然主動出擊,而且還到了武都,這對潘宗明來說當然是個難得的機會了。他的兵力現在還有四萬余,除了七千多駐在城內外,其余三萬多人分別駐在城外,互為呼應。西營足有一萬七千人,就算杜勵鋒全軍盡出,在這大白天的也別想討什么便宜,再加上東營和城內的兩千騎兵,嘿嘿!

潘宗明無限美好的遐想著,困繞他多日的煩惱既然消失,他那幾乎已經破滅的希望再度被點燃。攻下陳倉,直取關內,一舉奪下長安……還沒等打敗杜鋒,他的思緒便已經飛到了千里之外了。

“嗯?還不快去!”陶醉在自己的構想中好一會,潘宗明卻發現那名士兵并沒有前去傳令,仍然跪在那里,不由勃然大怒。若不是連日醉酒讓他走路也有些困難,他只怕已經撲上去一刀砍殺這名反應遲頓的小兵了。

小兵連連磕頭,略有些畏懼的說道:“潘華將軍已經……已經戰死了,東營,東營現在正逃回城里呢。”

“什,什么!”潘宗明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區區不到三千人,竟然擊破了西大營。還殺了他的兒子。那小子可是個天生的膽小鬼,若是全營覆滅,最后死的那個人有八成都會是他。也就是說,西大營竟然已經敗了,而且敗得一塌糊涂。“到底怎么回事?”潘宗明寒著臉說道,幾次想要站起來。卻是徒勞無功。即使他再笨,也知道來得絕不是杜鋒那么簡單了。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當時大家正在用餐,一支騎兵卻突然沖進大營,等大家反應過來時,中軍大帳已經被他們踏平了。他們,他們簡直就是魔鬼,大家實在擋不住……”這支突如其來地敵人顯然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說到后面時竟止不住打了幾個寒顫。連說話的聲音也不住發抖。

正在這時,穿著豪華披風的將軍也沖了進來,著急的說道:“四舅,大事不好了!”來得正是東營統領劉正君,比起潘宗明他倒反而多一些軍人的氣勢,臉色雖然有些虛浮,但眼神卻要凌厲得多。

潘宗明地臉色卻變得有些陰沉:“你竟然沒去救你華哥?這一次要不是他保舉你,我能夠讓你坐上東營統領的位置嗎!”說到后面,已經有些聲嘶力竭。東營到西營和城里的距離都差不多,這西營的消息還傳來不一會。他竟然就趕到自己的郡守府了,可見他根本就沒有做出救援,直接跑路了。剛剛接受喪子之痛,想到這一點的潘宗明頓時壓不住自己的憤怒了。

“不,不是這樣的。”劉正君顯然也想到了這些。當下急忙解釋道:“華哥有難。小侄怎么敢見死不救呢。不過敵人實在太強大了,若是小侄不能及時回援城里。只怕武都不保啊!”

潘宗明卻不理會劉正君的解釋,努力了好一會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招來兩個衛兵扶著他。便徑自向外走去。對于兩個的描述,顯然潘宗明有些懷疑,想要親自去證實一下了。劉正君無奈的搖了搖頭,救人和保命,他當然清楚哪個重要了,不過潘宗明卻不會體諒他的。想了想,他只得嘆氣跟了上去。

一到城樓,潘宗明酒幾乎一下子就醒了。

城西的曠野上,一朵“黑云”正肆虐,每到一處,便會留下滿地的尸體。西營幸存的士兵們此刻正在倉皇逃竄,不過卻不斷被黑云巧妙驅趕著,離城墻不過數里,卻是天涯咫尺。逃竄的士兵數量急劇的下降著,只怕不出半個時辰,近一萬多人的東營便會成為永久地歷史了。

通體烏黑的戰馬,油亮亮的黑盔,長近兩丈的黑色長槍,只需要看上一眼,潘宗明肚里的酒在瞬間便化為滿身地冷汗。

等到半夜時分,尚未睡下地楊誠終于等回了歐凌哲。與他同行的,還有歐凌戰和六十多名親衛營戰士。

楊誠早已料想歐凌哲地離去應該是發現了親衛營的蹤影,雖然他預計親衛營得比自己晚上五天,不過若是加緊行軍,要提前到達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他們能在這時到達,卻也讓楊誠微感意外。

見面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在楊誠與歐凌哲離開之后,剩下的三衛頗有些不放心。在二人走了沒多久,他們便加快了速度,經過整整一天地急行軍后,一千人的親衛營便被大至分成了三隊。最前的六十多人將大隊遠遠的拋下近十里之遙,另外有兩百多人又把剩下的人拋下了六七里。三人合計之后,便由歐凌戰帶著前隊

快的速度追上來;岑雄領著中間一隊;童沖壓在最后任何一人掉隊。

雖然只來了六十多人,不過楊誠卻感到欣慰不已。毫無疑問,這最前的六十多人絕對是親衛營中最為精銳的戰士,若是再遇上孫堯安,他絕對不會像之前那般無奈了。當然,前提是仍在這樣復雜的山林中,楊誠可沒狂妄到憑這點人手就可以正面挑戰孫堯安。看著歐凌戰他們也是一臉疲憊,顯然這段路走得極為辛苦,當楊誠不忍心安排他們做什么,直接命令全體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還沒天在亮,正在熟睡的楊誠卻被人搖醒了。醒來那剎那,楊誠心里卻是一驚。不要說現在,就連當初在征北軍中,他也是個極為警醒的人。就算是熟睡之中,有人靠近也絕對瞞不過他。而現在竟然被人搖醒,若是對方是敵人,結果便可想而知了。看了看周圍,幾乎所有人都還在沉睡中,連親衛營那些戰士也是如此。看來每一個人都已經累得不行了。



本來經過長途的跋涉,不論是楊誠還是歐凌哲,體力的消耗都極為巨大。而到了這里地兩天里,楊誠也沒能好好的休息。特別是昨天,幾乎是從早到半夜沒有好好的停下休息過。而谷外和谷內的那兩場仗,更是極度的消耗了楊誠的體力和心神,尤其是谷外他時時想捕捉孫堯安地漏洞,一勞永逸的除掉這個強勁的對手,同時還要想著救援常刑惟而與州軍周旋。強悍如楊誠。也在這不斷的消耗下疲累了,以至于陷入前所未有的熟睡之中,連常有的警覺也降到了極低的程度。

搖了搖仍有些昏沉的頭,楊誠才看清楚原來是一直貼身照顧常刑惟那兩名老兵。“統領大人想要見你。”其中一名老兵低聲說道,語氣竟然異常的悲涼。

看了一眼兩個老兵略有些濕潤地眼眶,楊誠不由心中一驚:難道是常刑惟不行了嗎?常刑惟一路幾乎都在吐血,還強撐著不斷說話,再加上經脈具斷,傷勢已經重得不能再重了。楊誠本來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不過到達營地后。看到常刑惟熟睡姿態,他卻有些莫明的高興。畢竟常刑惟的體質遠勝常人,或許還真能轉危為安,就算不能痊愈,至少也該保住性命吧。

當下楊誠也顧不得多想。撇下兩名老兵便飛快地向常刑惟所在之處跑去。趕到那凹進去的山崖外時。楊誠的心終于沉了下去。近百名老兵圍在那里,人人臉上均帶著無盡的悲切。見楊誠趕來,也只是無聲的讓開一條通道。

楊誠心中默嘆,平復了一下思緒。大步走了進去。等看到常刑惟時,楊誠幾乎要懷疑是不是被故意捉弄了:略有些平整的石臺上,常刑惟被人扶著坐了起來,臉上泛著一絲紅潤,比昨天的精神顯然要更好一些了。

“大哥他們在催我了,不過還有幾句話沒說,吵了你地美夢,你不會和我這老頭子計較吧。”看到楊誠來,常刑惟似乎是等了很久一般,臉上竟有些如釋重負的神情。

仔細看了看常刑惟的臉色,楊誠默然點頭,坐在常刑惟對面,禁不住一陣悲涼。常刑惟確實是不行了,臉上的紅光已經是回光返照了,對于這一點,楊誠自然分得極清。

“第一個便是我這些好兄弟,他們跟了我幾十年,本來我還答應讓他們晚年可以享享清福,可惜,我還是失信了。他們又幫不了你什么忙了,卻要累你照應一下。”常刑惟環視周圍的老兵們,不無遺憾地說道。且不提昨天戰死地那些人,就是僥幸活下來的,也沒有幾個不帶傷地。而且這些人原來依靠著常刑惟,生活倒還無憂,不過常刑惟一死,境況恐怕就立見窘迫了,很可能連立足之地也沒。

楊誠重重的點了點頭,果決的說道:“這點大統領放心。等這邊地事情稍定,晚輩就會送他們去交州,別的不敢說,只有晚輩有一口飯,便絕對不會餓到任何一人!”以交州目前的狀況,要養這兩三百人自然不是什么問題,楊誠當然義不容辭的應了下來。

常刑惟笑了笑,嘆氣說道:“交州就不必去了。我還有塊不小地,等關中形勢穩定下來后,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段,把它弄到你的名下。”

“嗯?”楊誠不明所以的問道:“您的家業當然由常公子來繼承,況且晚輩也不會再這里置地,這個……”即使是在交州,楊誠家里的地產也和一個中等家庭差不多,要他在千里之外的關中置地,而且還是常家的地,他怎么會干。

“你連一個要死的人的要求都不答應嗎?”聽到楊誠的婉拒,常刑惟竟然有些生氣。“你記住,不管你強占也好,賤買也好,也要弄到手!不用管那混小子!”

“這……”楊誠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竟然有這樣的人,逼著別人強占他家的家產,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不止我那塊,一有機會。多

,總會有好處的。”常刑惟語重心長地說道,臉上的始消散。“大哥當年就是吃了這樣的虧,唔……”常刑惟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可是卻就此打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之后。再無聲息。

“大統領?”楊誠輕輕的握住常刑惟的手,卻再感不到一絲生機。

一代悍將,闔然長逝。

“砰……”楊誠正沉浸在悲痛之中,身后卻連連傳來倒地之聲,等回頭看去時,不禁在驚失色。

常刑惟斷死的消息剛一傳出,便有不少人引刀自刎,隨之而去。這些人都是常刑惟最忠心地部下,現在見其離世。竟再沒有生存之念。短短的一瞬間,便有近百人自刎而死。

楊誠阻之不及,而且內心中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止他們,畢竟能追隨常刑惟而去,是他們心中最好的歸宿。

“我們留下來安頓好兄弟們。”當楊誠的目光望向守在常刑惟旁邊的幾人時,對方如是說道。

楊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那里,此刻他的心情極度沉重。本來自己答應要照顧好常刑惟的這些老部下,給他們安樂的晚年,可是轉眼之間,便有一半的人死去。他甚至連阻止他們也做不到。而且看到仍活著地那些人的神色,恐怕不久也會隨之而去,真正留給自己照顧的,恐怕沒有幾個了。

這些老兵對常刑惟濃濃的情誼深深的感動了楊誠,這早已超越了將領與部下的范疇。而是一種比血還濃。遠超生死的情誼。一個人一生能有一個愿為自己付出生命的朋友便足夠了,而常刑惟卻有這么多人在他死后隨之而去。楊誠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忌妒還是感動。只是任自己的淚水肆意狂流。

“我們也會做的。”歐凌戰和歐凌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楊誠身邊,兩人幾乎同時在楊誠耳邊承諾著。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我不準你們這樣死!”楊誠聞言卻突然發怒。對著二人咆哮著:“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都要你們好好地活著!聽見沒有!不準輕易言死,都給我好好的活著!”相處這么久,楊誠這還是第一次對二人發火,也是第一次以這樣口氣對二人說話。

二人卻是沉默不語,不過看那神色卻已經明白了二人的心意。族四衛從小便接受近乎嚴酷的訓練,唯一的信念便是保護逐日神弓地主人,連他們地生命也在他們被選中那刻不再屬于自己。他們只是一件工具,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楊誠卻改變了他們。一直如朋友般地對待,天下為公的抱負,莫不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他們。他們地心中唯有感激,十幾代的族四衛,也只有他們四人的人生有了真正的意義。原為楊誠而死,可不是他們說說而已。

楊誠深深地吸了口氣,沉重的說道:“記住我的話,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為我而死,你們也是一樣!”一下子死了這么多人,而且都是自己所尊敬的人,一時間見慣生死的楊誠也有些傷感起來。

默默的用過早餐之后,眾人便尋了一處山頭,準備安葬這些死去的老兵。只是山林中到處都是堅硬的石頭,又沒有合適的工具,挖崛的工作變得極為困難。一直到午時,這百多個坑才總算完工,雖然還有些令人難以滿意,不過在這樣的環境卻也只能這樣了。

“禁軍大統領常刑惟之墓”看著親手制成墓碑,楊誠默然無語。想著常刑惟之前對自己的囑咐,他不由大惑不解。買地?對于土地他可沒什么興趣,莫非常刑惟這話中另藏玄機?章盛當年到底吃了什么虧?這老爺子也真是,臨死還給他出了個啞謎。晃了晃腦袋,楊誠將紛雜的思緒趕走,豎起石碑,開始簡單而隆重的葬禮。

所有的人都有些消沉,那些村民們在看到自己尊敬的“常老爺子”的尸體時,更是忍不住哭泣起來,就連范大勇這樣的漢子也是滄然淚下。至于那些活下來的老兵們,更是一一為自己之前的戰友刻碑,有的甚至摟著石碑在那里低聲訴說,似乎那塊石碑便是那個自己可以交托生死的戰友一般;而有的則是坐在一座墓前,默默的望著那個小石包,猶如一尊石像紋絲不動;還有的卻在各座墳前流連徘徊,黯然落淚。

鄭重的行完大禮之后,楊誠轉身毅然離去,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也會陷入這無盡的傷痛中不能自拔。畢竟現在,還遠遠不是悲傷的時候。

剛過未時,岑雄帶著另外兩百余人終于趕到了。子時剛過,最后一批親衛營也抵達營地。經過十天的長途跋涉,親衛營終于越過了秦嶺,插入了關中腹地。

第二天一早,楊誠將村民和老兵們安頓在附近一處山谷,率隊向山下挺進。而在此時此刻,藍田城外的戰斗正如火如荼!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4
第五十五章 關洛爭雄·十九

一手持鞭,一手按住刀柄,看似隨意的坐在馬背上,卻的氣勢。離他千步之外,一黃一青的兩股洪流膠著在一起,不停的翻滾著,一股紅色的細流夾雜在其間,不斷的變換著形狀。

殺聲震天,戰鼓雷鳴,滾燙的鮮血將藍田城外變得一片殷紅。漫地的尸體從十里之外一直延伸到藍田城下,無聲的訴說著從日出一直延續到現在的這場激戰。

獲得皇帝的批準之后,劉虎立即派出一萬騎兵為先鋒,趕在子時之前便抵達藍田城外二十里扎營。而他自己則帶著兩千神威營鐵騎居中調度,緊隨其后的則是四萬精銳步卒。陳博既然肯下血本,他當然希望能以摧枯拉朽之勢清除兗州軍這個在喉之刺。

因為劉虎的騎兵來得實在突然,而且又是在深夜,兗州軍駐在城外的三萬大軍在得知外圍游哨被清除后,卻并沒有退回城中。接到消息的顧凱鋒反而下令三營靠攏,連夜加固防御。城外的小麥還沒收一半,他怎么可能輕易撤退呢,再怎么也得熬上兩天,等收集到足夠他們吃上數月的糧食,再言其他。況且憑他的三萬大軍,他可不相信誰有能力一口吃掉。

一失足成千古恨。待到太陽升起之時,長安的五萬大軍已經全數抵達,漫山遍野人頭攘動,即使想要撤退,也已經晚了。思慮再三之后,顧凱鋒立即派人前去清泥和武關調兵,并請孫堯安帶他的騎兵前來共商對策。沒想到這時顧遠和孫堯安卻已經在山谷里對上了楊誠,其后更是陷入與常刑惟的激戰之中。

等傳令的騎兵趕到時,戰斗已經到了最后階段。聽聞此劇變,顧遠當然是大驚失色。早就對孫堯安不滿的他,再加上之前地猜測,竟然丟下孫安和即將獲勝的戰斗,匆匆的趕了回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遲延了,不過要讓他現在把手下的士兵全權托給孫堯安,他當然更不愿意接受了。來而不往非君子。既然你存了這種惡毒心腸,那我也擺你一道。正懷著這種心情,顧遠才會毫不猶豫的丟下一切而去,也讓楊誠他們得以僥幸逃脫。

顧遠在后方加緊調兵,藍田這里卻已經開始撐不住了。本來顧凱鋒以憑著高溝深塹,怎么也可固守十天半月,再加上以藍田城為后盾,即使不能獲勝,不過要敗也不是那么容易。不過戰事的變化卻大大超出了他地意料。

步兵抵達后。劉虎卻并沒有急著擂鼓進攻,而是立即騰空騎兵的營帳,讓步兵抓緊休息。而這一萬騎兵卻開始動起來,不停的試探和騷擾州軍大營,甚至一度派出上千人繞到營后,越過了藍田數里。若不是知道逃走的機會微乎其微,只怕顧凱鋒早就不在藍田城中了。萬幸的是劉虎的騎兵都只是試探,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攻。畢竟要沖擊嚴密防守的敵營,對騎兵來說并不是個什么好的選擇。

不過他們擾敵地目的卻順利完成,即使是知道對方的步兵在抓緊休息。但顧凱鋒卻不敢讓自己的手下有絲毫的松懈。除了留了一萬多做為生力軍外,其他人幾乎一直都處在緊張的防御之中。敵人的騎兵雖然只是來試探和疲敵的,但若是讓他們抓到了一絲空隙,恐怕便會立即引來他們瘋狂的進攻。

一個上午,除了發生幾場小規模的沖突外。再沒有發生值得注目地事情。中午時分。劉虎的大營里卻傳來陣陣的香氣,上千頭豬、羊被宰殺、清洗、分割。做成一道道的菜肴分發到各營之中。五萬人就這樣喧鬧著,在僅離敵營不到三里的地方放懷大吃,雖然連一個警戒地人都沒有。但兗州軍卻至始至終沒有派出一人趁機襲擊。

;_州軍客氣,劉虎可是一點也不客氣。午餐一結束,五萬人便排著密集地戰陣,將敵營圍了個嚴嚴實實,僅在靠近藍田城那邊,留了一道兩里左右的口子。圍三缺一,令人窒息地一個時辰里,有近五百名兗州軍士兵零零散散的逃往藍田,劉虎皆視而不見。

未時一刻,戰鼓終于擂響。

一萬出自羽林軍的步兵邁著整齊劃一地步伐,在高過人身的長盾遮擋下,緩慢而有力的逼近著。短短三里的距離,他們卻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劉虎正用他獨特的方式,一點一滴的瓦解著兗州軍的斗志。

到達一箭之地后,五千把強弩同時怒吼,密集的箭雨終于掀開了大戰的序幕。羽林軍陡然加速,由極慢轉為極快,幾乎只讓兗州軍發出兩輪箭雨,激烈的肉搏便立時展開了。而那個張開的缺口,卻只是稍稍縮小,仍然大方的敞在所有兗州軍將士的面前。

而這個時辰,站在城樓上的顧凱鋒卻只能無奈的嘆氣。不愧是出自章盛之手,京畿的精銳部隊確實有著驚人的實力。在羽林軍沖刺那一瞬間,他便知道自己敗了,不過卻沒想到他敗得竟然這么快。

劉虎似乎故意要在顧凱鋒面前表演一般,對只有一千余守軍的藍田不聞不問,而是專心的屠殺著城外的三萬兗州軍。沒錯,正是屠殺。羽林軍本就是僅次于禁軍的京畿精銳,再加上之前的養精蓄銳,一經發動,便勢不可擋。而兗州軍一看到對方嚴整的陣形和超越己方的數量,氣勢上便已矮了一節,何況后面還有一條逃生之路。

此長彼消之下,雖然兗州軍仗著堅固的營寨,但卻在阻擋了片刻之后,便陷入慘敗之中。一個缺口、兩個缺口,越來越多的羽林軍越過深溝和寨墻,突入到兗州軍的大營之中,并狂野的沖殺著,攪動著。隨著缺口越來越大,數千的騎兵隨即投入了戰場,不多時便把戰火漫延到兗州大營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個時辰,顧凱鋒已經開始后悔了。他只不過想奢求城外這一片麥田,但卻將整個兗州軍的主力賠了進去。若說之前荊州軍是神秘莫測的毒蛇。那京畿地軍隊便是霸氣凌人的猛虎,讓任何人都無法抵擋其兇猛的一撲!

一個,兩個……陷入苦戰的兗州軍終于想起那安然逃脫的五百人,于是便不斷開始有人潰逃。隨著主將那面旗幟的倒下,潰逃地人變得越來越多,甚至漫延到了整個兗州軍中。

效果既然已經達到。劉虎便再沒有這么好心了。一聲令下之后,缺口開始迅速的縮小,不一會便從兩里銳減到百步左右。逃亡的兗州軍士兵更加著急起來,越來越多的人涌向那道缺口,希望自己也能像之前逃走的那些人一般,可以保得性命。

遠處的顧凱鋒卻看得涼透了心。那個缺口處漸漸形成了漏斗的形狀,殺進來的羽林軍卻并沒有進入漏斗區域,仍然在胡亂的沖殺,但是顧凱鋒卻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正將其他地兗州軍往漏斗處趕。是該收網的時候了,顧凱鋒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起來。

“咻……”勁矢如雨而下,狠狠的扎在了人群之中。逃亡的兗州軍士兵幾乎是你擠著我,我擠著你,連一絲的縫隙都沒有留下。如此密集的人群,頓時成為絕佳的靶子,即使沒有經過瞄準,落空的勁矢也少得可憐。一輪矢雨下來,頓時留下一個百步方圓的空白區域。

五輪矢雨落下,困在陣中的兗州軍終于醒悟過來。開始瘋狂地向四周沖殺,希望可以打開一條通往自由的通道。不過高高立起的長盾和密集的槍陣完全粉碎了他們的夢想,在這片鮮血橫流地地獄里生命被無情地收割著,天地無色!

戰斗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殘存的萬余兗州軍終于沖到了城下。有了城墻上地弓箭支援。這種一面倒的戰況才得以稍稍緩解。不過能夠逃脫的畢竟是少數。最太陽既將沉沒那刻,劉虎帶著他地神威營再度殺入。所有離城稍遠的兗州軍頓時被分得七零八落,然后再被一一包圍,屠殺。

不到三個時辰。藍田城外的喧鬧才終告結束。三萬兗州軍,最后僅有不到五千人逃回了城中。

得到清點結果之后,顧凱鋒久久不語。劉虎這次來顯然不止是為了打敗他而已,而是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將士死在自己的面前,貓吃掉老鼠之前,總是要心情的玩弄,一直將老鼠玩得精疲力竭,才會讓它的痛苦結束。很不幸,現在自己業已成為貓捉住的老鼠。



思慮再三,顧凱鋒只能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固守。雖然藍田只有矮矮的城墻,連條護城河也沒有,而且還處在平原之中,四面皆無險可守。可是顧凱鋒沒有其他的選擇,在神威營的面前,藍田到清泥這條并不長的路,卻讓他沒有任何信心可以走完。而且對方也無疑在期待著他的棄城,以便讓這場貓捉老鼠的游戲變得更加精彩一點。

顧凱鋒現在唯一可以憑恃的,便是城中堆積如山的糧食以及青泥、武關那萬余兗州軍。還有那一直讓他有些不安的孫堯安,想必也不會坐視自己的滅亡而不施援手吧。若是渭南的兩萬多河東鐵騎兵趕來相救,或許一切還沒有成為定局。

期待之中,顧凱鋒終于在子時等來了顧遠和從青泥調來的一千援軍。武關離得較遠,況且還有荊州軍在關外虎視眈眈,僅能抽出的五千人正在趕來途中,最快要在天亮之后,方才能夠抵達。

與這相比,顧遠帶來的消息卻讓顧凱鋒的心情壞到了極點:楊誠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得摸了過來!占據武關之后,荊州軍幾乎沒有了一點動靜,開始他還以為對方顧忌武關的險要,而不敢進攻。要知道以他所了解的楊誠,是絕對不可能坐視長安的危局的。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楊誠竟然能直接越過連路都沒有一條的秦嶺。要知道即使是當初被他封掉的那幾條秘密通道,行走起來也是極為困難的,至于那滿是崇山峻嶺的其他地方,他壓根兒連想也沒有想過。

前有虎,后有狼。殘酷的現實立即讓他的心情沉重起來,剛進入武關那興奮和激情早飛到了九霄云外。好像只是一覺醒來,他便從陽光大道墜落到了絕壁之上。

而顧遠小心的說出他對孫堯安的猜測之后。更讓他冷到了極點。確實,雖然和孫堯安相處不久,他卻一直感到有些怪怪地感覺,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比顧遠老練得多的他,卻已經在暗自提防了。“莫非從他聯絡我共取武關時起。自己便中了一個巨大的圈套了嗎?”這個念頭剛出現在腦海中,一向鎮定的顧凱鋒也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苦思了一夜,顧凱鋒做出了一個連顧遠也嚇了一跳的決定:投降!不過他卻再度失望,劉虎竟極為干脆的拒絕了他。“至死方休!”簡單地四個字,圈定了兗州軍最終的命運。

旭日東升,當新得一天來臨時,藍田城外已滿是京畿大軍的營帳。又是一個圍三缺一,望著青泥方向那個大大的缺口,顧凱鋒看不到絲毫生的希望。而是一個張開大口的死亡陷井。僅是一戰,便已經完全擊碎了他的自信。

“咚……”重重的戰鼓聲直入人心,新的戰斗即將拉開序幕。

楊誠傲然挺立在巨石之上,燦爛地陽光照在他健壯的身軀上,映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目光所及之處,青泥隘口已近在眼前。在他身后的密林里,一千親衛營的戰士正一邊享用著提前了一些的午餐,一邊以各自的方式休息著。

“情況有點不妙。”歐凌哲和歐凌戰飄然而來,立在楊誠身后一臉那肅然。

“說。”楊誠本來想親自去探查,不過被四人同聲勸阻。楊誠自然明白四人的心思。是怕他又做出什么冒險的事情,當下也不再強求。況且孫安極有可能便在這里,他并沒有見過四衛,就算被其發現,想必也不會就此敗露行蹤。見識過孫堯安的機警之后。強如楊誠。也對自己能在其眼皮子底下隱藏行蹤不抱多大地信心。

“青泥隘口足有五千以上駐軍,不過我們只看到少量的戰馬

能確定河東鐵騎有沒有在這里。”歐凌哲緩緩地說道隘口方向略有些憂慮。

楊誠微微點頭,怪不得二人會是如此表情。根據他們之前的了解。青泥隘口駐軍不到三千人,而且其中兩千多人在昨天的戰斗中損失慘重,能在現在就恢復戰力的,只怕不會超過三百人。這樣算起來,青泥隘口地守軍應該只有一千多人,雖然有險可守,不過在親衛營地面前,只怕連一個時辰也守不住。

但現實卻打破了楊誠的美好幻想,超過五千人駐守地青泥隘口,已經不是他們這一千人可以輕易攻下的。若是強攻,只怕會付出不小的代價。更何況離開山林之后,楊誠不得不隨時將河東鐵騎地威脅做為重點考量,強大的騎兵隨時都可能給他們構成巨大的威脅。

一夜之間,青泥隘口怎么會增加這么多守軍呢?莫非真的有什么變故發生嗎?想起昨日兗州軍的突然撤退,楊誠頓時陷入沉思。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卻突然傳來,尋聲望去,只見一道煙塵從武關方向飛馳奔入青泥隘口,幾乎沒有絲毫停留,便沖關而出,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原野盡頭。

“孫堯安?”楊誠心中一驚,雖然沒有看到孫堯安本人,不過出去的這支騎兵無疑便是河東鐵騎了。他們這么著急,莫非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情?楊誠并不能未卜先知,不過卻讓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午時剛過,和煦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青泥隘口前的官道上,一隊神色萎靡的兗州軍士兵正緩慢的挪動著,其中更有不少人躺在擔架上,有氣無力的呻吟著。要是一細看,這些人的樣子可就更不敢令人恭維了,幾乎個個都是衣著破爛,一塊塊的污血顯示著造成他們現壯的原因。

“什么人!”見是自己人,關上的士兵遠遠的便喊道。不過畢竟是戰時,他們倒還不是沒有任何警惕,關門并沒有打開。

“兄弟,自己人!”一個身著百夫長衣甲的人懶洋洋的說道,臉上滿是疲憊。破舊的衣甲在胸口開了一個懾人的大洞,顯然是經過一場惡戰。

城樓上地士兵細細的看了看這支隊伍,一臉同情的問道:“你們是哪個營的?前面打得很厲害嗎?”

“別提了。”百夫長搖頭嘆道:“要不是兄弟們機靈,差點就回不來了。你看。就剩下這幾百弟兄了。”

“兄弟們辛苦了,不過還得要你們等一會,我馬上去通傳。”那名士兵大聲應道,卻沒留意對方并沒有回答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他正要轉身離去,卻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之聲。

只見一名躺在擔架上的傷兵捂著肚子,不住地在地上打著滾。極為痛苦的哀號著。“大夫,有沒有大夫,這位兄弟快不行了。”百夫長向關上大聲吼道,隨即跑了過去。

“哐鐺……”短刀、盾牌丟了一地,早已經疲憊不堪的士兵們要么坐在地上,要么干脆擺了個大字,連一個站立的都沒有。“痛死我了!”“渴死我了!”“餓死我了!”一句句叫嚷聲不絕于耳,頓時惹得關上的士兵一陣同情。

“他們連兵器都丟了,有什么好怕的。馬上開門!”一名什長同情心大發,忿忿的喝叱著。“這些兄弟都吃了這么大的苦了,還折騰干什么!”或許是以前自己也有過同樣的遭遇,什長地話頓時引得不少人的贊同。

準備前去通傳那人顯然是個負責任的人,不過眾意難違,只得無奈的說道:“開門吧,不過我還是得去通知將軍。”

轟鳴聲中,緊閉的關門中于打開,上百名士兵紛紛跑了出來,攙扶著這群敗兵向關內走去。

“咦。好像有點不對勁。”差不多有一半人進了關內后,一些細心的士兵心里開始嘀咕起來。這些人雖然衣甲破爛,但卻沒有一人有明顯的傷痕,細看根本就不像一支潰敗之軍。

“謝謝!”一個本來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樣的傷病突然笑了起來,對扶著自己那名士兵道了一聲謝后。一掌拍在了他的腦后。“盡量留活地!”轉瞬間變得生龍活虎的楊誠大步奔向城樓的同時。丟下一道令眾人會心一笑的命令。

幾乎在同時,原本有氣有力的傷兵們都突然“活”了過來。一瞬間便擊昏了周圍地兗州軍士兵,迅速得向關內地要地奔去。守關士兵哪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變化,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得集結。便被分割開來。最讓他們驚訝地是,這些“傷兵”大多只有一把匕首,只有少數人搶奪了一些守軍的弓箭,但戰力卻極為驚人,往往只需要一個照面,便會將遭遇的州軍士兵殺傷或擊昏。

“嗚……”雖然事出突然,不過關內地士兵畢竟人數眾多,經歷了短暫的混亂之后,終于清醒過來。再加上周圍不斷有聞聲而來的援軍投入,不多時便圍著關門處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圈。戰斗更加激烈起來,“傷兵”們已經再不能保證傷敵,不斷有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雖然一時還看不出勝負,不過從開戰起“傷兵”們幾乎沒有一個倒下,戰斗的結局已經不言而喻。

楊誠此時正坐在城樓這上,剛才那名好心的什長站在他的身旁,雙腿不停的哆嗦著。看著楊誠的背影,什長仍然是一副如在夢中的神情。這個男人實在強大了,竟然僅憑他一個人,便輕易的擊敗了連自己在內的七名士兵的聯手合擊,而且還沒有殺一人。更讓他驚訝的事還在后面,那些之前孱弱的傷兵們,戰力之強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一個對上三四個,幾乎費不了什么手腳便可輕易得勝。

輕輕的握著逐日神弓,楊誠心情大好。顧遠在山谷外丟下了上千具士兵的尸體,他本來只是想剝下他們的衣服,送給幾乎一無所有的村民抵御春寒的。不過部隊出發之前,他卻存了個心眼,帶走了幾百套。本來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招的,畢竟不論是孫堯安還是

,要想識破他們實在太容易了。可是沒想到見到河東后,卻讓他禁不住要冒一下險了。

只要關中沒有孫堯安和顧凱鋒坐鎮,成功的機會可以說至少有五成。再加上歐凌哲那出色的臨場發揮,更讓他們順利的騙開了關門。青泥并不在兗州軍的前線,精銳部隊不是在藍田便在武關,哪里會布置在這里。沒有了關墻之險,即使是沒有了弓箭的親衛戰士。也不是他們可以阻擋地了。

“怎么回事!”一名將領出現在遠處,看著關內的情形不禁勃然大怒。之前那名前去通傳的士兵一臉畏色,根本不敢作出回答。怒罵幾聲之后,這名將領到底還是恢復了理智,立即著手調度起來。有了人指揮,守關士兵的反抗總算有了些起色。雖然沒能向關門推進,不過卻總算稍稍穩住了陣腳。

親衛營的戰士立即改變戰術,利用關內的房屋、圍墻等建筑,靈活地游走著。一尋到機會,便展開無情的攻擊,一擊得手,便立即遁去。這些州軍士兵哪有他們那般靈活,戰斗變得更加混亂起來,更逐漸漫延至整個關內。那名將領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劣勢。立即收攏分散的士兵,聚集在自己周圍,以官衙為依托,竟想要固守頑抗。

“有點煩人呢!”消耗戰顯然不是楊誠所希望的,雖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守關士兵或死或傷,可戰之兵已經銳減到三千多人,不過若想要完全控制青泥隘口,倒還得費一番手腳。若是這個時辰武關或是藍田的州軍趕來,甚至會讓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變得毫無意義。嘆了口氣。楊誠飛撲下城樓,在那名什長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以肉眼難尋地速度飛快的撲向了主要的戰場之處。

為了蒙閉守關士兵,楊誠他們不僅換了衣服,連弓箭、小盾和短刀統統留在了關外。除了楊誠帶了逐日神弓外。其他人唯有匕首而已。雖然不斷奪取了一些守關士兵的兵器,不過到底并不合用。根本不能讓他們的戰力得到盡情發揮。

“主將何在?”楊誠立于一處高聳的牌坊上,高聲喝道。到處都是攘動的人頭,即使是以他的眼力。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找到其最高的將領。雖然被他發現了幾個中級將領,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下,殺幾個百夫長之類地人顯然達不到應有的目的。無奈之下,他只得采用了這個最笨的辦法。

“何方小輩,竟然如此卑……”那名將領顯然不知道楊誠那令孫堯安也頭痛的拿手絕招,竟然傻傻地站在官府門口大聲回答。楊誠哪里會放過這樣地機會,沒等那名將領的話說話,已經一箭將其射殺。

楊誠如此高調地出場顯然吸引了大多數人的目光,是以當那名倒霉的將領倒地身亡之際,無數人都呆住了。三百多步地距離,而且那名將領周圍全都是人,竟然被一箭便射殺了,這親眼見到的事實頓時讓他們為之震憾。

“降者不殺!”楊誠高聲喝道,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之后,又補充了一句:“去留任便。”

之前還膠著著的戰斗嘎然而止,沒有了主帥,這些兗州軍士兵顯然都有些茫然了。見楊誠發話,親衛營的戰士也知機的退出了戰圈,虎視眈眈的將殘存的兗州軍士兵圍在中央。

“怕什么,給我上!”一名千夫長憤怒的吼道,將沉悶的氣氛打破。不過其他士兵雖然仍沒能回過神來,響應他的人聊聊無己。

“咻!”槍打出頭鳥,楊誠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打亂自己好不容易造成的良好局面。真要是死戰下來,即使他們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那也絕對是慘勝。

正當他們猶豫不決之時,一件事情立時讓他們做出了決定。守在城外的童沖與剩下的親衛戰士終于趕到,與他們同時趕來的,還有各人的弓箭。自己趁手的弓箭在手,親衛營的氣勢也立時為之一振。

經過這段時間的戰斗,這些兗州軍士兵顯然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看著近千把怒張的弓箭,他們最后一絲斗志頓時瓦解。“你……真的能讓我們安全離去嗎?”一名百夫長模樣的人畏畏縮縮的發問,連續兩名將領被射殺,任何敢于開口的人無疑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楊誠點了點頭,示意親衛戰士們讓開一條道來:“武關還是藍田,任你們選擇。”雖然他很想俘獲這第一批的戰果,不過以目前的狀況,要是背上兩三千的俘虜,只怕他什么事也做不成了。況且現在他卡住了州軍的咽喉,正愁找不到有人替他大肆宣傳呢。

“哐鐺……”已經沒有任何斗志的兗州軍士兵紛紛丟下兵器,略有些緊張的分別向兩邊走去。沒有了主帥,要想形成統一的意見自然不易,而這也正是楊誠所期望的。

不多時,兩千多兗州軍士兵便走得干干凈凈,留下的只有少數傷兵和面色忐忑的士兵。雖然只有三百多人,不過卻讓楊誠頗感頭疼,安置他們可是一個麻煩的問題。無奈之下,楊誠只得把他們安置在官衙之中,除了不準隨意離開官衙范圍之外,并沒有做任何限制。不過暗地里,楊誠還是不得不派出十名戰士,分成兩組暗地監視。

處置好一切之后,楊誠再度坐在城樓上。死守?取武關?挺井關中?一時間他還真有些不好選擇了。照理說當務之急他應該進取武關,與張晉根他們連成一氣。但他行蹤已露,要想奇襲已經是不可能了;況且藍田那邊顯然正熱鬧得緊,說不定便是劉虎所為,若是他能與劉虎匯合,再取武關簡直是輕而易舉;可清泥隘口也是一個重要的戰略要地,只要他能牢牢的卡住這里,兗州軍便被劃為兩段。

不過老天卻并沒有給他多少考慮的時間,夕陽的余輝下,隆隆的蹄聲從藍田方向傳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4
第五十六章 關洛爭雄·二十

被臨時作為中軍大營的縣衙內一片忙祿。縣衙大廳內,數張方桌拼湊在一起,中間安放著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赫然是關、洛、荊、揚、徐、豫、兗七州的山川地勢。張晉根圍著沙盤緩緩走動著,間或根據最新的情況,增減、移動著沙盤上的各色標注。而在廳內四周,數十名咨事營的成員正坐在高高的案卷面前,不停的處理著如雪片般飛來的信息,然后再將處理的結果送到張晉根那里。

看到幾乎不停傳來的信息,張晉根也不得不佩服起說書人出身的鐵嚴華來。荊州戰事剛一結束,鐵嚴華的機密營便大舉北進,數量超過三千的密探幾乎包括了所有的職業,無孔不入的鉆入叛軍所控制的領域。本來他還頗為擔心無法得到足夠的情報,可沒想到短短十多天,機密營便已經高速而有效的運轉起來,傳回來的信息多得讓他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甚至連一些極為重要的情報,也沒能逃過他們的耳目。雖然這段時間咨事營為了分析整理這些信息而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張晉根的內心卻極為欣喜。戰場之上,誰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誰便能掌握更多的主動和更大勝算。

相對于咨營來說,現在整個荊州卻平靜之極。一來武關的兗州軍連一次騷擾式的出擊也沒有,完全任由他們在關外集結物資和布置工事;二來洛陽方面也完全沒有分兵奪取荊州的意思;就連兗州那邊,在數萬潰兵逃回之后,也是一片的平靜。只是最近有情報顯示,顧祝升已經從洛陽返回兗州,似乎正在收攏殘兵。想要替父報仇。不過兗州殘兵早已是驚弓之鳥,想要再展雄風已經不可能了。

至于百姓們,此時正在修整家園,管理農田。若不是不斷有物資從襄陽運往南鄉,完全已經和太平時節相差無幾了。張識文的流民安撫工作也極為順利,短短十幾天。荊州便多了三郡十三縣,人口也增加了十三萬左右。前不久,他已經帶著兩萬多身懷技藝的流民及其家人返回了交州,一切漸回正軌,不過他卻仍不能清閑下來。

郡地公文已經傳來了,不過張識文也僅僅拿給他看了而已,并沒有公諸于眾。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隨著不斷有人從那邊返回荊州,各式傳言也開始傳開。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一大熱門了。兩個重要人物先后失蹤,而官府卻束手無策,郡恐怕將迎來史有前例的人潮了吧。光是想想就讓張識文頭痛了,更要命的是,根據公文上傳遞的信息,這已經不是他所知的范圍地事情了,甚至整個荊、交二州,恐怕也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幫上忙。

交州現在人才涌現,再加上各地官員的明查暗訪。稍有才能的人幾乎都在張識文那本厚厚的冊子上了,卻偏偏沒有一個精通奇門之術的人。不要說荊交二州,恐怕連整個大陳也找不出幾人來。本來公孫無忌倒是這方面的宗師級人物,可惜現在卻隱隱成為一個極具威脅的敵人,怎么看也指望不上了。奇門之術本來就是一門艱深枯澀的學問。再加上歷代均視為邪術。精通其道地大多是隱居山野、淡泊名利之人,要找到這樣的人。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本來張晉根聽聞之后還有著極大的興趣,畢竟對于行軍布陣來說有著極大的臂助。可惜他現在根本不可能有空跑到千里之外的,再加上連張識文也極為佩服其學識的葉浩天也受其所制。極為理性的他便立即將這個念頭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再三叮囑張識文不可親身涉險之后,他便全心的撲在了當前的戰事上來。

雖然約定的時間已近,不過楊誠那邊仍然沒有消息傳來。這一點倒是讓他極為擔心,畢竟楊誠選擇地是一條從來沒有人選擇過的道路,數百里的崇山峻嶺,足以讓任何人望而卻步了。一直到昨天傳來武關守軍調動的消息后,才讓他稍稍有些放松,想來楊誠他們已經越過了秦嶺,深入到后方了吧。現在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準備再準備,一直到楊誠發出約定地暗號后,再一舉而發。

“急件!”一名士兵匆匆趕來,徑直走到張晉根身旁。張晉根微微皺眉,平時任何消息都是先給咨事營地各組,分析整理之后才會到達他這里,從來不會直接送到他這里來。看見他神色不愉,那名士兵急忙補充到:“這是公孫將軍要求直接送給您看的。”

張晉根略有些訝然,這十來天諸將多有些坐不住而抱怨,只有坐鎮南陽地公孫勇沒有任何怨言,一直堅守本職,莫非他也坐不住了?帶著疑惑打開連信封也沒有的白紙,張晉根不禁連連跺腳。“哎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張晉根破天荒地做出這番舉動,正在忙祿的眾人不由人人側目,幾個要員更是湊了上來。張晉根嘆了口

信遞給其中一人,一臉無奈。“什么!飛鳳營出兵了上那幾個大字,眾人無不變色。

本來左飛鴻這次沒有參加戰時會議,眾人還以為她被楊誠遣回了交州,沒想到楊誠前腳一走,飛鳳營便大張旗鼓的駐在了魯山。魯山縣在南陽西北四十里左右,東北不到十里就是兗州地界,西北不到三十里便可進入雍州,算得上是荊州北邊的門戶了。不過那里地勢平坦,魯山縣城又是個小城,根本無險可守,所以向來沒有人在那里駐守重兵。

張晉根來來還以為左飛鴻是自作主張,沒想到查問之下竟然真的得到了楊誠的命令。楊誠離開前關于飛鳳營只給他留一下句:不用太過操心,他還以為飛鳳營不會參戰了,沒想到竟然被派到了最前線。一時間他還真搞不明白,楊誠到底有什么用意了。雖然飛鳳營之前的戰績有目共睹,不過畢竟全是女兵。大家心底里并沒有正視這支部隊。沒想到楊誠竟然把她擺在魯山,拋開其他不談,這完全是把其當作先鋒主力了嘛。不要說張晉根想不通,其他諸將除了吳振翼沒有吱聲外,幾乎沒有一個不抱怨的。不過他們的抱怨和張晉根略有不同,想的均是擺在那里應該是自己而已。

一直過了好幾天。張晉根才稍稍能夠接受楊誠這個事前完全沒有告訴他地決定。雖然他內心仍然有些不相信,不過卻已經明白,飛鳳營的實力已經被楊誠承認,而且還委以重任。魯山畢竟太過靠近叛軍,雖然有公孫勇在后接應,不過卻并非萬無一失。一來飛鳳營人數太少,二來魯山無險可守。最重要的是,做為一個傳統觀念極深的男子,張晉根無法真正接受一個女子的戰爭能力。但是理性又告訴他。楊誠這樣的作法絕對有他地理由,不要說左飛鴻是楊誠的小姨子,就算是一名普通的將領,楊誠也絕對不會無視其能力能將之擺在險地。雖然加入荊州的時間并不長,不過張晉根對楊誠卻已經極為了解了。

張晉根內心已經隱隱猜到了楊誠的意圖,只是一直沒有向任何人說過。其實只要拋開觀念上的成見,這一點也并不能看出。魯山臨近前線,向西北可脅洛陽,進東北可襲兗州,再加上飛鳳營又全是騎兵。所以在全力防守的布置下,飛鳳營便是一把藏著的利劍,只要敵人稍有疏漏,這一劍便會閃電刺出!

而之所以沒有告訴他,臨行前又丟下那樣一句話。也并非沒有道理。荊州軍現在無力進攻。或者說無力分兵進攻,挺進關中才是首要之務。況且飛鳳營是唯一的騎兵營。而且戰馬全是從西域買來地上等良馬。全速行進起來,就算是楊誠的親衛營也甩下老遠,自己就算想要操心也是鞭長莫及。

昨天左飛鴻曾趕到南鄉。使盡各種手段從咨事營拿走不少情報,其中便有洛陽和兗州一帶的叛軍分布圖。當時張晉根便暗暗叫糟,知道她會有行動了,不過卻沒想到竟然如此之快。公孫勇發現的時候魯山軍營早已空無一人,只怕她昨晚一回魯山,便已開拔了,現在說不定已經在數百里之外了。公孫勇職責所在,能做的也僅僅是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他而已。

“這個消息大家知道就行,絕不能傳出此屋之外!”張晉根沉聲說道,揮手讓眾人繼續手中的工作,他卻望著沙盤陷入了沉思:“奇兵啊!大人,您這個決定真的合適嗎?”



長安東郊

鄭志愉躊躇滿懷,雖然一臉平靜,眼神中卻閃動著難掩的狂熱。在他身后,十二名鄭氏家將環形拱衛,皆是一臉得色,似乎長安城已經落入他們的掌控之中。

五萬大軍殺出長安,這么大地動靜當然不可能瞞過近在渭南的叛軍了。劉虎的前軍剛一出城不久,近七萬叛軍便從渭南開拔,待到劉虎擊破潰凱鋒在藍田城外的主力的同時,叛軍便已經圍住了長安城地東、南兩面。三家水師此刻正在與殘存地關中水師在渭河上激戰,數十艘戰船對付幾艘還沒有完全修復的戰船,勝負已經沒有懸念了。至于空出西面,倒不是完全出于鄭志愉地本心,畢竟要隨時防備劉虎的回援,所以在藍田與長安之間,近六萬大軍已經開始安營扎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而鄭志愉本人,則率一萬本部駐在了長安以東,身后地渭南則是他“無法指揮”的二萬七千河東鐵騎,嚴密防范著潼著的趙長河。想起這一點,鄭志愉便隱有些不快,雖然是之前的安排,不過他內心也清楚。孫安名為鄭氏的家將,但那三萬河東鐵騎除了他自己,還真沒有外人能夠調動。做為未來鄭氏的族主,甚至天下之主,這是他無法忍受的事情。不過現在孫堯安和他的河東鐵騎無疑是鄭氏手中一張重要的王牌,一天他沒有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

要隱忍下去。

“少主,孫堯安的飛鴿傳書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一名家將匆匆趕來,恭敬的稟報道。

鄭志愉眼中閃過一絲不快。淡淡的問道:“怎么說地。”早在數年前,鄭氏便在謀劃著今日之舉了,雖然事態的變化有了些意外,不過卻并不能從根本上影響這個計劃的實施。想著自己親自參與策劃的事情正一步步的成為現在,鄭志愉臉上雖然平靜,但心卻早就飛到長安城內了。

“顧凱鋒的三萬兗州軍被擊潰了。顧凱鋒現在正固守藍田城。城中七千守軍里有五千潰兵。其余萬余潰兵大多被孫堯安部收攏,現在正背靠華山扎營,不過士氣低迷,短時間內想來無法馳援藍田了。”

鄭志愉搖了搖頭,輕蔑地說道:“我還以為顧凱鋒有多厲害,也不過如此嘛。這才不到一天,竟然被劉虎干掉了一萬多人!藍田恐怕也守不了多久了,讓孫堯安想想法子,再怎么也要拖上幾天。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等顧良渠他們站穩了腳根。”西面正是顧良渠為首的渭北叛軍主力,雖然數量占一定優勢,不過畢竟在威脅長安和劉虎軍的同時,也夾在了他們中間。在還沒有筑好防御工事前,兩面的夾擊完全有可能摧毀他們的計劃。

“這恐怕有點難了。”那名家將皺眉道,看了一下鄭志愉投來的眼神,解釋道:“孫堯安此刻正在武關,布置好一切之后便會從華山小道返回渭南。”

“他也要跑路了嗎?哼,這么快就把兗州軍送上路了,我看他回來怎么交待!”對于孫堯安對自己的無視。鄭志愉已是積怨多年了。現在又沒等自己命令便自作主張,更讓他極為惱火。“潼關方面呢?趙佑隆這小子有沒有趁機進攻?傳令河東鐵騎,一定要活捉這小子,誰要是殺了他我絕不輕饒!”

“是。”家將回道:“不過恐怕少主要失望,從我們開拔起。他們便沒有一點動靜。甚至連派出的斥也收了回去。”

“他們盼了這么久了,當然高興得要命了!”鄭志愉咬牙說道。眼神中有一絲恨意。之前在趙佑隆手下連番敗北,雖然這也是計劃中的一環,但對于心性高傲地他來說。這也是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了。不過在沒有取下長安城之前,他根本無法雪此大恥,憑他們現在這點力量,是無法抗拒潼關和長安的兩面夾擊的。

深深的望了一眼長安城,鄭志愉轉過身來,大聲對眾家將說道:“前面大家受夠了氣,現在不用遮遮掩掩了,就讓世人看看我們真正的實力吧!”

翼州

譚淵躺在小山般的麥堆上,任那散發著清香的麥粒將自己的身軀埋住,一臉享受。憋了這么久,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這段時間壞消息可以說是一個接一個:先是顧氏不過邊防,將邊境的大量守軍調到冀州,直接斷掉他地后路。這可算是一支百戰之兵了,雖然并不比他的幽州軍強,不過真要硬碰起來,誰也討不到多少好處。而各地豪強在鄭氏的授意下也糾集起不少地方武裝,雖然實力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但他們就蒼蠅一下,揮之不去。一時間他竟然進退兩難:顧氏的邊防軍神出鬼沒,根本不與他正面決戰;地方豪強的武裝雖然沒什么戰斗力,不過卻熟悉地形,而且互相呼應,讓他剿不勝剿。

更要命地是,糧食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一般軍隊都是就地征糧,但是冀州早就被鄭氏和豪強們搜刮了幾遍了,那些富戶地存糧也大多被鄭氏“借”得所剩無幾。雖然攻下不少州縣,但手里的糧食卻并不見漲,再加上后方糧道受阻,可以說缺糧已經成了比地方武裝和顧氏邊防軍還要嚴重地威脅。

屋漏偏逢連天雨。正當他的糧倉見底兒時,烏桓入侵的消息又傳來了。這次入侵蓄謀已久,再加上烏桓幾乎傾巢而出,雖然他做了些布置,不過主力在外,哪里擋得住實力倍增地烏桓大軍。短短半個月,幽州便陷落了大半,僅有幾個城池在苦苦支撐。想著自己苦心經營這么久的基業落入別人手中,譚淵幾乎氣得要馬上殺回去。都騎上戰馬了,他卻又停了下來。

小麥豐收在即,他手里控制的州縣幾乎占了冀州過半的產量,若是此時一走了之,等他再來時又將是之前的重演。左想右思之后,譚淵終于咬著牙挺了下來,他自己甚至還和士兵們一起吃了幾天樹木、野草,總算挺到了收麥的這一天。看著這一座座小山,終于讓他感到一絲欣慰。

糧食在手,這一下總算可以讓他大展手腳了!烏桓、顧氏邊防軍、地方武裝,我老譚要來討債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5
第五十七章 關洛爭雄·二十一

青泥隘口籠罩在一片靜謚之中,除了偶爾有小隊巡邏外,再聽不到絲毫聲音。整個關內皆是黑暗,唯獨北面的城樓上,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鮮艷的紅光刺破周圍的黑暗,顯得異常奪目。

燈籠下的城樓上,楊誠正坐在一張方桌旁,眼簾微合,臉上卻泛著一絲笑意,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沉思。桌上擺了五六個菜,不過卻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顯然客人還沒有到來。

“梆、梆梆。”三更的梆子剛一敲響,城樓上猛然刮起一陣寒風,吹得兩個燈籠也不住搖擺。一個高大的黑影悄然出現在城樓上,看了看四周,最終將目光投向了仍然雙目緊閉的楊誠。“唰!”長刀出鞘,發出一陣微不可聞之聲,隨即泛起一道寒芒,目標竟直指楊誠。

楊誠此刻似乎已經睡熟了,仍然絲毫未動。刀芒來得極快,轉眼間便離他胸口不過尺許。“咦?”那個黑影發出一聲輕響,刀勢微微一頓,心中似乎有些猶豫。這一切不過只在一瞬間而已,他咦的聲音剛一落,便陡覺眼前一花,近在咫尺的楊誠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小子,總算有點良心嘛。”楊誠的聲音在身后傳來,那人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還刀入鞘,轉身笑道:“哈哈,誠哥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燈光下了,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不是劉虎還有誰。

楊誠環手在胸,故做生氣的說道:“妄我弄了這么豐盛的酒菜等著你,沒想到你一上來就這樣!”原來下午的時候,出現在青泥隘口的騎兵,并不是河東鐵騎去而復返。而是一支劉虎派來探查地斥。表明自己身份之后,楊誠便安心在這里等著劉虎的到來了。不管戰事如何緊急,只要知道自己到來的消息,只怕劉虎都會立即坐不住的,這一點他有著無比的自信。

長安軍終于出來了,這下子他倒可以松下一口氣。不用考慮如何抉擇了。有他和劉虎聯手,打敗兗州軍奪取武關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所以除了讓歐凌哲帶了二十人前往武關探查敵情外,其他人皆留在青泥休整。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和他地預料相比,劉虎至少遲了一個時辰。

“這也能叫豐盛?”劉虎指著桌上,表情夸張的問道。不過人卻老不客氣的坐了下來,也不管菜早已冷透,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楊誠搖了搖頭,坐到劉虎對面皺眉說道:“不要告訴我。你這個大統領居然還會餓肚子吧。”看著劉虎那吃相,還真是餓極了一樣。根據藍田到這里的路程,他趕來前絕對應該用過晚餐了才對。

劉虎用力將滿嘴的食物咽了下去,又一口氣喝完大碗酒,長長的吐了口氣,望著楊誠誠摯的說道:“誠哥,你可想死我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簡直都不敢相信呢。”

“你真的這么餓嗎?”對劉虎地表白楊誠似乎沒有絲毫感覺,反而盯著他的喉嚨皺眉頭。劉虎比他預料的足足遲了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里恐怕劉虎是忙得一點也脫不開身。是以才會錯過用餐時間。匆匆趕到他這里來。若是真的是這樣的話……藍田的戰事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你一點都不想我嗎?完了,天塌下來了!”劉虎一臉沮喪,不過沒一會便被楊誠那眼神看得有些怕了,連忙告饒:“得,事情是有點不妙。讓我稍微花了點時間。”以二人多年的默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楊誠的言外之意呢。

望了望藍田方向,楊誠沉聲問道:“顧凱鋒不是一仗就被你把主力打散了嗎?莫非渭南方向的叛軍出了什么問題?”通過之前那隊斥。楊誠已經知道劉虎在藍田城外的大勝,而且還準備天黑前攻下藍田城。劉虎打起仗來地狠勁楊誠是知道的,不過只看他連飯也不吃便趕到這里。便可以猜出事情已經有了其他的變化了。顧凱鋒一著失利,已經沒有什么翻身的機會了。那么,唯一能夠帶來麻煩的,便只有渡過渭水地叛軍了。

“看來什么也瞞不過你。”劉虎搖頭嘆道,又猛地大吃了幾口才說道:“說起來,我的運氣還不錯,顧凱鋒地主力擺在城外,讓我一口干掉了不少,要是他再聰明一點,這下子可就真的糟了。”

原來劉虎打算挾剛剛得勝之威一舉攻下藍田,可沒想到城防并不堅固的藍田,卻并不好啃。他接連發動兩輪強攻,居然全被打退了,而且看那陣勢,除非他愿意頂著數倍地傷亡,否則藍田城還真不是短時間內能攻下的。別看他現在手里兵多將廣,不過卻并不能承受太大的損失。顧凱鋒倒還真是個防守的人才,若不是貪圖那點糧食,被劉虎在城外把主力打散了,這場仗就真的成了個未知數了。

楊誠點了點頭,他和顧凱鋒雖然連面也沒碰過,不過單看他在南鄉城的布置,便可知道此人不可小看。若是當初他不是與孫堯安謀取武關,而是選擇固守南鄉,那楊誠也要感到頭痛了。“你不是這么容易就放棄了吧。”劉虎擅長的雖然不是攻堅

聽他口氣卻顯然已經放棄了進攻藍田,甚至在短時間打算了。

“沒辦法。”劉虎恨恨的說道:“我本來還嫉妒顧良洪被你干掉了,沒想到他的兄弟竟然這么扎手,麻煩。”

“顧良洪的兄弟?你是說塑方將軍顧良渠?”楊誠奇怪的問道,能夠讓劉虎也感到扎手,這便絕不簡單了。要知道劉虎的神威營可是算得上大陳少數幾支頂尖的騎兵之一,面對一般的敵人,即使是在數量上有十倍的懸殊,也絕對構不成多大的威脅。大陳可稱精銳的部隊不在少數,不過真正通過戰爭錘煉出來的精銳卻少之又少,而神威營卻正是其中一支。

別看都是精銳,但兩者卻有著天淵之別。就像之前的黃渠之戰一樣。要說顧良洪親衛隊地戰力,比起荊州軍并沒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在遭遇突襲之后,他們的表現卻越來越差,完全發揮不出應有的水平來。正因如此,才會被遠遠少于他們的荊州軍打得潰不成軍。連自己的主帥也保不住。究其原因,便是其臨戰經歷太少,特別是面對一時地失敗,更是自己亂了陣腳。而劉虎在藍田城外的勝利,也與此有著密切的關系。

而顧良渠的朔方軍就完全不同了。顧良渠本就是坐鎮北疆的大將,手下有不少都是源自當初的征北軍,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了,但長期駐守在邊關,實力自然不是內地這些太平環境的部隊所能比的。是以聽到劉虎如此一說。楊誠幾乎立即就知道了他的對手是誰。在顧氏子弟中,顧良渠遠沒有顧良洪地風頭大,但只有他們這些人才知道,兩者間實力恐怕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了。

“不錯,我和他干了兩場,一比七,一比五,沒占什么便宜。”劉虎嘆氣說道:“我和他打完才知道你來的消息,所以遲了點。呃,有飯嗎?菜不怎么樣。酒也難喝,還是來點實際的吧。我可是連馬也沒下就來找你了,怎么樣你也得把我肚子照顧好嘛。”

楊誠不禁莞爾,一邊連忙叫人重新準備飯菜,一邊笑著說道:“都快吃光了你才想起啊。真是的。”臉上雖然笑著。不過心里卻是極為震驚。朔方軍和神威營竟然才一比七的傷亡,表面上看是神威營占了上風。可是朔方鐵騎足有兩萬,神威營才不過兩三千而已。怪不得劉虎也感到麻煩,真要打起來。神威營倒還真討不到好。看來顧良渠這幾年在邊關也沒閑著,不知不覺間竟然訓練出如此強悍的騎兵,若是這支騎兵能有神威營一樣的戰馬和裝備,雙方的差距還會有些許的縮小。

“誠哥,真的有些不妙了。”四下無人,劉虎一臉鄭重地介紹起最近關中的事態發展以及藍田附近的情形。現在關中的情形可以說是復雜無比:長安城南是顧良渠為首的六萬大軍,顧良渠地南面又是劉虎地五萬大軍,接下來又顧凱鋒的藍田,楊誠地青泥,孫堯安的武關,武關外又是張晉根坐鎮的四萬多荊州軍。而長安以東卻是兩萬多河東鐵騎,再往東是趙長河地潼關,然后是叛軍大本營洛陽,接著是冀州的譚淵,幽州的烏桓。各股勢力絞在一起,成了一個一層夾一層在大餅,又或是一鍋攪亂了的漿糊。光是想起來,就足夠讓人頭痛了。

聽完劉虎的話,楊誠也不禁微微皺眉。這個局面確實是太亂了,也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本來以為他這支奇兵可以一舉奪下武關,打通關中和荊州,然后再與朝廷大軍合力平亂。可是一出來他就暴露了,雖然被他攻下了青泥,將顧凱鋒攔腰折斷,又恰逢劉虎出兵重創藍田的兗州軍。不過渭南叛軍的動向、趙長河的坐視和密道這一變數,使得他與劉虎合力取武關的計劃成為泡影。雖然單靠親衛營也并非無法奪取武關,但現在他又如何能全心的投入到武關的戰斗中呢。



長安雖然仍有近七萬的守軍,比起圍城的叛軍仍然有一定的優勢。可是隨著劉虎和他手下那批將領的出生,現在的長安根本沒有幾個堪當大任的將領。這倒還沒有什么,憑著長安堅固的城防,一時半會叛軍也沒有能力攻得進去。要命的是,根據劉虎之前的敘述,連他在長安城內也頗受制肘,無法以自己的意愿做出決定。有一個少年皇帝和一批新晉的庶族大臣們攪和其中,天知道會搞出什么亂子來。劉虎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長安現在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其中有一半便是因他們而起,而另一半便是心懷鬼胎的趙長河了。

而且劉虎想要回長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這次的五萬大軍里,只有兩萬是騎兵,要想突破顧良渠的封鎖返回長安,絕對要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而且要命的是,以陳博他們的思維,是絕對派出大軍呼應他們的行動的。看起來顧良渠被劉虎和長安夾在中間,但實際上卻與劉虎和顧良渠單獨對陣好不了多少。況且這后面還有勉強保住了藍田地顧凱鋒,一來一去之間。劉虎反而處在了劣勢之中。

“誠哥,你說我該怎么辦?”

滿幾碗飯后,劉虎和楊誠像當年在征北軍時一般,坐上,仰望著漆黑的夜空。唯一不同的時,當時是他們五個人一起。現在卻只有兩個人了。

楊誠略一沉吟,不答反問:“依你看,若是最壞的情形,長安可以守多久?要把你的作用排在一邊。”經過短時間的思慮,他稍稍理清了一些絲路,事情倒還沒有到最壞地地步。畢竟現在關中各股勢力實力相當,誰也無法一口輕松的吃掉誰。

“最壞……若是密道沒有防住,自己又亂了陣腳的話,三天就能攻進城。五天就能攻下皇城。如果皇上及時躲進雍門要塞,再怎么算也可以守上半個月。”劉虎喃喃說道。長安的城防是他一布置,可以說是密不透風,不過現在缺了他這個靈魂人物,效果簡直要呈幾何級的遞減。若是陳博知道他這番話,只怕要氣得跳起來,要知道劉虎當初可以夸下了海口,守上三五年都毫無問題。現在劉虎離開了,按陳博最壞的估計,怎么也可以守上三五月吧。所以他才最終決定放劉虎出來。以他看來,在劉虎回來之前,長安當然是固若金湯了。若是知道如此,只怕任劉虎說破嘴皮,也不會讓他帶著五萬大軍離開吧。

“那就好。”楊誠點了點頭。似乎做了什么決定般:“事有輕重緩急。一時半會叛軍應該不會大舉進攻長安,所以我們暫時可以不用理會。”

“你是說取藍田和武關?”劉虎沉吟道。其實他的首要打算。也是先與荊州軍匯合。有了荊州軍的加入,朝廷大軍才能在關中占有明顯的上風,也才有機會在頂住叛軍后應對趙長河。這也是他此次出兵地主要目的。只是沒想到的是渭南的叛軍動作如此迅速,他前腳一走,他們立即便圍城。他本來打算速戰速決,是以帶走的皆是城中的精銳,連能獨擋一面的將領也沒留下一個。

“攻下藍田得花多久?”楊誠接著問道。他當然不能完全把長安放到一邊,攻下藍田、武關,把荊州軍引入關中,這一切最遲要在五天內完成,否則便會有巨大的風險。雖然劉虎說的是最壞的情形,但他們地計劃卻也不得不以此為標準,畢竟誰也無法肯定叛軍接下來會有什么舉動。若是他們不顧趙長河的威脅而全力攻城,以現在長安城內的情形,還真不知道守得住多久。

劉虎想也不想便果斷的回道:“付出五千人的代價地話,一天可以攻克;八千人半天,一萬人,兩個時辰吧。”對于藍田他顯然也下過一番功夫,若不是顧良渠地突然出現,藍田城的命運只怕已經注定了。

“若是以精銳突入,奪取城門呢?”楊誠想了想,含笑說道。對付一般地小城,他的親衛營可以說是沒有絲毫難度,過人的箭術和靈敏地身手,普通的城墻和城樓已不再成為障礙了。

“哈,誠哥可是想和我聯手?”劉虎當然明白楊誠的意思。不論是攻城還是守城,弓箭無疑是不可或缺的利器。而天下說起弓箭來,又有誰能超越楊誠和他的親衛營呢。

“那還等什么呢,就讓我看看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偷懶了!”楊誠和劉虎對視大笑,兩支有力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而這個時候,顧凱鋒正坐在縣衙后院的涼亭中,一臉陰沉的聽著顧遠的匯報。

顧凱鋒也不是笨人,其實他從踏入武關那里起,心里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了。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陰謀,把他和整個顧家全計算在了里面。雖然之前他一直沒有想明白其中的究竟,但開戰短短幾個月,顧氏的實力便銳減了近半,從之前足可以鄭氏抗衡之勢,變成了在三大家族中墊底的一族。

真的是他們運氣太差,才能不足嗎?顧凱鋒不斷在內心問自己。不過經過昨天之戰后,他總算徹底明白了過來:從進入關中來,孫堯安就在不斷的削弱他們的實力,搞臭他們的名聲,而且一切都做得不露聲色。可是昨天他的河東鐵騎從城外而過,不僅絲毫沒有救援的意思,反而把沒能進城的潰兵不知帶去了哪里。從那里起,再沒有一個援軍趕來,他心里明白:藍田已經完全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想到這里,他心里便是無盡的悔意。當初他就不該與顧良洪分兵兩路的,更不該舍棄南鄉冒險占領武關,二十萬兗州軍,數月之間消失得干干凈凈。他不知道自己當初哪根筋出了問題,竟然鬼迷心竅的同意了孫安的計劃,以至于陷入今天這樣的絕境之中。而現在后悔已經晚了,州軍注定將成為歷史,雖然他在白天守住了長安軍的進攻,但又能守得住多久呢?最終仍然只是一個別人手中的棋子而已,生死永遠操控在別人手中。

“不,我偏偏不讓他們如意!”顧凱鋒對著黑暗怒吼,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決定。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5
第五十八章 關洛爭雄·二十二

"什么!”劉虎和楊誠皆是一臉驚訝,均無法相信聽到定好攻城事宜后,楊誠便立即帶著五百親衛營和劉虎一道趕了回來,在半路騎兵的接應下,一行人總算趕到日出之時抵達藍田。本來打算稍作休整后便展開攻城,哪料道一回大營便聽到一個兩人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消息。

賴子南似乎早已料到二人會有這幅表情,重重的點了點頭,雖然已經重復了三次,卻仍然一字一頓的說道:“顧凱鋒半個時辰前派人傳信,愿意棄城投降。”不用說劉虎和楊誠了,就是剛才他親自接待顧凱鋒的使者,也幾乎是連問了七八次才確認下來的。要知道這次三家叛亂,已經與朝廷完全對立,而每一支部隊均掌握在各大家族的子弟和心腹手中,除了走投無路的潰兵,幾乎沒有一個投降的,顧凱鋒可以說是開了一個先例。

“你,你是說,顧凱鋒要,要投降?”短短幾個字,劉虎卻從來沒有說得如此艱難。他的軍旅生涯中,幾乎從來沒有過投降這兩個字。況且顧凱鋒雖然不是顧氏的嫡出,卻也是重要的人物之一,這樣做無疑是背叛了整個家庭。對于一向以家族利益為上的門閥集團來說,已經沒有比這更大的罪惡了。換而言之,即使朝廷免他一死,顧凱鋒也勢必將被整個士族階層所不容。

“這其中會不會有詐呢?”楊誠皺眉說道,顯然這個消息帶給他的震驚并不亞于劉虎。雖然藍田現在的局面不容樂觀,不過顧凱鋒并不是完全陷入了絕境。藍田城里仍有超過六千的守軍,他又是個善于守城之人,之前更打退了劉虎兩次進攻。就算他不知道顧良渠已經離這里不過百余里。也不會完全喪失抵抗之心啊。再說士族子弟向來心高氣傲,即使是貪生怕死,也絕對不會輕易言降,大不了戰敗被俘而已,那樣至少他在士族之間還有立足之地,對家族也算是有個交待。而主動投降的話。對他來說幾乎是百害而無一利。

賴子南搖了搖頭,笑道:“倒不用擔心他詐降,來得人說得很清楚了。只我們允許他們投降,他們完全服從任何安排。而且顧凱鋒還會協助我們招降青泥和武關地叛軍。”這個時候賴子南倒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把顧凱鋒的使者留在這里,免得自己解釋得如此辛苦。

“沒有任何條件?”劉虎略有些驚訝。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到現在他仍如在夢中一般。雖然藍田城在他和楊誠的聯手進攻下,絕對撐不了多久,不過最低限度也要付出上千人的低價。而且還得隨時擔心背后的顧良渠。這樣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把夾在他們中間這兩層捅破,對他來說簡直是想也沒有想過的事情。

“無條件投降。”賴子南點頭應道。這也是他一直感到奇怪地事情,來使說得清清楚楚,他們沒有任何的條件,甚至連保留性命的要求也沒有。當然了,除非受降那邊太過窮兇極惡,又或是兩方有著難解的冤仇,這種殺降的可能簡直可以忽略掉。

楊誠和劉虎對視一眼,二人一時都沒有開口,顯然這個消息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消化掉。過了半晌。劉虎才痛快的說道:“好,我們允許他們投降。立即派人傳令,不,還是我親自去。”

最終確認天上確實掉下個金元寶來之后,劉虎心情大好。當下召來五十名神威營戰士兵。便與楊誠一道奔向藍田城。一行人趕到北門之外時,城墻上比起昨日來戒備果然降低了不少。除了少數小隊巡邏士兵外,再看不到一個人影。而對方一看到他們逼近,也并沒有過多的舉動。只是城樓處出現了不少人,似乎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禁軍大統領劉虎在此!”劉虎越過眾人,直奔城外一箭之地:“州軍顧將軍何在?”想到一下子便解決了一個難題,劉虎的語氣也客氣多了。作為第一個主動投降地人,他當然會為其他人做出示范來,從離開軍營那時起,他便決定要好好善待顧凱鋒了。

“罪人在此,大統領可是同意接受了?”顧凱鋒此刻早已脫去戎裝,換了一身藍綢華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言辭中卻回避了投降這樣的字眼。畢竟做出這樣的決定,對他來說也是極為難受的。

劉虎笑了笑,朗聲說道:“顧將軍此舉免除了一場血戰,本將哪有不接受之理。請顧將軍立即令城內士兵將兵器放在東門之外,然后在城外五里列隊。”

“謹尊大統領之令。”顧凱鋒揖手一禮,言畢便率眾離開城樓處。沒一會,緊閉的城門便緩緩打開了,顧凱鋒走在最前,身后便是一群默然跟隨的士兵。整個受降的過程順利之極,本來楊誠還擔心顧凱鋒會像之前在南鄉那樣做手腳,不過直到所有兗州軍離城,長安進入城守駐,卻完全沒有一點意外發生。

不到一個時辰,六千三百四十七名兗州軍士兵已經除卻了武裝,到達了指定地點等候自己的命運。劉虎將受降事宜交給賴子南負責后,便與楊誠一道將顧凱鋒帶回了中軍大帳。二人現在最急切的,恐怕就是由顧凱鋒親自來解除心中疑惑了。

“能夠敗在二手中,我顧凱鋒也不算太冤。”在帳內分賓主坐定之后,顧凱鋒打量二人許久,這才長嘆說道。真正地軍人,在舉手投足間自有與眾不同的氣勢,顧凱鋒看在眼里,內心已對自己的決定毫無悔意了。

劉虎親自給顧凱鋒倒滿酒,笑著說道:“顧將軍太抬舉我們了,昨天我可算碰得灰頭土臉了。”這倒不是他謙虛,劉虎一直以來所經歷的戰斗,幾乎都是在野外,鮮有攻城之舉。這次若不是遇上楊誠,他還真下不了決心強攻藍田。畢竟他最擅長的騎兵在這里。已經無法發揮多大地作用了。

“顧將軍精于守城,藍田城又有六千可戰之士,現在既然大家已經不是敵人,不知道可否替我們二人解疑呢?”楊誠是爽快之人,當下也不再繞***,直奔主題地問道。他和顧凱鋒說起來還沒有真正交過手。不過對于其在南鄉城周圍地防御布署,卻是印象深刻。

顧凱鋒一口飲盡杯中之杯,苦澀地笑了笑。“忠勇將軍也太高看我了,州軍在你手里連番受挫,連象樣的反擊也沒有,還談什么精于守城。若不是我跑得快,早在南鄉就已經是階下囚了。”想起兗州軍的遭遇,他心里一片慘淡。當初二十萬兗州軍一路開進荊州,一月之間便占據了整個荊北。那是何等地威風。可惜之后楊誠展開反擊之后,他才真正知道雙方的巨大差距,不論是兵員地素質還是將領的才能,兗州軍都難望其項背。

也不過是占地利人和之便而已。”楊誠謙虛說道:“我們二人無禮,我們確實有些不明白你此次的決定。”對于荊北之戰,楊誠自然不想再過多提及,畢竟兗州軍的大部都敗在了他的手里,說起來顧家對他的怨恨已經不淺了。

劉虎卻并沒有急著發問,只是不停的給顧凱鋒倒酒,而后者也是悶頭猛喝。一直喝到第八杯時。顧凱鋒才停了下來。“反正我也豁出去了。”顧凱鋒將酒杯重重的放下,坦言道:“這次顧家注定笑不到最后了,不過我也絕對不會讓鄭氏笑到最后!哈哈……”一聲慘笑之后,顧凱鋒一邊繼續猛灌,一邊將他之前心中的種種考量盡數吐出。

等到顧凱鋒喝得爛醉如泥之時。楊誠和劉虎早已弄清了其投降地真正原因。雖然這一切大多是顧凱鋒的猜測。并沒有真憑實據,不過楊誠和劉虎早已不是當初在征北軍中的平凡小兵。這些年二人經歷過這么多事情。自然明白各大世家之間的明爭暗斗,毫無疑問,顧凱鋒的猜測基本與事實無異。



;_州軍完了。顧氏的最后王牌朔方軍駐扎在了長安以南,夾在了劉虎和長安之間。若無意外,這一帶九成九都會成為接下來戰斗最為激烈的地方。就算長安軍固守不出,顧良渠都要承受劉虎的五萬精銳及整個荊州軍聯合起來的巨大壓力,就算勉強得勝,也將蒙受巨大的損失,更不用說面對劉虎和楊誠地聯手,顧良渠的六萬大軍能夠得勝的幾率幾乎為零。若是顧凱鋒知道他的投降會直接加速朔方軍的滅亡,恐怕這個決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下地吧。

只要朔方軍一敗,顧氏旗下可以拿得出手地軍隊除了正在與譚淵糾纏的邊防騎兵外,便再也沒有了。而且面對連烏桓也聞風而逃地譚淵,那支騎兵的命運也是可想而知。最終的戰斗甚至還沒有開始,三家中能與鄭氏叫板地顧氏便已經出局,真讓人難以分清到底是天意還是人謀了。

“現在怎么辦?”劉虎指著如爛泥般癱在地上的顧凱鋒,似乎頗有些犯難。本來顧凱鋒還同意親自去招降青泥和武關的叛軍,青泥就不用說了,已經落到了楊誠的手里,但武關可還有好幾千人呢。劉虎早就等不及讓荊州軍入關了,可就顧凱鋒現在這樣,哪里還能去招降其部下。

楊誠笑了笑,似乎一點也不著急。“還不是你自作自受,誰讓你不停給他倒酒來著?等著吧,最多明天他就能醒了。況且現在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樣更好的了。”拋開雙方的立場,楊誠倒還比較同情顧凱鋒。從他下決定投降那時起,恐怕他就已經看到了自己家族未來的命運,不過對于這一切他卻無力去改變,能夠選擇的也不過只有逃避一途而已。

“我已經等不及了呢!”劉虎猛然站起,向帳外喝道:“來人,準備一輛馬車,另外立即讓賴副將回大帳。”雖然原本預計的是三天內強行打下藍田和武關,但有了顧凱鋒這一戲劇化的投降,一天之內便可使荊州和關中暢通無阻了。劉虎此次好不容易有大展身手的機會,哪里愿意有絲毫耽擱。“用馬車把他帶著,再叫上幾名兗州軍的將領,再怎么也得在明天日出之前打通武關。”

楊誠無奈的笑了笑,只得任劉虎卻折騰。相比之下。他現在反而并不急著解長安之圍。正如之前劉虎告訴他的,趙長河目前等地便是他們與叛軍的撕殺,一旦他們分出結果來,趙長河的威脅便會迫在眉睫了。雖然趙長河掌軍的時間并不長,不過由于他之前統帥征北軍長達十年,靠近邊境的州郡幾乎也要受他的節制。征北之戰結束后。這些軍中地將領便分散到了各地,可以說他的故吏舊部幾乎遍及整個大陳。他若是真的同三家一樣走上反叛之路,只怕那支關中軍已經完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相比現在關中的渭北叛軍,趙長河的威脅更加巨大。雖然現在渭河已經完全落入叛軍的掌控,但寬闊的河面卻無法架設橋梁,僅靠船只運輸十萬人的補給,眼前地叛軍弱點是極為明顯的。只要能夠稍加威脅其糧道,他們便會不戰自潰。而趙長河之前曾將關中近半的存糧運走,一兩年內都可以不愁糧草。再加上背靠潼關,盡可與他們周旋。

“對于叛軍來說,潼關甚至比長安還重要,為什么他們偏偏要取長安而不攻潼關呢?要知道打通潼關叛軍便可以聯成一氣了啊。如果能……”楊誠苦苦的思索著,連劉虎將顧凱鋒扛出帳外也毫無知覺。

“一切安排妥當。”不知過了多久,劉虎如同一陣風般沖了進來。“我還得防著顧良渠那小子,武關就不去了。誠哥速去速回,我可等著你!”

“也好,順利的話后天我就能趕回來,你可不要擅自行動哦。”苦思無果。楊誠也只得拋開一邊,熟絡地與劉虎碰了碰拳,大步出營。大帳之外,一輛馬車和五十騎士兵已然等在那里,看來劉虎還真是等不及了。楊誠也不再多言。騎上領頭的戰馬。率先沖出。

世事卻總不能盡如人意,誰也沒有想到。等楊誠他們趕到武關時,面對的卻是一個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局面。

“嗆!”孫堯安長劍出鞘,背臨筆陡懸崖。站在一塊巨石上警惕的望著不遠處的樹木,十二親衛拱衛在他面前,人人臉色古怪。

“到現在就用不著躲躲藏藏了吧。”孫堯安手腕一抖,劍尖劃出三朵劍花,厲聲喝道。從高壩村不甘而退之后,孫堯安便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里已經毫無意義了。回到青泥隘口,得知長安守軍已經沖出之后,他立即趕往武關著手布置,然后便果斷地按原定計劃從華山小道離去。長安軍與兗州軍之前的差距已經不是他可以彌補的了,拋棄顧凱鋒也不過只是執行既定的計劃而已,只不過時間比預定的早了一些。

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地是,上次他在藍田城外感受到地那股極具威脅的死亡氣息,也在他踏上華山小道那刻起如影隨行。憑著他超越常人地靈覺,短短一日內,已經八次清晰的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意。雖然一直沒有發現對方地蹤影,不過他卻堅信,只要自己的感覺稍稍遲鈍片刻,這條華山小道便會成為他的黃泉之路。經過這么多年的刀光劍影,他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感到死亡的威脅,雖然到現在還沒有交過手,但對手的強橫卻已經讓他極為忌憚。

相比之下,十二名親衛的心中卻是一種難言的怪異。雖然他們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但卻遠不如孫堯安的感覺那般靈敏,根本無法感覺到那

。是以他們只知道一向被他們視為無敵般存在的主帥出怪異的舉動,面對著巍然不動的石木大吼大叫。若不是長期形成的絕對忠誠和信任支撐著他們,恐怕就要懷疑孫堯安是不是已經瘋了。

“滾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孫堯安怒聲吼道,狀似瘋狂。明明知道對手就在附近,可惜就是看到絲毫的蹤跡,對于修為達到他這一級別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折磨。這么情形有不斷重演,漸漸讓他難以保持常有的鎮定了。未知的便是最恐怖的,他現在面對的便正是一個未知而又強大的敵人。

親衛們也不禁四下張望,不過除了山風徐徐外,卻沒有任何收獲。華山小道極險,一面臨崖。一面靠山,普通人連行走也要心驚膽顫,若是誰想在這種地方伏擊,簡直就是不可能地。以他們還算老道的經驗看,可供人藏身的地方實在太少了,而且也極容易被發現。開始幾次他們還會細細的前去搜索。不過皆是一無所獲。到后面幾乎再沒有這個興趣了,都是任孫堯安吼叫一通后,繼續前行。

“嗯,還真有些麻煩了呢。”

正當眾侍衛以為可以再度開拔時,一個低沉而粗獷的聲音傳入了耳朵。眾人四下張望,終于在前方百步外的山道上發現了那個他們完全不存在地敵人。一個粗壯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坐在一塊石板上,一張并不特別的臉上滿是平靜,甚至有些……不耐煩。衣襟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在這還算有些春寒山風吹拂下,卻并沒有一絲畏縮。最讓人側目的,卻是他腰間別著的那把刀,菜刀!不錯,真的是把菜刀,眾侍衛的眼光落在那把泛著寒光的菜刀上,臉色更加古怪起來。

如果是在平時遇上這樣一個人,簡直就和一個失意地廚子或無事可做的屠夫差不多。可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個看似普通的男子。雖然他的眼神看起來極為無力,根本不像是個可以威脅到孫堯安這種級別的高手。但每個人卻都不敢大意。他們心中都同時升一起個念頭:將軍之前的感覺竟然是真的!這個人有這么厲害嗎?

孫堯安此刻臉上卻是微微抽搐,顯然他也沒有想到敵人居然會是這個樣子,憑他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個人最多算得上孔武有力罷了,絕對不能算是可以威脅他的高手。但是理性卻告訴他。就是這個毫無高手氣息和眼神的男子。不斷地在給他施加壓力。“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一路跟著我?是誰指使你來殺我的?”雙方對峙了好一會,孫堯安總算平靜下來。不過心中的疑惑卻再也止不住了。

男子嘆了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我答應一個朋友十天之內解決你,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說話間他卻并不看孫堯安他們。而是望著遠處起伏的群山,“看來我這海口夸大了點,沒想到你的靈覺竟然達到這樣水平。”

聽到靈覺二字,孫堯安身體不禁一顫。他對危險地察覺一向令周圍地人感到驚奇,別人只道他是經驗所至,不過卻只有極少人知道其中的實情。在機緣巧合之下,他曾拜一名高明地刺客為師,除了學到一手出眾的劍法外,更學習到擴展自己靈覺的方法。可是這名刺客地身份極為敏感,一旦暴露對他將會有近乎毀滅性的打擊,是以這件事一直被他視為最大的秘密,深深的潛藏在心底,就連親族中也無人知曉。但這人一開口卻道破了他藏底的法寶,讓他如何不感到震驚。

“莫非你是趙……”孫堯安沉聲喝道,眼中泛起一絲殺意。各大世家之中幾乎都有自己暗中訓練的殺手,但是據他所知,真正在靈力上有一定火候的,卻是趙長河手中的一人。只不過之前曾有傳聞,據說此人在一次行刺中失手,已經淪為廢人。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之后卻再沒有此人出現的消息。不管這人是不是趙長河手下的那人,他都必須將其擊殺,經過之前的一番暗中較量,他心里已經明白,這人的在靈力上的修維,絕對比他還要高,而且不止一個層次。

“哼!”那男子卻只是不屑的笑了笑,隨即閃入一旁的樹林,完全失去了蹤影。一眾侍衛本來以為將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對方竟然說走就走,當下急忙追了上去。

“不用追!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孫堯安出言喝止,確認已經搜索不到對方的氣息后才收劍入鞘,臉色卻有些陰沉。屠一萬!當初在長安劫殺潘宗飛之事雖然不了了之,不過各方勢力卻在暗中下了不少功夫。最終潘宗飛和屠一萬在玉門關的那些恩恩怨怨自然被翻了個底朝天,其后屠一萬便消失了蹤影,不過那一戰卻給許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潘宗飛竟然在數十精騎的護衛仍然慘遭分尸,若不是其地位不夠資格,再加上章盛已死,幾乎讓人忍不住懷疑到影子護衛的身上了。

當然,最后屠一萬并不知道自己一戰成名,反而跑到劉虎手下當了個特殊的廚子,恰逢之后長安連番變故,自然就無人知曉了。要知道已經有不少人暗中在打他的主意了,像這樣強悍的高手,當時又不屬于任何一方,除了潘家以外,誰不想極力網羅。只是孫堯安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最終是哪一方網羅到了他。

站了許久,孫堯安才稍稍平復了心情。“走吧。”想著對方還不知道在前面哪里等著自己,孫堯安的心情便不由得沉重起來。有著這樣一個靈力超強,實力強悍的人纏上了自己,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輕松得起來了。

眾侍衛還從來沒有看到孫堯安這般低沉,均是一臉擔憂。紛紛對視一眼后,一前一后將孫堯安護在中間,小心的向前行進。走到屠一萬遁去的地方,眾人幾乎都要忍不住想去一探究意,似乎屠一萬就躲在那里一般。不過思慮再三之后,卻也沒有一人做出行動,誰也明白,屠一萬此刻已然遠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雖然知道前路將有難測的危險,不過此刻眾人卻稍有松懈,相對來說,這段時間應該是最安全的。哪知道正當孫堯安走過屠一萬遁去的地方時,卻異變突起!

“刷!”一團刺目的寒光突然從林中暴起,直向隊伍正中的孫堯安卷去!

事起之前毫無征兆,在那瞬間眾侍衛幾乎都驚呆了,連半點反應也來不及做出!就連孫堯安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感到威脅而預先防備,寒光轉瞬即至,一時間他連拔劍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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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關洛爭雄·二十三

我們一路急奔,等快趕到武關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路顛簸中吐了一夜,直到中午時才總算清醒過來,不過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卻讓他的精神卻極為萎。在楊誠的特意關照下,也只是能夠勉強開口說話。不過他倒并沒有食言,對于招降武關守軍之事滿口應承,讓楊誠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在離武關三十里時,先前派來刺探的歐凌哲他們也趕來匯,不過卻帶來了一個讓眾人無比驚訝的消息。

“毀關?”聽到這個消息,楊誠受到的震動比之前聽說顧凱鋒要投降還要大。對于毀關他倒并不陌生,就當年大陳在與匈奴的對抗中處于劣勢時,便有數次這樣的舉動。所謂毀關,便是在守將估計無法抵御敵人進攻而又不愿放任敵人通行的時候,用木、石等物將整個關卡堵死,再將關卡后的道路一并毀去。一般邊塞的關卡都是依靠險要的地形而建,這樣一來,即使敵人奪取了關卡,也不能立即通行。往往關卡周圍的地形越險要,敵人清理雜物、修復道路的時間便越長。等他們完成這一切時,己方也已經有了充足的時間進行準備。

遠的有當年漢高祖劉邦焚燒棧道,得到足夠的時間蓄急實力;近的便是當年朝廷毀陽關而西拒匈奴。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頻頻發生,而且往往都能起到一定的效用。不過武關這里卻稍稍有些不同:一來武關兩面受敵,毀關無疑是把自己也隨之陷入死地;二來武關的地形雖然險要,但受到關中數百年的繁華影響,兩邊的道路都極為寬闊平坦,毀關容易。想要絕路卻千難萬難。

當然,孫堯安此舉當然不是想要把他們拖上一年半載的,不過就算是十天半月,以現在局面看,影響仍然是巨大而難以承受地。武關兩邊俱是陡崖,只要稍稍使點手段。讓兩邊的山石滑下,便可輕易堵住荊州和關中的通路。雖然武關兩邊都已經受他們控制,不過要想進行大量的運輸,恐怕在疏通之前再無沒有可能了。怪不得之前沒看到孫堯安與河東鐵騎同行,沒想到他竟巴巴地跑到這里,給他們留下了這樣一個大難題。

顧凱鋒聽到這個消息,只是坐在車上不住苦澀的冷笑著。孫堯安在明知長安軍出擊的情況下這樣,無疑是把這里地兗州軍完全置于了死地,更有可能在承受長安軍對此的憤怒下。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他已經看穿了自己不過是別人手中一個犧牲的棋子,對于孫堯安這番作為自然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若說要說后悔,恐怕就是自己當初對其太過看重,以至于傳令全軍要像服從自己一樣服從其調遣,這才使得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完成這借刀殺人的布置。

楊誠卻是極為著急,當下更是加緊趕路。按歐凌哲所說,敵人毀關的舉動早在他們到達之前便開始了,若是一直持續到現在,天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打開這條本以為唾手可得的通道。根據他以往地見聞,一般有一方毀關之后。另一方往往都得花上數月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疏通。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放棄了被毀去的關卡,轉而選擇其他的路線。雖然武關的情形略有不同,但他可不指望孫堯安會對他手下留情。

全速行進了約半個時辰后,武關終于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此時的武關完全籠罩在一片煙塵之中。間或還傳來陣陣巨響。連地面也偶爾泛起一絲顫抖。武關外的道路兩旁,林立的營帳延綿數里。顯然關中的守軍已經全部退了出來。不過營中卻幾乎空無一人,連崗哨也不見一個,或許在孫堯安地故意隱瞞下。根本就沒有藍田之戰的發生,青泥自然也還在他們手里,自然也用不著怎么防備了。想起數千人這兩天里都在全力以付的毀關,楊誠的眉頭緊緊的鎖住。

接下來地事情就沒什么好說地了。先是派出幾名隨行的降將前去聯絡武關守將,再由顧凱鋒親自出面,幾乎沒有一絲異議,武關地守軍便解除武裝,列隊投降了。雖然他們對這個決定也心有疑惑,不過畢竟主帥就站在那里,他們自然不敢對其決定有任何的反對。

安排好隨行的士兵接管防務和看守降兵之后,楊誠立即便將幾名主要地守將招來詢問。同時又歐凌哲強行從武關通過,前去聯絡梅坡的黃勇剛及吳嘉火。雖然武關現在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情形卻并不比之前好多少。

花了近半個時辰,終于問清了詳細的情形,楊誠的心也不禁直往下沉:果不出他們所料,正是孫堯安騙他們說是顧凱鋒下令毀關,并且由他監督執行,一直到昨天傍晚方才離開。這兩天來,他們幾乎是全力以付的行動起來,周圍的幾個山頭差不多都被削掉了一截。按他們幾人的估計,要想完全清理掉這些東西,至少也得一個月;就算是臨時清理出一條可供馬車通告的道路,恐怕也得十天左右。

聽到要由他們參與清理,幾名將領明顯都傻了眼。得,辛辛苦苦把它堵住,這下好了,又再把它疏通,老天爺這個玩

太大了吧。要知道那些長木亂石從山上滾下來容易,把它搬開,那可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了。幸好楊誠見他們盡顯疲態,讓他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開始,否則的話恐怕這些降兵都要暴動了。

幾名降將離開之后,楊誠卻并不敢閑著。當下立即將這里的大致情形寫了下來,派人飛馬告知劉虎。本來以為一切順利的話明天他就可以返回藍田,與劉虎一道并肩御敵,可是眼下武關變成了這樣,他如何能放心離開。之后他一邊派人前去青泥將留守在那里的親衛營調來,一邊抽調三十多人,由他親自帶隊前去查看關內的情況。希望可以趕在天黑前開辟一條簡易通道,至少能夠讓人步行順利通過。荊州軍士兵幾乎全出自交州,翻山越嶺自不在話下,相信關內現在的情形也難不住他們。

楊誠在武關忙得不可開交,在藍田的劉虎卻也沒閑著。送走楊誠后,他讓賴子南負責安置降兵。自己卻整軍出戰了。

劉虎親率五百神威營戰士在前,后面則是八千騎兵和一萬五千步兵組成地三個巨形方陣。經過連夜的建設,敵人的營寨已經初具規模,三座由寨墻環繞的軍營分別立于相距不遠的高地上,寨墻外的深溝和拒馬雖然還未完全完成,不過卻仍然能對敵人地沖擊形成一定的阻礙。現在進攻,已經成為了攻堅之勢。劉虎當然不會昂然進攻,心中已有一番計較。

顧良渠顯然也是個富有經驗的將領,在加緊扎營的同時一直密切關注著劉虎的動向。所以當劉虎的騎兵離開軍營沒多久。三千朔方鐵騎便殺氣騰騰的沖了出來。而在其后,一萬五千騎兵分成兩隊,分別在三座軍營之間的兩處空地上集結,既可以藏于寨墻弓箭的保護范圍之中,又可隨時對妄圖攻打軍營地敵人予以致命一擊。

了解了朔方鐵騎的厲害之后,劉虎可不打算與之硬碰。在離敵人騎兵五里左右里,步騎組成的方陣齊齊停下,開始在相對利于防守的地形處擺開陣式,似乎要進攻的反而是朔方騎兵。只有劉虎和五百騎絲毫不停,風馳電騁的直向嚴陣以待的朔方騎兵撲去。

朔方騎兵之前已經嘗過對方的厲害。劉虎所不滿意那個一比五的傷亡率,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震憾。鎮守邊關地士兵向來對于遠離前線的軍隊有著一種存于心中的輕視,因為只有時刻生活在生死線上的他們,才能稱得上真正的軍人。即使是威名極盛地神威營,在駐守長安之后也理所當然地讓他們認為有所蛻化。但戰斗的結果卻大出他們地意料。



雖然如此。但當他們看到對方僅五百人便向自己狂沖而來時,心中卻生出一種難言的感覺。一方面對方的所展現地氣勢讓他們不敢輕視。不用戰斗,真正的軍人便已經可以看出對手的強弱;另一方面戰士的驕傲又讓他們深信,以雙方懸殊的數量差距。對方此舉無異于飛蛾撲火。更何況,在他們的身后還有一萬五千整裝待發的強大騎兵,以及隨時可以出援的三座軍營中的四萬友軍。而對方的后援又無疑隔得太遠,五里路的距離不算太遠,卻足夠讓他們結束這場小規模的戰斗了。

立在正中軍營寨墻內高臺上的顧良渠此時也是眉頭微皺,顯然也對劉虎的真正意圖有些搞不明白了。他深知劉虎是一個從最底層小兵爬上來的厲害角色,所以在之前那場戰斗中一直予以高度的重視。每一次劉虎一出現,他往往都將整個重心放在其身上,可以算得上是精銳盡出了。雖然最終劉虎想趁他立足未穩而重創他的行動沒有取得什么效果,不過戰斗的結果仍然讓他感到震驚。神威營畢竟是在當年征北之戰中風頭最猛的一支勁旅,即使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數量,其實力仍然傲視各軍。

不過這一次,劉虎也未免太托大了吧,僅憑五百人便來沖擊他這六萬大軍,而且還是在嚴陣以待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他也絕對沒有一分勝算。想到這里,顧良渠不禁泛起一絲冷笑:不管你要做什么,既然來了,就給我留下來!

“咚……”戰鼓敲響,正面的三千朔方鐵騎開始緩緩移動,漸漸進入全力沖刺的準備狀態。而后翼的一萬五千朔方鐵騎也移動著各自的戰陣,只要顧良渠一聲令下,便可支援前鋒的三千戰友。

看到對方這副陣式,劉虎卻是毫無懼意。神威營高速沖刺著,待到離對方僅三里時,突然一分為二,斜指敵軍左右兩翼。整個行動沒有一絲停滯,仿佛是事先訓練過無數遍一般。

“就這點人還敢分兵?”顧良渠微顯驚訝,不過手底下卻也沒有閑著。中間的前鋒未作變化,后面的兩翼在保持緩慢行進的同時,卻各沖出兩千騎兵,分別迎上了神威營騎兵。有了昨天的教訓。在面對神威營時,顧良渠絕對不會以少于五倍地兵力去與之對陣。

隆隆的蹄聲充塞著整個原野,天地間似乎也在為之顫抖。正當兩邊要撞在一起時,神威營騎兵卻再起變化,兩支

度一分為二,繞過敵人迎上來的騎兵。繼續向敵人沖

朔方騎兵一下子似乎有些呆了,之前顧良渠曾告誡手下將領,在與神威營對陣時絕對不能分散,必須集中在一起對其進行圍殺。這下子目標變成了四個,他們一時便不知自己該去追誰,又或是也分兵追擊。茫然之中,兩支騎兵皆是向前沖了一段之后,才又調轉頭來,不過卻仍然沒有明確的目標。

在這瞬間。后面兩翼又各自沖出兩隊一千人左右的騎兵,分別咬上四支神威營騎兵。而之前的前鋒三千人此刻已經讓顧良渠下令原地候命,隨后又命令先前追出地那兩支兩千人的騎兵散開隊形,緩行待機,堵住神威營的退路。

四支神威營騎兵沖到靠近敵營一里左右里,又再度轉向,沿著敵人寨墻的射程范圍,向左右兩邊分馳而去。神威營的戰馬皆是出自章盛秘密組建的神馬營中的上等良馬,速度和持久都不是朔方騎兵戰馬所能比擬的,一時間迎擊的騎兵無一例外竟都被甩在了他們地身后。

顧良澤此時已經有些猶豫起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繼續追擊還是靜觀其變。雖然他有些不明白劉虎此舉的用意,不過敵人這兩次干凈利索的分兵卻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一般來說,從騎兵沖刺的隊形就可以大致看對其戰力及士兵間的默契程度,特別是隊形的變化。在平時倒沒有什么,但在根本無法預料會發生什么的戰場上。隊形的變化就非常考驗騎兵的素質了。因為這根本無法事先約定。分起來容易,但要想合而形成戰力。便不是一般騎兵可以做到地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心中發狠,想到看看神威營到底在玩什么把戲。一聲令下。后翼兩軍各自僅剩的一千五百騎兵也調轉馬頭,準備繞過軍營,形成夾擊之勢。一時間原野上萬馬奔騰,塵土飛揚。

不過接下來,神威營卻似乎是要有意表演一般。繞過敵方軍營后,再度分開,一下子變成了八隊。接著十六、三十二……沒過多久,軍營外的廣闊原野下,已經由之前的萬馬奔騰演變成了亂馬奔騰。神威營的五百人已經分成了五人為一組地一百個小隊!而朔方鐵騎與之地差距也越來越明顯,初時還能有針對性的追擊目標,到后來完全被對方地不斷變化弄得眼花繚亂,不斷的分合交錯,上萬人的隊伍已經變得零亂無比。再加上漫天地煙塵,除了小范圍的目視之外,根本再分不清哪里是敵人,哪里是自己人了。

已經轉到后營指揮的顧良渠震驚之余才暗暗感到不妙。不說其他,就連他這個高處一覽的指揮者,都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指揮自己的部隊了。神威營已經分成了無數個小隊,但每個小隊對方似乎都能有效的指揮,各隊之間完全根據敵情而不斷進行的穿插、超越,根本就毫無規律,但卻讓人感覺不出任何混亂。

可惜煙塵籠罩下,他已經無法真正的看清形勢,否則他恐怕要驚訝地連下巴也合不上了:神威營的一百個小隊,隱隱間已經將他的上萬騎兵割成了無數個碎塊!

而這個時候,劉虎終于開始發難了!

嵩寧城

“啊……”站在城樓上執勤的兩名士兵不斷打著哈欠,偶爾帶著嫉妒的眼神望向身后,漆黑的宜陽城內此刻鼾一片。

“全怪你,叫你猜雙的,你偏偏要猜單,害得我們得了這份苦差。”矮個兒士兵向身旁較高的士兵抱怨道。

“上次你輸了,好像我沒說你半句吧!”高個兒的士兵略有些不滿的回道,隨意的向外面望了下,又安慰道:“反正這里也不會有人來打,我們還是像上次一樣,做做樣子,一會他們睡得像死豬一樣了,還不是任我們哥倆兒做什么!”

矮個兒士兵嘆了口氣,不甘的說道:“你說他們幾個是不是使詐啊,每次猜拳都是我們輸,有這么邪門的事嗎?”

“算了算了,他們幾個惹不起。”高個兒士兵勸道,說著又望了望城中一處微有***的地方,輕聲說道:“頂多再過半個時辰,那幾個家伙絕對喝得爛醉了,我們也就受這么一點,總比在洛陽那邊好吧。”

矮個兒的士兵終于不再抱怨什么,二人一邊閑聊一邊打著哈欠,再沒有心管其他了。這樣的狀態下,他們當然沒有發現,在夜色的掩飾下,一隊皆著黑衣的騎兵在城外的林中緩緩聚集。馬銜枚,蹄纏棉,不一會便已有上千之數,在微弱的星光下,一個個嬌弱的身影向城樓處撲去。

嵩寧城向東三十里便是虎牢關,雖不是戰略要地,不過也是洛陽與河北之前必經之路。不過此處遠離前線,又沒有重要的物資囤集,是以駐守在這里的士兵也不過就裝裝樣子罷了,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無聊的打發著日子。不過他們卻沒想到,本來以為再安全不過的他們,卻即將遭遇一場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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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關洛爭雄·二十四

劉虎舉刀長嘯,聲音竟然連這震天的蹄聲也無法完

“合!合!合!”劉虎的聲音如同落入水面的石子,在臨近的神威營士兵不斷應和下,向四面擴散開來,由一個人的聲音漸漸變成五百個人同時發出的怒吼。

正在與神威營糾纏的朔方鐵騎也被這聲音驚得心慌意亂。他們追了神威營這么久,雙方幾乎還沒有正面的沖突。每一次眼看要碰上,卻屢屢讓他們借助嫻熟的馬技和優良的戰良避開了去,偶爾放出的箭矢對于高速奔馳的騎兵來說,幾乎構不成任何威脅。是以直到現在,雙方幾乎都還沒有什么傷亡。唯一不同的是,朔方鐵騎已經在追擊中越來越亂,不僅不能保持穩定的陣形,甚至有的騎兵已經完全與自己的隊伍失去了聯系,只得盲目的跟著其他人進行追擊。

劉虎要的卻正是這個效果。顧良渠擺明了要以壓倒性的優勢兵力來吃定神威營,可是他怎么會讓其如愿。不過神威營到底人數太少,一般情況下很難有機會可以在人數相近的情況下與朔方鐵騎進行戰斗。既然顧良渠不給他機會,那么就由他來創造這個機會!

三聲齊喝之后,神威營的騎兵立即行動起來。原本四散的小隊不斷的聚合起來,高速的在朔方騎兵的間隙間沖刺起來,一旦遇到人數比他們少或者差不多的敵人,便立即展開廝殺。不論結果如何,皆是一戰即走,尋找下一個適合的戰機。激烈的戰斗就在朔方鐵騎最為混亂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展開了,此起彼伏地慘叫聲夾在隆隆的蹄聲中在原野上空飄蕩著。

塵土飛揚的戰場讓顧良渠無法及時了解真實的戰況,不過他已經隱隱感到不妙了。上萬騎兵的混亂狀態當然瞞不過他了。不過現在他手下的士兵已經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連他這個統帥也無法改變。比起之前地兩次交戰,對方的作戰風格竟然炯然不同,以至于他一時不察下,演變到如今這樣的局面。除了鳴金收兵外,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股混亂了。

不過他卻稍稍猶豫了一下。對于神威他當然是必除之而后快,現在又是以二十倍之力對敵,就算不能獲勝,也絕不會讓對方討什么好。而且現在戰場上的實際情況他也并不了解,若是然收兵的話,對于士氣的打擊是不可想像的。是以他準備再稍稍觀望一會,等情況明朗一點后再做決定。

不過他卻沒想到,他卻為這短暫的觀望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劉虎地攻勢此時剛剛展開,隨即便以極高的效率行動起來。若論單兵素質。身經百戰的神威營戰士當然遠遠超過朔方騎兵,一對一的情況下勝負幾乎在瞬間便已決出。而朔方鐵騎現在已經被拉成了無數小塊,根本無法形成合力,一旦有小隊士兵落單,幾乎都會立即被數量相差無幾的神威營騎兵盯上,只要反應稍遲鈍一點,便會立即遭到“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有時還會出現兩三隊神威營騎兵,同時盯上一隊朔方騎兵的局面。當然,這樣的戰斗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往往在周圍朔方騎兵發覺之前。便漂亮的結束了。

以少搏眾,但卻偏偏能在局面的戰斗中形成以多對少地局面,這正是劉虎和神威營暗藏的殺手锏之一。

最初的神威營戰術是以學習匈奴騎兵為主,千里奔襲,一擊中敵。充分利用騎兵的高機動性和強悍的沖擊力打擊敵人。一旦失利則迅速遠遁。再尋適合地戰機。在整個征北戰中,神威營幾乎都是脫離大隊。奔襲匈奴后方,斷其后路,與匈奴展開針鋒相對地對攻。

而劉虎出身步兵。對于騎兵的戰法卻有著獨特地理解,將草原狼群的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旦發現敵蹤,并不急于與之決戰,而是在敵人能感到威脅的距離不斷在其心理上施加壓力,迫使對方露出破綻,然后再尋隙予以致命地一擊。待到敵人氣勢衰竭,再以松散的包圍圈將其圍住,全方位的攻擊對方的防御漏洞,最終一步步吃掉敵人。

而現在所用的,卻是遠比之前的狼群戰術更為大膽的戰法。那便是在運動中分割敵人,使敵人主動暴露自己漏洞,然后再全力一擊。這樣的戰法由于是在極近的距離,一般只要敵人出現疏露,幾乎根本沒有彌補的時間,只能任由他們宰割。

朔方鐵騎雖然是駐扎在邊境的一支勁旅,但哪里見過這樣的戰法。在神威營神鬼莫測的沖擊下,猶如驚慌的牛群,空有強大的力量和鋒利的牛角,卻只能在不斷的奔逃中落下弱者,被環伺的狼群淹沒。數量上的優勢,有時反而會成為混亂的源頭,讓他們無力組織起強力的反擊。

“叮!”顧良渠的猶豫并沒有維持多久,當他看到竟有少數騎兵在逃離戰場,便立即果斷的做出了決定。戰圈中的朔方鐵騎欲攻不能,欲走無顏,聽到這鳴金之聲竟如蒙大赦,如潮水

己方營寨沖了回來。

神威營自然不會放過這一良機,銜在隊尾又狠狠的咬下一口。一直待到朔方騎兵回到寨墻的保護范圍時,他們才嘯叫著奔往離敵營數里外的空地上集結,只是并沒有離去,而列成戰陣,靜靜的與敵營對峙。

當各營將領將傷亡數字報上來時,顧良渠不禁一陣心痛。僅是剛才這一交鋒,竟然有一千七百多騎兵倒在了那片戰場上,而受傷者反而低于這個數字。看著仍然屹立在那里的神威營騎兵,與之前幾乎沒有削減,顧良渠心中不禁一陣后怕:若是他剛才固執的想殲滅對方,現在的損失恐怕還要成倍增長。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神威營果然不愧是大陳最優秀的騎兵之一。

劉虎躍馬在前,用手指緩緩的劃過沾滿血跡的刀身,似乎還沒有打過癮。其實他這一次著實有些冒險。這一戰法并沒有在實戰中應用過,只是當初他在草原上閑得無聊時,與眾將士以游戲地方式玩過幾次。正因為如此,他才只帶了最精銳的五百騎參戰,沒想到發揮的效果竟然大大超出了他之前的估計。狂喜之余,他那顆好斗的心根本無法平復下來。

不過顧良渠卻并不給他再試一次的機會。一直等到天黑,任劉虎如何挑釁、引誘,朔方鐵騎都沒有離開寨墻地防守范圍半步。在這一戰的影響下,顧良渠甚至在之后的數日內都堅守不出,這卻是劉虎極不愿看到的結果。



“嘶!”森冷的刀鋒從孫堯安的臉頰劃過,一塊皮肉應聲飛出,現出森冷的白骨,異常駭人。

“叮……”刀兵相交之聲接連響起,十二侍衛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剎那的震驚之后便立即展開亡命地搶攻,拼死保護自己的主人。不過他們卻并沒有想到,屠一萬手里的可不是一把普通的菜刀,片刻之前,地上便多了十二支斷劍。饒是如此,他們卻并沒有為之卻步,而是握著僅剩半截的長劍繼續進攻,招招都是與敵俱亡之勢,強如屠一萬,也被逼得連連后退。再沒有機會攻向他們身后的孫堯安了。

孫堯安此際已是滿臉鮮血,眼神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神情。為什么?明明沒有感覺到他半點的氣息,他卻偏偏就在那里!怎么可能!他本就是個極為小心謹慎之人,雖然屠一萬做出離開的樣子,他也沒有完全放松緊惕。就在屠一萬離開之后。他曾暗自用靈覺細細的搜索過周圍數次。直到確認周圍連一只山鼠也沒有時,才開始啟程地。可是屠一萬卻偏偏就隱藏在這里。一直到驟然發難之時,也沒有一點異樣的氣息出現。

這么多年來,孫堯安的靈覺不要說像今天這樣完全失去效用。就連一點點的差錯也沒有出現過。對于自己的靈覺,他有著沒有任何懷疑自信,這種自信更是他強大地自信心地堅強柱石。而這塊柱石卻在剛才那一瞬間被屠一萬擊得粉碎,讓他直感天崩地裂。

“停手!”孫堯安猛然一聲大吼,震得正在激戰的雙方皆是一愣。十二侍衛雖然不知道孫堯安為何叫停,不過此時屠一萬已經被他們逼退至數丈之外,而且他們地武器也在激烈的交鋒中不斷被削斷,連一把匕首也不如。是以聽到孫堯安的聲音,一起搶攻一招后,他立即后退,一邊將孫堯安拱衛在身后,一邊取各自貼身地兵器。

而屠一萬雖然看似威風,不過卻也難以再做寸進了,本就沒有再勉強下去的打算,當下也樂得停手。雖然暗中觀察了孫堯安這么久,對他這些貼身護衛也算有一定的了解,但他卻沒有想到,真正交起手來,這些人竟然如此厲害。更要命的是這十二人顯然經過長期的訓練,合擊作戰的默契極為驚人,就算任一個人都擋不住他幾招,但十二人配合起來,竟絲毫不會比他遜色。若不是仗著手中的神兵利器,只怕他就是被逼退,而是被逼逃了吧。

看著一臉猙獰的孫堯安,屠一萬不禁暗叫可惜。他在靈力控制方面的修為可以說遠遠超越了孫堯安,本指望能靠那驟然發起的一擊將其擊斃,但卻沒想到孫堯安雖然當時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但長期在危險中形成的本能卻救了他一命。在他刀鋒快要劃到其眉心時,他竟然全靠本能向后退了半步,他想要變招已經來不及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這必殺一擊以獲取其一半臉頰的成果而告終。

若是論單純的戰技,屠一萬與孫堯安不過是在伯仲之間,錯過這一擊,要想有其他的機會便極為艱難了。想到自己第一次對人做出的承諾便沒有達成,他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為什么,為什么?”孫堯安盯著屠一萬,百思不得其解。對方竟然可以完全收斂自己的殺氣,甚至就連剛才攻向自己時,他也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氣,若是閉上眼睛,對方就像根本不存在一般。這對于他來說,簡直就

了理解范圍的事情。一般來說。越是強大的人,在打的氣息便越是強大,修為達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單憑這股氣勢,便將對手壓得無力反抗。可屠一萬明明就是和自己在同一級數地高手,卻偏偏違背了這個常理。讓他根深蒂固的一些認識受到極大的打擊。

屠一萬嘆了口氣,淡淡的回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朋友而已,你記性不會就這么差吧。”之前他數次控制靈力來試探孫堯安,其實是想給他一個假象,為最終的一擊作鋪墊而已,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終還是功虧一潰。面對孫堯安這樣的人,錯過一次。要想在故技重施幾乎沒什么可能,他內心已經隱隱要放棄這次行動了。自己算是盡了力了,想必劉虎能夠理解吧。

“不是這個,你知道我問地是什么!”孫堯安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怒吼著。他的那個師傅只是將他領進了門而已,修為的路上他幾乎全靠自己的摸索,最近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在這方面停滯不前了。而現在卻遇到一個在這方面明顯比自己高明的人,對于未知事物的狂熱,已經讓他忽略掉雙方的敵對立場。

“這么簡單,你還不明白么?”屠一萬當然知道孫堯安想要知道什么,任何一方面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都會遇到停滯不前地時候。而這個時候,一旦知道可以再度前進的任何可能,幾乎都會窮盡手段的去獲取。正如他現在一直留在長安一般,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想再遇上公孫無忌而已,因為他在這方面的修為也達到了瓶頸。天下間恐怕只有這個人可以助他突破。

“收斂?完全的收斂!”孫堯安喃喃說道。接著又微皺眉頭:“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以他的眼光。當然無法想像一個人如何將自己的氣息完全地掩藏,甚至連動手的時候也不讓人察覺到絲毫。在這個時候,他早已將自己的理性拋之一旁。完全忘記了自己臉上的痛楚,甚至忘記了眼前這人剛才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性命。

十二侍衛雖然一直保持警惕,但卻對孫堯安地舉動再度生出奇怪地感覺。他們和孫堯安相處多年,恐怕加起來也沒有今天的疑惑多了。在他們地心目中,孫堯安一直是個從不喪失冷靜而又無所不能的統帥,若是之前告訴他們孫堯安會有今天連番奇怪的舉動,真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饒是如此,他們仍小心地守護著主帥,雖然眼前這個男子似乎沒有一點敵意了,不過剛才短暫的交手卻讓他們無法放松:即使是孫堯安,面對他們十二個人的合擊時,也絕不能像那個人那般輕松。

“改天吧。”屠一萬深深的看了一眼護在孫堯安面前的十二侍衛,似乎突然變得輕松起來,丟下一個笑臉之后,飄然而去。就算孫堯安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單是這十二人就夠他受得了,即使能勉強獲勝,那也絕對是慘勝。所以在最終決定放棄之后,他整個人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對于孫堯安心中的疑惑,他當然是沒解釋義務和必要了:殺不了你,就讓這個問題煩死你。

孫堯安哪里知道屠一萬心中這個捉狹的想法,看到對方離去,更是一臉著急:“喂,你……哎呀!”剛說出兩個字,他顯然已經意識到雙方的立場已經注定不會再深的交談了,閉上雙唇時,心不不禁一陣落寞。直到這時,他才感受到自己臉上那鉆心的劇痛,強悍如他也不禁發出一陣呻吟。

眾護衛卻仍怕屠一萬故技重施,其中兩人回轉替孫堯安處理傷口時,其他人仍然保持著警戒的狀態。靜下心來看到孫堯安的傷口時,二人不禁心中大呼僥幸,這一刀可真是險,只要稍稍偏上一線,恐怕就會要了孫堯安的命。雖然僥幸,不過孫堯安的傷卻也夠他受的了,眼眶寸許之下的肉,幾乎被完全削掉,即使是最終復員了,孫堯安這張臉卻也完全毀了。

一向注重自己外表的孫堯安此時卻并沒有想到這些,在二人替他包扎傷口時,仍然不甘的望著屠一萬離去的方向。沒有遇上屠一萬之前倒還罷了,雖然修為上難做寸進,但到底并沒有過多的奢望,他的心思幾乎全都放在當前的戰事上。可是偏偏在這個時間讓他遇上了靈力修為高過他的屠一萬,他那個本來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的愿望立即被挑了起來。可是卻只能到此為止,這個事實對于他來說,簡直猶如貓爪撓心般難耐。

包扎完畢之后,孫堯安也不再休息,便急著向渭南趕去。后面的路便慢多了,不過他們卻是白忙一場,一直到他們越過華山,也再沒有屠一萬的蹤影。

“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把你找出來!”踏入河東鐵騎的大營時,孫堯安不禁又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巍峨的華山。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28
第六十一章 關洛爭雄·二十五

"什么時候的事?”。聽到左飛鴻拿了布防圖離開的事并沒有感到一點意外。經過連夜趕工,他們總算從亂石堆里清理出一條崎嶇的小路來。雖然一般人走在上面也極為費力,但對荊州軍卻也算不得什么。小路剛剛疏通,吳嘉火便帶著數十健卒護著張晉根趕來。黃勇剛則繼續駐守梅坡,一邊通知南鄉的張破舟他們,一邊準備進兵事宜。

張晉根看到楊誠的表情,心知果如自己所想,不過他卻仍然有不放心,當下鄭重的說道:“大人果然早就知道了。不過下官卻有一事不明,這到底是大人治不住二小姐,所以只能任其胡為;又或是大人的有意之筆?”他對于左飛鴻的了解,大多來源于坊間傳聞,一直只能對其半信半疑。左飛鴻雖然在襄陽之戰立下戰功,不過并不能完全證明其為將的能力。更何況這次是孤軍深入,比起之前大有不同,于公于私,張晉根都無法予以忽視。

“我就怕架不住你們的勸諫,所以一直沒敢告訴你。”該來的總會來,聽到張晉根鮮有的嚴肅語氣,楊誠不禁有點汗顏。“其實我也并沒有打算讓飛鳳營冒險,不過卻被她說服了。”

“說服?!”張晉根不由有些驚訝,楊誠雖然不是什么軍事天才,不過有著極為豐富的實戰經驗,而且這些年一直潛心研讀各種兵法。雖然張晉根是個有真才學的文人,而且因其心懷的抱負,對于行軍布陣之類的軍事典籍也有過鉆研。這也是他能受楊誠青睞,授予咨事營,并在代他行指揮之權的主要原因。不過單論軍事。在楊誠面前張晉根也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折服,一直以學生自居。左飛鴻在他心里一直是個潑辣的小姐形象,哪里想到連楊誠也會被她說服。

“是啊!”楊誠無奈的笑了笑,頗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又何嘗不知飛鳳營孤軍深入,其中的兇險簡直難以想象。不過我卻無法拒絕她的那個建議,要怪。就怪當初不該讓她把大將軍給地那本《孫子兵法搶去。”

張晉根微微皺眉,疑惑的問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建議,不知下官能否得悉呢?”楊誠的布置有些時間連下面的幾個親信將領也有所隱瞞,不過咨事營成立之后,楊誠卻是另眼相看。對于自己的所有想法和謀劃,楊誠幾乎都會交給咨事營的幾名核心成員加以參詳,只要咨事營有不同的見解,除非是太過緊急,一般楊誠都會加以考慮。甚至完全改變自己的計劃。只是咨事營地成員在打仗這方面與楊誠的差距不是一點兩點,是以這種情況并不常見。

“呵呵,想起來,這或許會成為我們至勝的一個重要因素呢。”楊誠嘆了一下氣,當日的情況頓時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哐當!”楊誠正在院內看書,門卻被人猛的踢開。一直護衛在旁的歐凌哲和歐凌戰閃身撲了上去,而隱藏在旁的部份親衛營戰士也紛紛現身,麻利地張弓搭箭,對準門戶之處。雖然南鄉在己方牢牢的控制之下,不過難保三大家族不會挾恨派出高手行刺。是以族四衛不僅沒有稍加松懈,反而暗中加強了對楊誠的護衛。

“楊誠!死楊誠,臭楊……”左飛鴻一臉怒氣,一邊罵著一邊沖了進來。看到眼前這個情形,當下也不禁一愣。

幸好她還沒進門聲音就傳了進來。歐凌哲和歐凌戰及時收住了攻勢。而周圍的親衛營士兵當然也知道來得是誰,不待別人吩咐。不一會便連一個人影也沒有了。見左飛鴻一愣之后就狠狠地盯著自己,歐凌哲二人也是一臉尷尬,他們一直呆在楊誠身邊。對左飛鴻自然極為了解,猶豫了半晌之后,不約而同的看了一眼楊誠后,也聯袂而去。

楊誠此時已放下手中的書,皺眉望了過來。“你這又是干什么?”一直忙著春播,他好不容易才忙里偷了個閑,現在看來又要落空了。

見院內只剩下自己和楊誠,左飛鴻咬了咬下唇,旋即豎起秀眉,大步走過來怒聲說道:“干什么?你自己心里還不清楚嗎!”說罷將一紙軍令重重的拍在桌上,然后便鼓著腮,一臉不愉的坐在旁邊。

看到自己剛剛發給飛鳳營地軍令,楊誠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不過卻只能咽在心里,臉上卻做出嚴肅地樣子:“你要違抗軍令嗎?樊城乃襄陽門戶,軍需物資都要從這里經過,若是有一點閃失,后果你自然知道!”

本來楊誠答應左飛鴻便屬無奈之舉,雖然他明知左飛鴻的飛鳳營已經有了極大地成長,但女子為將,統帥女兵作戰畢竟是史無前例的,難免有些驚世駭俗。之前都是在自己的地方打,有著百姓地支持,那倒還沒什么。不過接來的戰事必定會離荊州越來越遠,讓這樣一支上千人的女子騎兵投入到戰場上,卻是他難以做出的決定。

左思右想之后,楊誠便決定敷衍一下,讓飛鳳營駐守樊城。雖然仍然靠近前線,不過北有公孫勇坐鎮南陽,西有張破舟和洪承業駐守的南鄉,就算叛軍要反撲,要打到這里也是千難萬難。今時不同往日,春播已畢,荊北的百姓大多返鄉開始重建家園。除非到了萬不得以的情況,楊誠決不會像之前那般任敵深入了。荊州軍人人擅長弓箭,守城有著極大的優勢,要想突破公孫勇的南陽,絕非易事。

“重要個鬼!”左飛鴻卻是不依不饒,極為不滿的說道:“不要跟我說什么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之類的廢話,說到底還不就是個押糧官!飛鳳營已經押過一次糧了,再別想有第二次!不管如何,我這一次都一定要上戰場!若是你不給我安排,我就自己去了!”

“你敢!”楊誠臉色一凜,一股無可抗拒的威勢油然而發。雖然他平時一直讓著左飛鴻。但在軍政的重要問題上,卻任不得她有絲毫的胡鬧。更何況左飛羽與左飛鴻感情極深,此刻又身懷六甲,萬一有個閃失,便會出現難以預料的情況。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左飛鴻卻犯險。更何況這畢竟是個男人為主地社會。尤其是戰爭,更幾乎完全是男人之前的事情。雖然楊誠并沒有太深的成見,但讓全是女性組成的飛鳳營成為戰爭的主力,卻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看到楊誠地臉色,左飛鴻不禁一呆,這還是楊誠第一次在她面前做出如此嚴肅的樣子。她雖然任性,倒也極少觸及到楊誠的底線,而且在正式場合向來不會拂楊

子,而像之前那般說要自己行動。也算是頭一次了。才沖動之下說出的話,左飛鴻不由微微低下了頭。二人沉默良久,左飛鴻重重的跺了下腳,又抬起頭來說道:“飛鳳營難道就不堪一用嗎?你自己明明知道的,為什么就不讓我幫忙呢?若是因為姐姐的原因而照顧我,那就大可不必了。”

“即使派你去前線,你又能做什么呢?”見左飛鴻語氣有些軟了下來,楊誠倒也不想做的太過,當下和聲說道:“我當然知道飛鳳營不比其他營差多少,不過畢竟只有一千人。千軍萬馬之前,又能做什么呢?況且我雖不介意,但女子參戰,難免會引起非議。在交州和荊州倒罷了,若是到其他地方去。實在是……”

“哼!”左飛鴻悶哼一聲。昂頭說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我們堂堂地楊大人。楊將軍,居然是個怕人說三道四的人!女子怎么了,不是人了嗎?憑什么你們男人能做的事。我們女人就不能做了?你是怕我們比你們做得更好,讓你沒面子吧!真是看錯了你!從頭到尾,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左飛鴻語如連珠,讓楊誠連一絲辯駁的機會也沒有。見其剛剛停下,正想要說話時,左飛鴻卻搶道:“至于飛鳳營能干什么,妄你還被這么多人所崇拜,竟然這都不知道嗎?飛鳳營如此重要,竟然被你用來押糧,真是鼠目寸光!這么一個大好機會,居然就被你棄之如履!寶劍當成銹鐵棍,你真是無可救藥。”

“說夠了沒有?”聽到這番無端指責,楊誠簡直是莫明其妙。不過他也少有見到左飛鴻對他的決定有如此大的意見,當下耐心說道:“好吧,看樣子你心里已經有了計劃。這樣,只要你能說服我,那么……那么我就如你所愿!”說完后,楊誠又微有些悔意。左飛鴻一向鬼點子多,萬一真的說出一個無可辯駁的計劃來,那自己豈不是真的要讓飛鳳營上陣了?不過話已說出,楊誠也不便輕易收回,況且他對于此戰謀劃已久,自認為考慮得還周詳,要想真地說服自己,恐怕并不是件簡單的事。



“真的?”左飛鴻微有驚喜,狐疑的打量了楊誠好一會,這才放心的說道:“說話可要算數,雖然沒有先例,不過我還是有點點信不過你哦。”左飛鴻一直想像左飛羽那樣能夠成為楊誠地一大臂助,甚至能夠獨擋一面。不過她卻沒有左飛羽那份耐心,對于繁雜地政務根本提不起半點興趣,反而對舞刀弄劍趨之若騖。是以一俟飛鳳營在襄陽城下大展拳腳之后,她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從那時起,她就已經在著手研究以后地戰爭中自己要如何發揮作用了。

還真別說,不久前還真讓她想到了一個計劃,而且這計劃在整個荊州軍中也只能交給飛鳳營去執行。要知道她平時除了訓練飛鳳營外,幾乎都躲著別人在悄悄的學習著,特別是章盛留下那本兵法,她幾乎已經能倒背如流了。再加上她的領悟力本來就不錯,一番努力下來居然也學到了不少。不過這一切卻并沒有多少驗證地機會,對于紙上談兵的趙括她可是知之甚詳的,所以襄陽一戰之前,她雖然對楊誠的安排有所不滿,但卻并沒有拒絕。

不過這一次卻不一樣了。經過襄陽之戰的初試身手,讓她的信心頓時大增,膽子也更大了。這一次她所謀劃的行動,便是有著極大的風險,不過她卻信心十足。一旦成功,便將會為楊誠之后地戰斗打下堅實的基礎。是以這一次得到楊誠分配的任務之后,她才會強力的拒絕。

“我說的話什么時候不算數了?”楊誠苦笑道,心里倒有了一些好奇。相處這久,他對左飛鴻豈會沒有了解?雖然她外表活潑好動,但心思細密卻不遜于左飛羽。而且每每想出一些奇異的法子,都能收到奇效。

聽到楊誠地話,左飛鴻不由坐正了身子,以鮮有的鄭重表情說道:“那我可就說了。不過我先要問問你,眼前天下之勢,你心里到底是想如何破解?”語不驚人死不休,左飛鴻當然知道要讓飛鳳營真正成為楊誠眼里的一支可用力量,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不過既然早做思量,要想讓楊誠同意她這大膽的想法。當然得有他無可辯駁的說辭。

“唔……”楊誠沒想到左飛鴻居然問起整個天下大勢,頓時不知如何說起才好。對于當前之局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一直沒有滿意的結果。楊誠雖然執軍以來每戰皆勝,但與章盛之流比起,卻缺乏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那種氣魄和遠見。對于小范圍內可控的戰爭,他應對起來倒還能得心應手,但面對當前天下這種混亂地局面,卻讓他有些捉襟見肘了。

幾番與咨事營商議過會,楊誠終于決定下一個大致的方針。那便是先固長安。再取山東。當然,這個計劃里真正的正面戰爭并不是主要的。經過這么多年的磨練,楊誠當然深知人心的重要性,只要能一步步的瓦解叛軍的士氣和聯合,勝利自然是水到渠成。況且天下久經紛爭。已經無法再承受過多的傷亡。若是能兵不血刃的結束這場紛爭,那便是楊誠心中所最期待地。

所以當初荊北之戰時楊誠便嚴令各營盡量傷敵。使其喪失戰斗的能力,這可不僅僅是為了加大兗州軍的負擔而已。只是讓楊誠沒想到的是,雖然各營把他這個決定執行得很好。但兗州軍那邊卻并未有效的“配合”,大量由于得不到及時而有效救治而死亡地傷兵,甚至大大超出了真正戰死地數量,達到了與被俘之數相若的水平。

當楊誠一邊思考一邊說出自己地想時,左飛鴻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哼,真是不知所謂,這樣一來,不知何所何月才能結束這場戰爭了!兵不血刃,你以為別人都是你這副慈悲心腸嗎?”

楊誠卻是一愣,看向左飛鴻的表情頓時有些怪異。以前左飛鴻也沒少和他頂嘴,不過在大事上卻鮮有異義。當下不由奇怪地問道:“憑現在的情況,急又難道急得過來嗎?三大家族的實力可不僅僅是表面顯現的那么簡單,就連大將軍在時,也只能制衡而無法完全壓制。若想光憑武力,根本無法徹底解決隱患,更何況勢必會使天下生靈涂炭,我大陳數十年將無法恢復元氣。”

雖然表面上是三大家族起兵反叛,但楊誠卻也深知,經過上百來的醞釀,皇家與豪門世族

經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了。與其說是三大家族各有野是整個士族階層想要重新樹立自己權益的代言人,陳氏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所以當三家提前發難時,大部份世家大族都群起響應,而那些仍然持觀望態度又或是仍為朝廷效力的,也沒有多少是真心向著陳氏皇朝,只是想尋找屬于自己的利益而已。

陳氏家傳的疑心病幾乎印在了每一個繼承人的身上,過度的猜忌和迫害已經讓世族們寒心。而當陳氏出現幼皇登基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時,所有的人便再按捺不住,迫切的想要改變維持百年的狀況。這才是楊誠感到最為棘手的,就算打垮了三家叛軍,誰知道又會不會有四家叛軍、五家叛軍呢?改朝換代只會加劇百姓的苦難,也是楊誠絕對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保住關中,再徐徐圖之,便成為其不二的選擇。

“照你這樣子,若是戰亂拖上幾年甚至更久,那百姓所受的苦不是更大嗎?大陳的元氣又豈不是更難恢復嗎?”左飛鴻毫不客氣的反問道:“誠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腸太軟!救人救人救人,救更多的人,天下這么多人,你哪里能救得過來!”

“這……總之能救多少便算多少吧。”楊誠一時語塞。左飛鴻這話倒還真是一語中地。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為己任。雖然從戎多年,但卻一直以少殺為首要考慮的內容。雖然他有時也會猛下殺手,不過那也是因為事關大局,讓他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就像遇到夏云那次,數十士兵幾乎轉眼間便被他盡數射殺。他卻并沒有過于介懷。那便是因為一旦讓其中一人逃脫,便會影響他的整個布署,所以當然不會手下留情了。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倒還是分得清的。

“不說你這個了!越說越氣!”左飛鴻忿忿地說道,她可沒有楊誠那般接濟天下的心志:“就說此戰,就算你保住長安,頂多也不過換個對峙之局。你以為那些人就那么容易被你說動嗎?若不出奇兵,這仗如何打得!”

“奇兵?”楊誠眼睛微微一亮,當下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氣,心里暗忖道:“莫非竟讓她想到了?可是……”相對于之前。楊誠其實也有過一個極為冒險的計劃,只不過細細考量之后,最終還是放棄了。他現在肩上的擔子可不輕,任何冒險都須得考慮各方面的得失。當然,這也并不代表他不敢再冒險,而是冒險所付的代價和成果必須要有足夠的誘惑力。

“不錯,我就是這著奇兵!”左飛鴻一臉得色,心里卻在思忖著剛才楊誠的表情。當下又細細地回想一下自己的計劃,自覺沒有任何遺漏之后才稍稍安下心來。雖然她嘴里要強,不過心里卻是明白的。相比之下,她和楊誠的差距還是極大的,畢竟那種真正的血與火考驗出來的才華,不是光憑書本就能學到的。若是自己的計劃被他輕易推翻,那恐怕就只能老老實實的去守樊城了。

楊誠微微一笑。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倒說說。你這著奇兵是如何的奇法?”他本就是個善于聽取別人意見的人,當下見左飛鴻如此有把握的樣子。心里頓時好奇起來。

“君不聞圍魏救趙?”左飛鴻此時卻賣起了關子,并不直接回答楊誠,而是略有些挑戰意味的望向楊誠。

楊誠淡淡一笑:“你是想要攻洛陽吧。唔,不對,嗯,兗州,可是……”楊誠一邊說一邊望向左飛鴻,臉上地表情不斷變換著,時而會心一笑,時而蹙眉不語,時而又閉目沉吟。開始他還以為左飛鴻是想直接攻叛軍地大本營洛陽,不過此時囤兵百萬,雖然其中不乏烏合之眾,但實力仍然不可小窺。左飛鴻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是以洛陽便被立即排開,那么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兗州了。

這時他不禁有些驚訝。他之前確實有過這方面地考量,但綜合種種因素,卻最終放棄了。叛軍齊集關中外圍,后方確實極為空虛,若是能引一支兵攻,當真是所向披。不過即使能逞一時之威,卻未必能長久,深入冀州的譚淵便是先例。想當初譚淵初入冀州,可真算得上是威風八面,短短十幾日,便占領了十余城,付出的代價卻可以忽略不計。可是隨后卻陷入地方豪強地反抗之中,打一城便要守一城,再鋒利的長劍,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后,便再無法展開其鋒芒了。他自信可以輕易的奪取州大部,但卻無法保證不重蹈譚淵的覆轍,是以只好退而求次,采用最穩妥的方法。

“有什么好可是的。”左飛鴻一臉自信,傲然說道:“你以為憑顧祝升那落魄公子和那群潰兵能擋得住我嗎?等我橫掃兗州,洛陽必然震動,到時再襲其糧草,加上嚴老頭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叛軍能撐得了多久?你該明白我所說的,比起你那個主意好多了吧。”

“橫掃兗州。”楊誠聞言不禁莞爾,左飛鴻把戰爭也想得太簡單了吧,就憑飛鳳營那一千人,能攻下一城就算不錯了。那群潰兵雖然不足為患,但各地豪強的私兵卻仍然有著一定的戰斗力,若是顧祝升發動他們四面圍攻,就算是他親衛營的一千戰士,只怕也抵擋不住。

左飛鴻瞪了楊誠一眼,她當然知道楊誠所笑的是什么,當下昂然說道:“你不信?兗州才多大。飛鳳營攻無不克,頂多一個月就可辦到!”

“攻無不克……”楊誠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左飛鴻倒真敢夸口,只怕趙括重生,也要自愧不如了。兗州地處中原,可不比荊州這些地方。要知道中原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常言道逐鹿中原,便是其真實刻畫。正因為歷經戰亂,所以中原地區的城池都異常堅固,就算是一般的縣城,城防也不弱于南方地大多郡城。而那些較大的城池,更是有著數百年的經營,城防的穩固甚至不遜于襄陽。

要知道襄陽之所以能成為天下有數的堅城之一,主要靠的其實是其三面環水。一面靠山地這一得天獨厚的地形。而中原那些城池,卻大多建在平原之上,沒有多少地形的優勢所依靠。若是拋開地形因素,襄陽便遠不及其中的很多郡城了。莫要說單憑飛鳳營的一千騎兵,就算荊州軍盡出,在兗州也會束手束腳,要說橫掃,連楊誠也沒有半點信心。

“有什么好笑的!”若是眼光可以殺人,左飛鴻只怕已經將楊誠殺了數次了。“不準笑了!

鴻一邊跺腳,一邊怒吼。楊誠這才終于止住笑意,不難受:“這就是你所謂的奇兵嗎?”

左飛鴻瞪了楊誠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道:“正是。以兗州現在的形勢,攻無不克有何不能?你難道不知道兵法上地必勝之法嗎?”

“兵法……”楊誠不禁又想起趙刮來,正想要笑。看到左飛鴻那殺神般的眼神。又只好強行止住:“世上哪有必勝之法,再強的軍隊。只怕也不敢說自己能必勝。”他此時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左飛鴻如何說,也要她駐守樊城。雖然飛鳳營的戰力還算不錯。但照她這樣硬搬兵法,哪敢放心讓其獨自統軍,更不要說是孤軍深入了。

“誰說沒有必勝之法!”若是平時見到楊誠對她笑,左飛鴻起碼也要歡喜好幾天,但現在楊誠臉都要笑爛了,她心里卻只有惱怒。“守敵所不攻,必勝!攻敵所不守,必勝!”左飛鴻咬著牙說道,末了還補充一句:“你敢說不是嗎?”

“呃……”楊誠頓時被她的話噎住了,這倒確實是兵法上的話,可是卻并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簡單。就連他自己,也自問無法真正做到這一點,一次兩次或許沒什么,但一直這樣,恐怕也只有過世的章盛才有這樣的水平了。不過見左飛鴻那么認真,楊誠不由心存考較起來:“敵人都不攻,守來做什么?敵人不守,攻之如何?”若是左飛鴻只理解了字面的意思,那便絕對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到時就可光明正大的讓她去守樊城了。

“笨蛋!”左飛鴻地手指幾乎要碰到了楊誠的鼻尖,滿臉教訓神情的說道:“哪是這個意思,攻敵不守,不是要攻敵人不守的地方面,而是尋找敵人的弱點、漏洞,然后再驟然一擊!兗州防備空虛,敵人不守之地太多了,即使一處兩處毫無影響,但十處百處呢?積少成多,這你不會不明白吧。再說了,天下能勝過飛鳳營地戰馬能有幾個,現在整個州地騎兵恐怕也不及飛鳳營多,我若是橫掃兗州,又有何不可能!”

看著左飛鴻那自然而生的颯爽英姿,楊誠不由露出一絲訝色,他地眼界也陡然開擴了許多。對呀,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荊州軍皆是步兵,是以他的思維也一直是步兵的思維,至于飛鳳營,更是直接排除在外。以步兵地行進速度,突入兗州之后自然會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可是若換成騎兵,那步兵的種種缺陷便全然不在了。而且照左飛鴻的意思,所采用的竟然是當年匈奴入侵的手法,一擊得手便遠遁千里。這一千騎兵只要不停奔襲,兗州軍當真是想追也不可能,想圍更是難上加難。

況且飛鳳營在左飛鴻的種種手段,以及自己的無心放縱之下,配備比起當年的神威營之流也差不了多少,各種武器裝備皆是軍械營精心制作,軍械營里甚至有專屬飛鳳營的作坊,幾乎是一有新東西出現,用不了多久便會改進成為適合女子使用的樣式出現在飛鳳營中。至于戰馬,由于楊誠覺得建騎兵耗費的時間和物力太大,而且南方也并不適合騎兵作戰,所以并沒有將騎兵作為當前的目標,除了少量斥外,還沒有一支成建制的騎兵。這樣一來卻便宜了飛鳳營,當初從西域引進的上萬匹戰馬,其中最好的兩千匹便進了飛鳳營。一人兩騎,這可是在整個大陳也沒幾支騎兵可以享受待遇。

見楊誠不語,左飛鴻又湊上來說道:“誠哥大可放心,我可不是笨蛋,絕對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逮到我的。而且我可是有目的的哦,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聽到左飛鴻還有下文,楊誠不禁微感意外,當下自是另眼相看了:“什么目的?你最好不要打糧草的主意,三家都不是笨蛋,糧草的押運絕對不會等閑視之的。”深入后方,想要做的無非是搗亂或是斷糧了,軍隊不可一日無帥,但更不可一炊無糧,百萬大軍的糧草絕對是叛軍最看重的地方,想要偷襲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那里又不比荊州,雖然嚴鐵華的情報網已經開始滲入,不過畢竟立足未穩;至于民心更是不能相比了,三家在那里經營這么久,各方勢力盤根錯結,想要收取絕對困難重重。

“我有那么笨嗎!”左飛鴻不以為然的說道:“大軍的糧草搶不得,我不會去搶縣城、富豪的嗎?搶了又帶不走,誠哥當然知道我會干什么了。這樣一來,以后我們打到那里去了,哼哼!況且,我還有一個重要的目標,那就是……”

左飛鴻附耳良久,楊誠不住點頭,雖然明知已經無法阻止左飛鴻的行動了,但卻仍然掩不住臉上的喜色。他之前所想的種種難為之處,隨著飛鳳營這支騎兵的出現一一化解,現在就連他自己對此頗有些向往了。若不是他放不下關中,飛鳳營又全是女兵,只怕他會忍不住要易帥奪軍了。

“那我這就去了。”左飛鴻臉上微有酡紅,竟現出少有的女兒之態。開始一心想要說動楊誠,她還未所覺,等她說完之后才發覺自己的嘴唇幾乎要挨上楊誠的臉了,整個身體和楊誠靠得極近,當下心中不由一陣羞澀。

她和楊誠現在的關系極為微妙,要知道左飛羽一直在兩邊極力鼓動,希望可能效仿娥皇、女英,左飛鴻倒是芳心暗許了。只是楊誠這邊卻一直沒什么進展,楊誠自認有一左飛鴻就足夠了,并沒有享齊人之福的念頭。而且他對左飛鴻一直都像妹妹一樣的看待,并沒有一絲男女之情,所以左飛羽數次已經極為明顯的暗示了,卻仍讓他錯開了話題。左飛羽倒也不敢強求,否則要是楊誠開口拒絕,那對于極為要強的左飛鴻來說,必將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打擊。

楊誠也是微有尷尬,點了點頭,左飛鴻剛要走出門時又不放心的說道:“你……小心點。”左飛鴻回頭嫣然一笑,隨即飄然而去。

而這之后,便是軍議、翻越秦嶺,直到現在收回武關。想到自己這一路雖然有些波折,但卻還算順利。左飛鴻孤軍深入,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怎么樣了。或許自己當初真不該讓她去扛起這個重任的,若是她有什么危險的話,自己恐怕一生都將難安。不過現在后悔卻已經沒有用,憑她那股機靈勁,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楊誠內心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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