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9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5
第二十一章 荊襄之戰·二十一

四支千人隊并列之時,吳振翼的騎兵故技重施,再度分擊而去。一來一去之間,兗州軍前鋒已前進了近兩百步,再隔不遠城墻上的巨弩便可將利箭射入陣中。

張志明最先察覺出對方的圖謀,當下立即提醒道:“將軍,小心中計!我看他們是故意要引我們向前,這背后說不定有什么陰謀。”看著遠處的戰場,他不禁有些佩服起這未知的襄陽守將起來。本來這點騎兵根本無法明目張膽的進攻他們的大軍,但對方似乎料定了他們此次并非真的要大舉攻城,是以絕不會輕易進入城墻的射程之內。敵人正是抓住了他們這個痛處,才敢如此肆意妄為。

夏侯超也不是傻子,從吳振翼他們出來時就已在犯嘀咕了。現在看來,對方似乎是嫌他們進攻的步伐過慢了,竟然自己出城來“迎接”。想到這里,他的心里更加迷糊了,對于是否要假戲真做,在沒有攻下景山之前全力進攻襄陽城有些猶豫不決起來。景山上的敵人實在太強悍了,這根剌不拔,實在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不過此時對方的挑釁又讓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左右為難的他手臂揚起之后,久久不能揮下。

正在這時,一名士兵匆匆趕來,帶來了進攻景山的部隊再度失利的消息。三人聞言均是一呆,雖然今天這樣的消息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感覺卻更為深刻。這一次攻上景山的俱是精挑細選的精銳士卒,其中更有一百人來自三人的親衛隊中,雖不至有十足的把握,但也不應該如此迅速地被擊敗。本來依三人之前的計劃,只要這一次取得勝利或是奪到臨近襄陽城的高地。便可將試探轉為正式進攻,卻沒想到如今箭已在弦卻不得不收回來。

“我看我們還是先撤回營地,明日再作打算吧。”張志明無奈的說道,再過一個時辰天便要黑了,上萬人站在這里總不是個辦法。不過他們這次所帶來的軍糧僅夠五天之用,若是一直無法攻下景山。即使是在不清楚襄陽城的虛實地情況下,他們也不得不發動全面的進攻了。靖海營的戰艦已經重回漢水,他們此戰已成背水之戰。

夏侯超默然片刻,心中百轉千念。就這樣撤退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貿然進攻又非明智之舉。左思右想之后,他毅然揮手命令道:“全力攻城!”張、顧二人均面又疑惑,夏侯超斬釘截鐵的說道:“之前大帥已經認定襄陽無甚兵馬,我就不該再作懷疑。我看現在城上的情形,多半是虛張聲勢。若是再遲疑,恐怕再沒有機會了!”雖然他對這個結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實在擔心,在連連遭敗之際,士氣只怕愈漸低迷,明日的攻城更添未知之數。

“也好,不過景山的進攻仍然不能放松。”張志明贊同地說道:“景山與襄陽城本就可以不受阻礙的相互支援,我們只攻一頭,他們完全可以把力量集中起來對付我們。”其實他心中還有另一層隱憂,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防御景山的敵軍箭術出眾。與之前突襲軍營那只部隊有很多相似之處,如果真的是那支部隊,那楊誠恐怕就坐鎮于襄陽或是景山之上。主帥所在之地,若無重兵駐守恐怕也有援軍馳來。

夏侯超搖了搖頭,寒聲說道:“景山那邊倒不用明顯防備。敵人在山林之中我們一時奈何不得。但若是離開了那里,哼!”

戰鼓聲更加急促起來。緩緩推進的四個千人隊立即加快了速度。刀盾敲擊之聲轟然響起,先前的頹勢為之一振。在他們身后,又是近四千整裝待發的士兵。這批士兵均是夏侯超屬下的部隊。戰力比起另外兩人均要強上不少,攻城的主力當然由他們來擔當。而在后方靠近景山的士兵們,則開始緩緩向漢江一面靠攏,“故意”留下一片空地,做出對景山毫不防備地樣子來。不過只要細眼觀察,便可看出靠近景山的盾陣之中,弓弩手已是暗自準備,隨時可以發起猛烈的進攻。

見一切正如自己所料,吳振翼臉上不由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雖然現在表面上襄陽軍似乎處處占著上風,但他卻并沒有昏了頭。敵人雖然連連受挫,但卻是顧良洪置之于死地之兵,心存必死之心的大軍一旦爆發起來,絕對是難以想像地。就算是自己處于優勢也絕不愿輕易與他們正面交鋒地,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只有利用天時地利將其痛擊,讓他們的信心喪失殆盡,方才有機會以弱勝強。他現在所需要地,正是一場萬眾矚目之下的勝利,而且是絕對的勝利。

“咻!”一支火箭迎空而起,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美麗地弧線。火箭尚未墜下,靠近漢水的城樓和景山之上同時升起兩支火箭,遙相呼應。見此情形,一直懷疑對方有什么陰謀的夏侯超三人均是一愣。滿心疑惑之下,夏侯超急忙將攻城的預備隊停了下來,想看個究竟之后再作打算。靠前的士兵卻沒有收到停止進攻的命令,仍然邁步向襄陽城逼去,離城樓僅隔八百步之遙,而與離

近的預備隊卻漸行漸遠,拉開的距離足有兩箭之地。

正當眾人不知襄陽守軍葫蘆里倒底賣的是什么藥的時候,靠近河邊的城樓上冒起了滾滾濃煙,烏黑的煙霧在習習河風的推動下,移而不散,迅速地向城北的空地移來。城樓上的濃煙剛起,景山之上又是烽火四起,七八股濃煙從樹林中冒出,直撲大軍的右翼。見此情形,三人均是暗暗叫糟。此時正刮著偏北風,景山和襄陽城正處在南面,而他們的大隊人馬均分布在襄陽城北,兩邊的煙霧不偏不倚的正卷向他們這一邊。一旦煙霧將他們完全籠罩,那他們將再無法觀察到敵人的動向,陷入任人宰割地不利之地。

夏侯超還沒來得及下達撤退的命令。轟鳴之聲中四個寵然大物緩緩出現在襄陽城樓。此際煙霧尚未彌散,眾人抬頭探視之下,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城樓上這四件大型器械他們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正是水之戰時讓他們刻骨銘心的火神弩。只是這四具,比起靖海營戰艦上安放的那具,還要大上許多。與荊州軍的第一次接戰他們便已充分了解了這種巨型火弩箭的驚人威力。水之戰那具便能借著風勢射出近千步地超近射程,就算這具和之前的威力相同,也足以將處在下風的四支千人隊覆蓋。

眾人目光完全被城樓上的火神弩吸引之際,離右翼較近的林中突起騷亂。上百名灰頭土臉的士兵從林中狼狽逃出,拼命向軍陣所立之處沖去,許多人甚至是赤手空拳,他們賴以為生的武器也不知所蹤。一支支火箭從林中尾隨而至,似乎是長了眼睛似的追向每一個奔逃的士兵。每一支火箭地角度均是異常精準,不是射中手臂便是穿透兩肋的盔甲。初春的天氣猶帶寒意。許多士兵還穿著厚厚的棉衣,在火油四濺之下,數十名不幸的士兵頓成一個個移動的火團。

凄厲的慘叫之聲此起彼伏,在眾目睽睽之下肆意漫延。“放箭!”夏侯超憤怒的下達命令,臉上猶有一些不忍。這里面有一些是從他自己的親衛隊里挑選出來的,這些人跟隨他多年,要說完全沒有感情,那又怎么可能。但是看到周圍士兵那眼神中地驚懼,卻讓他不得不果斷下令,否則不僅會讓士兵進一步衰退。更會在這些人沖入陣中時產生無法阻止的騷亂。饒是如此,身處右翼的這些將士以后在面對山林中這些荊州軍時,心里恐怕也將存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咻……”勁矢如雨,頓時將哀嚎的人群覆蓋,幸運地一箭斃命。倒算有了個痛快。而有幾名不幸地士兵,身中數箭卻仍在那里哀嚎著。眾將士聞聲均是面色死灰。他們準備了許久,卻沒想到這些勁矢全用在了自己戰友的身上。兩輪箭雨之后,除了幾名未中火箭地士兵僥幸逃回陣中外。其余士兵盡皆倒斃,只留下數十堆猶在燃燒的火焰,啪聲中散發出陣陣焦臭。

“夏侯將軍,下令撤退吧!”被剛才一幕所擾,中軍諸將竟忘了北門外正處于火神弩威脅之下的四千士兵。夏侯超正心疼自己子弟兵地慘死,顧祝新早就被這種殘忍的場面驚呆了,三人之中反倒是張志明最先醒悟過來。兗州軍雖然強盛,但從沒有遇上一個真正能與之正面對敵的敵手,就連一向勇猛聞名的夏侯超,又何嘗經歷過真正慘烈無比的戰陣呢?

夏侯超聞言一驚,急忙向襄陽城方向看去。此際煙霧籠罩的范圍已越來越大,見到火神弩出現而停滯下來的四千士兵有大半已被覆蓋其中。這種形勢下,任何人都知道要想再強行攻城已成不可能。“鐺!”金鳴之聲震耳欲聾,頓時傳遍整個戰場。綿延數里的萬人戰陣頓時如潮而退,、在低迷的士氣影響下,撤退轉瞬便成潰退,嚴密的戰陣立變混亂,連下令的夏侯超也是始料未及。

前面的四千士兵卻遠沒有這么幸運,鳴金之聲剛響起,四架火神弩已同時發難。四支帶著呼呼烈火的巨矢呼嘯而至,在并不算濃密的煙霧之下清晰可風。借著風勢長著雙翼的火箭越過兗州軍前鋒的戰陣,直墜陣后百步之遠的地上。眾人還沒來得及慶幸,卻駭然發現火箭著地之處,火勢竟然迅速漫延開來,借著風勢竟然將他們與已在潰退的大軍之間百余步的空地變成了一片火海。很多士兵臉上的驚愕立時變成了絕望,誰也沒想到剛才那段感覺有些松軟的地面,竟然成了他們此時的催命索。

“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在城樓上響起,一陣沉悶的開門聲后,震天的喊殺聲傳遍原野!



正在不斷大聲喝叱,想要制止大軍混亂的三人見此狀況,頓生無力之感。這四千人恐怕是有去無回了,不僅如此,從景山方向卷來的濃煙已追上右翼的軍陣,正逐漸將他們吞平。

英奇夷形勢下。不僅撤退的速度比不上平時,更讓他們無力組織有效的反擊,以應對隨時可能從景山上殺來地那支可怕的部隊。

“張志明!”夏侯超大聲喝道,語氣中已夾有絲絲無奈。想起當日

風發的從顧良洪手中接過這個任務時,哪曾想到會有不管之后是勝是敗,恐怕他這一生都再無法忘記這次慘痛的教訓了。

張志明焦急的回過頭來。沉聲應道:“末將在,將軍有何吩咐?”夏侯超下令的時候他本想阻止地,可是為了顧及顧祝新的顏面,才暫時忍住了。沒想到心中那點擔心,立即變成了事實。他和顧祝新相識已久,對他可以說是極為了解。他和他的部下都是那種看到戰功便拼命要搶,一遇失敗卻逃得比誰都快的主,這樣大張旗鼓的鳴金收兵,再加上火神弩的震懾。幾乎是九成九的要引起潰散。顧祝新的部隊一亂,其他部隊在不明就里之下,難免便會受其影響。只是他也沒想到,變化竟然來得這么快。他卻不知道從早晨開始進攻景山到現在,無數戰敗的消息早已將初時那股求戰地士氣打壓得絲毫不勝,特別是看到從三軍之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也無可幸免的遭受慘敗,更讓眾人再無斗志。

“我和顧祝新隨大軍同撤,你立即趕回大營,帶五千人護衛右翼,以防敵人尾追突襲。”夏侯超咬牙切齒的說道。想必也知道自己再無力回天,只有撤回大營之后再從長計議了。

張志明點了點頭,說了句將軍保重,便帶著兩名親隨沖入人流,不久便消失在人海之中。聽到夏侯超叫自己一起留下來斷后。顧祝新不由臉色發白。不滿的望向夏侯超之際,后者正狠狠的瞪著他。顯然剛才的潰退是如何產生的。并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_州大軍甫現退勢,隱匿在山林中的親衛軍們已然隨著煙霧而出。這些人本就是原交州大軍中地精銳勁卒,再得到族四衛及楊誠的悉心指導。就算蒙住雙眼也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更遑論這點他們早已有備的煙霧。只見眾人以濕巾蒙住口鼻,如此貍貓輕盈敏捷,當煙霧追上潰退中的左翼大軍時,一場特別地捕獵行動頓時展開。

一支支羽箭劃破煙霧,向這群“大方”地露出后背的兗州軍士兵射去。雖然在煙霧中視線大受阻礙,但那些沉重而慌亂地腳步聲、推攘的吵鬧聲,卻成了親衛隊最佳的向導。雖比不上視線清晰時地箭無虛發,卻給州軍造成了極大的傷害。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不斷中箭倒下,周圍的人更加慌亂起來,不要說回身抵抗,連遭自己踐踏的戰友也再無心顧及,除了迅速逃離這個死亡之地,再沒有任何的想法。

相比之下,那些被火海隔離的士兵們的處境便更加艱難了。前有火海,后面的戰鼓聲愈漸急促。己方已然鳴金,當然也再不能指望著他們來救自己了。不斷落下的巨大火箭在人群中炸開,幾處生出必死之心的戰士結成的戰陣也隨之混亂。

“轟……”鐵蹄之聲不斷逼近,吳振翼精心策劃的這場大戰已然成為定局。“叮!噗!”一名大膽迎上的低級將領在吳振翼的手下僅過了一回,便被斬斃刀下。鐵騎撞翻兩個士兵之后,疾馳而過。周圍的士兵聞聲舉刀亂舞,陣陣慘叫之聲頓時四起。刀鋒沒有傷到敵人,卻砍在了擠在一團的戰友身上。

混亂之中,卻沒有人顧及到砍到的到底是自己人還是敵人,想到的全是保住自己。吳振翼的數十騎在敵陣中穿梭往來,頓時引起了極大的混亂。這數十騎均是荊襄豪杰,雖然正面迎戰或有不足,但對付這種渾水摸魚的局面卻是綽綽有余。不多久,整個戰陣之中幾乎再無一處安寧之地,死傷在自己人刀下的兗州軍士兵,已遠遠超出騎兵的戰績。

無邊的混亂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整個戰場突然靜了下來。濃煙散去,吳振翼領著騎兵在距敵百步之外一字排開。在他們兩側,一千名弓箭手已張弓搭弦,全神而立。

“本將向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吳振翼收刀入鞘,悠然說道。

“哐鐺……”隔絕他們火海雖然已然熄滅,但他們的身后除了一片狼籍的戰場外,再無一個站著的兗州軍士兵。是打是逃結果都再無例外,再無一人存有半點斗志。

吳振翼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哈,這樣多好。來,扶起你們沒死的同伴,好好療傷吧!”說罷望了望前方,喃喃說道:“可惜啊,要是我手里有五千精兵,今天就真有好戲看了。”

是役兗州軍前鋒戰死五百人,其余傷者盡皆被俘,四千人連一個也沒逃掉。后面的大軍也并不好過,潰退中被楊誠的親衛隊銜尾追殺三里多地,直到張志明率軍趕來斷后才逃脫惡夢。饒是如此,仍然有一千余人倒在逃命的途中,加上之前景山上死傷的士兵,僅僅一天之內,兗州軍便在他們手中折損了近三千人。

從此之后,楊誠的這支親衛隊幾乎讓兗州軍談之色變。而最終確立他們成為能與黑甲雄兵、烏金鐵騎并駕齊驅的黃渠之戰,已悄然拉開了序幕……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6
第二十二章 荊襄之戰·二十二

夕陽西墜,淡淡的血腥之氣越過漢水,彌漫在樊城周圍之上。

顧良洪傲立在一塊突出的巨石之上,借著最后一抹夕陽俯瞰著數里之外的黃渠城。這里是黃渠縣方圓十里的至高之處,正好讓他用作此次擒王之戰的指揮中樞。從得到消息那一刻起,他便全力在此謀劃著這一場被他視為決定性的一戰。除了將樊城周圍近五萬大軍調來此處悉心布置之外,還親率其中一萬精銳坐鎮于此。他手中可以調動的兵力幾乎已經全在此地了,現在萬事俱備,便只等著楊誠來自投羅網了。

一過子時,便是楊誠約定來取黃渠之日了。等待本來就是讓人難耐的,但更讓他煩擾的是剛剛接到的戰報。雖然由于漢水的相隔,他與夏侯超的三萬大軍之間的音訊已經完全中斷,但之前剛剛結束的戰斗卻讓隔江相望的樊城守軍看了個真切。即使是無法得窺戰事的全貌,但誰勝誰敗卻是一目了然的。本來他還指望著有夏侯超的加入,能夠讓他在生擒楊誠前獲得一個好消息,哪知道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楊誠分明已經過了漢水,再加上荊州軍近來的頻繁活動,對于荊州軍主力就在此地幾乎已經毋庸置疑。他實在有些想不通,本應防守空虛的襄陽城,為何竟能擋住他三萬大軍的步伐,更有迎頭痛擊的實力。難道荊州軍并非傳聞中所說的只有五萬士兵?但想想又根本不可能,三家早已在暗中搜集天下各地的情報,兵力分布更是重中之中。荊州軍的兵營向來都是與百姓相鄰,極少有建在僻遠之地的;更何況交州以商而興,天下之人皆可以在其境內自由行動。根本難以藏住秘密。不論是三家還是其他勢力所得到地情況幾乎都是一致的,楊誠根本不可能另外藏有大批士兵而不為外人所知的。

夏侯超的慘敗頓成他的一個心結,雖然他知道心浮氣燥在戰前是一個極大的忌諱,但他卻無法制止自己地思緒。這一戰關系實在太重大了,之前從未想到過失敗的他,此際心中卻多了幾分憂慮:戰前他自以為已經搜集了足夠多的著于荊州軍的情報。但現在看來卻存有太多的意外。比如水之戰時靖海營那種種特異而有效的戰法、威力驚人的火神弩、射程比傳聞中還要遠的弓箭、逃過他嚴密情報網的數萬大軍……總總地一切都讓他有著揮之不去的困惑。所以眼前他迫切希望解決的不是至關重要的襄陽城,也不是突破武關決戰關中,而是盡快結束這一切困惑的源頭:荊州軍的最高統帥楊誠。只有這樣,他才能恢復自信,迎接不久之后的天下逐鹿。

“父帥,敵人已經開始行動了!”一身戎裝的顧祝升領著略顯疲態的夏云匆匆而來,面色焦急的說道,“我們布置在黃渠周圍地七處大軍附近都出現了數量不等的敵人襲擾,不過敵人根本不與我軍接戰。總是一擊便走。”

顧良洪轉過身來,沉聲問道:“沒有人擅自追擊吧?”

顧祝升搖頭答道:“那倒沒有,各軍都嚴守父帥的軍令,固守營地,敵人數量極少,倒也構不成多大威脅。只不過……”略顯遲疑之后,顧祝升繼續說道:“到現在我們仍沒有敵人主力的任何消息,或許真如那封信上所說,他們正在圖謀進攻南鄉。”今天早上他們終于收到了顧凱鋒的密信,只不過那名信使已被人截殺。尸首被棄在樊城之外。而那封明顯不是顧凱鋒筆跡地“密信”,便光明正大地放在尸首之上。從那之后,樊城與南鄉之間的消息便被隔絕,接連派出地四隊斥均是下落不明,顯然已落入敵人手中。

顧良洪點了點頭。頗有些自得地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不用再提此事。那封密信絕對是楊誠所安排的,說不定他早已在途中設伏。就等著我們乖乖的率兵北上呢。況且他這人向來極重信義,他既然說過要來取樊城,又豈會自食其言?”

“話雖如此。不過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那名信使確實是顧將軍地親信,楊誠此信實在讓人心疑,我們此次的首要目標是要攻克武關,一旦南鄉被陷,就算我們再奪回來,那這么久的準備便完全白費,又需從頭來過,只怕會貽誤戰機,成一生之憾。”顧祝升懇切的說道,這已是他第五次向父親勸諫了,見對方仍不為所動,又繼續說道:“況且兵法還有云:兵不厭詐。楊誠雖然為人重信義,但卻是個帶兵多年之人,現在兩軍交戰,哪里還有那么多信義可講。”

顧良洪淡淡一笑,顧祝升的這番勸諫顯然并沒有起到作用。“兵法兵法,我看你書讀多了反而更迂腐了。”顧良洪語重心長的說道:“不管他詐也好,虛也好,只要我們不亂,他又奈何得了我們?你想要親率五千人打通南鄉與樊城的聯系,那才是自投羅網!顧凱鋒手中兵力達十萬之眾,就算荊州軍傾巢而出,只要他們穩守營盤,又能奈何得了他們?就算他楊誠真的是要進攻南鄉,我看沒有十天半月也不可能分出勝負,只要過了明天,他還能封鎖得了多久?”

“可是荊州軍的實力不容小窺啊,父帥也是親眼見過的,現在我軍一分三,只怕會被他逐個擊破。”顧祝升猶自爭辯道:“

在看來,襄陽城顯然已有防備,夏侯將軍他們恐怕無攻下襄陽。倒不如命他們沿漢水而上,急速行軍三日便可抵房陵,那里河道狹窄、水流湍急,靖海營根本不可能再封鎖河道;同時我樊城之軍也隨之北上,到時大軍匯合一處,荊州軍才真的無法奈何我們。”

顧良洪面色異樣的看了一眼愛子身后的夏云一眼,后者卻是眼簾低垂,望著腳尖一動不動。這段時間夏云和他的兒子打得火熱,讓他喜憂參半。喜地是夏云雖然出師不利。但到底還算是個人才,若今后能被網羅在顧祝升的旗下,也是他顧家的一件好事;憂的卻是夏云與自己為敵多年,此番又不是真心為自己效力,天知道他故意靠近自己的獨子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盤。想到這里,他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些可是你自己地想法?”



顧祝升聞言一怔。旋即明白了顧良洪的心思,當下斬釘截鐵的說道:“雖非我一人之意,卻是我現在真心所想。”他和夏云可是真刀真槍的斗過的,這次出征荊州他父親又在暗中對夏云處處設防。此次分派給夏云的那隊騎兵,名義上歸他節制,實則每日都要向顧良洪數次匯報夏云的動向。而他自己每次想要和夏云單獨相處,都會受到衛隊的強硬阻止。顧良洪心里的擔憂,他當然是一目了然。

顧良洪深深地看了顧祝升一眼,吐出一口氣自信的說道:“你說的為父豈有不知?只是此番不管楊誠來不來。為父都不可以放棄此地。若是楊誠真的敢來,當然最好,擒得他荊交只日可取;若是他不來,也是無妨,屆時我們找一顆頭顱,大肆渲染,有這城中的數千百姓為我們做證,短時間內我就說這顆頭顱是楊誠的,又有誰會不信呢?若是這個消息傳到襄陽,你認為夏侯超他們會沒有機會嗎?”

顧祝升和夏云均是一震。這還是顧良洪第一次說起全盤的計謀。若是當真如此,就算楊誠要取黃渠只是一個幌子,那也可以讓他們獲得一場不小的勝利。謠言的力量有時甚至遠勝百萬大軍,更何況散布這些謠言的又是荊州地百姓。只要謠言一散布開來,楊誠在荊州又抽身乏術。荊南和交州勢必會不戰而亂。除非楊誠出現在各地親自辟謠。否則都無法阻止這股亂潮,說不定憑著夏侯超手中的三萬人。便可以克下襄陽之后橫掃整個荊南,截斷楊誠等人的退路,那戰局便再無懸念可說。

“孩兒受教。”顧祝升心悅誠服的拜道:“父親深謀遠慮。孩兒佩服之至,之前無狀沖撞父帥,還望父帥見諒。”夏云抬頭看了二人一眼,想要說什么卻又忍住了。他對顧祝升總算徹底失望了,此子實在是從善如流,只要誰說得有理,便立即毫無保留的傾向于誰。就如同他之前兩度說服過他,得到他全力地支持。不過現在他卻第二次得到了顧祝升地背叛,也是最后一次,夏云心里暗自說道。

顧良洪點了點頭,欣慰的說道:“你已經很不錯了,我像你這么大地時候,根本不敢在你爺爺面前說半個不字。對了,襄陽城守將的底細你們查到沒有?”其實他手中早就有吳振翼的資料,不過卻是極為簡略,定下攻取襄陽地計劃后,便立即著手展開細致的調查。

顧祝升站直身來,略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孩兒早就飛鴿傳書給洛陽,剛才剛剛收到回信。據說這吳振翼曾在征西之戰中有過出色的表現,立下極大的戰功。不過因其出身貧寒,又得罪了各大將領,所以潘家在上報朝廷時便作了隱瞞,僅給了他一個普通的嘉獎。經我們內部的人多方調查,總算有了一些真實的情報。”

“哦?”顧良洪饒有興趣的問道:“此人到底如何?”能讓他手下的猛將夏侯超首戰便吃了大虧的人,他還真不敢掉以輕心。同時也讓他對潘氏家族微有不滿:荊、揚、交三州他們顧氏涉足不深,手中的情報大多由潘家提供,卻沒想到三家聯合之下,仍然能收到虛假的東西。

“當年潘宗向鎮守涼州時,賊寇四起,各地守軍不斷戰敗,令得潘宗向焦頭爛額。”顧祝升徐徐說道,當年涼州之亂倒還有他們顧、鄭二氏的功勞。“吳振翼當時手里只有不足百騎,但卻屢屢擊敗數量遠勝于他的賊兵,由此便獲潘宗向嘗識,一舉擢升為一營之副統領。西域之戰據說他曾大敗烏孫大軍,只是此戰回來的人大多對此閉口不談,我們又沒時間派人查證,僅知道他確實立了大功。不過那一戰卻讓數名統領喪于敵兵之手,是以被各將所不容,戰后雖說是升為武威郡尉。卻是個沒有實權之人。這次潘澤海調任襄陽郡守,便把他一道帶過來了。”

“原來如此。”顧良洪沉吟道:“若是楊誠不在襄陽,恐怕現在多半是由此人主持大局了,我們到底比人家打得仗要少啊!”說罷又意味深長的看向夏云,自信的說道:“潘家這些廢物,竟然將如此人才棄之不用。以后哪里有資格做我們的對手!若要是我,絕不會放棄如此人才!”

與此同時,百里之外的樊城郊外,楊誠正與吳嘉火席地而從,一邊大口地嚼著隨身攜帶的干糧,一邊望著近在咫尺的城樓。

“真是爽快,要是有

好了。”吳嘉火壓著嗓子說道。他們所處之地離城墻地,城上來回巡邏的士兵的一舉一動都盡入眼簾。饒是他自認膽大,也不敢放縱自己的嗓子。因為一旦讓敵人發現他們地蹤跡。絕對會立馬奉上數十只勁矢作為見面之禮。雖然他和楊誠都不是弱手,但面對這樣的“大禮”,恐怕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接下的。

楊誠淡淡一笑,輕輕說道:“攻下樊城,我自會陪你好好喝上一回。”入黑以后,他便帶著吳嘉火徑直來到這里,經過整整兩個時辰的秘密觀察,樊城的一切已了然于胸。雖然樊城的守衛極是森嚴,但這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根本起不到多大的防范作用。一度他們甚至利用巡邏士兵之間的間隙。悄悄地攀上了城墻,若不是知道顧良洪已不在城中,他們恐怕還真忍不住要做一回大帥府的不速之客。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并非只有顧良洪知曉。

“看來這顧良洪對大人真是青睞有加,除了留下不到五千人馬看守大本營。其他的全都去了黃渠了。要是張破舟那小子在這里。可真要讓他撿個大便宜。”吳嘉火爽朗的笑道。這兩天樊城周圍的兵力調動頻繁,一切均沒有逃過他們的觀察。說起兗州軍的兵力部署,他這個情報頭子只怕不比顧良洪本人差多少了。

楊誠看著吳嘉火說道:“若是他在這里,你豈不是要落空了?”吳嘉火是個豪爽耿直之人。這只日他們朝夕相處,極為融洽。再加上吳嘉火本身便是個人才,在荊襄之地又極有名望,楊誠心里已經準備對其大加培養了。吳氏本就是荊州一大望族,更難得的是極少有其他大族的惡績,對于日后平撫那些大家族對自己地怨恨,實在不無裨益。

吳嘉火扁了扁嘴,叫苦的說道:“大人,您給我的可是三百人,不是三千人。若是你所說的援軍不到,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來取這樊城啊。”在荊北躲躲藏藏的過了這么久,吳嘉火早就憋不住了,眼看從楊誠手里討了個差事,卻讓他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雖然他入荊州軍時日尚短,不過他對楊誠在荊北地家底可是了如指掌地。荊北五營的四萬人有九成都在北邊,留在這里地除了洪承業的長沙軍三千人,便只剩楊誠那五百親衛隊了。他的手里雖然還有幾百人,但這些人做些雞鳴狗盜倒還在行,要想攻城掠池,只怕還拿不上臺面來。

所以當知道楊誠只分派給了他三百人之后,他心里地火已經滅了一半了。雖然當初他敢一個人獨闖謝明倫占據的武陵,但這次卻再不能任他肆意胡為,畢竟身上擔著三百人的身家性命,又是他第一次參加真正的戰斗,心里早就在打著鼓了。

“你就放心好了。”楊誠打氣的說道:“你比我安全多了,顧良洪四五萬人馬等著我,你面對的才五千,而且還有兩萬的援軍,怎么算也輸不了。”

“有這么多嗎?”吳嘉火懷疑的問道,但看到楊誠的表情又確實不是在騙自己。兩萬人,就算荊南和交州的兵力加起來,也沒有這么多,他實在搞不明白楊誠到哪里弄這兩萬援軍給他。數次想問,楊誠都笑而不答,他也沒再說出來了。

正在這時,四道黑影閃電般撲了過來,轉瞬便抵二人身前齊齊停住。雖然已數次見識過四衛的身手,吳嘉火卻仍不免有些驚訝,對他來說,楊誠和四衛簡直是深不可測。要知道他在荊州雖然算不上第一,但也是有數的幾人之一,但與楊誠等人比起,卻是由衷的自嘆弗如。

“各部已行動完畢,一個時辰后便可集結。”歐凌哲聲音雖小,卻清晰的傳入二人耳中。族四衛初時雖然受命寸步不離的保護楊誠,不過隨著雙方了解日益加深,他們便也不像以前那般固執。畢竟以楊誠現在的實力,只怕還沒有幾人能威脅到他的性命。若是他蓄意想逃,就連他們四個聯手也未必留得下他了。沒有了這層約束,使得楊誠憑添了四個強大的臂助,否則哪敢如此大膽的脫離大軍,以身犯險。

楊誠點了點頭,淡淡地問道:“敵人都沒動吧?”

“均如圣主所料,敵人各軍都固守營寨,沒有派出任何人追擊。不過斥暗探仍然派出不少,特別是黃渠周圍,顧良洪派人占據了所有險要地勢,我們也不敢輕易深入。”歐凌哲恭敬的回道。

楊誠開心一笑,輕松的說道:“我都明白的告訴他,所有的布置都在我眼中了,他居然不為所動,那我們也不能殆慢了貴客。”說罷曲起身子,對吳嘉火囑咐道:“馬上就是子時了,記住,只要江中火光一線,立即做出大舉攻城的態勢,只要敵軍一亂,便可乘隙發起進攻。”

“如果敵人不亂呢?”吳嘉火擔心的問道。

“那就丟下樊城,全速趕來黃渠,或許還趕得上。”聲音猶在,楊誠及四衛已悄然離去。

吳嘉火皺了皺眉,嘟嚷著罵道:“***,第一次上戰場就要以少勝多,老子不想出名都不行了!”

夜風吹過,天上的彎月悄悄的藏了起來,大地頓成一片漆黑。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6
第二十三章 荊襄之戰·二十三

目送楊誠離去,吳嘉火咬了咬牙,迅速向自己的營地趕誠沒有向他全盤托出,但他也明白自己此次所承擔的任務。他的三百人并不是真的要攻下樊城,只不過是作為誘餌,將城內的守軍完全吸引到這一面來。只要敵人放松了對面向漢水的城墻的守衛,屆時真正的進攻便會立即發起。雖然他不是主角,但他也深知今晚樊城是否易主,他和這三百戰士將起到關鍵的作用。

樊城雖然遠不比襄陽堅固,但自從被顧良洪占據后,曾專為防備荊州水師的襲擊作了大量的準備,從水面的進攻已變得極為艱難。只是現在樊城已大不如前,雖然有兗州軍中的名將符廷遠坐鎮,但兵力畢竟少了數倍,而且離此最近的援軍也在五十里外,數量也僅有三千左右。只要他們動作夠快,完全可以將樊城視作孤城。不過要想在數個時辰內攻下有五千人守衛的樊城,又談何容易,只是箭在弦上,也容不得他再作多想了。

對于如何完成此項重任吳嘉火雖然還沒定下全盤計劃,不過卻已想不少點子,只要到時見機行事,他對自己的破壞力倒還有一定的自信。集合部眾之后,他便在樊城之外隱蔽起來,只等子時的***信號。看著眼前點點***的樊城,他對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猶有一種如在夢在的感覺。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還是在坐在家中嘆息世道的無為之人,因緣際會之下卻摻入了這場波及整個大陳的混戰之中。他當初只是因為傳聞而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加入楊誠的陣營,短短數月卻成了其中死心塌地地一員。親眼見識過交州軍的士氣及戰力之后,他對這場戰爭充滿了希望。

現在唯一讓他疑惑的是,楊誠這兩萬援軍能否準時抵達。荊州水師雖然戰力不弱。但加上從漢壽水師收編的幾艘戰艦,也不足十艘。就算每艘搭載兩百戰士,一次也不到兩千人。更何況現在襄陽周圍根本就無兵可派,楊誠莫不是故意在寬他的心?不過他也不相信楊誠會故意讓他去送死,唯今之際也只有等待。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縷微弱的光芒從江心傳來。忽明忽滅,反復三次。吳嘉火本就一直關注著漢水方面地情況,眼里看了個真切,當下拋下顧慮,曲指放入嘴中,一聲響亮的鳥鳴頓時在原野傳蕩開來。

“咚咚咚……”十面直徑四尺有余的大鼓頓時敲響,聲勢懾人。離樊城北門不到三里的低矮丘陵之上,火光閃現,不一會便有數以千計的火光四散在方圓數里的地面之上。火光搖曳。似有千軍萬馬緩緩逼來一般。

城樓上巡邏士兵聽到鼓聲便立即停下分散警戒,待看到這漫山遍野的火光之時,更生惶惑。這么多的敵人突然出現,而且事先沒有得到任何情報,讓守城將士如何不緊張萬分。“嗚……”渾厚的牛角之聲劃破夜空,響徹整座樊城。城中地鐘樓隨即敲起急促的示警之聲,前去匯報的士兵尚未抵達帥府,披甲按劍的符廷遠已策騎趕來。這么大的動靜,只怕連熟睡的人都要被驚醒,更何況之前仍在西城巡視的符廷遠。

“怎么回事?”符廷遠邁步向前。看著迎面而來的士兵沒有絲毫的停頓。顧良洪將樊城托負于他之際,曾讓他千萬小心敵人會從漢水突襲西門,讓他千萬留意。這幾日他也真是恪盡責守,對樊城的防務幾乎做到了事必親躬。當初顧祝升曾對顧良洪僅在樊城留下五千人馬而心存憂慮,顧良洪當著眾人說道:若是廷遠不能守住三日。那我自己帶一萬人也絕守不過一日。由此可見他對符廷遠地器重及信任。

“北門遇襲。敵兵恐怕有上萬之眾!”報信的士兵驚慌的說道。一般夜間行軍都是一伍才舉一火,城外突現上千支火把。依常人的推斷,人數自然不少。再加上鼓聲震天,也難怪會讓眾人心慌意亂。

符廷遠腳步不停。回頭看了一眼那名需小跑才能跟上的士兵,毫無表情地問道:“敵人可曾攻上城來?”

“這倒沒有,敵人距城還有數里,正在不斷逼近。”士兵怯怯地回道,見主帥對自己露出不滿,心里更生恐懼。

“混帳!”符廷遠勃然大怒,破口罵道:“連敵人都沒看到,就慌成這樣,豈不是故意在擾亂本帥的軍心!來呀,把這沒用地東西拉下斬了!”說罷毫不理會那名士兵的嚎哭與哀求,跨上石階,徑向城樓走去。沿途士兵見自己主帥如此沉穩冷靜,原本慌亂的心情也漸漸平靜。

“傳令四門各軍,嚴守各位;營中將士披甲而臥。沒有我地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違令者立斬無赦!”符廷遠擲下嚴令,昂首走到城樓之前,面無表情的看著漫布火光的城外。

吳嘉火在暗處看到這一幕,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本來還對自己這招虛張聲勢極為滿意,特別是初時城上敵軍雖沒有亂成一團,但卻全成了縮頭之龜,連一個直面相對的人也沒有。他開始還暗自竊喜可以如此輕松的完成任務,沒想到敵將踏上城樓不過一回,卻已將形勢完全逆轉

此時城墻上那林立的刀槍,他暗自吞了口口水,硬著緩緩走去,直至距城樓一箭之地,方才停了下來。

鼓聲立停,吳嘉火只身一人出現在城上眾人的視線之中。“把你們這里最大的叫出來!”吳嘉火雙手叉腰,大刺刺的喝道。以現在的形勢,他要想趁守軍混亂之際,趁隙而入,然后大搞破壞已經走不通了。只得希望憑自己和身后那上萬“大軍”可以令敵人“知難而退”,自己才有機會渾水摸魚。

符廷遠冷冷一笑,曬然笑道:“跳梁小丑,也配讓我們大帥出面?你若是想活命,趕快夾著你的尾巴滾遠點!”看著城外的陣勢。他也是暗暗心驚。難道顧良洪守了個空?要不然荊州軍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了。他一時不明敵人虛實,心里便暗存了試探之心。

吳嘉火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綁在背上的水火棍,倒還像條尾巴,頓時怒火中燒,破口罵道:“你這龜孫,信不信大爺不出三合就用‘尾巴’把你夾成肉餅!”

“大話誰不會說。有膽量你倒上來試試看!”符廷遠不屑的說道。對方居然想激他與其對戰,這么幼稚地激將法他當然是不屑一顧的。“若是你沒膽上來,那我可就不奉陪了。”符廷遠一臉嘲弄,引得墻上士兵也紛紛哄然大笑。

吳嘉火低頭不語,待眾人笑聲停息之后才抬起頭來,目光的盯著符廷遠,緩緩說道:“若大爺我沒聽錯,你是想請你大爺跟你在城樓一戰?”

符廷遠聞言一愕,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粗獷的漢子來。他本來絕不相信有人敢在這種情況下應戰的。所以一向不好勇斗狠的他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來。可是看對方說話地語氣和神態,若是自己點頭,恐怕他還真有這個膽量。他對陣前將領的對決向來極是不屑,認為那只是愚蠢的人才會干的事,可現在自己卻有些騎虎難下了。若是點頭吧,若自己真敗他手里可就虧大了;若是拒絕吧,自己話都放出來了,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豈不是有損顏面,而且對己方士氣也極為不利。

見符廷遠久久不語。墻上眾將士原來的嘲笑均換為關注,齊齊的望向自己的主帥。“算了,我看你也只是個兔子膽,一會咱們還是在戰場上見真章吧。”吳嘉火心中竊喜,及時的嘲笑道。他原本的計劃里根本沒有這一出。只不過被符廷遠這么一激。倒讓他靈光一現,心中浮現出一個大膽地計劃來。

“我倒是可以答應你。不過總得有個彩頭吧。”思慮良久,符廷遠才沉聲說道。在兗州軍中,他的名聲雖遠不如夏侯超。但若論戰技和領軍卻并不遜色,這一次他能與顧凱鋒各為左右先鋒,便可見一斑。被吳嘉火這么一激,反而讓他有些不信邪了:就算荊州軍里人才濟濟,也會隨便走出個人來就可以打敗他吧。



“你說。”吳嘉火心中暗喜,眼中卻故意露出一絲懼色。符廷遠就要上鉤了,他可不能讓這條魚跑掉。對于自己的本事,他倒是極為自信的,眼前這人雖然一身戎裝,但卻看得出來是個書卷氣極濃的人,要講單打獨斗,能有多厲害。

符廷遠察顏觀色,當下得意的說道:“若我勝了,你身后的所有兵馬立即撤退,三日之內不得進攻樊城,你可做得了主?”

吳嘉火故意回頭探視許久,方才大聲說道:“沒問題,我可以保證他們三日之內不會進攻樊城。”他身后不過百來人,除了能虛張聲勢外,哪有進攻樊城的實力。對于符廷遠這個條件,他倒沒有絲顧忌。

符廷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若是你能活著離開,我保證雙手奉上此城!”

吳嘉火立馬爽快的點頭,似乎根本沒注意到符廷遠的話中之意。不過心里卻是暗罵:以為老子是好欺負地,一會自會給你好看。

“那好。”符廷遠深吸了一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與人陣前對決,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大方的伸手相邀之際,另一支手卻在暗作手勢,示意自己的親隨只要見勢不對,便立即痛下殺手,他可不是一個與敵人講信義的人。單憑這人敢應戰,便可知其絕對是個勇猛之人,他心里已決意要不折手段的除去吳嘉火了。

城上地眾將士均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局面,見符廷遠雖然大方相邀,卻既不開城門,也不放吊籃,齊皆將目光聚向吳嘉火,看他到底要如何應對。

荊州之戰中唯一地一場兩將對決即將開始之際,遠處的南鄉縣城也迎來了第一個不平靜地夜晚。

夜幕之下,南鄉城西、南兩面的原野上,漫野火光,號子陣陣。這可不比吳嘉火的虛張聲勢,數以萬計地火光將方圓十里的丘陵、山野照得如同白晝。一隊隊士兵意態從容地在距南鄉城不足十里的地方安營扎寨,伐木筑墻。似乎是駐在自己的友軍之畔。

城南不遠處的一處山丘上,張破舟、洪承業、左化龍、黃勇剛、楊開五人并肩而立,望著與己方爭輝相映的南鄉城,談笑風生。

“哈

鋒這小子竟然如此大方,看著我們在他旁邊安營扎寨也不吭一聲。”張破舟大笑道。他們五路大軍在黃昏之時會師于此,隨即便占領了西南兩面的險要之地,大張旗鼓地安營扎寨。本以為怎么也有一兩場惡戰好打,哪知道南鄉城那邊卻是置若未聞,連一個斥也沒派出,只是成倍的加強了防御而已。

洪承業不解的說道:“那鐵嘴還說這家伙如何厲害,讓我們小心應對,我看也厲害不到哪里去嘛。連拔了他三寨,他都只有跟在后面吃土的份。”借著己方的地形優勢。五人在這幾日不斷攻破顧凱鋒所設立的營寨,更利用神出鬼沒的戰術連連截殺敵方的斥,己方卻沒有多大的損失,也難怪會讓他生出輕視之心。

“沒有攻下南鄉城之前,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輕敵。”楊開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之前的勝利,均可以算得上出其不意,而且他們對我們的戰術根本難以應對,所以才讓我們輕易得勝。現在我們現出身來,優勢再沒有那么明顯。我想敵人不攻則已,若是一旦發起進攻。必然令人難以招架。”

“楊將軍說得對啊。”一名儒士打扮的男上悠閑的走了上來,坐在一塊頭上輕聲說道:“雖然我們連日皆勝,但傷到敵人的不足十之一二,現在言勝確是言之過早。”

“張先生。”五人拱手拜道。來人正是新成立的咨事營統領張晉根,雖然加入時間尚短。但卻極受楊誠器重。在文官中的地位僅次于張識文而已。此番楊誠雖然是想讓五人各展所長,但也擔心遇有意見不同時難以調合。這才將整個咨事營駐入主力之中,加以調合參謀。雖然楊誠沒有明說,但五人皆知張晉根此番便是楊誠作出決議。當然對其禮敬有加。

“張先生看過南鄉的地形,不知咨事營可已做出決議?”張破舟關切的問道。根據原來地計劃,不日便要大舉進攻,爭取一舉擊潰顧凱鋒部。此戰五人皆存較量之心,當然對自己的任務格外關心。

張晉根笑了笑,招呼五人圍坐過來,一邊說著一邊在地上比劃:“行軍打仗小生也是外行,此番正是要找五位將軍商議明日的行動。”看著眾人聚精會神的樣子,他心里不由感到一陣欣慰。接到楊誠的委派之時,他心里還多有顧慮,雖然楊誠對他推心置腹,極是尊重。但他畢竟還是個新人,面對這些隨楊誠征戰多年,各有戰功地將軍們,他還真怕自己無法與之融洽相處。哪知道到了之后,才發現自己地顧慮實在有些多余,別看他們平時常有爭論,不過在正事上卻是團結無間的。而且他們對楊誠地尊敬外人根本難以想像,也讓他這個被楊誠派來的人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先生盡管說就是。”黃勇剛客氣地說道。

張晉根點了點頭,沉吟道:“南鄉城現在駐軍四萬左右,敵人并沒有在此固守的打算,所以城防并不算堅固。只不過這三處要塞各駐七千人,又緊扼要道,而且易守難攻,與南鄉城遙相呼應,不拔掉他們,恐怕攻城便會受到極大的阻礙。”

“這里的兩萬敵軍也是個不小的麻煩。”張破舟伸手在另一處劃了個圈,鄭重其事的說道。他們這段時間所拔除的,全是些小據點,對于州軍的主力還不敢輕易觸動。

張晉根在張破舟的圈前劃了一道線,緩緩說道:“這里只要布上一支疑兵,倒不足為慮了。關鍵還在南鄉,這四處兵力的布置可謂絕妙,不論攻其哪一處,均會受到三面之擊。若是分別攻之,我們的兵力又略顯不足。當然,若是長久來看對我方仍然有利,但大人想要的卻不是曠日持久之戰。三日之內,必須有一個結果。”

“三日之內?”五人皆面露訝色,饒是他們極為自信,卻也沒有把握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將位于自己的敵軍擊敗。更何況現在顧凱鋒擺明了堅守不出,若是強攻只怕損失慘重之后也未必能勝,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了。

“若是他們像現在這樣堅守不出,那我們如何是好?”洪承業無可奈何的說道。

張晉根笑了笑,沉聲說道:“根據小生的觀察,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攻下南鄉城。”此言語出驚人,引得眾人疑惑不已。看到眾人迫切的表情,張晉根解釋道:“小生大膽猜測,敵人根本不會死守南鄉,所以我們根本不用攻城。”

“先生何出此言?”左化龍疑惑的問道。以南鄉現在的形勢,他們若是死守,沒有十天半月還真不可能攻下來,他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會讓南鄉的敵軍放棄這里。

張晉根淡淡的說道:“這并不足為奇。我們的目的是要擊敗敵人,可敵人的目的卻未必是要擊敗我們或是守住南鄉城。這或許是唯一可以解釋他們為何讓我們放手在此扎營的原因了。”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呢?”五人齊聲問道。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7
第二十四章 荊襄之戰·二十四

晉根正要開口,一名百夫長模樣的將領狂奔而來,雖統領齊聚,卻連禮也顧不得行便焦急的說道:“不好了,兗州軍不見了!”

“不見了?不要著急,說清楚呢!”六人俱是一驚,臉上紛紛露出質疑的神色。這名將領他們都熟悉,正是負責巡查探敵之人,這段時間大部份敵人的情報均來由他親自向他們匯報。

那名將領喘了口氣,稍稍平緩的說道:“末將之前巡遍南鄉城周圍,卻一直沒有遇到敵人的任何眼線,于是心里便起了疑。剛才我大著膽子去了南鄉一趟,竟讓我僥幸潛入城中。真是不看不知道,整座南鄉城竟然已成了一座空城!”

“這怎么可能!城墻上不是還有那么多人嗎?”張晉根指著遠處的城墻問道。從外面看起來,南鄉城現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極為森嚴,根本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城池已經人去樓空了。

那名將領點了點頭,發誓般的說道:“末將怎么敢欺騙眾位大人,他們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現在南鄉也只剩下城墻上那點兵力,數量恐怕還不到兩千。另外的三座堡壘我也派人前去查探,不久應該會得到消息。”

六人相視一眼,均感到此事難以想像。顧凱鋒這路兗州軍從一開始便沖在最前,顧良洪的中軍還遠在安眾的時候,他便已占據南鄉。而且這段時間來,他在南鄉大興土木,建了無數的要塞、堅寨,雖然在荊州軍面前吃了點小虧,但畢竟主力猶存。其中真正的精銳更是和他們連照面也沒碰。即使是現在荊州軍主力兵臨城下,但數量上仍只有他所控兵力的一半而已。任人想破腦袋,也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讓他不戰而退。

“加派人手,把偵察范圍擴大到百里,特別要注意東、北兩面,一有情況立即回報。”左化龍皺眉說道。余者均點頭贊同。那名將領當即禮拜而去,不多時便有數百騎從四面八方而出,轉瞬即消失在夜幕之下。雖然荊州軍現在仍然沒有成建制的騎兵,不過此前卻專門對各軍地斥進行了強化訓練,荊州軍轉守為攻之后,數百匹優良的戰馬便隨咨事營一同來到軍中,讓他們的剌探范圍立即以倍計的擴大。

目送斥們離營之后,六人頓時憂慮起來。遠在開戰之前,楊誠便大力著手構建荊北的情報網絡。此前他們屢屢得手便受此之益。雖然他們身在暗處,信息傳遞的速度遠比不上兗州軍,但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下子沒了數萬大軍消息地情況。南鄉周圍駐有六萬多的兗州軍,南鄉城中更貯有大量的糧草物資,一有動作根本無法瞞過他們的眼線。可現在顧凱鋒偏偏就這樣消失了,這個消息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那畢竟是近倍于自己的大軍啊!稍有不慎,便可以讓他們陷入極為危險的境地。

“我看不如我們先殺進城里,抓些人來一問,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聽到南鄉城里的情況之后。他已是按捺不住了。不過他卻并非純粹的手癢爭功。若南鄉地情況真是如此,他們大可一舉攻下城池和周圍的要塞,有了這道堅固的屏障,是攻是守,主動權盡在自己手中。

張晉根沉吟了一下。遲疑的說道:“我總覺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陰謀。就算真的如我所想,敵人的目的并不在此。卻也不應該如此快的離開啊?為什么呢?”撓了撓腦袋,張晉根一臉的疑云。其實之前咨事營和楊誠便多次分析過,顧良洪分出一半兵力擺在南鄉。目的便是想襄陽、武關兼而得之。為了解除關中地壓力,他們細細分析情報之后,才選在南鄉準備攻城的前夕發動全面的反攻。這幾天順利的搗毀了兗州軍制造攻城器械的基地之后,他本以為這股敵軍只有固守反擊一途可走,卻哪想還是讓顧凱鋒先行了一步。

武關和南鄉之間,是一個葫蘆形地狹長地帶,雖然武關地守軍不過五千,但在失去了過半的攻城器械之后,顧凱鋒要想在短時間內攻下武關,幾乎已再無可能。更何況荊州軍地四萬主力大軍又在此虎視眈眈,若他真的進攻武關,只要他們將口子一封,即使兗州軍有八萬之眾,在兩面夾擊之下恐怕也難逃全軍覆滅的命運。顧凱鋒是個謹慎穩重之人,怎么也不可能做出這樣地決定。

不過除此之外,那便只有向東撤退一途。樊城那邊的情形連他們也不是很清楚,更不用說現在的顧凱鋒了,再說以樊城周圍的兵力,他也完全用不著如此匆忙的出兵援助,而且還是拋棄一切的傾巢而出。不攻武關,不援救.州軍之戰根本無可避免,他就算不想想主帥顧良洪的安危,也不會不在意三族元老的質問吧。張晉根一時間百轉千念,幾乎將自己能想到的可能都推測了一遍,卻仍然沒能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心中也不由生出一絲感慨,

的時候對一切似乎都了然于胸,什么事情分析起來也連楊誠和張識文也對他極為贊賞,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戰,便遇到不解的難題。

“這樣干坐著也不是辦法。”洪承業也贊同張破舟的提議,“不管敵人想玩什么花樣,只要我們占據有利地位,總是百利而無一害。如果城內真已空無一人,那我們完全能夠在斥趕回之前,拿下這南鄉城和周圍的三座要塞。”

左化龍三人也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說話,卻都將目光投向張晉根。此時的南鄉城,據有攻守兼備之勢,一旦讓精于箭術的荊州雄師據有,即使是與荊州軍進行一場全面的硬撼,也毫無畏懼。

見眾人的意思都很明確,自己一時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拒絕。張晉根只好點頭說道:“也好,我們先攻下南鄉,再作打算。不過,攻下之后,最好先只派少量士兵進入,大隊人馬今晚就暫時在城外駐扎。”

這時另外三個要塞地情報也送了過來。果然都只有寨墻上有士兵巡邏,要塞內漆黑一片。雖然沒能成功潛入一探究意,但卻有很大的把握證明其中再無其他士兵。眾人聞訊大喜,不過卻也不敢大意。五營之中各抽出一千本來用作預防敵人趁他們立足未穩而突然發難的士兵,其中兩千直撲南鄉城,另外三千則分別部署在三座要塞之外,以預防任何可能的突發事件。安排好一切之后,六人另擇一可觀大部戰場的高地,緊張而又期待的關注著事態地發展。



這五千士兵一直休息待命。雖然此時剛過子時,卻是精神飽滿。兩千攻城士兵僅帶著數十架云梯,在城外一里處立成方陣,雖然戰鼓尚未敲響,但卻隱隱透出強大的肅殺之氣。只待另外三支部隊到達位置,便會立即發動石破天驚之擊。荊州軍以箭術為本,每人的弓箭均經過特殊處理,雖然看起來比別人攻堅要簡陋得多,但眾將卻沒人懷疑無法戰勝與自己數量相近的孤軍。

雖然城外在大張旗鼓的排兵布陣,城內卻是安靜的出奇。不僅沒有任何傳警告急之聲。連城樓上的士兵似乎也不為所動,仍如之前那般巡邏查探,似乎全如瞎眼之人,完全沒有看到城外的一切動靜。

各軍就位,攻擊的命令卻遲遲未下。六人親眼目睹這一切。均有些墜入云中地感覺。守城的敵人表現得未免太詭異了吧。即不驚慌也不作防備,雖然己方有人曾潛入城中。但仍讓他們對眼前這一切生疑。他們故意擺出攻城的架式,本就是想進一步試探城里的反應,以此進一步確認城中的真實情況。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反應。這實在讓他們有些意想不到。

攻還是不攻,六人一時均拿不定主意。一直相持了兩柱香之久,張破舟和洪承業終于忍不住了,后者對著張晉根說道:“先生,我們總不能這么干耗下去吧。管他有什么陰謀詭計,先攻了再說。就算城內真有伏兵,我們也還有五千人可以立即投入戰斗。”

“不錯。”張破舟也附和道:“以現在的狀況,我們定可在極短的時間拿下城樓。到時只要城門在我們手中,又怕他作甚。”

“也罷,你們拿主意吧。”張晉根無可奈何的說道。若此局是對方有意布之,那他可算是栽了。因為一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看出任何玄機來,更不用說什么對策了。如果這真地是一個陰謀,那使出此策之人絕對不簡單,看來自己的第一戰要想過得輕松已是不可能了。

“咚!”鼓聲一響,隨即緩慢而有節奏的敲擊起來。攻城的士兵方陣也隨著鼓聲的節奏,整齊而有力地向前推進。五百步、四百步,眼看就要抵達城墻地射程之內,眾人的心也不由提了起來。到底是高明地陰謀還是在故弄玄虛,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張破舟踏前一步,右臂高高舉起,只待揮下之際,兩千勇士便會在激昂的戰鼓聲中發起猛烈的攻擊。正在這時,城樓上地士兵終于停了下來,張破舟的手剛要揮下的那一剎那,城門竟緩緩打開。眾人均是一怔,哪里會想到有這一出。

成千的弓箭齊聚城門,只要敵人敢冒出頭來,便會受到漫天箭雨的迎接。“不要射箭,不要射箭!”一個怯怯而宏亮的聲音從城門處傳來,緊接著一名未著盔甲的男子雙手高舉,一邊揮動一邊向前走來。

這個時候想要談判?眾人心中疑惑,全神關注著城門前的變化。只見那人走到陣前五十步左右,大聲的說著什么。不一會,便有兩名士兵從戰陣中飛奔而來,徑向六人立身之處而來。

“他們要開城投降。”聽到這一句話,六人頓時呆在當場。自己如此大費周章,居然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得到此城,這莫非是在做夢?張破舟晃了晃腦袋,猶有些不信的問道:“你說什么呢?”直到那名士兵重復了四次,他才回過神來,轉頭望

幾人:“咋辦?”他倒沒是沒有見過別人投降。只不過前期有效的打擊、動、威嚇、震懾,讓敵人再無抵抗之心且走投無路才能達到。像這樣連半點接觸也沒有,便不戰而降的,他還真是聞所未聞。

眾人沉吟半晌,黃勇剛一臉不信邪的說道:“人家要降,未必我們還不敢接受?”

張晉根點了點頭。雖然仍有些疑慮,卻是贊同地說道:“應該接受他們投降。不過一定要讓他們放下武器,全體出城,占據四門之后,再派人入城細細查探。”

眾人聞言點頭,張晉根思慮倒是周全,不管敵人是不是詐降,這樣一步一步的來,總不會吃多大的虧。接下來的一切均是異常順利。守城的州軍極為順從的開出城外,在指定地地點立陣受降。攻城的兩千士兵留下三百看守降兵,其余則分駐四面城門,并派出五百人分成十隊開始在城內展開地毯式的搜查。

緊接著,另外三座要塞也如同南鄉城一般,己方士兵一擺出進攻的架式,便立即開門投降。短短半個時辰之內,連一支箭也沒有放出,南鄉城及周圍的三座要塞便已全落入己方掌握之中。看著遠處那兩千被嚴加看守的降兵,六人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令人把帶來訊問的敵軍降將帶走之后。六人再度圍坐一起,不過卻沒有誰先開口說話。四名降將都極為合作,根本不用他們威逼利誘,便一股腦的將所知之事全盤托出,不到四地地搜索還沒結束。他們便對事情的前后有了詳細的了解。

原來早在昨天早上。南鄉城除這批降兵外,便再沒有任何多余的一人。顧凱鋒是最后一個離城之人。對他們唯一的命令便是嚴加巡邏,只要敵人露出真實攻城的意圖,便立即開城投降。反之。不管敵人如何挑釁、試探,他們都不能理會,仍舊不停的巡邏。若是他們違背命令,在州的家人便難逃毒手。

而另外得到的一個消息,則讓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南鄉城的六萬余人會消失在他們地情報網絡之中。原來從他們攻破第一個要塞之時,顧凱鋒便已經開始在暗中撤退了。只是他撤退的方式極為隱秘,把荊州軍的眼線也給瞞住了。每當荊州軍襲擊一處要塞,南鄉得到消息后便會立即派出大批援軍,不過等他們趕到時荊州軍早已無蹤。但這批援軍的真實意圖去并不是前往增援,而是一抵達被襲之處,大張旗鼓的搜索一番后,便立即轉向他處,而沒有回到南鄉城。

荊州軍地斥雖然嚴密監視著來援地敵人,但在得手之后卻撤回了,根本沒有對回撤的兗州軍進行嚴密地偵察。一來一去之間,顧凱鋒已將近五萬兗州軍轉移他處,至于地點,卻不是這四人所能知曉的。

六人沉吟良久,張破舟才開口向張晉根問道:“之前先生說顧凱鋒的目地并不是我們,那么他現在是不是就是……”顧凱鋒在他們還沒會師之前便已經著手撤退了,看來真的是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而他如此大費周章的想到瞞過他們,想必也是不想他們阻礙他的計劃。他既然專門安排了南鄉的守軍不戰而降,想必是知道等他們攻下南鄉,已經無法再阻止他了。雖然他仍不知道顧凱鋒想要做什么,卻不由感到一陣焦急。

張晉根長長的吐了口氣,凝重的說道:“敵人現在應該已經抵達目的地,數量如此眾多的將士絕不可能輕易藏匿得住,不出明日,我們便能知道其真實意圖吧。唉,我早猜他不會固守此地,卻總以為他怎么也要拖上一陣,這才會棋差一著啊。”

看到五人略有失望的表情,張晉根又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倒不是無法挽回。顧凱鋒在南鄉倒著實是布了一支疑兵,若不是我們察覺到城內的異狀,根本不會這么快攻城,更不會在敵人做出如此鎮定姿態下,仍然強行攻城。若非如此,南鄉城恐怕要遲上好幾天才能真正攻下來。”這倒是一句話,雖然城內僅剩下這點人虛張聲勢,但他們之前已經確信這里駐有顧凱鋒的六萬大軍,倉促攻城根本就不可能。

“照先生所言,我們應該還趕得上?”洪承業若有所思的問道。想必顧凱鋒也絕沒有想到,他的這招空城計會這么快就被他們識破,想到這一點,終于讓他有了希望。

張晉根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現在我們最好立即挑選一支精銳部隊,好好休息,等到各路消息齊聚之時,再作應對。說不定我們很有可能,打他個措手不及。五位將軍立即派人著手去辦,我這就回咨事營,與其他人好好商議一下。”

五人點頭應諾,剛走下山坡,突覺身后有異,轉身看去時,只見南鄉城的上空一片通紅,滾滾的濃煙騰空而起。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7
第二十五章 荊襄之戰·二十五

"這樣的話……”吳嘉火嘴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斜插在背上的硬木長棍,雙手緊握。“我可就不客氣了。”話音剛落,吳嘉火的身形由快漸慢,踏著堅實無比的腳步,直向城門旁邊的城墻奔去。

符廷遠眉頭微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疑惑。看對方這個樣子,顯然是想利用手中的長棍,達到登樓的目的。不過樊城雖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城池,但城墻也足有四丈之高。若是憑著這根長棍便能登上城樓,那攻城用的云梯便可完全棄置了。不過看到對方那沒有半點猶豫的神情,又絕不會自尋恥辱來殆笑大方。想到這里,他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個自己第一次接受挑戰的男子,隱隱中,他已感到此戰已無可避免。

“嘭!”堅硬的青石地面應聲而裂,在吳嘉火的全力一杵之下,長棍的一端竟硬生生的插入石面寸許。“呔!”一聲爆喝猶如驚雷貫耳,筆直的長棍已被彎曲成幾近極限的弧形。在眾人的低呼聲中,吳嘉火猶如一支離弦之箭,迎空而上!

符廷遠微微一笑,雖然吳嘉火剛才那一幕也著實讓他暗自驚嘆,不過他卻并不擔心。以吳嘉火目前上升的態勢來看,連離地三丈處的城磚他也休想摸到一點。屆時力道用盡,己方當然不會好心伸出援手,等待他便只有直墜而下,摔個灰頭土臉的結局。

一丈、兩丈,符廷遠倒還高估了吳嘉火,剛過兩丈吳嘉火上升的勢頭已緩了下來,還沒到兩丈半便已呈回落之勢。“嗖!”甫一下降,一道寒光已從吳嘉火手中射出。轉瞬便沒入腳下的城磚之中。吳嘉火臉上現出燦爛無比的笑容,似乎已將樊城攻克一般。緊接著他深吸一口氣,身子微曲,竟然再度彈射而上。

見到這一幕,符廷遠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握住劍柄的右手也隨之一緊。露出道道青筋。旁人還是滿著霧水,搞不清吳嘉火如何能再度上升,但他卻看得個清清楚楚。剛才那道寒光正是吳嘉火射出地一把匕首,此際它正穩穩的插在城磚的縫隙之間。正因為這樣,吳嘉火才得以再度借力,讓本不可能之事變成了可能。這把匕首是其凌空而發,其精確程度及力道都讓人難以置信。要知道城磚之間的縫隙本來就極為細小,而且還以糯米等物加以粘合。莫要說凌空倉促而發,就算在大白天有備而發。恐怕也無法達到這種效果。他開始就想著吳嘉火會有什么后續的方法登城,千想百想卻沒想到是如此讓人震憾的手法。

在萬眾期待地目光下,吳嘉火的升勢再度一緩,而箭垛的凹處離他的頭頂仍有近一丈的距離。眼看他就要再度墜下,一道白練卻從他腹下飛出,“叮!”一個精巧的鐵鉤牢牢的掛在城垛上,還沒等眾人的驚嘆之聲發出,吳嘉火已如一只大鳥般撲上城樓,穩穩的落在了符廷遠面前一丈開外,一副氣定神閑地樣子。似乎剛才僅是輕輕跨過一條小水溝一般。

城墻上的將士一片嘩然,連稍遠一點的士兵也忍不住紛紛被吸引而來。說時遲,那時快。從起身到登上城樓,這一系列動作也不過是在轉瞬之間,很多人根本連期間的變化都沒有看出來。不少人甚至以為吳嘉火便這樣直直的跳了上來。那份震動簡直難以言喻。符廷遠看著眼前這個男子,苦澀的吞了一下口水。卻發現嘴里異常的干澀,握著劍的手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緊張,手心竟然已經濕透。即使是完全看清了吳嘉火的每一個舉動。他心里仍然對吳嘉火的膽量和機智暗自折服。微生怯意之際,他不由側目看了看立在自己周圍地那些心腹侍衛,猶豫著要不要立即下令把吳嘉火當場格殺。

吳嘉火雖然表面輕松,心里卻也暗叫僥幸。他雖然善使很多兵器,卻也沒有能使擲出的匕首透入城磚間隙的能力。說起那道縫隙,還要拜楊誠之力。之前他們前來偵察之時,楊誠便趁隙在數處留下這樣的縫隙,以便可以派出精銳士卒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可以方便地突上城墻。吳嘉火從未想過竟然有如此地攻城之法,雖然只是幾道簡單的縫隙,但只要在合適地距離插上匕首或其他可借力之物,完全可以讓交州軍的精銳士兵如履平地般的登上城樓,以奏奇襲之功。

說起來他當時也是靈機一動:如果借用這樣地布置,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登上城墻,那豈不會造成無與倫比的震憾之力。當然,也可以讓自己出足風頭。當時他只不過隨便想想,便央求楊誠冒險在這防衛最森嚴的城樓旁留下幾道縫隙,本來絕不會想到敵人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哪知道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讓自己那點小算盤如意打成了。看著周圍敵兵皆呆立當場,心中更是得意:這下子,可以讓我好好的鬧一番了。

吳嘉火正想來番豪言壯語,好好顯顯威風,卻看到符廷遠的目光閃爍,游離不定,心中頓時一緊,頓感不妙。雖然他是個極講信義之人,卻也知道兵不厭詐這個道理。生死攸關的戰場之上,唯有取得勝利這條道理可講,其他的都是廢話。他雖然剛才逞足了威風,不過卻顯然讓對手心生怯意,作為一名將領,若是在自己完全優勢的情況下,明知不是對手,還要和他單打獨斗,對方便真是傻子了。心念一轉,當下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小心了!”

話音未落,丈余的長索已如毒蛇吐信般直向符廷遠門面飛去。符廷遠哪里料到吳嘉火的第一句話便是開戰之聲,心里的主意尚未拿定,對方的白索卻已迎面飛來,森冷的鉤尖讓人頓生寒

過他也并非弱者,倉促之下不及拔劍,揮著帶鞘的長敵人攻來的地方。破革聲中,鐵鉤死死的鉤住劍鞘。吳嘉火急跨兩步,左手握拳如影而至。

“嗆!”劍如青虹,悄然無聲地遞出,劍鋒直指吳嘉火的虎口要穴。雖然倉促應戰,符廷遠卻并沒有自亂手腳。他雖不屑與人私斗,卻對劍術有著極高的造詣。劍一出鞘。便是凌厲的殺著。

吳嘉火也是心中一凜,立時收回輕視之心,雙眼一瞪去勢不減反增。眼看就要觸上對方劍尖,虎軀猛然一扭,左拳全力向符廷遠的頭頂揮去。他本就比符廷遠要高出一個頭,此際更顯威猛無比。

符廷遠也是夷然不懼,身子后仰,劍勢一變卻挑向吳嘉火的手肘,角度異常刁鉆。吳嘉火微露笑意。已然看破對方地意圖,當下左拳微收,堪堪避過對方劍鋒,右手的長索卻再度飛出,卻是斜斜的擊向符廷遠的身后空處。

符廷遠心中暗暗叫糟,卻是有苦說不出來。吳嘉火一上來便欺近攻擊,他的長索可近可遠,拳頭更是近戰之利器。他的長劍雖利卻并不適合近身肉搏。更重要的是,若是無法擺脫吳嘉火的纏斗,那他雖在千軍萬馬之中。卻如同孤身一人,周圍的一眾侍衛因顧及到他,都無法出手相助,他之前地如意算盤便要落空了。他本想借助后仰之勢騰躍而出,以擺脫吳嘉火的攻擊。沒想到吳嘉火竟然立即看穿了他的圖謀。那鐵鉤看似擊在空處。不過他要想借勢退出,便是致命一擊。

無奈之下。符廷遠只得打消退意,劍勢一展,挽起朵朵絢麗的劍花。竟展開了搶攻。吳嘉火正是求之不得,別看他身形雄壯,卻是異常靈活。二人在狹窄的城樓上激斗起來,一時竟然難分勝負。一個是劍出名家,妙招不斷;一個卻是起自豪雄,閱歷無數,一場決斗自是精彩絕倫。這些將士們連激烈的戰爭也未親身經歷過,更遑論如此精彩的打斗,一時間早就忘了這是己方主帥與敵人的生死相搏。喝彩之聲迭起,也不知道是為誰而出。

轉眼間二人已激斗了近一柱香的時間,仍是勝負未分。吳嘉火雙目如炬,越戰越勇;符廷遠仗著精妙的劍術雖然是有驚無險,但心里卻暗道不妙。二人地激斗完全將周圍的將士吸引,甚至連附近的士兵也聞風而來,越聚越多。他雖然看到這一幕,但莫要說出聲喝止,在吳嘉火的猛攻之下,連半點分心的機會也欠奉。吳嘉火卻是孤身一人,本就把一切拋開了,而且見已經起到吸引地目地,心中的喜悅更是溢之于表。

此消彼長之下,符廷遠便漸漸落于下風,雖然一時還無性命之憂,卻也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功了。一來他極少與人有過真正地生死相搏,實戰經驗雖然并非全無,卻哪里比得上從小便在刀口上摸爬滾打的吳嘉火;二來隨著圍觀的士兵越來越多,符廷遠心里也是越來越焦急,若是對方此時進攻,后果便不堪設想了。

見符廷遠被逼得連連后退,周圍地侍衛也清醒過來。其中幾人端起強弩,緊張的關注著場中的變化,只要二人的身影稍一分開,便會痛下殺手;另外幾人則招來幾名附近的將領,嚴厲的交待著什么,想必是要他們立即遣散圍觀的士兵。眾人雖然心中不愿錯過如此精彩的一幕,卻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當下立即開始喝斥起來。

吳嘉火當然不愿意讓自己導演的這幕好戲如此收場,立時加緊了攻擊。符廷遠本就處于下風,此時更是左支右拙,顯得極為吃力。“嘭!”吳嘉火一拳重重的擊在符廷遠的右肩,頓時將其擊得連連踉蹌后退,手中的劍更在劇痛之下脫手而飛。



“咻咻咻!”見二人分開,三支勁矢頓時激射而出。“卑鄙!”吳嘉火冷笑曬道,臉上倒沒有什么激憤之色,顯然早已料到對方會有此著。話音未落,他已揉身撲上,再度與符廷遠纏斗起來。符廷遠嘴角微微滲血,臉上已微顯懼意,從對方現在的攻勢來看,剛才顯然是留有余力的。由此可見,對方與自己纏斗是假,暗中藏有陰謀是真。無奈的是,他越是想擺脫吳嘉火,對方卻如蜜糖般粘住他不放,心中更是焦急。

見對方腳步已亂。吳嘉火哪肯放過。長索如電射出,牢牢的纏住了符廷遠的腳踝。“起!”隨著一聲爆喝,吳嘉火猛然向城內方向魚躍而出。符廷遠本就已近力竭,身子更止不住的隨之而動,心中正在疑惑對方有何企圖之際,吳嘉火竟然毫不猶豫地從城樓躍下。城樓雖然不算很高。但這樣掉下去恐怕不死也得重傷,符廷遠的臉頓時剎白,現在他和對方可以一根繩上的螞蚱,再加上他現在的狀態,更是兇多吉少。眼看就要隨著吳嘉火掉下去,他急忙使出全力撐住城垛,哪知腳下一緊,卻立時狼狽的摔倒,身勢更止不住的向外掉落。

“謝了!”吳嘉火仰頭看著上面正死死抓住城墻地符廷遠。一臉的得色。他可不比楊誠,這樣掉下去也絕不輕松,不過有了符廷遠的這一阻,便已轉危為安了。他心中暗忖與城外將士們的約定時間將近,若不制造出一點其他動靜來,吸引的目的便大打折扣。更何況城樓并非久呆之地,就算自己能夠輕松的殺掉符廷遠,也絕對無法在重重圍困中逃得性命。生命中最精彩的時刻才剛剛開始,他可不愿輕易去死。樊城說大不大,不過借著夜色的掩護。他自信可以和城內地守軍過足“捉迷藏”的癮。

“走!”吳嘉火輕輕一蕩,隨及在城墻上用力

符廷遠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腳下傳來,哪里還抓得下發出一聲悲鳴,隨著吳嘉火向下墜去。上戰場之前他也并非認為自己就會安全無事。不過恐怕任他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如此死法。這可是他一生第一次與人陣前對決,也成了唯一一次。

“嘭!”符廷遠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地上。塵土飛揚中,哪里還有吳嘉火的身影。

“保護將軍!”周圍的將領見狀雙眼欲裂,拔腿便向城樓下奔去。待眾人扶起遍體鱗傷的符廷遠時。他已是氣若游絲了。“一定要殺了那個人!”眾將已是憤怒無比,當下一邊急召郎中前來診治,希望可以救回符廷遠,一邊則是加派人手捕殺逃逸的吳嘉火。整個樊城中頓時喧鬧無比,四處都是舉火搜索的士兵。

“咻……”正當眾人為找不到吳嘉火而焦頭爛額時,一處城墻上陡起火光,無數地火箭從城樓上傾瀉而下,所及之處頓成一片火海。符廷遠此際正在鬼門關游蕩,眾將群龍無首,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四處放火,攻占近兩里長的城墻之后,才開始漸漸有組織的開展反擊和救火。

雖然攻上城墻的還不足百人,但俱是箭術精湛地荊州軍正規士兵,趁著城防空虛之際一時間竟是勢如破竹。雖然樊城守軍陸續派出地援軍已達千人之中,一時卻很難完全將失守的城墻奪回來。烈焰輝映下,雙方在城墻上展開了激烈地拉鋸戰。

城墻上的戰斗還未分出勝負,城中卻又數處起火。因為城墻來敵的緣故,樊城軍不得不抽調大量地士兵前去迎敵及救火,留下來搜捕吳嘉火的人便少得可憐了。諾大個樊城里,吳嘉火神出鬼沒一般,遇到落單的士兵便無情搏殺,遇到糧草、木料便舉火相向。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卻讓樊城軍生出了草木皆兵的感覺。

隨著火勢的漫延,樊城軍雖然沒有完全混亂,卻完全被牽著鼻子走了。除了繼續奪回失守的城墻外,其他人幾乎都投入到了救火之中。樊城屯有兗州軍的大量物資,一旦全部燒毀,后果將不堪設想。在失去主帥之后,任何人都再不能完全控制局面。

“咚……”戰鼓之聲突然傳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震天的喊殺之聲。

張破舟和洪承業靜靜的看著被熊熊烈火包圍的南鄉城,憤怒中夾中一絲后悔。顧凱鋒在此為他精心布置了一個火場,進入城中搜索的士兵僅有三人逃了出來,其他人雖說是生死不明,不過看到這副景象,恐怕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張晉根曾要他們慎入,可是他們卻并沒有聽進去,如此輕易的奪城之后,警惕之心便大大減弱了。說起來他們還算幸運的,只派了少量部隊進城,若是將大軍駐入城中,后果更是不堪設想。想到這里,二人均有些后怕。

“那三座要塞暫時也不用派人去看了,一切等天明再說吧。”張晉根看了看微微吐白的天際,平靜的說道。眾人自無異議,雖然損失不算慘重,不過這樣被人設計了,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各位大人,發現敵人蹤跡了。”一名咨事營的官員匆匆趕來,興奮的說道。眾人俱是一振,急忙往大營趕去。一抵大營,只見三四名神色疲憊的士兵被綁在帳外,看打扮確是兗州軍無疑。

“怎么回事?”張破舟急急的問道。現在的他,正急著想扳回一局,以挽回先前之辱。

一名斥恭敬的回道:“回稟各位將軍,我們剛出南鄉三十里,便發現了這幾人,他們自稱是兗州軍的逃兵,而且還交待了兗州軍主力的去向。”

“三十里?”洪承業微微皺了皺眉頭,仔細盤問了那幾名士兵一番后,轉頭望向了張晉根,顯然已不敢自己隨意做主了。

張晉根沉吟半晌,令人將幾名逃兵帶下之后,才遲疑的說道:“應該可信,顧凱鋒應該不會想到會這么快攻下南鄉,而且最后一支部隊才離開不久,所以走在后面的部隊離南鄉并不算遠。”

“那么他真的是奔武關而去了?”左化龍點頭說道,“就算如此,我覺得這幾個逃兵也有些可疑,要不要……”

“算了。”張晉根揮手止道,“如果是他安排的,相信也拷問不出什么來。顧凱鋒放棄南鄉,最大的可能就是奔武關而去,只要攻下武關,便可震動京畿,這也正是他們的主要目的。”

“那我們盡快去追吧,武關只有幾千人,恐怕守不了多久。”張破舟急急的說道。楊誠要他們三日內攻下南鄉城,目的正是解除武關的威脅,本以為破壞了他不少攻城器械,會讓他們放棄進攻武關的打算,卻沒想到反而提前了。

“追肯定要追。”張晉根仍有些猶豫的說道:“不過左將軍說的也對,僅從南鄉的降軍來看,便可以顧凱鋒治軍之嚴。現在兗州軍并未顯敗勢,出現逃兵確實有可疑之處。”

洪承業輕輕一嘆,振聲說道:“我們雖然吃了一次虧,但不能就此束手束腳,若是武關被攻下,一切就晚了。”

張晉根看了看眾人期待的目光,點頭贊道:“嗯,不管如何,我們也不能在此坐等。天亮之后就出發吧。”雖然他覺得這件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但卻無法想出一個滿意的說法來。武關是他們必救之地,就算真的是顧凱鋒的陷井,也只有往里面鉆了。

朝霞滿天,新的一天已經來到。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8
第二十六章 荊襄之戰·二十六

早春的太陽高懸當空,暖烘烘的照耀著大地。午時剛過,春光明媚的黃渠城周圍卻是一片讓人窒息的寧靜,不論官道還是原野均是一片空寂,連半個人影也見不到。

“來來,過來陪為父喝一杯。”顧良洪一臉悠閑的坐在石桌旁,大聲的招呼著立在高處的顧祝升,心情大好。

顧祝升卻沒他父親那般輕松,不甘心的望了望山下的曠野,轉身緩緩走來,劍眉緊蹙,一臉憂慮。“父帥,情況恐怕真的有些不妙了。”昨晚子時剛過,各軍便一直處于高度的戰備狀態,只待聽到楊誠的消息,便可大戰一場。哪知道等到現在,莫要說沒見到楊誠的半點影子,反而連先前零散騷擾的那幾百荊州軍,也都完全失去了蹤影。山雨欲來風滿樓,戰前的寧靜無疑是讓人最為難熬的。

“你看看你。”顧良洪美美的啜了一口酒,斥責道:“你若不能改掉沉不住氣的毛病,將來如何成得了大器?”顧良洪自以為勝券在握,此際更當是在飲慶功酒一般。對他來說,不論楊誠來不來,結果都沒什么區別,只要今天一過,荊州軍在他眼里便是敗局已定了。當然,他內心里當然也希望楊誠真是個一言九鼎之人,無視他在這里布置的數萬大軍自投而來。他自認只要能殺死楊誠,荊州軍便會潰不成軍,就好像他深信州軍不能一刻離開他的存在一般。

顧祝升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坐在其父對面,不過卻是無心舉箸。“父帥難道對昨晚樊城方向的火光沒有任何懷疑嗎?現在軍中大多數將士都在議論紛紛,說我們中了荊州軍的調虎離山之際。樊城已然不保了。若是真是如此,我們該如何是好?”

顧良洪不屑地笑了笑,淡然說道:“那不是更證明了對方在虛張聲勢嗎?花了這么大的工夫,還不是想誘我回援。這正好可以證明,楊誠本人或許真的會來此實現他的諾言。”樊城離此地雖然相距百余里,不過顧良洪卻在沿途布置了不少臨時驛站。以便隨時獲得最新的消息。只不過也合該他倒霉,樊城外的探子發現吳嘉火他們時,正好看到他們在那里安置火把,雖然布置得漫山遍野,不過卻只有數十個人而已。不過由于不想驚動荊州軍布置在外圍地暗哨,加之符廷遠本就是個謹慎之人,沒那么容易被這種伎倆欺騙,所以并沒有及時通報樊城的守軍,反而飛快的把消息傳到了顧良洪這里。

“可是……”顧祝升一時找不到什么說辭。呆坐在那里默然無語。他也有點懷疑自己是否擔心過度,按顧良洪的布置,就算樊城有事,也可以在極快的時間內傳來。更何況樊城還有五千守軍,憑符廷遠之能,守上三五天應該是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他雖然覺得這事絕不會那么簡單,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和顧良洪都沒有想到,報信的人前腳剛走,楊誠便和四衛尾隨在后,將沿途的驛站、暗哨一一拔除。是以其后樊城的變化,再沒有傳到這里了。若非如此,他們現在恐怕就不能如此輕松了。

“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顧良洪將酒杯放入愛子手中,勸慰道:“就像剛才有傳言說什么南鄉城被攻破、夏云畏懼而逃一樣。這所有地謠言,都是敵人故意制造出來混擾我們視聽而已。若是我們真的上當。他們便會趁機取下此城,一壯聲威。我哪會讓他們如此輕易得逞。”

顧祝升點了點頭,仍有些疑慮的說道:“不過這周圍的小股敵軍全部被調走了,那又是為何?”

“兒啊。”顧良洪沉吟半晌。似乎是自言自語般的低吟道:“我有一個強烈的預感,今天晚上,我們便可以一睹這個所謂的神箭將軍的真面目,一定會!”

“大人的行宮已經備好,請。”鐵嚴華躬著身子,做出一臉夸張的笑容。楊誠指了他一下,彎下身子走進一座低矮地棚屋。甫一看到屋內的情形,臉上卻現出驚訝的神色。這座由草木依著山石建成的棚屋,外面看來根本毫不起眼,哪料屋內的空間竟然足足可以抵上當年安平縣地縣衙。布置雖然簡陋,不過卻收拾得極為整潔有條,讓人感覺極為舒適。

早在三日前射殺黃渠守將之后,楊誠便從親衛隊中挑選了數十名干練之人,留在此地暗中布置。雖然顧良洪地數萬大軍在此駐守數日,卻一直沒能發現他們的存在。昨日楊誠和吳嘉火探查樊城之際,鐵嚴華已然秘密趕來,按楊誠地指令加緊布置。

楊誠舒適的坐在由枝葉覆蓋的“椅子”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這么趕路了,還真有些累呢。”趕了一百多里路,沿途還拔除了顧良洪布置的暗哨、驛站數十處,一路行來倒還真是沒半點空閑。

“您也會累?”鐵嚴華盯著楊誠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一臉懷疑。

楊誠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嚯,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個普通人而已,你以為是神仙?”

“您還別說,我還真就當您是神仙了呢。”鐵嚴華一臉認真的說道,沒有半點說笑的意味。在交州很多人的眼里,楊誠倒還真不是普通人了,那神乎其技的箭術,就連最好強的年青人也沒有半點信心可以達到。

楊誠坐直了身子,無奈的說道:“隨便你了,現在先給我們說說這里的情況吧。”雖然這里的情況每隔四個時辰都會發到他那里,不過這一戰實在是至關重要,讓他也不能生出半點大意來。

聽到楊誠這樣說,鐵嚴華也嚴肅起來。“和昨天的情況差不多,顧良洪仍在我們南面十里左右的山頭上,除了不斷有傳令兵出入,沒有任何動靜。至于其他幾乎伏兵。沒見過這

人,雖然我們都給他們打了‘招呼’,不過看他們那埋伏在那里,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

“山上呢?”楊誠皺眉問道。顧良洪竟然如此沉得住氣,讓他頗有些意外。雖然那些伏兵已經起不了出其不意的作用。不過卻緊扼了咽喉要道,只要他想取黃渠,便免不得要面對他們。自己早期地誘敵之策,竟然沒有起到半點作用,這多少讓他對顧良洪有了一番新的認識。想到自己昨日心中浮起的那個大膽的計劃,不由更加關注其中軍所在之地的情形了。

鐵嚴華聞言略顯沮喪,低聲回道:“還是和之前一樣,到了半山便再進不了一步了,暗哨、明哨實在太多。恐怕一只鳥也無法悄悄的飛進去。”對于顧良洪所在地那處至高點,楊誠一直都投以極大的關注,從一開始便令人不斷前去刺探,哪知道卻一直沒有什么進展。要知道親衛營的士兵早在當初在飛虎營的時候,便有著一身過硬的本領,經過族四衛和楊誠的不斷訓練,更是有了極大的進步。連他們也無法突破顧良洪的布置,可見此人倒還真有其旁人難及之處。



楊誠微微皺眉,四衛見狀,紛紛自告奮勇。楊誠想了想。點頭說道:“倒是可以試試,不過不是現在,等到黃昏時你們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潛入,不論成敗與否,一個時辰之內必須返回。”四衛在刺探隱匿方面。甚至比他還高明。若是連他們也無法滲入,那便真是無法可想了。

“有四位出馬。那可真是沒得說了。”鐵嚴華大喜道,“我可得好好準備一下,四衛神勇無敵。趁夜縱橫敵穴,怎么樣?”雖然現在身份不同了,不過他對于說書的愛好卻并未有半點減退,荊州軍地每一場勝利,無不進行細心處理,再迅速傳授給他的大批徒子徒孫,轉而四散傳開。四衛跟隨楊誠這么久,卻很少有親自出手的機會,他哪肯放過這場好戲。

四衛一時不明鐵嚴華所指,均是一愣。楊誠卻是微微一笑,無奈的說道:“隨你吧,不過說書歸說書,大事可別忘了。”

鐵嚴華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道:“小人怎么敢,不過可不可以煩勞四位大人,把你們一路的英勇事績詳細的說說呢?”望著鐵嚴華那乞求般的眼光,楊誠不禁莞爾。微微點頭之后,鐵嚴華立即興奮的沖上前來,纏著四衛喋喋不休的“盤問”起來。

楊誠無奈地搖了搖頭,四衛本就不擅言辭,哪里經得起嚴鐵嘴的纏磨。若是從四衛那里得不到滿足,恐怕一會自己少不了會耳根不凈。想到這里,他悄悄的站起身來,徑直走了出去。

出得棚屋,揮手止住欲跟來的士兵之后,楊誠信步往西而行。大戰在即,雖然事前已經看過數次此處地形的沙盤,不過親眼看看倒也不是壞事。此時正是白天,為了不暴露行蹤,一路他均專挑樹木濃密之處而行。

不多久,他已走出三四里路,翻過一道山梁,一陣細微地水聲隱約傳來。楊誠微微心動,舔了舔略顯干澀地嘴唇,大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一條清澈地溪流便出現在眼前。楊誠欣喜的走上前去,捧起溪水看了一眼后便大口痛飲起來。說起來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獨自一個人親近山林了,此際雖然只是小小的放松一會,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極大地享受。

喝足了甘甜的山泉之后,楊誠俯身將臉埋入仍帶寒意的水中,閉目享受著大自然的天然靈氣。正在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傳來,楊誠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抹了一把臉后緩緩的直起身來。“閣下可真會挑時間。”楊誠埋怨的說道,隨即將身子轉向右側。

山林中空空如也,隔了片刻之后,一位高大壯實的男子一躍而出,堅毅而沉著的臉上現出一絲難掩的驚訝。顯然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如此小心,卻仍然被對方發現。要知道他剛才只是輕輕的挪動了一下,比起溪流拍石之聲,簡直是微不足道。

楊誠平靜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暗中卻在猜測著對方的身份。從那人所發出的氣勢和眼神來看,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表現出來的。這里離州軍不過數里,此人十之八九都是兗州軍的人。為了不暴露消息,他也只好將其滅口。不過在這樣的距離下,天下還沒有幾個能逃出他的羽箭,是以他倒并不急著下手。

那男子也是不住在打量楊誠,只是眼里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你……你是楊誠?!”隔了好一會,那男子才艱難的說道。他臉上雖然仍有些遲疑,語氣卻是異常的肯定。

楊誠微微一怔,荊北的兗州軍里,竟然會有人認識他,這實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以他的記性,只要是見過的人,雖然不是過目不忘,卻都會留有一定的印象,眼前這個人,卻讓他沒有半點印象,偏偏這個人還能叫出他的名字。“閣下是?”

“著布衣、負箭囊,這神態氣質,對,一定就是你!”見楊誠沒有否認,那人竟有一絲狂喜。

楊誠心中微微有些警惕,臉上卻沒有半點顯露。“你到底是什么人?”從這人的口氣來看,他顯然之前并沒有見過自己,僅是從別人的描述來判斷的。楊誠之前還從來遇到過僅憑自己這身打扮便能認出自己的人,心里對這個男從頓生好奇。

那人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做了個開口說話的樣子卻毫無征兆的突然滑下大石,將整個身子完全隱蔽在石后。“好奇心會害死人的,神箭將軍。”爽朗的笑聲之后,尖銳的哨聲隨即傳遍山林,急促的腳步聲頓從四面傳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8
第二十七章 荊襄之戰·二十七

楊誠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遇到過各種各樣這么機智而狡滑的人,他還倒是第一次碰到。不過這個時候,他也無遐再去想這么多了。從腳步聲判斷,趕來的敵人約在三十左右,人人步伐輕盈,顯然都是精銳的士卒。

若是在平地之上,這樣的力量足以對他構成巨大的威脅,不過在現在這種地形中,他對自己的安危倒還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可是此地離己方藏匿的地方實在太近,只要自己現身于此的消息傳開,那不用等到晚上,他們便無處可藏。

心里打定主意之后,楊誠不退反進。足下微微用力,他的身體已如貍貓般向那名男子藏身之處撲去。有道是擒賊先擒王,那人顯然是這些人的首領,自己若是能生擒之,不僅能讓隨后趕來的敵兵心有忌憚,更可以進一步摸清周圍的敵情。就算只能殺之,也可擾亂敵人陣腳,讓自己的勝算倍增。

“沒想到……呀!”藏在石后的男子似乎對自己的此舉頗為得意,哪知道剛說出幾個字,卻發現楊誠離自己已不過數步之遙,心中的震憾完全顯露在他的臉上。這一切不過是在片刻之間,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有人竟能毫無聲息而又迅捷無比的越過數十步亂石雜木叢生的距離。他哪里知道,這對常人來說連行走也極為艱難的山林,卻是楊誠最為熟悉和善長之地,別人眼中的阻礙,卻是他得心應手的臂助。

楊誠只是微微一笑,在一塊突出的石塊上用力一蹬,整個人彈射而出。直向那人撲去。倉促之下,那人根本來不及拔出兵器,不過卻也不顯慌亂,低喝之一聲之后立即揮拳相迎。“嘭!”氣勁相交,周圍的雜草也不禁折腰。那人連退幾步,方才穩住身子。不過卻是面不改色;楊誠也并沒有討好,不僅來勢被阻,更后退數步,竟是個平分秋色之勢。

二人站定,眼中都顯出驚訝之色。楊誠所驚訝地是,雖然自己未盡全力,但這人倉促應戰,卻能將自己擊退,其實力恐怕與劉虎也不相上下;而那個男子雖然面不改色。但吃驚的程度還在楊誠之上,他深知楊誠以箭術揚名,善遠攻而不長肉搏,見楊誠空手向自己撲來,他也是心中大喜,哪料到剛才那一擊卻震得他雙臂發麻,差一點就要摔倒。

相對片刻,二人同時深吸一口氣,同時撲向對方。一窺對方實力之后,二人均是有心避免硬碰。相觸之下俱是一觸及分,短短的一瞬間,二人交手已近十合,除了衣袂舞動之聲,再無半點聲響。倒是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清晰。一個個手持勁弩的士兵的身影在林中時隱時現,距二人不過百步之遙了。

那人心中正暗自欣喜。只待熬上片刻,便可大獲全勝。正在這時,楊誠地身影陡然暴漲。動作越來越快,傾刻間竟僅剩下一道淡淡的殘影,讓他再無法辨別出其準確的位置,僅能聽風辯位,勉強招架。

“嗤!”那男子揮拳側擊,卻完全落空,心中叫糟之際,突覺手上傳來一陣刺痛,竟是被尖物刺進寸許,當下心中大駭。二人相斗異常激烈,他根本連拔劍的念頭也不敢生起,哪知道連楊誠什么時候取出了兵器,他竟也毫無所知。驚駭之余,他手腳倒也不敢有絲毫停頓,只是知道楊誠再不是手無寸鐵之后,心生顧忌,再無法保持之前的平衡之勢,頓時左支右拙,險象不斷。

“呀!”那男子發出數聲驚呼,手上腳上數處負傷,鮮血直流。“他就是楊誠,還不趕快!”那人似乎對于手下的速度極為不滿,負傷之后更是惱怒大吼。楊誠哪會放過如此良機,趁其分心之際,一腳踢中其腳彎,那人扎掙欲起,卻覺喉間一涼,冰冷的箭間已抵了上來。

楊誠單手背負,笑吟吟的看著已被自己制住的男子。現在還不是痛下殺手地時候,雖然對方只有三十人,但若在這時同時四散逃跑,就算憑他的能力,恐怕也不能完全阻殺。雖然從出手下現在,他僅花了敵兵奔跑不到百步的時間,但他心中卻也是暗叫僥幸。這名男子的實力著實不弱,只不過這里的地面凹凸不平,讓他占盡上風,恐怕自己便不能如此快的得手了。

被擒的男子面色平靜,胸部卻是略顯起伏。二人交手雖然不到二十合,但卻是以快打快,極耗體力,再加上被楊誠用箭尖刺傷數處,他哪里還能保持最佳的狀態。望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士兵們,他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懊悔的神色。

這一點當然沒有逃過楊誠地雙眼,讓他心中頓生疑云。一般當著手下被敵人擒住,要么沮喪,要么憤怒,他一時難以搞清對方眼神到底有何含義,想到他的狡猾,不由暗生警惕。敵軍士兵離他們不過七十步,還有部份仍在趕來途中,現在仍不到動手的時候,楊誠緩緩取出逐日神弓,暗自準備。

不一會兒,埋伏的士兵盡皆趕來,離二人還有五十步左右距離時停了下來,圍成一個圓圈,紛紛舉弩瞄準二人。楊誠心中暗喜,這個距離對他來說實在再理想不過了,當下箭尖微微上揚,緊抵著那男子的咽喉。“叫他們全部放下兵器,列成一隊!”楊誠低聲喝道。

那男子卻是苦澀地笑了笑,并不開口。楊誠正要施以警告,身后卻有一名士兵大聲喝道:“夏云,你剛才說地是不是真的?”語氣中除了質問,哪有半點地尊敬。楊誠頓時臉色微變,看著向他無奈的笑著的男子,方才明白他剛才眼中現出地那絲悔意。看樣子這男子竟然不是他們的首領,而且從那語氣來看,甚至連朋友也算不上,自己這招挾首要脅之棋完全落空了。

“能和大名鼎鼎的神箭將軍死在一起,也算夏某的容幸了。”夏云自嘲的笑道。顧良洪早就有言:

誠地人頭。小兵可以升為統領,統領可以出掌荊州。惑,對于這些本就是派來監視他的人來說,不要說以自己的性命要脅,恐怕只要他們有一點機會,就會毫不留情的對自己痛下殺手。以爭這巨大的功勞。他剛才情急之下報出楊誠地名字來,便已經為自己畫了一道催命之符。

楊誠看了一眼夏云,眼中卻盡是同情之色。對于夏云,他當然也有所耳聞,事實上對于兗州軍情報的收集中,對于夏云的側重甚至達到了和顧良洪相等的程度。這個兗州軍中最刺眼的新成員,曾讓楊誠極為矚目。所有兗州軍中寒門庶族出身的將領,都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倒不是說高門世家的子弟便沒有一個人才。不過寒門庶族將領的才能大大超過高門世家子弟,這已經是一個不爭地事實。更何況夏云在此之前的近十年間,一直是兗州軍的死敵。

“夏兄這樣的人才都得不到重用,看來顧良洪技止此耳。”楊誠嘆氣說道。僅看這些士兵對夏云的態度,便可知夏云在兗州軍中混得并不得志,也難怪楊誠要發出這番感嘆。要知道夏云這幾年僅憑著數百烏合之眾,便令雍、兗、冀、青四州的數十萬官軍束手無策,屢嘗敗績,便可知其絕非浪得虛名。先前因為夏云的存在,還讓咨事營頗費了些心思。哪知道水之戰后便全無他的消息,就這還讓他們猜測了許久。讓楊誠沒有想到的是,他竟會和夏云在這種情形下碰面,這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夏云眼中也閃過一絲悲涼,不過轉瞬即逝。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受重用地原因。雖然他并不希望受到顧良洪的重用。對于高門世家把持的朝廷,他心中只有憤恨。顧良洪當然也知道他的心思。原本只是希望他率領的水師可以稍稍抵擋一下荊州水師,沒想到一戰即潰。沒有當時就除掉身邊這個危險因素已夠夏云慶幸地了,哪里會對他委以重任。



“快說。你剛才說地是不是真的!”見二人毫不理會自己,那名領頭地士兵怒聲喝道。夏云的話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一躍成為統領這種機會,對于一般的士兵和中下級將領來說,根本是一輩子都難以盼到地。而這個天大的機會,現在很有可能就在自己眼前,讓他如何不激動不已。

楊誠搖了搖頭,望著不遠處那一汪清泉低沉而冰冷的說道:“我不想讓這里染上太多的鮮血,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我保證,明天日出之后便可以讓你們安全離開荊州。”

眾兵一陣哄笑,夏云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驚訝。在三十具強弩的瞄準下,還能說出如此狂言,恐怕沒幾個會不相信這人是個瘋子。“那么說你承認你是荊州剌史、忠武將軍楊誠嘍?”好不容易止住笑聲,那名領頭的士兵認真的問道。眾兵手中的強弩微微上揚,齊齊瞄準楊誠,絲毫沒有顧及旁邊夏云安全的意思。

楊誠微微地點了點頭。

“咻……”三十把強弩同時發射,三十支勁矢所發出的凌厲的破空之聲,響徹整個山林!

“鐺!”聽到這聲鳴金之聲,歐凌鋒如同瞬間失去支撐,轟然倒在了滿目蒼夷的城墻之上。歐洪林和童福的到來,確實對逐日之城的士氣起到了激勵的作用。當族眾人知道逐日之城已經成了他們最后的家園之際,除了拼死保衛此城,已再無其他任何想法。

不過再堅強的意志,仍然無法改變目前嚴峻的形勢。謝爾多頓本身便擁有數萬精銳的大軍,再加上數十個被迫或是自愿攀附于他的大小部族,兵力超過逐日之城十倍有余。況且擁護逐日之城的部族不斷被打敗,足以讓他毫無顧忌的攻打逐日之城,源源不斷的補給和充足的時間,這一切都是逐日之城無法比擬的。

“怎么辦?”童福坐在已經塌了大半的城樓上,無可奈何的問道。謝爾多頓極為狡猾,在一個地方從來不過待上一個時辰,除了一直跟著他的那些隨從侍衛之外,就連那些心腹大將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確切位置。本來他還想憑借自己那一身舉世無雙的刺殺之術,將謝爾多頓一舉擊殺。以瓦解各族聯軍對逐日之城地圍攻之勢,沒想到接連三天,都是無功而返。

歐洪林輕輕的嘆了口氣,蒼白的胡須已被凝固的血塊弄得凌亂不堪。從進入逐日之城開始,他還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晚,雖然只有三天。但這三天對于他來說,直若三年一般漫長。不斷的殺戮、反擊,這三天殺得人已經超過了他之前的所有了。饒是如此,但逐日之城地危機卻沒有任何解除的跡象,越來越多的敵人不斷的消耗著逐日之城所剩無多的有生力量。

“我看還是突圍吧。”童福遲疑的建議道。這個問題他們已經討論過幾次了,一直沒能達成一致。要知道逐日之城除了族外,便是當年西域大戰中殘存的那小弱小部落,青壯所占的比例還不到兩成,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就算他們能突破重圍。逃出生天,那么城內地這數萬人便會慘遭屠殺。謝爾多頓對于那些敢于抵抗的城市一律加以屠殺,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逐日之城讓他損失了上萬戰士,很難相信他會突發慈心,善待城中的老弱。

“再這樣下去,都得死在這里!”見歐洪林沒有反應,童福氣憤的說道。他本來想回西域平靜的渡過余生,哪料道竟然卷入了這場慘烈的戰爭之中。他倒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況且他本就到了快入土的年紀了,只不過他縱橫一生。連當年的匈奴之王柯里撒也不敢小瞧他,現在卻要死在謝爾多頓這種“小角色”手中,哪里會甘心呢。雖然謝爾多頓現在手握數萬雄兵,不過比起當年的柯里撒和章盛,說他是小角色倒也不算是辱沒了他。

林點了點頭。低沉的說道:“是啊。族不能葬送在福大哥,今晚你就帶所以能走的人突圍吧。留下一點希望,總要好一點。”族在西域傲立數百年了,卻從來沒有遇到如此大的危機。對于身為族長的他來說,實在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更何況連族心中神圣無比地圣地也化為了烏有,他更是心恢意冷了。

“看樣子你是要和他們拼命了?”童福看著歐洪林,平靜地說道。看歐洪林那副神情,他便知其死意已決,任何人都難以勸說了。想著這個唯一僅存的年少伙伴,在短暫相聚后也要永遠地分別,眼中不由泛起一絲濁淚。

“就這么定了。”歐洪林咬牙說道,翻身躍下城樓,穩穩的站在歐凌鋒身旁。歐凌鋒本已懶得動一下了,但看到自己尊敬的族長卻又不敢怠慢,當一躍而起,急急地問道:“敵人又沖上來了?”不斷的戰斗已經讓他有些恍惚了,和大多數族戰士一樣,除了麻木的拼殺之外,他連說多一句話的興趣也欠奉。

“召集所有族人,我有話說。”歐洪林嚴肅的說道。“現在?”歐凌鋒一臉疑惑,大戰剛過,所有人都抓住這個間隙進行休息,因為過不了多久,敵人的又一波攻擊便會到來。這幾天來,他們根本連下城墻的機會也沒有。不過看到歐洪林那莊嚴的神色,卻也不敢懷疑。

不多時,分散在四處的族族人陸續趕來,人人俱是面色憔悴,很多人連站立都成問題,靠著別人的攙扶才能挪動。其他的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過見狀也紛紛趕來,一時間數以萬計的人群聚集在了城樓前的空地上。

歐洪林站在高處,見人已到得差不多了,高舉手中的權杖,族眾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地。歐洪林環顧四周,莊嚴的說道:“我,族第九代族長歐洪林,現以逐之神弓和沙漠之神的名義宣布,將族長之位傳予歐凌鋒!”

);族長之位的不二人選,只不過族族長傳位,一向是在上任族長去世之后,方才進行。歐洪林雖然已是年過八十之人,不過憑他現在的精力,再怎么也沒有到大限之時,怎么會破例提早傳位呢?

“族長,這萬萬不可呀!”歐凌鋒心中一震,急忙說道。他雖然不知道歐洪林為何做此決定,但隱隱已猜到其心存死意,當下哪敢接受。

歐洪林一臉肅然,盯著歐凌鋒平靜的說道:“你要違背族長的命令嗎?你應該還記得違族令者,該如何處理吧。”

歐凌鋒微微一呆,拜倒泣道:“凌鋒不敢。”違背族令,便要被逐出族,嚴重者還要受到族所有人的追殺。看到歐洪林心意已決,歐凌鋒只得將雙手高舉。

歐洪林點頭一笑,將權杖輕輕的放到歐凌鋒手中。“從現在開始,守護神弓,保護族人的重任,就交給你了。”歐洪林俯下身子,滿臉欣慰。

“族長,您這是要?”歐凌鋒像是接過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一時不知所措。

歐洪林輕輕的松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族不能亡在我的手里,更不能亡在你的手里。我老了,本就時日無多,但你卻正當年盛,還有大好的時光。我們族是逐日神弓的守護者,是沙漠之神的寵兒,十里之外便是茫茫的沙漠……”

“可是……”歐凌鋒哽咽的說道:“您也一樣可以帶領大家突出重圍,返回沙漠。”聽到歐洪林的話,他哪里有不明白道理,看樣子,歐洪林是想戰死在這里,卻讓他帶著眾人突圍而去。他何嘗不知道死守此城已經是生機渺茫,不過卻不愿丟下眾人而活。

歐洪林摸了摸歐凌鋒的頭,扭頭向仍坐在城樓上的童福說道:“福大哥,麻煩你了。”后者卻是扭過頭去,并沒有回答。“這是我最后一次求您了,難道這個要求您也不答應嗎?”歐洪林悲滄的說道,卻是一臉的堅決。

“一起走吧。”歐凌鋒苦苦的哀求道。以歐洪林的本領,不僅不會成為累贅,反而是巨大的臂助,既然決定要走,他并不希望將他留在這里。

歐洪林搖了搖頭,低吟道:“一起走就走不掉了,總得有人吸引他們的目光吧,我想這點,我還可以做到的。”話盡頭,歐洪林臉上現出一絲傲色。“你們快去準備吧,不能跑的都留下,天一黑就出城!”

歐凌鋒還欲再言,不過卻被歐洪林揮手止住,當下只得無奈的離開,開始認真的挑選突圍的人選。周圍的百姓見自己的命運已被決定,卻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憤怒。若不是族,他們早就無法生存下去了,況且在逐日之城生活的這段時間,他們從未受到任何歧視,反而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尊重和關愛。這些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是足夠了,總不能為了那點渺茫的希望,把整個族都拉來陪葬吧。

很快,挑選工作便有條不紊的展開了。雖然被挑中的人有了更多生存的希望,不過卻沒有發生任何爭吵。自認為不合格的,均是自動散去,積極的投入到迎接下一次進攻的準備之中。挑選中的人,也沒有任何欣喜,因為他們知道,今晚之后,無數與他們生死與共的人們,恐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你這臭小子!”童福丟下一句話后,飄然而去。歐洪林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很久沒有聽到這如此親切的罵聲了。“嗚……”那熟悉的號角之聲再度響起,敵人的又一次進攻開始了,看了看高懸的日光,歐洪林第一次是如此的希望太陽快一點落下去,捱到黑夜,生的希望才能綻放。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9
第二十八章 荊襄之戰·二十八

“嗬……”領頭那名士兵右手捂住自己的喉嚨,鮮血汨汨的從指縫間流出,左手指著楊誠和夏云所立之處,張嘴想要說什么,但使盡全力卻只能發出一連串毫無意義的雜聲。旁邊的兩名士兵想要跑過去攙扶住他,未及近身那人已仰面倒下,圓瞪的雙眼寫滿了不解。恐怕到死他仍然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咻!”羽箭破空而至,離中心最遠的一名士兵應聲而倒,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已了帳。正在疑惑著為何中間沒有兩具插滿勁矢的尸體的士兵們頓時驚醒過來,紛紛就近尋找掩護。他們雖然是騎兵,但卻是個個訓練有素,雖然并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形,反應倒還一點不慢。

不過他們的噩夢才剛剛拉開充幕。消失了的楊誠時隱時現,借著樹木和石塊的遮掩,如同鬼魅般的穿梭往來。隱藏的士兵們往往只看到一點淡淡的人影,便已有一支羽箭從天而降,沒有一個人能逃脫這死亡的使者。不到片刻,先后便有十名士兵死箭下,他們手中緊握的強弩,甚至連發出的機會也沒有。

這樣的仗如何打得下去!雖然并不清楚同伴們的具體情況,但幸存的士兵早已是心驚膽寒。早就聽說過楊誠的箭術出神入化,不過以他們的憑生所見,卻也無法想像是這番情景。他們這么多人圍攻楊誠一人,但人人的心中卻是草木皆兵,仿佛眾人是被楊誠一人“圍攻”一般。這種感覺詭異無比,卻又殘忍的真切,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整片密林。

“媽呀!”一名士兵在旁邊的兩名同伴毫無征兆地倒斃之后。終于忍受不住了,丟下強弩拔腿便跑。“咻!”羽箭不約而至,從那名逃跑的士兵后頸洞穿而過。那名逃兵揮舞的雙手拼命想要去止住頸間那滾熱的洪流,可惜在離喉嚨尚有數寸的地方,便無力的垂下了。

逃兵地行動雖然沒有成功,但卻無疑提醒了仍然幸存的十五名士兵。留在此地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最終也是難逃一死,逃走雖然希望也是渺茫,不過卻并非完全沒有機會。那名逃兵轟然倒地之際,眾人紛紛丟下武器,不約而同的向四面八方全速逃逸。

夏云躲在兩塊石間的凹縫,雖然未能一窺全景,但卻大致了解到底發什么了什么事情。剛才眾人齊射之時,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死定了,哪料到楊誠沖他一笑后。一腳橫踢在他的大腿上。在他斜斜摔出之際,楊誠已然不見了蹤影,勁矢交織全然落空。饒是他之前已經見識過楊誠那驚人的速度,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了躲避這些士兵的獵殺,他只好找了個安全地死角,悄悄的躲了起來。他身上數處受傷,若不趕緊止血,以他的強悍仍然熬不了多久。他卻沒想到自己的躲藏完全沒有意義,那些士兵根本連第二輪還擊的機會也沒有,便已潰不成軍。

看著剩余的士兵倉皇逃命。他心中不由暗暗叫糟,這么多人同時逃跑,只怕楊誠生了三頭六臂也無法完全阻止。他倒不是全為楊誠著想,只是這些人逃回去,勢必會織造謊言。讓他百口莫辯。他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是連累到家人、兄弟,卻是讓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思慮之間。他只覺眼前一花,楊誠直若從地底冒出來一般,已立身于他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之上。

楊誠輕輕地搖了搖頭。喟然嘆息之后,同時取出四支羽箭。“咻!”夏云只覺耳中一陣轟鳴,四支羽箭已同時射出。驚愕之余,他忍不住順著羽箭飛去的方向望去。還沒看清羽箭地軌跡,前方的四人已一頭栽倒,沒有半點動彈的跡象。見此情形,夏云已然呆住了,那四人相距的間隔各不相同,其中有一人還在時左時右的變換著自己逃跑地軌跡,但那四只羽箭卻似乎是長了眼睛似地,齊齊命中要害。除了神乎其技四字之外,他再想到其他的內容。

在夏云發呆地這片刻之間,楊誠的三支羽箭再度射出。接著又是四支、三支,僅僅四箭,便將四個方向逃跑的十四人全數射殺。僅剩地那名士兵早已嚇破了膽,癱在七十步外的草叢中不住發抖,口中念念有辭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見到伙伴們的結局,他心恐怕再沒有逃走的意念,只盼著有奇跡出現,讓自己可以撿回一條小命。

“剛才,你說沒想到什么來著?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楊誠隨意的坐了下來,扭著看著呆若木雞的夏云。他本來就對夏云存有好奇,當得知他就是自己曾極大關注的那個黃河水寇之后,更生惜才之意。他知道夏云對于長安以下的黃河兩岸極為熟悉,又是被迫加入兗州軍的,自己指不定哪天便會揮軍前往平叛,若是可以得到這個最佳的向導,便可竟事半功倍之用。

“啊?哦,嗯……”夏云緩緩的站了起來,顯然仍未從適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呆在那里語無輪次起來。雖然他在刀尖上過活了近十年,但是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殺人場面。楊誠一口氣便將二十九人全部射殺,沒有浪費一箭,每一個人都是一箭斃命。而且這些事對于楊誠來說,似乎僅是舉手之勞,沒花半點力氣。他自己也是個殺人無數的水寇,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官兵沒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了。連他這

為殺人不眨眼之人,也難以接受楊誠這種“輕松”的

楊誠望著他笑了笑,扭頭對著那名仍在抖個不停的士兵說道:“你,過來。”聲音不大,但卻讓人難以抗拒。那名士兵聞言立即站了起來,哪知道雙腿發軟,立即摔倒在地。不過他卻不敢停留片刻,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向楊誠所在之處行進。不多時。竟已爬到楊誠腳下,一臉乞憐的望著楊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楊誠輕輕的說道,旋即一掌揮下,將那人打暈過去。

“你就是神箭將軍?神箭將軍就是你?”夏云終于緩了口氣,略有些吃力地問道。顯然。盡管之前聽了不少關于楊誠的傳聞,但親眼所見之后,那種震憾卻不是可以言喻的。

楊誠拍了拍身邊的石面,溫和的說道:“正是在下。夏兄過來坐,在下這里有些上好的金創藥,對夏兄或許會有些幫助。”說罷將逐日神弓隨意地放在膝間,摸出一個白色瓷瓶,向夏云遞了過去。

夏云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這一幕。看了看楊誠真誠的眼神,這才遲疑的向上爬去。此際的楊誠完全成了一個謙遜、溫和而又質樸的青年,與剛才那個冷面殺神,直有天壤之別。從開始的超凡脫俗到剛才的大開殺戒,再到現在的伸助相助,夏云一時間還難以接受,心中更搞不清楚楊誠到底是個什么樣地人,到底自己看到的哪一面才是楊誠的真正本性。

“夏兄的傷沒有大礙吧?在下剛才出手不知輕重,還請夏兄不要介意。”楊誠看著夏云刻意與自己保持一定距離,不由歉然一笑。雖然夏云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不過他卻并沒有輕視之意。單憑剛才他一猜到自己身份便立即躲藏起來,連他自己在戒備之下,仍然沒有出手的機會,便足以讓他心生敬意了。要知道這可不是膽小,而是實實在在的機敏。換到一般人身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反應。這樣的人在戰場上,無疑也能審時度勢。果斷而準確的做出最有利地判斷。怪不得四州的官兵,竟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的地盤上,縱橫馳騁近十年。卻沒有半點辦法。

夏云接過瓷瓶,隨即又放在石上,凜然說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死在楊誠手里,他倒并不覺得有什么遺憾,只是楊誠偏偏對他客客氣氣,讓他心里疑惑不已。

“在下只是想夏兄好好談談而已,夏兄想必不會拒絕吧。”楊誠一臉善意的說道,隨即深深地望了一下北面地密林,左手豎起一指,輕輕搖晃了兩下。剛才他聽風辯位,顯然是四衛之一趕到了這附近,他并不想有第三人在場影響他們的談話,是以暗中阻止。

夏云認真地看了楊誠好半晌,這才長嘆說道:“有話直說,我能告訴你的自然會告訴你。不過,若是想讓我協助你對付顧良洪,提也休提。”他一直想看清楊誠到底有什么陰謀,不過卻只看到那真誠的眼神,沒有半點地虛假。經過這么一段時間,他也終于鎮定下來,不復剛才那般六神無主。

“夏兄的家人和兄弟俱被扣在梁城大牢,在下當然不會故意為難。”楊誠微笑說道,鐵嚴華構建的情報網絡已經到達黃河南岸,雖然中原地區還顯得極為單薄,不過要探出這樣的事情也并不算難。



夏云聞言一呆,躬身向楊誠一拜,嘆氣說道:“大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又何必如此呢?若要殺我,直接動手就是,夏某絕不會皺半下眉頭;若是想要放我,那我為了家小性命,也不會替你做半點隱瞞,大人的如意算盤只怕就會落空。”

“夏兄莫非以為你還能回到顧良洪的大營?”楊誠淡淡的說道,有意無意的望了一眼昏倒在那里的那名逃兵。

夏云沮喪的坐了下來,頓時明白了楊誠為何會留下一個活口了。“既然如此,夏某又有何生存的意義呢?”若是那名逃兵比他先回去,當然不會好心的替他辯護,其實從剛才他們不顧他的死活一起射擊之時,他已經把他推到了懸崖之上了。這幾日他違背顧良洪的命令,沒有去四處巡邏而是潛伏在這里,便已經犯了顧良洪的大忌,就算沒有這名士兵的誣陷,他也是再難獲取信任了。

“夏兄此言差矣。”楊誠和聲說道:“死有輕重之別,以夏兄之才足可為百姓做些實事,怎可如此輕易言死呢?”

夏云自嘲的笑了笑,無奈的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有大人這般機遇的,如今我進退不得,又如何芶活于世呢?”他對楊誠也有過一番研究,像楊誠這樣出自寒門。又能掌握真正實權的人,在整個大陳地歷史上,也并不多見。單憑一腔熱和一身的本領,根本難以成就一番事業。

“夏兄也不恢心。”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機會就在夏兄眼前,關鍵就要夏兄愿不愿意把握。”看到夏云欲言又止,楊誠也明白他心中的顧忌。立即輕聲提醒道:“聽說此次兗州軍傾巢而出,境內僅留下少量捕快與惡仆,兗州軍不日即敗,到時誰會在意小小的梁城會發生什么事情呢?”

夏云聞言大喜,不過旋即又神色暗淡下來:“沒有三五月,兗州軍恐怕還不會這么容易敗吧。”望了一眼楊誠,又接著說道:“就算大人今晚的

以達成,可是北面地顧凱鋒握有近十萬大軍,此人向謀。單憑大人的荊州軍,而且不是大人親自率領,恐怕……”楊誠這些年幾乎未嘗敗績,軍事才能想必也不會太差,但他對顧凱鋒的了解卻更深入,是以難免會有如此擔心。要講說兗州軍中可以讓他佩服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顧凱鋒了。

“哦?你知道我的計劃嗎?”楊誠饒有興趣的問道,要知道他的一些計劃,連張破舟這些親信將領也不知全貌,更不要說不知內情的夏云了。

夏云深吟片刻。沉聲說道:“其實從水之戰時,夏某就略微猜到了。荊州水師以雷霆之勢燒了所有糧船,卻沒有查看一艘糧船的真假,連那些漂近地船只也棄之不理,這豈不是極不合理?當時我就想到。或許大人早就猜到這糧船根本就空的了吧。”

楊誠笑而不答。示意夏云繼續說下去。“兗州軍糧草被焚,那大人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坐待其糧盡而潰。顧良洪見其后一直沒有遇到任何抵抗,自然以為自己欺騙成功。哪知道等他一到樊城,大人的伏兵卻四處涌出。數天之內雖未復一城,卻給兗州軍憑添了數千傷兵,使其再無法像之前那般靈動。進而讓顧良洪猜測襄陽空不設防,不顧大局的妄取襄陽,如此一來便等于束住他的手腳,任大人宰割了。”夏云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雖然不甘心為顧良洪效力,卻也不愿見他如此快的潰敗而遷怒他的家小、兄弟。奈何顧良洪被楊誠的誘餌蒙蔽了雙眼,根本聽不進他地任何諫言了。

“看來顧良洪并沒有聽進夏兄的進言啊。”楊誠感慨的說道。夏云雖然沒有完全說中他的計劃,不過卻也相差不遠了。開戰之初,他便沒存在荊北對抗之心。南陽雖為重鎮,但離洛陽太近,自己即使能打敗顧良洪,也抵不住源源不斷的三家聯軍。唯有在中間空出一個數百里地緩沖之地,方才有大展手腳地機會。

“不過顧良洪卻留下了顧凱鋒這一后著,所以他雖是敗局已定,但州軍卻不會很快敗退。若我沒有猜錯,不日他便會進攻武關,而不會有半點顧及顧良洪的生死。”夏云肅然說道。雖然顧良洪是兗州軍地主帥,不過顧凱鋒的軍團卻有著極大的自主性,在兩軍沒有匯合時,他便可以自己決定一切。

楊誠笑了笑,平靜地說道:“或許他已經沒有這機會了,只要夏兄愿意,我可立即安排夏兄北上。”他把荊州軍的主力和新近成立的智囊團全押在了北面,顧凱鋒要想放手進攻武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夏云略顯動容,顯然對楊誠的建議有些難以抗拒。畢竟他和兗州軍對抗了這么久,軍中不少人都和他有著血海深仇,不論顧良洪成敗與否,他的結局都不會好到哪里去。若是能趁其首尾難顧之際返回兗州,確實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救出自己的家人和兄弟。“那我就謝過大人了!”夏云再度拜道:“最后我還有一個疑惑,此地可用的水源僅有兩處,我在此設伏數日,為何竟沒有一人出現呢?莫非大人的主力不在此處嗎?”

楊誠爽聲一笑,這才明白自己為何會碰上了夏云,當下也不做解釋,指著北面說道:“夏兄由此往北走十里,自會有人接應,祝夏兄一路順風,后會有期了。”

夏云微一遲疑,當下拱手拜別:“大恩不言謝,后會有期!”說罷頭也不回的向北而去,轉眼便失去了蹤影。

等夏云離去后,楊誠這才微一招手,密林之中一道人影如電而至,卻是歐凌哲。“圣主招呼也不打,實在讓人擔心啊。”歐凌哲語重心長的說道,隱隱有些責怪之意。他們最大的任務便是保護楊誠的完全,雖說楊誠的本領驚人,但這樣單獨行動卻也讓他們無法完全放心。

楊誠只是笑了笑,自責一番后問道:“剛才的消息傳出去沒有?此人今后會有大用,一定要保證他的周全。”

“已經傳出去了。”歐凌哲恭敬的說道:“另外,南鄉方面剛剛傳來新的消息。”

“哦?”楊誠微感意外,急忙問道:“莫非是進攻受挫了?”之前他對顧凱鋒還沒有多在意,不過剛才見夏云對他推崇倍至,不由得暗中留了意。對于之前自己令張破舟他們三日攻破南鄉的決定,竟有一些悔意。

“那倒不是。”歐凌哲搖頭說道:“第一晚他們就攻下南鄉城了,一點抵抗都沒遇到。只是在后來中了顧凱鋒的火攻之計,損失了數十戰士。按原計劃,挑選出來的俘兵也已經放出來了,入黑之前應該可以到達這里。”

楊誠沉吟半晌,疑惑的說道:“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了他了,到底想干什么呢?”思慮半晌之后,他才皺眉說道:“立刻傳令給晉根,讓他們固守南鄉,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歐凌哲依言而去,留下楊誠默然站立。“識文曾說晉根這人思慮周全,連他也比不上,只不過應對卻往往要慢上一線,唉,希望別出什么意外才好。”楊誠自言自語的說道,眼神中已有一絲憂慮。

太陽西墜,無盡的黑暗又將降臨大地。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09
第二十九章 荊襄之戰·二十九

位于丹水之畔的一個小土丘,方圓不過兩三里,但卻楊梅成為往來荊雍的商旅繞道來憩的名勝。不過現在梅坡漫野蒼綠的美景已是蕩然無存。從這里陸續通過的數萬兗州軍已將其踐踏得滿目狼籍,在其正中,一條新開辟出來的二十步寬的大道貫穿而過,宛如一道觸目的傷口,提醒著人們戰爭的巨大破壞。

張晉根立在土丘頂端,左右是左化龍、楊開、黃勇剛三員大將,在他們周圍,漫野的戰士正無聲的通過殘敗的梅林,向數里外的丹水開去。從黎明急追到現在,他們終于趕上了顧凱鋒斷后的部隊,雖然雙方現在并沒有激烈的交鋒,但任誰也聞到了大戰的氣息。

“先生,你不會真的答應張破舟和洪承業的請求吧?”夕陽最后的一絲余輝投在遠處的丹水之上,泛起一絲奇異的光芒。左化龍遙望著在丹水南岸聚集的軍隊,不無擔心的說道。他們一路行來,不斷遇到兗州軍零散的逃兵和倉皇丟棄的物資。雖然兗州軍完全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但他們幾個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從昨晚到現在,與其說是他們追上來的,不如說是被顧凱鋒一路引著來的。不過張破舟和洪承業卻是戰意大盛,二人各領一隊精銳士卒在前開路,剛剛才完成十二座浮橋的搭建工作,便立即派人來要求出戰。

張晉根沉吟半晌,望向三人征詢的問道:“三位將軍的意思呢?”一路行來,他心里已經有了三四種較有把握的假設,不過卻一直不敢真正肯定。這一仗確實是讓他耳目一新,饒是他自認為滿腹才智。卻也終于領會到“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這個道理。真實的戰場瞬息萬變,絕對不似以前和楊誠他們談兵論戰時那般悠閑自得。這一晝夜地功夫,讓他學到了很多十年寒窗所不能學到的東西。正因如此,他才不斷的在心里提醒著自己,要保持冷靜和謹慎。他現在捏著的可是荊交二州的根本所在,一有閃失,后果便不可想象。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以河為墻,休整一晚再作打算。”楊開鄭重其事的說道,左化龍也點頭以示贊同。二人雖然幾乎是和張破舟他們一起跟隨地楊誠,但卻要謹慎、深謀得多。而張破舟和洪承業卻是敢拼敢殺之人,特別是一直以來幾乎沒有受到什么挫折,開戰以來對兗州軍的歷次戰斗更是壓倒性的勝利,是以對兗州軍難免心生輕視。再加上心存爭功之意,銳意冒進便難以避免了。

張晉根微微點了點頭,他也傾向于二人的意見。部隊急行了一整天,昨晚又有近半沒有好生休整;而顧凱鋒卻在數日前便悄悄安排,主力部隊恐怕已經到達這里兩三天了。此消彼長之下,貿然一戰確實存在極大的風險。“讓二位將軍原地休整,敵不來犯便不可妄動。”張晉根沉聲道,旋即又補充道:“勞煩三位將軍,從各自營中挑出干練的斥,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盡量向內深入,若能獲得武關前的情況,便再好不過了。”

渡過丹水,離武關便只有二十里路了。在這個葫蘆形的狹長谷地中,武關是葫蘆嘴。丹水便是葫蘆底。顧凱鋒將主力全部塞在這里。對武關自然是志在必得了。雖然他也知道以武關之險,即使顧凱鋒以十倍地兵力猛攻。也不是旦夕可下的。不過武關的位置太過重要,讓他也不禁有點感覺束手束腳起來。

三人應聲正欲離去之時,遠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四人聞聲望去。只見略顯昏暗的丹水北岸,火光亂舞,殺聲不斷。四人相顧愕然,張破舟和洪承業竟然沒等答復,便搶著出戰了。

“殺!”當最后一絲殘陽消失在大漠遠處時,歐凌鋒領著七百族戰士從西門猛然沖出。雖然謝爾多頓的聯軍在夜晚也不停的攻城,不過大多以騷擾為主,意圖消耗逐日之城殘存無幾的戰力。那些吆喝著佯攻的散兵游勇,哪里料道城內的守軍竟然會沖出來,零散的包圍網頓時被撕開一條大口子。突圍地這七百戰士俱是族中最精銳的勇士,再加上童福這個猶如死神般的不世殺手,多由老弱傷病組成的攻城聯軍,根本難擋其鋒纓。

突圍部隊幾乎以近奔跑的速度不斷推進著,不多時便已沖出三里之地。再過不到五里,便是無盡地沙漠了,別人眼中地死亡之地,卻是族逃出生天的天然屏障。敵人地抵抗越來越弱,歐凌鋒回頭望了一眼四面火光的逐日之城,不禁熱淚盈眶。憑現在的形勢,逐日之城恐怕熬不過明天了,若是謝爾多頓得知城中地精銳盡數逃脫,只怕在盛怒之下,不用等到天明,便可攻入城內。以他歷來的風格,城中即使大多是老弱婦孺,恐怕也難逃噩運了。自己與張識文一手建立,并苦心經營的西域第一城,最終毀于一旦,心中的傷痛實難以言喻。

“小子,好像不對勁哦?”童福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

猶在掉淚的歐凌鋒,神色凝重的說道。從一出城門開跟著大隊一起前進,而是在左右兩翼來回穿梭,凡是遇上他的敵兵,連他的樣子也沒看清,便紛紛斃命。有幾拔聞聲趕來小股敵兵,竟被打一個人打得亡命潰逃,歐凌鋒他們一路勢如破竹,也有他不小的功勞。

歐凌鋒稍稍回過神來,隨即臉色微變。轟隆的蹄聲從四面傳來,大地也隨之開始不斷顫抖。謝爾多頓的近衛鐵騎!歐凌鋒心中一顫,雖然他只在那次謝爾多頓與烏桓的沙丘會盟看過一眼,但卻無法抹滅其在心中的印象。謝爾多頓的近衛鐵騎雖然組建的時間并不久,但卻是其從各族中精挑細選而來,再加上他近乎殘忍的訓練,在西域這片大地上,已經沒有任何騎兵能出其右了。就連稱霸整個草原。野心勃勃地烏桓大軍,也在其蹄下連戰失利,最終含恨而退,不敢再染指西域。

“快!快!”轉瞬之間,歐凌鋒腦子里便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跑!族戰士雖然不論遠攻近戰都是上上之選。不過在這個毫無屏障的平地曠野之中,面對像謝爾多頓近衛鐵騎這種敵人,最終的結局都沒有任何懸念。雖然逃進沙漠也不能使這種形勢發生根本變化,不過松軟的沙子對戰馬的速度和持久都將是一種折磨,再加上他們對沙漠的極度熟悉,逃生地機會自然成倍增長。五百步、四百步……歐凌鋒已經聞到那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了,生的希望越來越近。

“蓬!”近千之火把幾乎在一瞬間被舉了起來,空曠的天地間頓時被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晝一般。近三千名騎兵黑壓壓的圍成一個半月形。虎視眈眈的看著驚愕的族戰士,神情是那樣的高傲,仿佛是一只兇猛地獅子,盯著一只瑟瑟發抖的羊羔一般。離沙漠雖然只有百余步,咫尺卻已是天涯。

“奉大王令:念在昔日的情份上,賜你們全尸。”隊伍中一名中級將領模樣的人策騎而出,展開一卷黃綢冷然說道:“大王已是格外開恩了,逐日之城的亂民全數為奴,徒往赤谷城修筑宮殿。”

歐凌鋒慘然一笑,微微一頓之后。眾人不約而同的張弓搭箭,七百支羽箭帶著滿腔的仇恨疾射而出。謝爾多頓雖然暗示可以放過逐日之中的老弱,留給他們一條生路。不過這條生路在族戰士們的眼中,卻與地獄無異。謝爾多頓勢力大漲之后,便開始在赤谷城大興土木。準備風風光光的做他地西域之王了。大量的百姓被強行遷到那里。用生命堆砌著謝爾多頓的宮殿,本來人丁就極為凋零的西域各族。無疑又迎來一次滅頂之災。



“叮……”清脆的金鳴之聲大起,一支支斷箭從騎兵手中地盾牌滑落下來。落地無聲,似乎在嘲笑著落日余輝般地族。對于族出神入化的箭術。謝爾多頓顯然早有準備,堅盾加上鐵甲,讓這支精銳地騎兵成了族戰士的噩夢。“不尊王令者,立殺無赦!”那名將領大聲說道,右臂高舉。整齊的“嘩啦”聲中,一千把強弩同時舉起,牢牢地鎖住了在場的每一個族戰士。

歐凌鋒咬了咬牙,看來今天族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了。回頭看了一眼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孔,震天的大吼從口中發出。“殺!”族戰士紛紛丟棄心愛的弓箭,拔出匕首,憤怒的向騎兵沖去。童福輕輕的嘆了口氣,眼中閃出一絲懷念的神色,或許又想起了當年四兄弟和章盛在大漠在與柯里撒激戰的情形了。亮光突現,人和劍已倏然不見,只剩一道黑影如電而逝。

那名騎兵將領不屑的笑了笑,漫天的箭雨隨之傾泄而下!

“咻……”夜晚的天空在無數火箭的輝映下,絢麗無比。

吳振翼腳步踉蹌的走到城樓,看了一眼仍然安坐不驚的潘澤海一眼,整個人如同散架了一般,癱在了那張被血滲得已近烏黑的榻上。“瘋了,瘋了!”吳振翼喘著氣呻吟道,隨即抓起旁邊的一碗酒,看也不看的倒了下去,進口的不過少許,其他大多直潑得滿頭滿臉都是。酒和血漬混在一起,顯得一片狼籍。

“照我看,他們和你比起來,可就差遠了。”潘澤海深深的看了吳振翼一眼,端起茶杯細細的品嘗著。若不是他的官服上已有數處破洞和點點的血漬,還讓人以為他和平常一般在與吳振翼品茶聊天呢。

“嘩!”又是一碗酒潑下,吳振翼如同木偶般直直的坐了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臉之后,精神也為之一振。“我的娘哎,要是以前,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一天竟然會是如此的難熬。”吳振翼叫苦道,臉上卻反而有絲痛快的神色。沉寂已久,這樣激烈的戰斗對他來說已是渴望之極了。

“那么大的刺激,夏侯超不和你拼命才是怪事呢!”潘澤海望了望樊城方向,露出一絲苦笑。昨晚一水之隔的樊城火光沖天,鬧了大半夜才算安停下來。

早,上百艘大型的戰船便逆流而上。向南鄉方向開去傻子都不會不明白現在的形勢:中立地南乘風已經參戰,天下聞名的揚州水師揚帆而上,樊城已下,南鄉的日子看來也不會好過,荊北的形勢已經完全逆轉了。

揚州水師的船隊前腳剛一走,夏侯超便傾巢而出。幾近瘋狂的進攻襄陽。從渡河那刻起,返回樊城地希望便渺茫了,現在更是直接破滅掉了;揚州水師的北上更斷絕了他們繞道北歸的途徑,唯一生存下去的機會,便只有拿下襄陽一途了。渡河的兗州軍士兵能在剛剛慘敗之后立即鼓起斗志,顯然也是明白了這一點。雖然吳振翼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卻也沒有經歷過如此慘烈的戰斗:兗州軍幾乎是派出一千人,便在城墻下留下一千具尸體,同時也近一步消耗著本就不算充裕的守城力量。

吳振翼仰脖灌了滿滿一大碗酒。喘氣說道:“說起夏侯超,你以前怎么沒告訴過我他竟這么厲害?要不是我命硬,差點就著了他的道了。”撫了撫胸口,吳振翼也有些心有余悸。夏侯超曾三次親自攻上城墻,毀去他們兩架火神弩,若不是守城士兵拼死抵抗,再加上兗州軍士兵接應不及,幾乎就要讓他得逞了。饒是如此,卻也讓他全身而退,占盡了威風。吳振翼也和他交了兩次手。一次堪堪戰平,一次卻差點喪命,雖然自己是疲憊應戰,卻也讓他對夏侯超地悍勇欽佩不已。

潘澤海笑了笑,不以為然的說道:“誰讓你這么不要命。就沒見你怎么停息過。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嘛。要不是楊大人的家底兒夠厚,我看……”襄陽城到現在仍然屹立不倒。除了軍民同心抗敵、吳振翼又肯拼敢戰以外,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襄陽城巨大的物資儲備。僅僅一天的戰半,庫存的十萬支火箭便見了底;至于火油、滾石、石灰……之類的防御物資。更是不停的向城下的敵人傾泄著。與之相比,攻城地兗州軍便顯得相形見拙了。連身上帶的糧食也僅夠幾天所用,更不用說其他的東西了,除了簡單的撞車、廂車、云梯外,便再找不出任何拿得出手的利器了。

吳振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么奢侈地仗對他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楊誠所擁有地物力和人力著實讓他驚嘆。從他來到襄陽起,從水路而來的物資便源源不絕的運抵襄城,優質地稻米和精良的武器,讓這所由三千新兵防守的堅城變得牢不可破。“不管怎么說,天一黑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一點了。”吳振翼伸了一下懶腰,總算有了一絲輕松。夜晚的攻城對于城外的兗州軍來說,將是異常艱難的,離天黑不到半個時辰了,只要熬過這段時間,襄陽城的壓力便可以大大的減輕了。兗州軍若不能一鼓作氣的攻下襄陽,便將再沒有任何機會了,對于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嗚……”號角之聲再起,吳振翼跺了一下腳,罵了一句之后向城樓外走去。雖然到現在為止,守城軍占了極大的優勢,以不到千人的代價,獲得了殺敵上萬的勝利。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夏侯超手里仍然有一萬多士兵,如果這些人全都有著拼死的決心,戰爭的天平便可能向另一面傾倒了。

“乖乖,夏侯超真是瘋了!”剛一出城樓,吳振翼便愣住了。只見離城兩百余步外的地方,黑壓壓的滿是敵兵,看樣子兗州軍恐怕能動的全到齊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前面一字排開的近千士兵,這些士兵人人身披重甲,僅露出兩只眼睛,手中握著一把長柄大斧,雖然巍然不動,卻讓人感覺到他們散發出的濃濃殺氣。

“鐵甲軍?”潘澤海也聞聲而出,見此情形也不由吸了口冷氣。對于夏侯超的鐵甲軍,他也略有耳聞。據說這些士兵人人力大無窮,極是彪悍,僅是身穿的那鐵甲便重達八十斤,加上手中的大斧便有百多斤。這些士兵雖然行動緩慢,不過卻不懼刀箭,與步兵對陣幾乎是所向披,就連一般的騎兵也奈何不了他們。不過他們畢竟負重太大,是以一但遇敗,便連逃的機會也沒有。若不是有絕對的把握,夏侯超是不會將他們派出來的,顯然這一次他是準備把所有的一切全押上了。

“咚……”鐵甲軍開始緩慢移動起來,弓弩手緊隨其后,弓弩手的身后,則是一隊隊舉著更加粗重云梯的士兵,場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面對這場生死決戰,任何人都輕松不起來。“這些人能打仗嗎?”觀察良久,吳振翼好奇的向潘澤海問道。看著他們連走路都如此吃力,不由得吳振翼不心存懷疑。

“如果你讓他們沖上城墻,你就會知道了。”潘澤海緩緩的說道,注意力已完全被不斷逼近的敵軍吸引住了。大戰一觸既發,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將在這一夜定格。
pisheng 發表於 2011-4-1 02:10
第二十三章 荊襄之戰·三十

"殺來了!楊誠殺來了!”殘陽西墜,天際一片通紅,恐的士兵一路嚎叫著狂奔上山。那真切的聲音傳遍四周,頓時引得人人注目。顧良洪為楊誠的人頭開出了不菲的價值,早已引得這里的每一個人爭相欲得,哪管自己是否有那個實力。

顧良洪此際正諸將在沙盤前推測著敵人可能來攻的方向,聽到聲音傳來,當即率先跑了出來,看著那名被人半架半拖而來的士兵急急問道:“你說什么?在哪里?”雖然不少人認為楊誠不可能會來,但他心里一直莫名的堅信著,此際終于有了消息,心里欣喜之余不禁有些緊張。要知道了戎馬半生,但要算起來,楊誠可謂是第一個能平起平坐的勁敵,之前的所有人都沒有擁有真正能威脅到他的實力。

那名士兵僥幸逃得性命,人卻早已嚇得癱軟,在顧良洪的連聲追問下,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不斷重復著那五個字。一直過了好一會,方才稍稍平靜下來,斷斷續續的將前后經過講述出來,卻也足足花了近半個時辰。原來他被楊誠打昏之后,楊誠并沒有問他一個字,只是將他丟棄在離事發地點三四里外,卻離兗州軍的第一道暗哨百步左右的草叢里。清醒過來之后,他一見周圍沒人,便沒命的逃了回來,至于夏云的生死他卻并不知曉,只交待了個下落不明而已。

聽完士兵的敘述,顧良洪皺眉沉思了好半晌,深深的吸了口冷氣。若這名士兵所說沒有隱瞞,那楊誠的實力未免太驚人了,單憑一人便能在舉手之間將數十名算得上訓練有素的士兵殺得一干二凈。而且這些人全是埋伏而出,反而被他們伏擊地目標殺得片甲不留。如此強悍的殺人手法,莫要說兗州軍中無人能及,就連聽恐怕也沒有人聽說過。他事前雖然知道交州人人善射,而又以楊誠為最,但卻仍然沒有想到會厲害到如此地步。

“楊誠只身出現。應該是前來查探軍情,后續大軍恐怕隨時都可能發動攻擊。”一名統領提醒道。雖然眾人也被剛才那士兵所說所震懾,但卻多持懷疑的態度,畢竟以他們的閱歷,一時根本難以接受。只是想到對方統帥既現,大隊人馬肯定隨后而至。

顧良洪回頭看著并肩而立的三名統領,其余二人皆點頭相應。自出征以來,雖然一直未受大敗,但現在他身邊的高級將領便只剩下這三人了。想到這里他不禁隱隱有些忐忑。他這一路浩蕩而來,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分散,雖然都是由他自己決定地,但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楊誠在不斷誘他分兵一般。他這一路的十萬人馬,攻城奪池現在留在身邊的也不過就四五萬人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已然不存,要是楊誠的主力全部出現……顧良洪打了個顫,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父帥,我看我們要立即加緊戒備。楊誠選在這個時候出現,絕對有他的用意。”顧祝升略有些擔憂的說道,看到眾人的目光皆聚向自己,又接著解釋道:“當日楊誠曾夸口說三日后取黃渠,而現在仍沒過此期限。我想……”

“你是說他會在子時之前發起進攻?”顧良洪沉著臉說道。他此前便是因為楊誠這句話。才力排眾議的將手中地大半兵力全數調來,三日雖然轉瞬即逝。卻耗費了他無數的精力和心思,等得便是楊誠到來的這一刻。現在這一刻終于等來了,他心里卻并沒有一絲成就感。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織了一張網在等楊誠投來。亦或是楊誠早就在這里撒下一張網,而且他迫不及待的鉆了進來。

顧祝升點了點頭,皺眉說道:“孩兒曾奉命對楊誠做過一番研究,發現他有一個極大的優勢是我們遠不能及的。”

“什么優勢?”顧良洪沉聲問道。這段時間他和眾將之間談得最多的就是楊誠和他手下的軍隊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才知道自己對敵人實在太不了解了。荊州本來是他此次出征計劃中的一個點綴,沒想到卻屢屢受挫,說不定連自己也要深陷于此。

顧祝升低頭整理了一下思緒,將目光投向了深邃地夜空:“從他到交州起,一直到參加征西之戰,他所參加或指揮的戰斗,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夜晚進行,而且皆取得了不錯的戰績。”說到這里顧祝升停了下來,看著乃父一動不動。

顧良洪及眾將皆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張志明和顧祝新進攻襄陽的部隊剛一渡河,便遭到楊誠所率地五百人突襲,張志明地一萬人馬幾乎被其一戰擊潰,直接導致顧良洪將夏侯超這員猛將增派到攻襄序列之中,這一戰便是在夜間進行的。而荊州軍在荊北現身以來,不斷對他們進行襲擾,其中也有不少是在夜間進行地。夜戰對兗州軍來說幾乎可以用陌生來形容,到荊州之前他們雖然并不是完全沒有遭到過夜襲,但那都是完全以擾或燒為主的小規模攻擊,難以造成根本的傷害。但這次在荊州卻完全不同了,荊州軍組織嚴密地進攻和在夜間仍能造成極大傷害的箭術,對所有人都留下了震憾的印象。

“所以我想,他們肯定會利用自己最拿手的夜襲,讓我們陷入混亂之中。”顧祝升沉聲說道,眼神中盡是憂慮。他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夜間做戰對他們來說是極為不利的,再加上黃渠周圍多是高山密林,對于這支主要由交州人組成的敵人更是占盡地利。他現在才想起當初夏云為什么會對他說,即使楊誠真的會來,也守此無益,實在是早已預料到這一局面。只是現在想要后悔,也是來不及了。

顧良洪沉吟片刻,對眾將說道:“你們現在就各自回營,緊守營盤,沒有我的命令。任敵人如何挑釁,也絕不可出戰。守住今晚,

再與之決戰!”對于自己的布置,顧良洪還是有一定只要各營不失,黃渠城周圍地戰略要點便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楊誠想要在自己眼皮底下攻下黃渠。也絕非易事。

眾將領命而去,只留下顧氏父子及幾名中軍將領。雖然早已明確職責,但顧良洪仍不放心,一一叮囑之后,才讓他們各自離去。中軍所在的這個山頭極為重要,可以俯瞰整個黃渠周圍的情勢,雖然他做過精心的布置,但現在他的自信心已經開始動搖。布置好一切后,他才緩緩踱到愛子旁邊。將手搭在其肩頭說道:“南面那五千騎兵我有些不放心,畢竟你帶了那么久,我看你現在就動身趕去。”

“您是讓我逃?”顧祝升一聽便明父親地意思,當下斬釘截鐵的說道:“兒子不愿離開父親大人半步,就算是死也要戰死在您的身旁。”以往在兗州時,顧良洪對他極多約束,又從不讓他犯險,對此他也多有怨言。只是這次出征荊州以來,父子時有交心,感情比起以前直有天壤之比。況且血濃于水,他哪里情愿在此時離開。

顧良洪自嘲的笑了笑:“癡兒,為父縱橫半生,你以為誰都能要我的命嗎?捱到天明若我還在這里,你便是擒殺楊誠的主力。看以后誰敢再小瞧我兒!”拍了拍顧祝升的肩膀后。沉默半晌后又道:“若萬一,我是說萬一。天明之后有不測發生……我在南陽還留下一些退路,五千騎兵應該可以保你平安抵達了。”

“父親!”顧祝升轟然跪倒,眼中淚花閃現。顧良洪扶他起來。略有些自傲的說道:“看看你,倒真是以為為父連一夜也守不住了?鹿死誰手,還未可定矣。就算荊州軍主力云集于此,沒個十天半月也休想輕言勝負,你就好好準備立功吧!”

顧祝升跡知顧良洪實為兩手準備,況且騎兵機動自如,雖然此處并不擅展開,不過偵察截殺卻是上上之選,當下也不再爭辯,只是心中暗下決定,若是其父被困,便全力來救。深深一拜之后,正要離開,又似乎想起什么,回頭問道:“父親,夏云會不會死在楊誠手里呢?”想及夏云此前很多有遠見性的建議,他心里竟然有一絲牽掛。畢竟這個人和他父親斗了近十年,以區區幾百烏合之眾,一直占據著上風,或許在某些事情上,真有他父親所不及地見解。

“若是不死,恐怕已經另投新主了。”顧良洪擔憂的說道。他這次是以不光彩的手段要挾夏云相助自己,又因心有顧忌而不敢重用,對自己的忠心當然可以想像。從心底里,他當然希望他已和其他人一樣,死在了楊誠的箭下,雖然少了一個人才,但也去了一個敵手。

“夏云應該不會叛變吧。”顧祝升遲疑的說道,畢竟他們手里還捏著夏云的家人,但夏云這樣重情重義之人,是不會輕易棄其不顧的。

“還是公子了解我!”正說間,一陣宏亮的聲音傳來,二人聞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踏來,幾名來不及通報地衛兵跟在后面,一臉的焦急。不是夏云,還會有誰。

“站住!”顧良洪大聲喝道,狐疑的看著夏云。正如他所說的,夏云若是不死,便只有投誠的一個可能,現在看到他活著回來,讓他如何不心生猜疑。“楊誠竟會放了你?”



夏云瞪了一眼拔刀指向自己地幾名士兵,后者竟被其凌厲地眼光嚇得連連后退。“老實說,我倒還真想投了荊州。免得回來受這鳥氣!”夏云憤憤的說道。

“這么說來,你真地落到楊誠手里了?”顧祝升急切的問道。他本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在這非常之時當然對夏云倍加關切。

夏云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假意向他投誠,保得了小命,而且還得知了一個天大地消息。”

“他這么好心讓你來給我們通風報信?”顧良洪警惕的問道。

夏云笑了笑,鎮定的說道:“我雖然表示順從他,他也不會這么快完全信任我。他讓我悄悄返回兗州救人,卻沒想讓我在半路上得知一個天大的消息,我制住監視我的人飛快的趕了回來,為得便是和大人做一筆交易。”

“誰又知道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呢?”顧良洪不緊不慢地說道。夏云這個時候出現,實在讓他難以決斷。

夏云嘆了口氣,憤然說道:“我的妻兒和兄弟的生死都在大人一念之間,若我要背叛大人,以前就不會屈服于你。成功失敗就在你一念之間,反正我人在這里。隨你怎么處置!”

“或許我們可以先聽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顧祝升建議道。

顧良洪沉吟半晌,才緩緩地說道:“什么交易?”一邊說,一邊卻暗中觀察著夏云每一絲神色變化,若是讓他發覺一絲有異,他便會毫不猶豫的下令格殺。

“楊誠,換我和我妻兒兄弟的自由。”夏云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你親筆寫信放了他們,只要此戰我地情報正確,此戰過后便由我帶此信返回兗州,從此我們各不相干。”

顧良洪看了夏云半晌。不停的來回走動著。“成交!”

西域

“咻……”箭矢破空之聲大作,將其他聲音完全掩蓋。那名騎兵將領高舉的手臂立即成為箭靶,一瞬間便被三只羽箭穿透,吃痛之下他咬牙強行揮下,突然覺得背后一痛,兩支羽箭先后中的。望著從胸口和腹下透出的箭尖,那名騎兵將領帶著無盡的不解墜入塵埃。

歐凌鋒本已認為此戰必死,但這突然而來的箭雨卻并非指向他們,成千上萬的箭矢猶如從黑暗的地獄中紛至沓來,無休無止。轉瞬之間便讓原本列陣嚴整

變得混亂起來。黑暗之中,只覺到處都有羽箭飛來,有多少敵人環伺在旁,饒是這些騎兵久經戰陣,也不由變得混亂不堪。

“殺!”墜地的火炬成為指路的明燈。歐凌鋒奮起余勇。大吼著向敵陣撲去。其他戰士眼見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更是士氣大振。雖然不知道這援軍到底從何而來,但卻人人拼盡全力的向敵人攻去。

“嗚……”低沉的號角之聲吹起,伴隨而來的是傳自親衛鐵騎陣后那隆隆的蹄聲。箭雨倏然而止。童福和歐凌鋒已沖入騎兵陣中,五百戰士緊隨而來。敵騎的混亂讓族戰士的靈敏發揮到極致,寒光四閃,鋒利無比地匕首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奏響了死亡之歌。戰馬受創的嘶鳴聲、騎兵落地后的哀嚎聲響成一片。族戰士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四處閃現,每到一處便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縱橫西域數百年地族,在向他們地敵人展示著他們恐怖的實力。

“一個不留,殺!”粗獷而自信地聲音響起,一隊隊挎弓持槍的騎兵沖入戰場。為首那人一身黑甲,舞著一柄丈長鐵槍左掃右刺,猶入無人之際。他身后的騎兵也是個個彪悍,比起謝爾多頓威震西域地親衛鐵騎竟毫不遜色。親衛騎兵們本就已現混亂之勢,若單單面對族戰士可能還有重組的希望,但卻突遇如此強敵的沖擊,頓時斗志盡喪。再加上四周一陣陣吼殺之聲不斷傳來,更讓他們生出身陷重圍的感覺,這支曾大敗烏桓鐵騎的強大力量終于潰敗了。

不到半個時辰,戰斗便已近尾聲。歐凌鋒混身浴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還是敵人的了,見敵騎已經四散潰逃,他也無力再追趕,便召集眾人,原地休整。清點人數后,心中不由暗叫僥幸,五百戰士還剩下四百四十七人,雖然大多不同程度受傷,但比起全軍覆沒來說,已是萬幸了。舉目四望,卻不見童福蹤影,想必是殺心大起,卻追殺潰逃的敵兵了。對于童福,他倒沒什么好擔心的,憑他的實力還真沒什么人能攔得住他。

安排好眾人之后,他不禁將目光投向這群突然出現的援軍來。說起來還真讓他疑惑不解,憑他們剛才杰出的表現,怎么也不像是無名之輩,可是任他想破腦袋,卻也想不出西域現在還有誰有這樣的實力。若要說是大陳派來的騎兵,那也幾乎不可能,大陳現在內戰正激,自顧尚且不遐,哪會理會他們的生死。正在思慮間,一隊十幾人的騎兵飛奔而來,為首的正是剛才最勇猛那名將領。

一及近處,那名首領飛身下馬,單膝跪在歐凌鋒身前,恭敬的拜道:“阿不敢拜見城主!”

“阿……阿不敢?!”歐凌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不敢當初被葉浩天逼走西域,從此便在北方草原游蕩,據聞他一直被烏桓和謝爾多頓追殺,幾乎已經滅族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阿不敢站起身來,告罪的說道:“蒲類國救援來遲,還望城主原諒。”

“哪里哪里!”歐凌鋒擺手說道,要不是他趕來馳援,今晚逐日之城便真是完了,他哪有怪罪之理。不過原本以為西域再沒有人能伸出援手的他,一時還難以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強援。“不是聽說你……怎么會?”

阿不敢笑了笑,頗有些感慨的說道:“這事我一直瞞著城主,實在是情非得已。當初被都護使所逼,我一氣之下便率整族北去,沒走多遠都護使大人便派人追了上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

“計劃?什么計劃?”歐凌鋒奇怪的問道。對于葉浩天,他是心存介蒂的,謝爾多頓便可以說是他放縱下的結果,若不是因為他代表的是整個大陳,說不定他早就將他趕出西域了。

阿不敢渭然說道:“都護使大人派人告訴我,西域已無發展余地,謝爾多頓卻可以向西大肆征伐,實力不斷增強。所以他要我北進草原,慢慢收納北方各部,以充實實力,希望有一天可以與之抗衡。而且之后他還一直供錢、供糧、供兵器,讓我可以在烏桓的強大壓力下得以生存。這一次也多虧他提前通知我,不然恐怕根本就趕不及了。”

“原來如此。”歐凌鋒感慨的說道,一時百感交集。葉浩天背后居然還來這手,這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不過想起來他也還真有遠見,西域歷經戰火,人口凋零,沒有數十年休想恢復元氣。而北方匈奴破滅之后,幸存的力量便分裂成無數的小部落,雖然實力較弱,但聚集起來卻不容小窺。阿不敢手下如此彪悍的騎兵,還真不是西域這種環境可以培養出來的。

“終于可以見到逐日之城的風采了,城主可否屈尊當個向導呢?”阿不敢望了望遠方,悠然說道。

歐凌鋒遲疑了一下,皺眉說道:“這當然沒問題,只不過……”謝爾多頓的親衛鐵騎雖敗,但卻仍有數萬大軍環伺左右,天明之后整軍來圍,便有可能連阿不敢也困于此地。

阿不敢負手而立,傲然說道:“城主放心,憑謝爾多頓的才智,現在應該已經在啟程回赤谷城了。”謝爾多頓手中的王牌一戰幾乎全滅,怪不得阿不敢會如此自負。

歐凌鋒猶有些不信,一邊引著阿不敢向逐日之城走去,一邊問道:“真的嗎?你這次帶來多少人?都護使大人也來了?”

“一萬精兵而已。”阿不敢淡淡的說道,神色之間卻極為自信。“至于都護使大人嘛,派人通知我后便回大陳了,現在恐怕已經和圣主匯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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