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70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2
第一百二十章 決戰洛陽·十四

陽城樓

孫堯安悠閑地坐在特制的軟榻上,左右則是二十余名負責城防的主要將領。“來,吃吃吃。”孫安舉起筷子,指著滿桌子的美食說道。洛陽的城防布置本就極是詳盡周密,他只花了一兩天工夫,便安排好了各項事宜。楊誠還未開始攻城,空閑下來這段時間他幾乎天天都要宴請各軍將領。席間他根本不提半點軍務上的事,只管與眾將海闊天空地胡吹神侃。各軍將領大多替換,這些新提拔起來的將領們卻也不知道孫安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開始極是拘束。這樣的宴會舉行了數次后,眾人倒是有些放得開來,在孫堯安臨時設在南城樓的住所里夜夜笙歌,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袁翰仍然是之前那副模樣,不過卻開始有些坐不住了。他除了負有監視孫堯安的任務外,自己也想見識一下他到底有水斤兩,可是這些日子下來,他已經有些頭大了。除了第一天雷厲風行的撤換將領,安排布置之外,其他時候的孫堯安根本就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特別是他數次打算派兵出洛陽受阻后,更是沒了一點樣子。每天兩三次聽取最新情報之后,其他時間他幾乎都在酒宴上。若不是擔心震動軍心,他幾乎都想要向鄭南風作出臨陣易帥的建議了。

醉眼惺忪的瞄了一眼略有些焦慮的袁翰,孫堯安嘴解露出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笑容。他這幾天倒不是借酒澆愁,更不是因為權力受限而故意消沉。他實在是閑得沒事做了,除此之外他簡直找不到其他可以消磨時間地方法。以洛陽這樣的堅城,兵精糧足,布置防御對他來說根本用不著動什么腦筋。要他去逐段巡視城防?有他幾個指派的幾個值得信任的將領便足夠了。反正沒事。他不如借此拉攏眾將,更可以向鄭氏示威,或可讓他以后地行動不那么束手束腳。

楊誠這個時候在干什么呢?孫堯安暗自想到,臉上不由有些意味索然的神情。單是防守洛陽的任務對他來說實在太簡單了,從之前獲得的情報來看,楊誠帶來的軍隊甚至還不到三萬,他又送上了四五十萬的饑民這個大禮。說不定楊誠還沒攻到洛陽城下,便已經被拖垮了。鄭氏限制他不能出城,那他當然就無事可做了。

從內心講,孫堯安對鄭氏是極其失望的。本來一副大好的形勢,竟然能搞成現在這副模樣。對于他的諸多策略又猶豫不決,鄭氏也不過如此而已。守住洛陽對他來說雖然毫無懸念,但鄭氏未來之路卻也讓他不抱什么希望。就算一時耗贏了朝廷,但卻再難有爭奪天下的可能,預計中數個月地堅守,足以讓對手吞并蠶食鄭氏除洛陽外的所有領地了。

雖然看到了鄭氏的滅亡,但他卻無可奈何。除了依附鄭氏外,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路好走。打下一片地域擁兵自重?以他現在的兵力和人望,又沒有各地世家大族的支持。那絕對會死得很慘;轉身投靠朝廷?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朝廷如今還有他的立足之地嗎?更何況數度敗于楊誠手下,已經被他視為奇恥大辱。戰士的高傲讓他絕不可能在一次勝利都沒有獲得的情況下低頭。汪甫業倒是勸他一起去做馬賊,做草原上最強大的馬賊,可這離他地夢想實在相差太遠了,即使是到了無可挽回的那一步,他也不愿意做出這一選擇。

唯今之計,他也只能先守住洛陽。然后走一步是一步了。鄭氏此次用他。其實也是在極度慌亂之下無奈作出的選擇。若是成功守住了洛陽,他恐怕又會被晾一段時間。又或是被派出應對最強大地敵人,逐漸被消磨殆盡。因為關中那一次的劣跡,鄭氏已經不太可能真正接納他了。這或許就是報應,早知道當初一刀結果了鄭仕明,現在又怎么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嗚……”低沉的號角聲突然響起,在一個個烽火臺的接力下傳遍了整個洛陽。

這是發現敵人時才會吹出的號角聲,宴席中地眾人雖然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但一聞此聲,卻皆是一驚。意外地被提拔地他們,早就想在這場擁有巨大優勢地戰爭中表現一番,穩固這平時只能出現在想像中的地位。對于敵人地進攻,他們也如同百無聊奈的孫堯安般極是渴望了。一個,兩個,絕大部分將領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邁著踉蹌的腳步想出去看個究竟。

“干什么!”孫堯安大聲喝道:“都給我坐下!能有多大的事?來,繼續喝!”

“孫將軍。”袁翰輕咳了一聲,見孫堯安竟然置軍情而不顧,便再也忍不住了。“敵人來犯,豈能繼續飲宴?這幾天孫將軍也該夠了吧!”袁翰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著難掩的不滿與憤怒。雖然他并不是鄭氏成員,但多年的生活已經讓他完全與鄭氏融為一體了,他當然不容許孫安如此將鄭氏的存亡視之兒戲。

孫堯安極是放肆地以眼角余光掃了一下袁翰所立之處,輕笑道:“遇事不亂乃為將者最基本的素質,若有敵情自然會有專司之人前來稟報,用得著將帥親臨嗎?袁先生不會連這些都不懂吧。軍中之

我決斷,不知兵者就用不著妄加干涉吧。”

這番話說得極是無禮,袁翰臉色也不禁為之一變。在鄭氏內部,即使是鄭南風也要尊他為二兄,何曾有人敢如此冒犯他。“哼!”冷哼一聲后,也不知道袁翰心里怎么樣的,竟然沒有再加反駁,只是悶坐在那里冷冷地看著孫堯安。

得罪就得罪了吧。似乎終于釋放出了長久的壓抑,孫堯安地臉上不僅毫無悔意。反而現出一絲輕松。他的游騎遍布在洛陽周圍數十里的地方,城墻上每隔三十步便設有一哨臺,不要說敵人,就算一支飛鳥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瞞過他的警戒網進入洛陽。雖然傳起鳴警地號角。但他卻根本用不著著急。就算楊誠真的來攻,他也足可以在其抵達洛陽城下之前半個時辰獲知詳情,之前的城防布置已經完備,即使他不在,也可以運轉自如。

“報……”沒一會兒,一名傳令兵便出現在門外。孫堯安如同一個勝利者般得意地昂起了頭,似乎是在向袁翰示威一般。后者卻直接將頭扭到一邊,對孫堯安近乎挑釁的動作完全無視。

“新安敵軍前鋒三千人,距洛陽三十里,仍在繼續前進。請大帥定奪。”

“再探。”孫安淡淡地說道,心里也不禁生出一絲疑惑。三千人?淘汰了老弱傷殘之后,洛陽守軍仍有二十萬之多,這三千人就算個個能以一當十,即使沒有高大的城墻,也難以構成什么威脅。楊誠該不是派這三千人來攻城嗎?那還不如直接讓他們自刎算了。



“伊川敵軍前鋒兩千人,距離洛陽三十四里,仍在繼續前進,請大帥定奪。”

“再探。”

“宜陽敵軍前鋒四千人,距離洛陽四十里。仍在繼續前進,請大帥定奪。”

“再探。”

接邊收到三次敵情之后,孫堯安倒是一如平常。其他清醒一點的將領卻有些躍躍欲試起來。敵人三路大軍出現,看似聲勢浩大,但總兵力也不到一萬。若不是知曉孫安也無權派部隊出城的情況,只怕此時已經是一片請戰之聲了。

孫堯安心里也不由生出一絲期待,看這架式,楊誠是準備開戰了。他當然知道這些只不過是楊誠試探用的。看看他到底會有什么反應。若是他置之不理。這三支前鋒便會在城外擇地駐扎,修筑營寨等待后續主力部隊的到來。單是這些。朝夕可成的,真正地進攻只怕還要在數日后。不過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楊誠既然已經拉開了攻城的序幕,那么他到底憑什么來進攻洛陽呢?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里,關于荊州軍三路前鋒的消息不斷傳來,孫堯安根本連屁股也不用抬一下,便可完全掌握敵人的動向。袁翰又恢復了老態龍鐘的模樣,閉目養神再不吱聲。反倒是其他諸將紛紛抱怨起來:楊誠這三路前鋒走得未免太慢了吧,一個時辰走的路程竟然只有十里多一點,宜陽那支前鋒稍稍快點,卻也不過十四五里。這哪里是在行軍,簡直就是拉出來散步嘛。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楊誠的三支前鋒終于抵達了洛陽十里之外,如同孫安預料那般開始擇地扎營。只有極少數將領注意到,發現這三支前鋒時距離洛陽各不相同,但他們卻幾乎同時抵達。若是巧合的話,倒也罷了,反之,那么這三支前鋒配合的默契便可見一斑了。要知道荊州軍只有少量騎兵,還全是用來傳信和偵探之用,即使依靠這些人不斷傳遞信息,要想完全協助三支前鋒地步伐,也是極為困難的。

“由他們去吧,我們不管。來,大家繼續喝!”對于朝廷軍隊的到來,孫堯安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一如平常般準備將宴會延長至午夜。

夜幕降臨,洛陽城周圍閃爍著星星點點地火光,任何想要在夜間逼近的企圖,都難以逃脫城樓上巡邏士兵警惕的雙眼。不過他們卻不知道,在更遠一點的地方,休息了一個白天的近十萬自愿幫助朝廷平叛的百姓們,正在夜色地掩蓋下悄悄趕來。

趙長河站在箕關外大道旁地小土丘上,看著從關門處魚貫而出地精銳士兵,意氣風發。

雖然在朱時俊的謀劃下讓他獲得了并州這塊據有山川之險地地盤,但他面臨的問題卻并不比鄭氏輕松,甚至還要更為惡劣。首先讓他頭疼的便是如何將這支軍隊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成為自己可以如意揮動的利劍。排除異己,安插親信,這些他早在長安時便已經著手布置了。等到他決定放棄潼關轉取并州時,可以說百夫長以上的將領。幾乎都被他換了個遍,否則哪里能夠做出如此重大地決定。

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句話本是沒有錯的。但應在趙長河身上卻恰恰相反。趙、史兩家雖然比不上鄭氏之流的大族那般人丁興旺,但兩族可用的子弟仍然不少,再加上他退隱地幾年一直在暗中經營,親信之輩絲毫不缺。將領雖可以肆意撤換,但士兵卻沒辦法再換了。他從潼關帶走的十萬京畿軍隊,甚至至少有七八萬是出于服從軍令的原因,真正歸心于他的,

比例實在少得可憐。京畿士兵的戶籍全都遷到了關遠,士兵中的躁動便真是難以壓制。雖然直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大量士兵暴動的情況。但趙長河卻越來越感覺難以控制起來。

并州本就是個爛攤子,要養活他這十萬大軍實在勉強。本來他是打著收買人心將并州變成自己堅實根基的愿望而去,但為了安撫住軍隊,他卻不得不采取了比之前的潘氏更加無情地搜刮。士兵的躁動,百姓的怨憤,幾乎讓他有些坐立不安起來。本來打算在并州征兵混雜在京畿軍中,以降低士兵暴動的可能,但苦于糧餉不足的窘境,這一計劃當然也難以實施。

就在這個時候,鄭家竟然找上門來了。本來他就打算向鄭氏低頭。用來換取一定的糧草物資,挨過目前的難關再說。但現在鄭氏走在了前面,他當然不愿放過這個機會。攻打關中?他現在是根本連想也不會去想。以現在手下士兵們的狀態,若是回到關中,恐怕朝廷只需一道圣旨,便可立即令這些士兵倒戈。要想有足夠的時間抓牢這支軍隊,他除了供應足夠的糧餉外,還需要將他們與關中地距離拉得更遠。遠離家鄉雖然會令士兵更添思鄉之情。但同樣也會因為距離的遙遠而難以生出逃跑的念頭。

敲鄭氏一筆是其次地。他更想要的是從鄭氏手中的大餅中撕下一塊來。填補自己日漸擴大的缺口。雖然鄭氏那些領地已經再也擠不出多少油水來,但現在又豈容得他挑肥撿瘦?更何況在劉虎即將平定渭北。隨時都可能出兵并州的威脅下,他再不有所行動,那便只能坐以待斃了。至于鄭氏,反正他早就想將其置于死地,此番背信棄義根本不會讓他感覺絲毫的愧疚。

“主公,劉虎派人送來一封信。”朱時俊風塵仆仆地趕來,臉色似乎有些憂慮。也不知道朱時俊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當初鄭氏多次拉攏他,甚至鄭南雨還與他頗有交情,可是他卻鬼使神差地毅然投向了趙長河。征北之戰讓他風光了整整十年,可是上天卻給他開了個天大地玩笑,本以為憑著赫赫戰功可以取代章盛,問鼎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大將軍之位時,趙長河卻被封了個高高的爵位,然后丟回老家養老去了。

好不容易因為章盛以其制衡三家而再度出山,但卻一下子把三家給逼反了,連趙長河自己也因平時太過跋扈而遭小皇帝忌恨,只得背上反叛之名企圖在亂世中渾手摸魚。不過這魚卻并不好摸,楊誠不到兩個月便將關中地混水給澄清了,趙長河還沒來得及進一步發展勢力,便失去了坐山觀虎斗的位置,直接面對來勢洶洶的劉虎。

朱時俊這一生隨著趙長河,也算是嘗盡了起落的滋味。他也算是個有些才華的人,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趙、史兩家雖是世族,卻在三家打壓下掙扎求存,既無自己堅實的領地,也沒有多少交往的世族,至于私兵,那更是少得可憐。朱時俊幾乎竭盡全力,也無法阻止趙長河走到今天這樣的窘境。想起那幾難好轉的前景,他這個趙、史二族的首席智囊也不禁黯然。

“劉虎?”趙長河顯然有些意外。趙史二家說起來和劉虎還有些淵源,劉虎能從一名小兵成長到今天的地位,若不是當初史達貴的賞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惜趙史二家的實力遠不如三家,自然也不可能像潘家那般將楊誠推上封疆大吏的高位。是以劉虎一到長安之后,便再與趙史二家沒有了瓜葛,甚至在趙長河再度出山后,堅定地站在了陳博一邊,與其對抗。而現在,雙方更成了戰場上的敵人,再無轉換的余地。

朱時俊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說道:“據我們的密探傳回的消息,劉虎得潘家之助,輕易便平定了渭北。可是他之前故意與潘家演雙簧,讓他們以為他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定渭北。實際上,他早已屯兵馮翊,隨時都可能進攻并州了。”

“潘家?這個消息倒還真是有趣,只是不知道可以在鄭南風那里換到多少東西。”趙長河露出一絲苦笑,撕開了信封。他在并州雖然并不好過,但卻一直關注著關中的形勢。以他的眼光,早就覺得潘家的兩次逃跑頗有些蹊蹺了,以前還道潘氏想要暗中保存實力,卻沒想到竟然投靠了朝廷。也不知道潘氏閥主潘澤林是怎么想的,莫非他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天真的認為這時倒戈便可以讓潘家得以保全嗎?對于陳氏的風格,他應該是非常清楚的吧。

“洛陽城易守難攻,鄭氏若真拖垮了楊誠對我們并沒有好處,到時恐怕還會兩面受敵。主公不會真的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鄭氏吧?”朱時俊皺眉道。他們這次可是要打鄭氏的主意,只要做出此事,雙方便再沒有一點再度化解的可能。鄭氏的衰落無疑對他們來說是個好事情,若是其度過這個難關,他們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當然……”趙長河笑了笑,展開信紙一看,不禁呆住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2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決戰洛陽·十五

天明將至,一個站在洛陽城樓高塔上的士兵正如雞啄米睡,間或又突然驚醒,緊張的探查模糊的周圍。洛陽城的崗哨每日六輪,每一輪士兵只負責警戒兩個時辰,這對他們來說算得上是相當輕松了。不過值夜仍然對絕大多數士兵來說都不是一件快樂的事,特別是黎明前那一崗,很少有人能精神十足的站滿這兩個時辰。只是孫堯安對于偷懶的士兵懲罰極是嚴格,即使再疲倦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在崗樓上睡覺,就算如這明士兵那樣打打瞌睡,那也得小心翼翼,一旦被發現,輕則一頓板子,重則連小命也不保。

“咦,那是什么?”一名士兵驚奇的聲音隱約傳來。洛陽城墻上這種臨時搭起的高塔每隔數十步便有一座,僅一面城墻便有上千座之多。即使是一百座里只有一個機警的士兵,任何人要想靠近城墻都極難不被發現。由于塔與塔之間的距離,不要說呼嚕聲,就算是稍稍大聲一點的嘀咕,也容易被臨近的高塔上的士兵聽到。負責警戒的士兵從各部抽調而成,孫堯安又故意將其打亂,絕不會有同營士兵相臨的情況出現,甚至每一次負責警戒,臨近的士兵都極少相同。一來士兵們相互陌生,不會因閑談而誤事;二來孫堯安又設下重獎給舉報的士兵,每座塔樓不僅得監視好自己所負責的范圍,還得提防或者監視著臨近的塔樓。

打瞌睡地士兵一驚,立即挺直了身板。雖然他只打了一會瞌睡。但若是被旁邊的士兵舉報,日子也絕不會好過。當然,一般臨近塔樓之間互相舉報的情況并不常見,這樣的舉報根本難以隱藏自己地身份。一旦被人獲知愛打小報告,那在士兵中便難以立足了。“什么呀?”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士兵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不由疑惑地向旁邊的士兵問道。

那名士兵卻并不回答,只是指了指城外,一臉的震驚。“不會吧,這是什么呀。”有了同伴的指引,這名士兵終于發現了異樣,當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氣,臉上浮現出與那名士兵相同震憾的神色。在洛陽城五里之外。一夜之間竟然又憑空出現了一道城墻!雖然因為距離太遠只能看到個大概,但那長達數里,突出地面近丈的東西,若不是城墻,又會是什么呢?

隨著天際那一縷金光射來,越來越多的崗樓發現了這道突兀的城墻。所有見到的人都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畢竟頭一天那里還是一片平坦的原野。甚至有的人驚疑之下,忍不住懷疑自己是記錯了還是眼花了,不住向旁邊的士兵詢問。一時間城樓上議論之聲四聲,往日最為清靜的黎明時分。竟然出現了鮮有的熱鬧。

“嗚……”一名士兵似乎有些忙亂,竟然拿起號解便吹了起來。不過這種情況卻讓他有些蒙了,吹得竟然是敵人來襲的警報。

“你不要命了!”左右兩座高塔上的士兵聞聲一驚。幾乎異口同聲的向他罵道。按孫安立下的規矩,發現敵情而不報,當斬!這其中一種情況,便是當周圍有士兵發現敵情并鳴號時,而你卻沒有及時地鳴號。當然,若是謊報軍情。那更是死路一條。

見到這名士兵吹響了號角。其他兩名士兵都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這當然應該算得上是敵情。但是除了那堵突然出現的墻外,連敵人地一個人影也沒有。若說是敵人來襲,似乎又有些不恰當。不過既然出現了這堵墻,那么毫無疑問,敵人必然就在其后。按孫堯安的規矩,十里之內出現敵人便要以敵襲視之。

“嗚……”同樣感到惶惑的士兵顯然不在少數,但在聽到有人吹響號角之后,他們便有些慌張起來。別人吹了號自己沒吹,事后追究起來,那可是死罪呀。無奈之下,便有不少人跟著吹響號角。這樣一來,其他人顯然也不敢再作猶豫,一時間之間號角之聲大作,上千號角齊奏,就連城中央的大鄭宮也清晰可聞。

“怎么回事!”孫堯安披著一襲睡袍沖了出來,一夜的飲宴并沒有讓他的精神有絲毫地萎頓。終日飲宴不過是他向鄭氏表達不滿地一種手段而已,他自己只是做做樣子,根本就沒有真地喝醉。長期領兵的他當然知道陣前飲酒是何等地危險,又豈會犯這樣低等的錯誤。當然,那些將領們倒有不少是真醉了。對于這個,孫堯安倒是毫不在意,甚至還有意識的加以推動。他早已將具體的命令下達到了百夫長一級的將領,除非楊誠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攻陷一座城門,否則有沒有這些將領都沒什么影響。

他對洛陽的城防極是放心,否則哪會將自己的住所搬到了最前沿的城樓之上。莫要說楊誠,就算天下任何人來攻打洛陽,也絕沒有短時間內攻陷任何一座城門的可能。孫安之所以輕易放棄了洛陽周圍諸多要地,連一個兵也沒有派去駐守,除了鄭氏以防為主的策略外,便是以洛陽城防之堅,都是其他地方遠遠不如的。既然決定要拖,他當然不會浪費任何一點力量。

“不知道,號聲是從西城那邊響起的,想來一會就會有人來報吧。”一名常值在旁的副將恭敬地回道。

“西城號角一片,難道十里之內竟然都出現敵情了嗎?”孫堯安微微皺眉,表情也不由有些凝重。“你親自去一趟,盡快把詳情報回!”想了想,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他雖然嚴令發現敵情的人都必須及時示警,但這幾乎由整個西城所有號角所發出的音量卻讓他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尋常了。洛陽乃天下之中心,比帝都長安猶要繁華。百余年前城池便比長安城還要大了。東南西北每一段城墻都超過了十里,雖然地勢平坦,視野開闊,但首尾仍不能以目視。若非大規模的敵情出現。斷不會引得全面示警。

副將離去后,孫堯安也坐不住,竟然令左右取來他已經數日未曾穿過地披掛,全副武裝地打扮起

.騎兵,馬不停蹄的向西城方向趕去。



滿城地軍民似乎都被這示警之聲震動了,平時并不見多少行人的街道上此時聚滿了人群。一見到行色匆匆的孫堯安一行,紛紛大聲詢問,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孫安自然沒有閑心去理會他們,當即命令親衛在前強行開道。

“哎呀。”一個步履蹣跚的老頭避閃不及。被親衛們的皮鞭一帶,便摔倒在地。親衛們毫不為意,孫堯安卻是微微一愣,接著眼光一寒,勒馬指著那個老頭喝道:“拿下!”

雖然覺得西城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但孫堯安此時卻并沒有亂了方寸,仍然保持著鎮定與冷靜。洛陽城中的無關百姓已經被他驅趕一空,除了有一定職業的將領外,甚至其他士兵家中的老弱都被趕走。留在城中的,除了權貴將領地家眷。便只剩下壯漢與健婦這些可以助他守城的百姓了。這個老頭衣著樸素,當然不會是權貴家人,此時出現在這里豈不蹊蹺?

前行的親衛聞聲紛紛調轉馬頭。沒有絲毫猶豫地沖了上去。“饒命啊!饒命啊!”那個老頭被兩名親衛如同拎小雞般的架了起來,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孫安卻是露出一絲冷笑,那聲音哪有蒼老之態,明明是個年青的男子。

親衛們聞聲也是微微一愣,立即便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用孫堯安吩咐,便一把扯下其偽裝的行頭。果然是一個面色驚慌。年約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奸細!”圍觀的百姓均是一驚。不少人見狀更是低聲驚呼起來。他們可以親歷了那場親友離別的日子,自然知道城中出現這樣地人會是什么身份。

“大帥饒命啊。小人冤枉,剛才有個人給我一兩銀子叫我裝成這樣,小人一時貪心便答應了。小人就住在附近,有人可以作證的,絕對不是奸細。”還沒開始逼問,那青年男子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地招了。

孫堯安微微皺眉,憑他的眼光,心中已有八九分肯定此人沒有撒謊。一兩銀子,對于此時地百姓來說也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對方叫這人扮成這樣,到底是想要作什么呢?還沒容他多想,背后風聲乍響,一道人影從圍觀的百姓中飛身而起,如閃電般直撲高坐馬背的孫堯安!

“信中說的什么?”朱時俊見趙長河表情復雜,不由微有些疑惑。

趙長河露出一絲苦笑,將信遞給朱時俊道:“你自己看吧,看來我們有些麻煩呢。”他一直小心提防著劉虎,但卻仍然小看了他,若不是朱時俊剛才說起,他根本沒想到劉虎早就對他虎視眈眈了。更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竟然完全摸透了他地心意,在這關鍵時刻將此信送來。

朱時俊展開信紙一看,也不由一愣,只見信紙上龍飛鳳舞寫著兩句話:老賊,洗凈脖子等爺來宰吧!想取河內?你有這個命來消受嗎?

前一句話雖然有些粗俗,倒還沒什么。畢竟現在他們與劉虎算得上是死敵,趙長河甚至在進攻并州前誘殺了劉虎地心腹愛將,駐守蒲坂地陳山,雙方的仇怨更是無法化解了。劉虎雖然平時比較低調,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但卻極是護短。特別是神威營地將士,更是他的心頭肉,傳聞他唯一一次沖撞陳博,便是因陳博想要將宦官監軍派駐神威營中。雖然這事真假無法求證,但在陳博派出大量宦官監察各軍時,唯有神威營沒有卻是有目共睹的。

后一句話卻讓朱時俊有些疑惑,按說這信再快也是在三天前寫的,那時鄭南雨才進入并州境內,還沒到晉陽呢。雖然之前他們便有取翼州的想法,但卻完全沒有確定下來。一則是鄭氏在冀州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連向有驍勇之稱的譚淵也被陷在其中難以自拔,過早的惹怒晉州對趙長河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二來冀州被鄭氏搜括得極是饑貧,趙長河又不能像楊誠那樣,明目張膽的將主意打到那些豪門大閥身上。雖然冀州那些大族向來與趙氏不睦,甚至有些還結過仇,但趙長河若是真取了冀州,第一步要做的恐怕就是爭得他們的支持。

真正讓他們下決心取冀州的,是鄭南雨帶來鄭氏決定死守洛陽以拖垮楊誠的消息。楊誠的兵力不多,但是即使再怎么看不起其出身,此時恐怕也沒人敢小視他了;洛陽雄兵二三十萬,城池堅固,又有名將孫堯安,實力當然也不算弱,表面上看甚至比楊誠還要強得多。但趙長河雖然不知道洛陽的詳情,但卻早知鄭氏不會完全放心的讓孫堯安放手施為,正如他的軍隊中也沒有一名掌握大權的外姓將領一般。世家大族的致命要害便是難以信任外人,這一點很多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想要化解這一缺陷,卻也需要難以想象的勇氣。即使是趙長河自己,也沒有這個勇氣。以己度人,一直都擔任文官的鄭南風當然也會如此。

束手束腳的孫堯安,對上正士氣如虹又頂著朝廷名義平叛而名正言順楊誠,趙長河與朱時俊幾乎一致認為洛陽之戰必將延續一段時日,或許三五月,甚至一年半載也不出奇。這段時間里,鄭氏主力全被困于洛陽,根本騰不出手來管其他事情。這簡直是他取冀州的絕佳時機,莫說他本就與鄭氏有仇怨,就算雙方是盟友,他恐怕也會當仁不讓的將在其背后捅下這一刀了。

可是很顯然,劉虎竟然早就知曉了他這一目的,在他正要進一步擴張實力時送來一紙威脅。這當然是赤裸裸的威脅,更是讓他們不敢掉以輕心的威脅,因為劉虎同樣是個讓人不敢小視的敵人。

冀州這塊大肥肉已經擺在了面前,但取與不取卻同時難住了趙、朱二人。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3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決戰洛陽·十六

一道人影實在太快,眾人不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已逼三四步左右的距離。孫安雖然因那青年的話略有些警惕,但卻根本沒有絲毫察覺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直到感應到那刀鋒劃過的微弱氣息,已經根本來不及閃避了。饒是平日處事不驚的他,此刻臉色也不由在瞬間變得煞白。連想都不用想,他已經知道來得到底是什么人了。他臉上的鐵面具便是拜此人所賜,若說天下有什么人能逼近他到如此地步,而不被他發現,恐怕就唯此君而已了。

“刷!”森冷的刀光突然閃現,令所及之人無不閉目以避。孫堯安的反應雖然也不慢,但畢竟距離太近,血光飛濺時,刀鋒已從他肋下劃過。一股涼意傳到大腦時,孫安竟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慶幸,若不是在那電光火石間他幾乎條件反射般的微側身子,僅這一刀便可斷其脊柱,令他當場斃命。

不過現在還遠不是慶幸的時候,對方雖然因這一刀竟沒能完全湊效而略感意外,但卻毫不遲疑地再度攻來。孫堯安也不愧是個強悍之人,雖然身受重創,但仍咬牙挺住,使出全身余力在馬腹一蹬,整個人已向外撲出,堪堪避過了屠一萬的凌厲一擊。這時他已經完全無遐去想其他,比起上一次,這一次更是讓他深刻體會到那種為生存而掙扎的感覺。屠一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恐怖的存在,他最引為得意地氣機感應竟然對其完全無效。若非是早有提防,否則屠一萬無疑是他最不愿面對的敵人。可是這樣的對手,又怎么讓他有所提防呢?

戰馬悲嘶,眼耳口鼻同時滲出鮮血。摔地而亡。孫安這一蹬,力道竟是如此之大,若是在平時恐怕已引得旁觀之人一片贊嘆。不過現在卻不是表演,親衛騎兵們被戰馬的悲鳴驚醒,雖然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卻毫不猶豫地向孫堯安處聚攏。作為貼身侍,無論何時都是以保護主人為優先選擇。這批新挑選地這批親衛隊,雖然遠不及孫安傾注數年心血而幾乎盡滅于楊誠親衛營那場伏擊中的親衛,但卻也是整個河東鐵騎的精英,訓練有素。進退有據。

與孫堯安和屠一萬這般境界的高手相比,這些精銳的戰士卻又相差太遠。在第一個親衛騎兵增援孫安時,他們兩人已經快如閃電地交手了十余次。屠一萬占盡了先機,刀刀都是指要害,打得孫堯安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拼命防守。若是公平比試,兩人的搏殺水平實則相差不大,可是一著失利,另一方卻再難有扳回的機會。若是依現在的情形發展下去,回援的親衛戰士們根本無法阻止屠一萬將孫堯安斬于刀下。

“叮!”一聲脆響突然響起。正要趁勢對已再無力可避的孫堯安做出最后一擊時,屠一萬卻突然感覺一股寵大無匹地殺意襲來。他對氣機的感覺比起孫堯安來也毫不遜色,自知來了強敵。當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其對手,拼了命的想要完成他對劉虎的承諾。可惜事與愿違,就在他刀鋒離孫堯安僅數寸時,一根枯木般的手指似乎憑空出現,只見其在他刀身輕輕一彈,便有一股難以抗衡的力道強行改變了刀鋒的走勢。這股力道甚至連屠一萬自己也難以抗衡。竟身不由己的隨著刀勢斜走幾步。雖然勉強站立。心中卻有一種氣血翻騰的感覺。

屠一萬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微甜的喉頭。打量起這個半路殺出地強橫敵人來。只見一個老態龍鐘的老者立在孫堯安向前,袖著雙手,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一雙死魚般地眼睛也同時打量著屠一萬。不知為什么,對方的眼神竟讓屠一萬生出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那眼神中似乎包含著極度的厭惡,似乎兩人有著數世的仇怨一般。

“閣下是?”屠一萬當然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厭惡自己,即使這人是孫安的至親,也斷不會有如此深切地厭惡。這種感覺難以言喻,卻讓屠一萬暗生戒心。他雖然身懷絕技,但生性卻并不好斗,若非他地父親死于非命,恐怕他這一生會非常平淡地過下去。即使是在他父親死后,他與人比拼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但所對地卻無不是高手。憑著他敏銳地感應對手氣機,并近乎完美地掩藏住自己的氣息,實戰經驗的缺乏并沒有對他構成多大的影響。

所交手過的人中,只有古山讓他生出無力對抗的感覺。直到現在,古山對他來說也是一座云霧繚繞的高峰般的存在,他的靈力技巧在他面前根本毫無作用。直接,難以抗拒的直接,這便是他對古山最深刻的印象。樸實無華的進攻,卻是最有效的。但眼前這個老者給他的感覺,卻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威壓,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更要命的是,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氣機,但偏偏卻如同束住手腳無法作出適當的應對。古山只是讓他感覺到無奈,但這老者卻讓他第一次生出了直指生命的威脅。

看了一眼那老者腳下的孫堯安,屠一萬不由暗叫可惜。孫堯安這一次完全是靠其豐富無比的實戰經驗救了他,雖然屠一萬的每一刀他都無法避過,但卻偏偏極為高明的避過要害,雖然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屠一萬砍出了十幾刀,而且刀刀命中,但卻沒有一刀傷到其致命之處。十幾次

涌的鮮血幾乎讓孫堯安變成了一個血人,再無往日的暫時倒算保住了一條命。若是那老者遲來一步……屠一萬毫不遲疑的摒棄了這個極為誘人的想法,現在的孫堯安再也無力反抗,可是自己也再沒有機會揮出這最后一刀。如何應對眼前這個強敵,才是他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

“討厭地靈族。”來的人正是袁翰。他雖然負責“保護”孫安。但不知為什么卻從不靠近其十步以內。是以這次孫安急奔西城,他只是不緊不慢的墜在后面,直到屠一萬陡然出現時,才急忙追了上來。聽到屠一萬的詢問。他卻毫不理會,那雙看似無神地眼睛瞄了一眼在他腳邊渾身上血的孫堯安,冷冷的冒了這么一句。

屠一萬聞言不禁微有錯愕,連奄奄一息的孫堯安也微微睜開了一只眼睛。靈族,天下間最神秘的一族,非靈族之人,不得使之聞族中之秘,違者將受靈族舉族追殺。從知道自己是靈族一員時,他便不止一次的聽到這嚴正,甚至帶有一絲威脅意味的警告。但袁翰卻直接道出了這個連楊誠、劉虎之流也未曾聽聞過的名字。若說他也是靈族之人吧。斷不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兩個字來;若說他不是,從他的語氣中卻偏偏顯示出其對靈族的熟悉,甚至一交手便知道屠一萬靈族地身份,要知道靈力的感應,唯有靈族之人才可以辦到。

“自刎吧,否則你一定會后悔的。”袁翰并沒有趁屠一萬發愣時下手,丟下這么一句極盡狂傲的話后,竟然轉過身去,看了看孫堯安,表情中帶著一絲猶豫與不屑。以他的眼光。當然知道孫安巧妙的保住了要害,可是這卻并不代表他已經真正撿回了性命。他身上那十余道傷口,幾乎刀刀見骨。若不及時施救,用不了一會孫堯安便會血盡人亡。

對于袁翰的狂傲語氣,屠一萬倒也沒感覺到什么驚訝。雖然雙方的交手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他已經清晰地認識到雙方之間如鴻溝般的差距。不過他又豈是以強敵一言而自之人,見對方背對自己,當機立斷。抬手便已發動了藏在袖中地神臂弩。三支短矢疾馳而去。屠一萬也猶大鳥般縱身高高躍起。如來勢般迅捷地撲向了一側的房屋。雖然楊誠送他的這具神臂弩威力絕倫,但他卻不敢對其抱有任何一絲指望。對方地強悍讓已經讓他無法生出絲毫僥幸之心,能夠逃得性命,便是天大的幸運了。

聽得背后破空之聲,袁翰冷哼一聲,連頭也不回,只是微微一側便避開了這致命一擊。不過他卻并無追趕之意,只見他長袖一甩,袖尾指過孫安的身體,卷起一蓬血雨直襲屠一萬背心。倒是圍在旁邊的兩名親衛士兵受到了死神的親睞,根本毫無所覺的他們頓時中矢,一人被洞穿腹部,另一人兩矢同中,幾乎立即斃命。

屠一萬在空中微微一顫,身形踉蹌地落在了屋頂,接著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眾人地視線之中,只是動作已無來時那般靈活了。親衛士兵們見狀不由有些躊躇,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追吧,雖然對方難以敵過這兩百精騎,但這一帶房屋密集,根本難以讓他們發揮真正實力;不追吧,他們可是孫堯安地親衛隊,現在主人受此重創,若是沒有一點作為,今后即使孫堯安不加責怪,但在河東鐵騎中恐怕也再無顏面了。

“把這些人全抓起來,不得讓此事走露了任何風聲。你們兩個速去大鄭宮請太醫來!”袁翰地話頓時令親衛騎兵們如獲大赦,雖然平時因為孫安而對其極是厭惡,但此時卻毫不猶豫的執行其命令來。說完話后,袁翰卻是微微皺眉,嘆了口氣之后立即蹲了下去,十指如飛,在孫安全身不斷點著。他并不是不想去追屠一萬,相反,他此時簡直對屠一萬有著殺之而后快地憤恨。雖然他和孫堯安互相都不對眼,但孫堯安畢竟是他要保護的人,此時竟然被屠一萬傷成這樣,這簡直就是當面刮了他一個大耳光。可是他若是追去了,那孫堯安便必死無疑,孫堯安現在對鄭氏仍有重要的價值,他當然不能聽任其死去,而且還是在自己的面前。

陰差陽錯之下,屠一萬才僥幸撿得了一條性命。不過他臨走時受了袁翰一擊,卻也絕不好受,奔出里許之外后,口中鮮血如泉而涌,竟直墜在一個小院之中昏了過去。

而此時的洛陽城中,卻已經亂了套了。圍觀地百姓足有三四百人。而且周圍街道也因敵襲號聲而聚滿了百姓,親衛騎兵雖然是河東鐵騎的精銳,但要同時抓住這么多人,哪里能完全辦到。若是讓他們將這些人全殺掉。恐怕還要來得有效些。隨著上百圍觀百姓的逃散,作為洛陽諸軍統帥的孫堯安當街遇刺,生死未卜地消息頓時漫延開來。這個消息無疑是一滴水珠濺入了滾燙的油鍋中,平靜了數日的洛陽城頓時炸開了。



楊誠正立在土墻后剛立起的高臺上,身旁一面繡有“楊”字的大旗迎風招展。雖然他背負著雙手,一副悠閑的模樣,可出城探查的叛軍斥卻無一人敢靠近這里。人的名,樹的影,就算根本無法確定楊誠是不是在這里,但有楊誠射殺鄭志愉的消息在前。稍有理智地人恐怕都不敢

楊誠五百步內了。

感覺到洛陽城中的混亂,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楊誠卻是大感好奇。他之前兩度暗中潛到洛陽城附近,仔細觀察了洛陽城防,可是卻實在找不到一處可以下手的地方。雖是敵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孫堯安所設下的城防,比起當初他和劉虎在長安所做的,猶要高明得多。

礙于雙方實力的差距,他倒沒有立刻攻城的打算。只是想著暫時依靠幾個城池還算堅固的郡縣與叛軍對峙,再徐徐圖之。不過他沒想到孫安竟然如此對待洛陽的百姓,以至于他收容的數十萬饑民人人均積極要求為進攻洛陽出一分力。饑民人數雖多。但可用地卻遠不及一半,但勝在人心可用,楊誠便決定因勢利導,充分發揮這些百姓的力量。

叛軍死守洛陽的用意已經無庸置疑。不得不說,這一選擇有其高明之處。雖然叛軍傾剿而出有著極大地把握打敗荊州軍,但同時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畢竟現在也經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了這支實際上出自交州的步兵勁旅。更何況鄭氏面對的還遠不止荊州軍這一個敵人。潘、顧二家在大傷無氣后的淡出。讓他已經沒有了可以憑恃的盟友了,四面皆敵地情況下。鄭氏看似強大地實力其實并不能讓其占有多大地優勢。保存實力,理所當然的便成了其考慮地頭號問題。

可是孫堯安為了節省糧食,讓洛陽城可以在沒有外界支援的情況下堅持更長的時間,卻做出了一件足以改變戰局的事:搜掠并驅逐百姓。這一招雖然很毒,甚至足以令荊州軍不戰而退,但正因其太毒,鄭氏便也免不了受其害。利害相較之下,楊誠與鄭氏所得出的結論是完全相反的,鄭氏只當這群百姓為累贅,并把這個累贅作為武器拋向了楊誠,以耗盡楊誠的糧草。但楊誠在交州四年,卻深知百姓被真正調動起來后所發出的巨大力量。別的不說,就說交州那遍及諸縣的官道,若是在其他州郡,只怕耗盡無數錢糧也不能這么快建起,質量上更是難以相比。

一個百姓的力量很小,但是無數百姓的力量卻大得令人難以置信。就如這道長達十里的土墻,雖然它高還不到一丈,墻身也談不上堅固。但在近十萬百姓齊心協力相助之下,一夜之間便可挖出一道深壕,筑成一道土墻。沒有皮鞭的抽打,沒有臨工的呵斥,其效率和速度卻不比強逼同等數量的壯漢遜色多少。這,才是楊誠真正的殺手锏,足令天地變色的百姓之怒!

“大人,聽聞大人征集民夫,仍在洛陽境內的關中降卒紛紛來投,在新安城下已聚五千之眾。”張晉根在兩名士兵的扶持下緩緩登臺,大病初愈的他臉如白紙,雖然楊誠一再讓他繼續修養,但楊誠兵鋒已到洛陽,他哪里還能坐得住。

楊誠接替兩名看護士兵,親手扶住了張晉根。“這里風大,有事叫人通知一聲就可以了,你怎么跑來了。”楊誠皺眉輕責,對張晉根的固執也有些無可奈何。

“我們要不要留下他們呢?”張晉根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楊誠的責備一般,望著前方的洛陽城自顧說道:“糧食已經越漸不夠了,就算全都喝粥,恐怕也支持不住。這五千人還只是一部分,若是消息傳開,恐怕還會有更多人涌來。這雖是好事,可是卻也是個大大的難題。”在交州,張識文是楊誠的管家;到了戰場,張晉根和咨事營便成了總管一切的大管家了。錢糧調度,傷殘陣亡將士的安排,百姓安撫,軍械兵甲……除了不用親臨前線外,幾乎所有的事都需要咨事營居中調度。

楊誠聞言也不由嘆了口氣。現在他最頭痛的,就是這糧草問題了。當然,只要有戰爭,糧草便永遠都是一個逃不脫的重要話題。可是之前的諸多戰爭,糧草問題都遠不如這次嚴峻。洛陽數十萬饑民與五萬大軍已經吃了好幾天粥了,雖然士氣還沒受到什么影響,但總歸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要是真打起仗來,不能吃飽的戰士如何能發揮其全部實力。

說起來這糧草他現在倒也不是很缺,之前關中兩座巨型糧倉中的糧食都被搬入了內城,并沒有遭到叛軍的洗劫。作為大陳帝國戰略儲備的這批糧食,足以讓他支撐到南方的水稻成熟。但關鍵是,運輸補給完全跟不上。照理說交州商會擁有大陳最為龐大的車隊,運輸能力甚至不遜于三家當初為補給關中叛軍的那支車隊。

可是現在劉虎在渭北還有著數萬大軍,加上潘氏那批降兵,數量便超過了十萬,他們所需的軍糧也全都需要從長安運去。如此一來,交州商會的車隊便要負責從交州到關中,從關中到渭北,從關中到洛陽這三條運輸線,同時還得保持大量的商業貿易,以賺取利潤維持商會的運轉。雖然接收了關中幾乎全部的馬車,但如此龐大而漫長的運輸,也大大超過了其極限了。

“來者不拒,全都收下!”楊誠咬了咬牙,決然說道:“十日,我們要趕在十日內筑起一座牢籠。鄭氏想要死守,那我就滿足他們!即使他們后悔了想要出來,我還不同意呢!”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4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決戰洛陽·十七

"一千兩!”陳博大聲喊道,示威似瞥了一眼不遠處那華貴的青年公子。陳順坐在旁邊,一邊給給陳博扇著扇子,一邊頻頻加入雙方的眼神拼殺之中。唯有裴成奇坐在那里,臉上一直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至始至終都沒說一個字。

拜訪過張識文后,陳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游興大發。原本再盤桓一兩日就該走了,否則皇帝巡幸的船隊抵達長沙,他這個正主卻沒出現,恐怕那些早就急不可耐的朝臣們立刻就要鬧翻了天。可是陳博卻根本沒把這放在心上,獨斷專橫的雇了兩輛馬車,當天便去了蒼梧。在蒼梧轉了一天后,緊接著又去了南海。平生第一次見到大海后,陳博自然興奮得望乎所以,就連隨行的陳順和四個護衛也是新奇、震憾。

在海邊足足呆了兩天后,陳博仍是意猶未盡,竟又想隨著商會的大船去珠崖。陳順雖然一向都不敢逆陳博之意,但這次卻也不敢再一聲不吭了。從南海到長沙,即使快馬疾馳也得兩天,若是雇馬車,就算日夜不停也只能勉強趕在船隊到長沙時趕回。不過他哪勸得住陳博,最后還是裴成奇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好言勸說之后終于說動了陳博。要是陳博不能按時回去,那些大臣們只怕會把荊州給翻個底兒朝天來,甚至再拖久一天,連交州也不能幸免。作為楊誠的朋友,他當然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面。

好不容易雇到了馬車。連夜趕到安平時,陳博卻又不肯走了。在返程地路上,他們聽了不少安平今日會有盛事的傳聞,陳博畢竟是少年心性。當然喜歡熱鬧新奇。而這一盛事,便是由交州商會組織,一個月才有一次的競拍大會。說起來這競拍大會,也還是張識文執掌交州后才有的新鮮事兒。自從楊誠平定交州,葉浩天定下重商之策后,極低地賦稅和相對太平得多的環境,以及大量從海外販來的新奇珍寶,當然還有后來日趨完善的各種原料生產及加工,這一切對于天下各地的商人來說,都是一個難以抵擋的誘惑。

隨著交州的名聲越來越大。來往的商人當然也就越來越多。交州雖然發展迅速,但卻哪能滿足如此多的商人的需求,于是便逐漸出現了貨物供不應求地局面,商人們為爭搶貨源,幾乎是挖空了心思。葉浩天在時,往往根據對方背景以及一些長遠的利益作為衡量,由此來判定貨物賣給哪些商人。還別說,這一招雖然并不怎么公平,但卻令交州得到了更加迅速的發展,同時也令交州商會逐漸打入交州以外的各郡縣。逐漸擴大了實力。

但張識文來到交州時,各方面的發展已經趨于成熟,與交州以外的其他勢力之間也漸漸成為互相依互的關系。再不用像之前那樣需要巴結別人。是以當那些商人們如往常般的找到刺史府時,張識文開始還耐心接待,但到后面知道刺史府易主的消息后,越來越多的商人都涌來了,巴望著與其搭上關系,以便能夠涉足以往難以進入地利潤豐厚的行業。每天成百上千的商人求見。簡直讓張識文不勝其煩。經過深思熟慮之后。他便決定一改之前葉浩天地作法,以公開競爭的方式來解決商業分配的問題。

畢竟當時的交州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而且張識文又遠不如葉浩天那般熟悉各地的勢力情況,要想像葉浩天那樣準確的權衡利益得失,根本就是不可能地。倒不如借此彰顯官府地公平公正,一來讓交州地商業在競爭中得到更好的發展,二來也可以丟掉這個沉重地包袱,要知道最初那一兩個月,僅是這些商業上的問題便要占卻他大半的精力,讓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處理政務。

沒想到這一舉措一出,竟然獲得了絕大數商人的擁戴,就連預想中會得罪一批“老關系”的局面,也沒有出現。事后張識文才知道,那些通過官府而獲得獨占某一行業的商人們,雖然獲得甚豐,但卻有不少都被葉浩天盤剝去了。一年辛苦下來,賺得最多的反而是刺史府,這簡直讓那些商人有口難言。若是不拿出大半利潤給葉浩天,那么便只得與其他商人去競爭那些利潤相對較低的行業,不論精力消耗和風險都要大得多。給了葉浩天吧,那自己卻也差不多是在為他打工。要知道葉浩天在他們眼里,簡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往往虎口一張,你還不能討價還價,否則付出的代價更大。

當然,葉浩天雖然大肆敲詐這些外來的商人,但也并不是殺雞取卯般的讓其無利可圖,否則哪會有如此多的商人往交州跑。而且他也不是見人就敲,整個交州的全面發展才是他所關注的。在他一手大棒一手胡籮卜的作法下,交州的弱勢行業得到了快速發展,而太過熱門的行業也得到了恰當的控制,全然在其掌握之中。對于葉浩天這種高明的手法,繼任的張識文也是自嘆不如,若是交州最初時便由他來主政,雖然也會日漸繁盛,但絕對不會達到如今這種程度。

當然,葉浩天詐來的錢雖然足以讓他成為巨富,但除了日常相比楊誠而顯得奢侈多了的生活外,其他的錢也只是過過手,全花

誠的飛虎營身上。否則以楊誠的為人,哪里會對此問。那些被詐的商人哀嘆自己是在替葉浩天打工時,卻不知道葉浩天其實也是為別人打工而已。相比之下,他還更慘,惡名全背了去,真正得利的人卻在一旁悠哉游哉。不過他這些哀怨卻也無處訴說,往往還沒開口楊誠便會興致勃勃的找他切磋切磋,還美其名曰是幫他進步。

張識文自知在這些方面遠不及葉浩天。是以在征得各方意見后,由商會牽頭,官府認可的競白大會便應聲而生了。開始地時候這競拍大會只是針對于那些實力較大的商人,兌拍的內容也只是取得交州一些特色行業的代理權利而已。不論背景和實力。唯出價高者得。而且必須是由商會發帖邀請地,方才有資格參加,對于那些信譽欠佳的,往往連參加的資格也沒有。

不過到了后來,競拍大會的范圍也開始漸漸擴大。從大宗商品交易,到一些奇珍異品,甚至房產店鋪之類,幾乎都囊括于其中。競拍大會的時間,也從最初的半年一次,逐漸增至一月一次。甚至有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還要專門增開一兩次。參加的人員也由邀請轉為自愿,只要不是被列入不受歡迎名單中的商家甚至私人,都可以參加。交州商會最近投入了大量精力承擔荊州軍的補給后,很多原來由商會獨占的行業也因無力顧及開始放出來,這更讓每一次地競拍大會成為交州的一大盛事,幾乎稍有實力的商人,都會專程趕來。

初聽到這一消息,陳博立即來了興趣。本來交州琳瑯滿目的商品就已經讓他眼花了,他對商會放出來的那些商機可是一點也不感興趣。但聽到每次競拍大會上都會出現許多奇珍異寶甚至新鮮玩意兒后,他當然不肯放過了。雖然行程已經排得很緊了,但他仍然極是固執的停了下來。打聽好競拍地點后,便急沖沖的趕來了。

還真別說,這競拍大會果然是名不虛傳,這才開始不到一個時辰,便出現了四五件讓陳博雙眼直放光的新鮮玩意兒。也不知道是不是陳博運氣真的那么好,往往每隔一兩件。便會有一件是陳博極感興趣的東西出現。雖然皇宮中有著大量地奇珍異寶。但與兌拍大會上出現的相比。卻要遜色多了。而且這些東西往往價值并不高,只是做工極是精巧。再加上其新奇,頓時讓陳博樂此不彼。

不過讓陳博微微不快的是,每一次他看中一件東西,也不知道是哪家出來地富家公子,穿著簡直比陳博還要華貴得多,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總是與陳博相爭。陳博到底貴為天子,哪里甘心輸給自己的子民,這一較上勁,兩人幾乎都不服輸。往往一件起價十幾兩甚至幾兩的東西,到最后成交的價格達到令那些富商都為之瞠目結舌的上千兩之多,就只差沒把敗家子這三個字公開喊出來了。

這不,這一套由象牙雕成地海船模型,起拍價不過二十兩,除了開始還有兩三個商人參與外,后來便全是二人一個接一個地競價,一口氣便升到了一千兩。前面地幾次競拍都是由陳博最終以極高的價格獲勝,這一次眾人也是一副看熱鬧地樣子,看這兩個敗家子到底斗出個什么樣來。



憑心而論,這副象牙海船模型用巧奪天工來形容也毫不夸張,雖然只有半尺長,但卻將一艘海船的任何一處細節都雕刻得惟妙惟肖,特別是那主帆上的飛龍圖案,更是精美絕倫。

雖然一支這樣大小的象牙頂多值十兩銀子,但經過加工后,身價翻上十倍也毫不出奇,像這樣的精品,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過現在天下大亂,這樣的奢侈品并不是這些商人所感興趣的,在他們眼里,上千石的糧食才值得不惜血本的爭搶,這象牙又不能吃,在亂世又有何用呢?當然,若是放在太平盛世,自然不會僅有二人的聲音了。需求不同,價值便大相徑庭,商人們可不管你是什么,關鍵得看能不能獲得足夠的回報。

“兩千兩!”那富家公子回以毫不示弱的眼神,一改之前幾十上百兩的加價,一下子便加了一千兩。

“三千兩!”陳博的聲音一出,便有不少人低聲驚呼。三千兩,這也不算是個小數目了,以兩個荊交通寶能買一斤糧食來算,差不多可以買到三十萬斤糧食了。若是運這么多糧食到其他缺糧的地方,轉手便至少番上一倍。以商人的眼光來看,這個現在只能作擺設的象牙海船模型,根本就沒法與那堆積成山的糧食相比。當然,為了安定民生。交州現在的糧價被控制得極低,但要想大量購買,卻也是不可能地,交州多余的存糧現在全部都用來供應荊州軍的需要。根本很少外出售了。不過就算換成鹽或鐵器、木具之類緊缺的商品,那也得堆成一座小山了。

“四千兩!”之前幾件東西頂天也就在三千兩左右便放棄地富家公子,這次卻似乎有些志在必得了。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報出了令不少人失聲驚呼的價格。即使是一些身懷萬金的巨商,此時也不由為之側目。一擲千金的人不是沒有,但是為了這么一件東西,這個價格

有些太過了點。四千兩,在座的大半商從的身家也驚異之余,已有不少人在小聲議論著這兩個敗家子的來頭了,亂世之中。像這樣的人畢竟不是多見的。

“五千兩!”陳博皺了皺眉頭,卻是毫不認輸。雖然他對金錢沒什么概念,但也有些意識到這個價格似乎高了一點點。不過出于帝王的自尊,他是不允許自己在這方面有半步退縮地。更何況此行沒能揚帆出海,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大憾事了,這個象牙海船模型也算是讓他稍稍有些安慰。

陳順此時表情卻有些呆滯了,低頭點了點手中的錢引,額頭微微有些冒汗,再也顧不得為陳博壯壯聲勢了。他對金錢的概念當然遠勝于陳博,畢竟平時宮中的花銷都是由他掌握的。五千兩差不多已經是宮中一個月的開銷了,這還是在一眾宦官雁過拔毛的情況下。當然,他也不是心疼這些錢。相反,陳博要花錢,他根本沒有絲毫意見,也不敢有絲毫意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陳博更不能容忍在金錢上的示弱。

現在最讓他擔心的,是他們這次所行雖然盤纏十足。換算成銀子足有四萬多兩。但之前那幾件東西就花去了一萬一千兩之多。陳博一路上只要看上的幾乎都買了下來,加上路上地花銷。便已用去了上千兩。雖然現在還剩下近三萬兩,但這競拍大會往往一開便是兩個時辰以上,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天知道后面還有多少讓陳博感興趣的東西。那富家公子到現在可是一文錢也沒花,照此下去,很有可能自己這邊錢花光了,對方帶來的錢還沒少一點。到時陳博若再與其競爭,但自己卻拿不出錢來,這豈不是讓陳博出丑嗎?主辱臣死,天知道受此大辱地陳博會不會將氣發泄到他頭上來。

“六千兩!”富家公子似乎真的和陳博卯上了,此價一出,大廳里已經是一片嘩然。雖然競拍大會上上萬兩的交易也時常出現,但那些可都是物有所值的,比起這象牙海船模型,簡直就有天壤之別。

“七千兩!”陳博揮著拳頭,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可不是為了出多少錢,而是這富家公子一直毫不相讓的和他抬價,讓他感到一種難以抑制的恥辱。整個天下都是他地,這人竟然和他爭東西,這豈能忍受。

裴成奇自嘲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將眼光投向了一處并不顯眼的角落。那富家公子表面上神氣十足,但每一次競價前都要裝作無意地望向坐在那個角落的兩個毫不起眼的人,其中一人則同時作出手勢回應。這些根本不會有任何人注意,但在陳博第二次競價獲勝后,卻讓裴成奇無意中發現了。在他暗中觀察之下,每一次那個富家公子出的價都不會超過那個人手勢比劃的范圍,一次或許還是巧合,但兩次、三次,那就沒這么簡單了。

讓他有些好奇的是,這一次那個人只伸出了一個手指,他本以為這次競價會以一千兩終結,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么簡單了。莫非這個象牙海船模型,他們竟然想讓陳博出價到一萬兩?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不過裴成奇卻暗自驚心。別人或許認為這是天方夜譚,但他心里卻并不這么看,以他這幾天的觀察,即使不為斗氣,陳博也有很大的可能會為這個堪稱奇珍的象牙海船模型出上一萬兩。

要知道到了交州后,陳博幾乎對什么都興趣十足,但他最為喜歡的,卻是海船!或許是從來沒有見過海洋,又或許是在路上聽過太多關于海洋的種種奇聞,陳博對于這未知的海洋簡直生出了難以想象的向往。特別是到南海后,第一次看見大海真面目的陳博,幾乎站在海邊發了整整一下午的呆,以他對陳博的了解,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他至今仍然清楚的記得自己在力勸陳博打消出海的念頭時,陳博眼神里那種黯然、無助與極度的失落,連他當時也生出一股不顧一切讓他滿足愿望的沖動。不過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作為補償,一向都毫不主動的他,在離開南海那天下,幾乎走遍了全城,為陳博買下了十幾艘海船的模型。這一路上,陳博幾乎一直抱著其中最精致的一艘,連睡覺也不肯松手。

可是那些海船模型與這艘象牙海船模型相比,相差就實在太遠了,見過這艘象牙海船模型,其他的一切都簡直一文不值。自從它出現的那一刻,陳博除了偶爾瞪一下那名富家公子以示不滿外,眼光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了。可以相見陳博是多么喜歡這艘象牙海船模型,即使是出再多的錢,恐怕他也毫不吝嗇。

現在想起來,陳博之前買下的那幾件,無一不是他喜歡的東西,很多甚至已經買了不少了。唯一的差別便是,這競拍會上出現的每一件,都極盡精巧,遠非那些俗品可比。很顯然,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若說碰巧出現的都是陳博喜歡的東西,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說服自己。那么,對方到底是誰,又是如何能如此清楚陳博的喜好呢?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4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決戰洛陽·十八

在角落里的兩個人,正是交州刺史張識文與軍械營統到陳博出了七千兩的天價,老程一臉驚愕,甚至有些不安起來。雖然之前已經有了來自于張識文的心理準備,但他仍然沒有想到耗了自己一夜做出來的小玩意,竟然能夠值得了這么多錢。倒是張識文一臉鎮定,收回他之前伸出的那個手指手,便完全進入了看熱鬧的角色,似乎眼前發生的事根本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真的要那么多?”老程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天他找張識文要錢,卻沒想到張識文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鬼點子,說著說著竟然連招呼也沒打便跑了。他左等右等沒有音訊,只得自己回去了。想到自己設計的大型投石車在戰場上的威風,那一夜他連一點睡意都沒有,整晚都在工房里搗鼓著,等到他把第一輛投石車做好的時候,同樣滿眼紅絲,一看就知道整夜沒睡的張識文抱著一大摞紙出現在工房門外。

因為第一輛投石車做成而陷入極度興奮的老程,一時間倒也忘了昨天張識文的不辭而別,興沖沖的拉著他便要開始這具他最得意的投石車的試投。不過張識文顯然比他興奮,他話還沒出口,反倒是張識文緊張而又興奮地說找到了一個可以解決目前獎金缺乏的辦法。當時老程根本就不相信,不過心情大好之下,倒還耐著性子聽完了張識文的計劃。

解決資金奇缺問題地關鍵,便落到一個名叫石甫寸的富家少年身上。據張識文所說。這人腰纏萬貫,一擲千金連眼都不眨一下。更主要的是,這人第一次出外游歷,現實經驗少得可憐。只要能迎合其喜好,便可輕易賺得那三萬兩銀子。明說是賺,實際上這簡直就是欺詐,說好聽點也就是敲竹杠了。

聽到這里,老程足足打量了張識文好久,似乎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一樣。他雖然與張識文沒什么交往,或者說整個交州除了一些出色的工匠藝人外,他根本就懶得與其他人交往。不過,張識文畢竟是交州刺史,而且在百姓中聲譽尤要勝過執掌交州達三年之久。并奠定了交州如此繁榮地基礎的葉浩天。不論如何,張識文的正直、守信已經是眾人的共識,現在他竟然毫無愧色的談論著要去敲一個無知富家少年的竹杠,這真的還是傳言中的那個張識文嗎?

雖然心里有些沒底兒,不過為了能夠自己那驚世之作得到展現的機會,老程稀里糊涂的也就答應了。特別是在試投了那第一具投石車后,更為其驚人地威力而陷入極度的興奮,對于張識文的賺錢大計當即便表示全力配合。當天他便停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又按照張識文的要求,兩人聯袂去邀請了交州手藝最為精湛的七八名匠師。選了一處僻靜的工房,便馬不停蹄的開工了。

張識文所要做的東西都只是些小玩意兒,這些大師級的匠師本來根本就不屑將精力耗在這種相當于小孩地玩具上面。只不過礙于老程和張識文的面子,當然也不好拒絕。特別是老程,他不僅是安平作坊區的締造者,本身就精通木器、雕刻、冶煉甚至制陶等多種技藝,在這些以技為尊地匠人大師中,獲得的尊崇簡直無與倫比。

大師就是大師。所做出來的東西確實是與眾不同。就拿一件由香木制成的水車模型來說吧。除了比例縮小之外。它完全具有那些聳立在河渠邊用來灌溉的大型水車的所有功能。除了水車本身精雕細琢外,還用五彩晶石制作了溝渠和一小塊田地模型。舀上一瓢水,便能似模似樣地運作起來。外間難尋地五彩晶石,再加上其自然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曠神怡地香氣,可以說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件這樣的東西來。

這樣地精巧物件一共制作了十一件,畢竟是出自代表交州最頂尖水平的匠師之手,每一件都有著巧奪天工般的精致,連以往對這些完全不屑的匠師們,也頗有些愛不釋手。這些小巧的物件雖然市面上也有出售,不過大多是些低級工匠求生之作,真正的高級匠師是不屑于做這種只具有觀賞價值而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的東西的。也正因為如此,這十一件物品雖然都在市面上能找到相似的原型,但卻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到了昨天下午,張識文又心急火燎的跑來,增加了一件海船模型的要求。與他同來的,還有兩名從南海專門趕來的造船大師,交州十之八九的海船,可以說都是由他們設計并參與建造而成。造船雖然也是屬于工坊的范圍,但因其特殊性,交州的兩座造船廠其實都控制在商會手中,除了他們,其他人確實也沒有需要建造海船的需要。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商會秘不示人的寶貝,即使是張識文,恐怕也要親自前往才能將其要過來。

不用張識文說,一眾匠師都明白這艘海船模型的重要性。兩名造船匠師隨身帶來了厚厚一摞設計圖紙,頓時讓一眾匠師感覺眼花繚亂,雖然他們都在各自的領域有著傲人的水平,但畢竟沒有涉及到海船。光是兩名造船師耐心的講解,便足足花

時辰,這艘海船竟然是兩外匠師一直夢想著要建造的都還沒有一艘出現!也不知道張識文打的什么主意,竟然能將這兩名造船匠師秘不示人的珍藏拿出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在十名大匠師齊心協力之下,終于趕制出了這艘由整支象牙精心打磨、雕刻而成的海船模型。

在張識文的再三要求下,之前絕大多數時候都袖手旁觀的老程,也不得不親自操刀,完成了其中大部分的工作。比起其他匠師,老程又何止高出一籌。是以這件象牙海船一出,其他地十一件精致物品頓時失色了不少。雖然老程自己也是贊不絕口,但即使是做夢他也沒想到,張識文竟然要把這件東西賣上一萬兩的高價!

要知道老程雖然全力配合了張識文的敲竹杠計劃。但在這些物品開拍之前,雖然張識文一直自信滿滿,但他內心卻是半信半疑。雖然這些物品平常根本有錢也買不到,畢竟要請動這些大匠師制作這類在他們眼中完全沒有實用價值的東西,可不是光用錢就可以達成地事。不過若是真要把這些總共成本也不過千兩的東西,賣出三十倍的價錢,到底還是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要知道多年的征戰讓大陳國力日衰,這幾年更是急劇下降。奢侈品雖然并非完全沒了市場,但絕大多數人都被時局逼得越來越現實起來,實用與廉價漸漸成了主調。就算是那些身家巨萬的人也不例外。商會從千里之外運來的香料、瑪瑙、珊瑚、象牙等東西,銷路一直都不順暢,多有堆積,即使是一再降價,也沒有什么改觀。這十二件物品雖然無不是用珍貴稀有的物品制成,但至少在現在的局面下,成本其實并不高,當然也不能指望其能賣出多少錢。



可是這場兌拍大會,卻讓老程大開眼界,向來對金錢沒什么興趣的他。一張老臉也不由漲得通紅。僅是前面四五件東西,就賣出了上萬兩銀子,這個象牙海船模型甚至要值一萬兩。這是什么概念?囊括了交州成千上萬熟練工匠的軍械營,半年地利潤竟然都不如他們幾個一兩天里弄出的東西。

“八千兩!”富家公子到底還是有些遲疑,隔了好一會才咬牙報出了更高的價位。大廳里的眾人似乎對二人拿錢不當錢的行為給麻木了,此時竟然鴉雀無聲,似乎再也沒有興趣多做議論了。現在他們唯一要做的,便是靜靜的等待這場瘋狂競價的結束。其中有不少人更是深受打擊。兩眼空洞無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九千兩!”對方的遲疑頓時讓陳博臉上洋溢著一種獲勝者的光彩。對方看來已經到達極限了。哼,想和我搶東西。這不是不自量力嗎?陳博得意地想著,絲毫沒有注意身旁臉色已經更加蒼白的陳順。

“一……九千五百兩!”富家公子沉默了好一會,不停的與身邊那名管家裝束地人耳語著什么,間或又低頭翻著手中那沓錢引,臉色已經有些發青了。直到商會主持競拍的人即將宣布陳博獲得這件象牙海船模型的時候,他才咬牙切齒,又極是艱難的報出了新的價位。

聽到這個對不少人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般的競價,眾人并沒有發出驚呼,反而發生出種終于要解脫地嘆息聲。不論是誰,都已經從那富家公子地表情、動作和語氣中看出來了,九千五百兩已經是他地極限了。不論那個從來沒聽說過的石公子出不出價,這場競拍都已臨近尾聲了。在這些一文錢也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地商人們看來,二人的競價簡直就是一種難熬的打擊,他們中也有不少人參加了多次競拍,卻沒有一次如此難熬。

張識文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拍了拍身旁已經呆若木雞的老程,暗中隱晦地向那富家公子做出了個大功告成的手勢。在把主意打到陳博身上那一刻,他便預料到了這一局面。陳博雖然貴為天子,而且遠比同齡人早熟,但畢竟他還是個孩子,雖然那些同齡孩子的渴望被他深深壓制在心底,但卻并非絲毫無存。再加上其身份和此次微服出巡的背景,獵奇與好勝自是不言而喻。只要利用這一點,他就不怕不能把陳博此次的全身家當給榨出來。

那天他撇下老程后,便立即登門拜訪了商會與監查衙門的核心人物。在這兩個勢力遍布整個荊交兩州的部門全力配合下,一夜之間他便獲得了陳博一行人進入交州后的種種表現,從所行路線到所住客棧,甚至于雇傭的馬車、每天早中晚三餐的菜單、街上買了哪些小吃、在哪些攤點店鋪有過停留、停留了多久、買了什么……種種資料一應齊全。

天下的各色商會雖然不少,但象交州商會這般獲得官府和百姓一同支持地卻絕無僅有。交州商會的成員不僅囊括了交州九成九的商人。甚至還包括了絕大多數的農戶、莊園,就連街頭巷尾地小販,大部份也是其成員。這些本來就是當初商會成立之初,由葉浩天通過種種手段威逼利誘所達成的。后來更隨著商會規模越來越

成員更獲保障,即使不再強制,反而主動加入的更多商會或者著官府之所以能完全控制各種商品的價格,可以說全賴于此。

當然,如此宏大的成員體系,也如同商會及官府的無數眼線,交州境內的任何風吹草動,只要官府想要去查,便沒有查不到的。而由黃南杰主持的監查衙門。更是一支獨立而隱秘的隊伍,向來只向楊誠一個人負責,一旦查出官員貪瀆或是民間地異動,都可以憑著實據甚至在不知會張識文的情況下進行處理。相對于商會來說,其情報網絡雖然沒有這么寵大,但卻更專業,情報收集效率也更高。

有了這兩大勢力的相助,一路大搖大擺來交州的陳博一行,根本就藏不住任何秘密。在陳博在南海看了兩天海景的空檔里,張識文手里便掌握了其從南津關露面開始的所有資料。甚至于陳博離開南海時對于大海的戀戀不舍及裴成奇為其買了不少海船模型的消息。也由快馬趕在其前面傳了回來。這才有這艘價值上萬的海船模型的出爐,甚至于這個競拍大會,也是張識文在算好其行程后。暗中令商會將舉行日期提前了兩天,恰恰趕在陳博返回安平之時。憑著交州境內快捷地信息傳遞,雖然改變了日期,但參與的商人并不比往日少多少。

“一萬兩!”陳博義氣風發的喊出了張識文預想中地出價,看著那名富家子弟如同霜打的茄子般癟了氣,心中的愉悅甚至不下于即將獲得的那艘象牙海船模型。

其后的過程自不用多言。順利拍得象牙海船模型后。他又其他數件張識文專門準備的精品以不同價格拍到。當然。也少不了那失利地富家公子參與競爭,不過或許是其后地東西讓他沒那么大地興致。二人的競爭都在兩三千兩地價位便結束,再沒有出現那令滿場懼驚的天價出現,勝利者的位置也自然由陳博當仁不讓的霸占了。待到競拍大會結束,陳博毫不客氣的將十二件令人贊不絕口的精品包攬,同時也為此付出了三萬五千兩的代價。

看到圓滿完成任務,張識文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除開成本和付給商會的傭金,他至少有三萬三千兩的進帳。即使真正到他手中的只有那個零頭,但已經可以大大緩解他此時的困局了。與之同時,陳順也同樣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有十二件令陳博感興趣的東西,要是再多上幾件,他還不知道該怎么辦。不過他卻不知道,張識文早就摸清了他錢袋的份量,要掏多少早就已經定下了。

心滿意足的從競拍大廳出來后,不待裴成奇和陳順開口,便立即登車離開安平。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雖然仍有不少值得他留戀的地方,但相比之下已經不再那么重要了。迅速趕回長沙,才是他眼前的當務之急。

疾馳的馬車中,裴成奇看著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具象牙海船模型的陳博,不由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陳博在他眼里才稍稍真實一點,他喜歡這種真實,這也是他沒有在競拍大會時將心中的疑惑說出的原因。作為陳氏歷代最年輕的皇帝,陳博的心機更加深沉,雖然他堅定的拒絕了陳博許下的誘人職位,但畢竟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他可不希望自己過得太累了。

陳順則是一臉討好的望著陳博,不時發出兩句贊嘆,對于陳博的“識貨”更是表達出毫不掩飾的敬佩。雖然他的錢袋子已經空了不少,但這與全然與他無關,畢竟這本來就不是他自己的錢。讓皇上快樂的花錢,這才是他的本分。

倒是坐了另外一輛馬車的虞彬,仍然沒有從陳博一擲萬金的震憾中恢復過來,剛開始他還興致勃勃地介紹競拍大會的種種規矩,但從陳博以三千多兩拍下第一件物品時,他就已經呆住了。那可是他們家一年才能賺回來的錢,陳博竟然用來買了一具水車模型,向來被父親斥責花錢大手大腳的他,當時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節儉了!至于其后,他更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一個接著一個的震驚中過完了兩個時辰,甚至在競拍大會結束后,陳順連拍他十幾下,才讓他回過神來。震憾之余,他也是極度的興奮,他這次的苦心顯然沒有白廢,單憑陳博那一擲萬金的豪氣,便可看出其所屬家族的勢力有多么寵大,只要自己獲得其一點點幫助,便足以令整個家族受益無窮。

在馬車行到安平與荊州交界處,陳博停了下來,站在路邊遙望南方,默然不語。過了好半晌,陳博才轉向裴成奇,嘆氣說道:“我恨你!你知道嗎?那或許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出海的機會了。”

裴成奇微微一愣,隨即默然。怪不得當初陳博會露出那種眼神,當時他還以為只是其少年心性使然,卻也沒有想及此層。一入豪門深似海,要是入了宮門呢?說不定這次逃離長安,陳博為的恐怕不只是避禍那么簡單吧。
pisheng 發表於 2011-4-4 17:45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決戰洛陽·十九

烈日當空,雖然有臨時搭起的草棚遮陰,但眾人卻無不背。在孫安堅壁清野的方針下,洛陽城外方圓數十里的樹林幾乎都在之前被或砍或燒,連一人高的小灌木也難見蹤影。在毒辣辣的太陽照射下,空曠的原野里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影,即使是雙方負責警戒的士兵,也不得不盡可能的躲在陰涼的地方,如非必要,誰又愿接受這陽光的炙烤。

這才入初夏不久,天氣便異乎尋常的熱起來。已經有十來天沒有下過一滴雨了,除了詛咒這幾乎要曬死人的鬼天氣外,所有人的心里都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入夏無雨,天氣又這么熱,大旱已經初降了。若是再這么下去,征戰之年再遇大旱,這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由于大旱的陰影,楊誠這幾天都是眉頭緊鎖,雖然戰事方面進展得極為順利,卻也沒能讓他有絲毫好轉。三天前他便以朝廷的名義發出八百里加急,責令仍由朝廷控制的各地立即上報最近的天氣情況,并同時嚴令做好防旱準備。到現在為止,豫州、荊北、雍州的消息已經傳回,除了極少數地方外,幾乎都與洛陽這般,連日爆曬,就是沒有一滴雨下下來。

而且從交州商會的一些往來豫州的商人那里還了解到,由于葉家與南乘風在徐州的爭奪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兩家實力相當,沒有任何一方敢掉以輕心,幾乎都傾注了全部精力。豫州雖然今年春播未誤。但此時大量稻田干涸,百姓雖然在積極自救,但效果卻甚微。倒是荊北因為之前楊誠因為不能立即放歸那數萬兗州軍戰俘,全部雇來修繕荊州水利設施。雖然同樣遭了大旱,卻根本沒有受到什么影響。荊州水網密布,再加上軍械營所制的大型水車已經普及到各縣,又有高效有力地官府組織,即使是百年一遇的大旱,也不能產生多大的災害。

可是其他地方就沒有這么幸運了,關中因戰亂,百姓大多已逃離,小麥的播種還有數月之久,倒還沒什么。但豫、徐、揚三州主要種植水稻。此時正是水稻成長地關鍵時期,對水的需求最是旺盛。偏偏這個時候葉家和南乘風斗得不亦樂乎,單靠百姓的力量,要想戰勝這場旱災恐怕就是癡人說夢了。這三州的水稻產量幾乎占了整個大陳的一半還多,若是任旱災肆虐,楊誠想要以南方水稻來緩解平定叛亂后所出現的糧食巨大欠缺,恐怕就要落空了。

他現在已經不能去指望老天爺開眼,轉眼便降下甘露來。事實上入夏十幾天無雨的情況在大陳歷史上也有過一次,那一次長達三月的干旱,幾乎讓南方顆粒無收。雖然當時的朝廷有力的控制著全國,但因此而餓死地百姓幾乎占去了南方百姓總和的三成。雖然那時楊誠還沒有出世,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其中慘狀。莫非自己還要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慘劇出現在自己面前嗎?為了這個問題。楊誠這兩天幾乎都是徹夜未眠,連主持每日的軍事會議時也有些心不在焉。

“大人,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指望葉家和南乘風聽我們的調解了。”張晉根略有些猶豫,似乎下了一個難以做出的決定一般:“在下有一個辦法,或可解此危局。”平定關中后,楊誠又數度或以私人、或以朝廷的名義向葉家和南乘風發函。甚至不乏措辭嚴厲的命令。雖然兩方都立即表達了自己對朝廷以及楊誠的尊重。但卻都隱晦而固執地表達了對徐州志在必得的決心。說白了也就是。不管是率兵響應楊誠的平叛大舉,還是運送錢糧緩解朝廷所需。這都沒問題,不過得兩方分出勝負再說。

“有什么辦法?”聽到張晉根地話,楊誠并沒有表現多大的歡喜。對于徐州的事,可以說他已經頭痛很久了,或許可以說他現在已經是束手無策,什么方法都用盡了,但還是沒有效果。到現在,他已經不作他想了,若不是因這次察覺到大旱的苗頭,心憂其嚴重的后果,他幾乎要任他們去鬧,懶得理會了。

可是,這場戰亂不僅讓大陳數十年來苦心經營的四大糧倉為之一空,甚至不論官府還是民間,積累地糧食可以說已經被這場戰亂消耗得所剩無己。用盡了天下積糧,但南方地水稻還有兩三月才成熟,北方地小麥,甚至還遠沒有到播種的季節。饑荒這把鋒利無比地大刀已經架在了大陳的脖子上,準備大肆收割大陳百姓的生命。即使是南方種植水稻的諸州大獲豐收,也無法完全阻止這把大刀的劃下,更何況半路再殺出個大旱災來。對于未來的擔心已經讓楊誠心急如焚了,甚至于眼前的平叛之戰對他來說都沒那么重要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如何能放任葉家

風為奪徐州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顧?其實他也知道,要徐州的爭奪,說起來并不是沒有辦法,只要迅速平定了鄭氏,讓天下再度回到朝廷的掌握之中,兩家自然沒有什么好爭斗的。他們現在之所以爭奪得如此激烈,不過是想在天下平定之前,造成據有徐州的既定事實,甚至在短期內讓朝廷不得不承認其在徐州的地位。畢竟經此一戰,大陳的國力已經低到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無論如何都沒有再進行一場戰爭的余力了。

這場戰亂其實就是陳氏皇族與豪門世家間的對決,雖然沒有參與三家的叛亂,但平叛之后世家的將大受壓制幾乎是必然會出現的。不論是南乘風還是葉家,恐怕都已經看到了此局,而他們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一個方式應對此劫。坐擁大量士兵與土地,雖然會引得朝廷猜忌。但卻也是一種自保的方法,至少在大陳國力沒有得到極大恢復之前,朝廷是不敢向他們下手地。這種方法雖然算不上有多高明,但卻顯然是他們既要保住性命。又要保住權勢的唯一選擇。

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辦法來阻止他們呢?鄭氏雖然選擇了堅守不出這個極為愚蠢的辦法,但卻令他迅速平叛的計劃受到難以破除地阻礙。說其愚蠢,這當然是以大局來看的結果,就算洛陽能堅守數月,但鄭氏卻得冒上洛陽之外諸地盡失的風險,再沒有什么后起的潛力。不過若僅是以戰論戰的話,這也并無不可,以洛陽所貯存的物資,守上一年半載都沒有問題。這段時間足可以拖垮朝廷的大軍了。比起主動進攻,風險自然要少得多。

不能迅速平定鄭氏,那他便沒有令葉家和南乘風完全聽自己號令的資本。自己無法號令兩方,便只能坐看這場巨大的饑荒降臨到大陳至少大半的土地上。這是一個死結,讓楊誠自覺束手無策地死結。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對于楊誠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張晉根吸了一口氣,鄭重地說道:“兩家之所以爭奪徐州,雖不排除其擴充實力以自重的可能,但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徐州無主!揚州東臨大海,南接百越。西面靠著荊州,唯有北進一途。豫州雖然與洛陽、州接臨,但洛陽實力強橫。遠不是其現在可圖;兗州雖然現在亂成一團,但之前卻還有些余力,雖不如葉家,但卻要付出相當的代價,更何況葉家對顧氏一直心存忌憚,所以也只有選擇徐州。”



楊誠點了點頭。這些他們之前也有過分析。潘家之前雖然在徐州有十萬之眾。但在之前兩三年里旱災與洪災交替。糧食全靠外購,不論民心、士氣還是戰力。都已經降到了極低。是以當揚州與豫州聯手攻入時,潘家的抵抗幾乎可以完全忽略,極短的時間內便大半的郡縣便已易主。也或許正是這得來毫不費力的戰果,才讓兩家起了貪念,不論靠哪一方的力量,都可以輕易占據徐州。可是當實力相當地兩家互不相讓時,結果就變得撲朔迷離了。

“你的意思是……”楊誠略一沉吟,隱隱猜到了張晉根的意圖。潘家參與反叛,他手中地徐州自然任由葉家和南乘風爭奪。但如果徐州有一個朝廷認可的主人,那兩家的爭斗自然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這話說起來容易,但卻是難辦之極。起初楊誠也想以朝廷的名義任命一個徐州刺史,徐州屬于叛亂的范圍,他現在也有這個權力。可是任命誰呢?不論給南乘風還是葉家,都不妥。若是派一個資歷和聲望都足以令兩家心服地朝廷重臣,或許還可以解決兩家地紛爭,可是朝中有份量地大臣都去了巴蜀,留下來的要么是軍中將領,要么就是一些職位低下地官吏,根本就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雖然極是冒險,但卻是唯一的辦法。”張晉根咬了咬牙,站起來對楊誠一揖道:“在下雖不才,但斗膽向大人求徐州刺史一職。”

“晉根……”楊誠微微一愕,一時竟然沒有回過神來。他之前本就欲讓張晉根出任一州,讓他有一展抱負的機會,可卻被他堅決的拒絕了。張晉根早就向楊誠表明心跡,只愿伴隨楊誠左右,對功名毫無興趣,可是現在他卻主動求職。這當然不是他改變了志向,而是為了解楊誠現在之憂而做出的違心選擇。“不行!”楊誠斷然拒絕,現在自己需要張晉根的地方太多了,更何況他自上次病倒后,到現在還未完全復原,在這個時候把他放到千里之外的徐州,楊誠哪里放心得下。

“在下想通了,人生在世,誰不想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張晉根低著頭,眼光雖不敢與楊誠相觸,證據卻是異常堅決。“我不想平庸一生

既然有意歸隱,趁此機會能放得一州刺史,也是在下了。還望大人千萬恩準。”

“不用說了。”楊誠擺了擺手,感慨而又決然地說道:“你我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你以為說這些我就相信你了嗎?不要說你現在大病未愈,徐州現在如此復雜。我又豈能讓你去犯險?不就是個州刺史嗎?你若真的想當,等這仗打完了,冀州、兗州、青州還并州?你自己選一個,就算大鬧崇政殿。我也如你心愿。”

張晉根轟然跪下,伏地一拜:“大人對在下地關切,在下銘記腑內!可這徐州之結,卻也非解不可。大人現在聲望卓著,身份超然,兩家皆知在下在大人手下的身份。若是派在下前往徐州,兩方自然不敢輕易為難,才有得解的機會。若是派了別人,即使能解,恐怕也誤了大人的大事了。在下卑賤之身。死不足惜,還請大人以大局為重。”

楊誠急忙扶起張晉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張晉根所言不無道理,朝廷現在地威望已經降到了極低,恐怕也只有他楊誠才能令兩家有所顧忌了。徐州無主,他現在派出最親信的人插手,就算葉家和南乘風會懷疑他有侵吞徐州的野心而心生不滿,但卻也不好在明面上直接反對。以張晉根的智謀,要化解徐州現在的死結也并無不可能。

當然,這其中也包含著巨大的風險。若是兩方都存有不臣之心,在野心蒙蔽理智之下,極有可能公然轉變為敵對狀態。更有甚者。荊州現在可以說全不設防,除了各地的捕快、衙役外,根本沒有駐軍存在。若是兩家盛怒之下大舉入侵,荊州根本就不能抵擋。荊州一失,這場戰亂就變得更復雜了,不要說迅速平定鄭氏。就連能否自保也是個極大的問題。即使是其中一方怒而起兵。也不是他現在所能承受的。

只是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論是南乘風還是葉家。可以說都是極有理智和眼光地,否則在三家叛亂之初就不會站到楊誠這一邊來。公然反叛雖然可以獲一時之利。但對長遠來說卻并沒有好處,以楊誠在荊交兩地的聲望,最終失敗的顯然只會是他們。更何況戰局此時已經向朝廷傾斜,他們也必須考慮楊誠迅速平定鄭氏后,舉天下之兵擊之的可能。以他們的實力,比起叛亂之初的三家還遠遠不如,斷不會輕易與朝廷公然相抗。

“唉!”楊誠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時有些猶豫不決起來。要化解兩家在徐州的爭奪,進一步講平穩江淮地區這三個產糧大州來增加應對這場大饑荒的砝碼,張晉根無疑是最佳甚至唯一的人選。可是要真正做出這個決定,于公于私都讓他極感艱難。

“大人不必為在下擔心。”張晉根懇切地說道:“為大人解憂是在下地職責所在,如今洛陽大事已定,咨事營的幾名骨干在在下生病這段時間,也漸漸承擔了各項主要事宜,已可獨當一面了。有沒有在下在都影響不大,可徐州之結若不解,卻會種下災難的禍根。以天下蒼生為念,大人當速決!”

“也罷。”楊誠無奈地坐了下來,顯然被張晉根給說服了。三家大勢已去,不過是體膚之膿瘡而已。但若是這次大旱真的降臨,而豫、徐、揚三州卻因葉家和南乘風的爭奪而深受其害,餓琈千里之下,大亂之后的大治根本就沒有出現的可能。歷代百姓大規模的爆動,雖然有吏治爛地原因,但卻無不與饑荒有關。民以食為天呀,糧食地問題其實才是最大地問題,百姓若是連吃的基本要求都得不到滿足,天下又如何能太平。

“晉根此次前去也要多加小心。”無奈接受后,雖然知道張晉根足可獨當一面,卻仍不放心地叮囑道:“兩家或許不會公然翻臉,恐怕也并不甘心,萬事不可操之太急。只要能令兩方暫息征戰,轉而大力抗旱,便足矣,其他地以后再緩緩圖之。我現在也抽不出多的兵力給你,就從親衛營里挑選五百人,一路上也算有個照應。同時我也會讓識文組織荊州鄉勇多加操練,令兩家有所顧忌。不論如何,一切以你的安全為重,若難以為之,就盡快返回吧。”

“在下定不會令大人失望!”張晉根深深一揖,頗有一番易水相別的絕然。他深知徐州之事的重要性,當然是竭盡全力也要取得成功,此行絕不會順風順水,對于楊誠的關切,恐怕只能心領了。

楊誠微微點頭,正準備親自去安排諸多善后事宜,進入洛陽后再沒有聯系的潘家卻遣使而來。
pisheng 發表於 2011-4-6 16:11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決戰洛陽·二十

楊家的使者帶來了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第一個好消息是,孫堯安當街遇刺,身中十幾刀。稍稍遺憾的是他似乎是個殺不死的人一般,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保住了性命。只不過傷勢極重,一直昏迷了兩天,雖然鄭氏將其嚴密地保護起來,但潘家仍然獲得了準確的消息,沒有兩三個月的靜心調理,孫堯安連下床行走都極是困難,若要想恢復到上陣統兵的狀態,恐怕得四五個月去了。

因為孫堯安的遇刺,目前負責城防的大權又回歸到了大鄭宮,由鄭氏的幾名核心成員共同決策了。收回權力之后,鄭氏目前只是遵循孫堯安之前的種種安排,短時間內尚沒有大的改變。倒是孫堯安一力提拔的諸多將領,雖然沒有被立即撤換,卻是人心惶惶,使得整個城防體系的協調配合能力大大降低。

楊誠和張晉根對視一眼,怪不得這幾天洛陽叛軍讓人覺得有些奇怪。筑起第一道城墻的那天下午,洛陽曾派出近千騎出城探查,一直逼到了墻前的深溝邊上。因為大部份士兵都參加了頭一晚的筑墻行動,楊誠并沒有加以以理會,僅是安排了小隊士兵密切監視。探察沒有受阻,這似乎鼓勵了洛陽叛軍,當晚便有上萬步卒分成四隊想要填平深溝進行夜襲,不過楊誠早有防范,叛軍剛剛開始填溝,便受到漫天箭雨的“盛情款待”。丟下數百具尸體和千余傷員,叛軍的夜襲便灰溜溜地結束了。

第二夜。又是如此。也不知道叛軍打地什么主意,明明還有大片沒有筑墻的地方可供通過,但他們卻極是固執地要直沖土墻。結果毫無懸念,從出城起行藏就已經暴露的叛軍。自然又受到了楊誠的“熱情款待”,同樣又是付出上千人地傷亡后,狼狽地退了回去。經此兩戰,眾將簡直要懷疑孫堯安是否真如楊誠所說的那般厲害了,就算是他們來,也不會采取這兩次不倫不類的行動。

時間倉促,他們在城外筑起的那道土墻根本談不上什么防護力,即使不用任何攻城器械,都可以直接登上。可是墻外的那條深溝,卻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不僅阻斷了騎兵前進的道路,就是步兵,也無法快速而大量的通過。可是叛軍指揮這兩次行動的將領卻想得太過簡單,不論是第一次的填溝,還是第二次帶上可架過深溝地木板,在數量和規模上都遠遠不足。特別是第二次,那些參與夜襲的士兵很顯然在事前沒有經過訓練,很多人踩在搖搖晃晃的木板上的時候,根本無法保持平衡,自己摔下溝人數。竟然比荊州軍射下去的多得多。

雖然已經預計到孫堯安不會放任自己構筑環繞洛陽的城墻,可是楊誠卻也沒有料到的他會組織這樣的反擊。兩次夜襲不論是隱密性和攻擊力度,都有著極大的不足。對于極為善長夜襲的楊誠和荊州諸軍來說,根本就沒有絲毫威脅。孫安這么做簡直就讓士兵白白送死,楊誠還在猜其到底隱藏了什么厲害地殺著,卻沒想到竟然已經易帥。如此一來,昨天白天那場虎頭蛇尾的強攻便不難解釋了。

連續三天,在已經超過十萬情緒高漲的民眾地全力趕工下。一道長三十余里的簡陋土墻已經完全地圍住了洛陽西、南兩面。北面也僅剩下三四里的長度。頂多再有兩天,整個洛陽城就會被圍起來。若是單靠荊州軍和平東軍。要想達成現在這個規模,不要說短短三天,就算是十天也極是勉強。由軍隊負責安全,民眾全心筑墻,這個浩大工程的進展速度簡直可以用奇跡來形容。而且這個消息正在不斷擴散,無數的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來,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因為楊誠而來,有的僅是為了填飽肚子,有地出于對鄭氏地憎恨,理由各不相同,可是卻共筑著這項用來埋葬鄭氏地浩大工程。

而現在,洛陽的形勢可以說對楊誠極為有利。筑墻地隊伍正不斷擴大,但鄭氏卻因為孫堯安的遇刺而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混亂。在主守的大前提下,鄭氏阻止他筑墻行動的決心并不大。或許對他們來說,有沒有這道墻,根本就沒什么區別,只要堅守到他的糧草耗盡,這道墻便只是擺設而已。或許孫安能看到這道城墻的真正危害,不過現在的他,又哪能阻止得了呢?

第二個好消息是,刺殺孫堯安的刺客成功逃脫,可是卻被袁翰打成了重傷。萬幸的是他恰好在一處屬于潘氏成員的宅院中昏倒,目前已經被潘氏秘密保護起來。不過潘家目前在長安并沒有高明的療傷圣手,只能勉強保住他的傷不再惡化。對于屠一萬,潘家并沒有忘卻,畢竟潘家一名直系子弟就死在他手中。可是他們也深知其與劉虎的關系,更何況現在又立下了大功,雖然沒能要了孫堯安的命,但卻足夠產生左右大局的影響了。是以在偶然的情況下救了屠一萬,潘氏上下卻傾力進行救護,甚至還計劃著在近日冒險將其送出城。

對于潘氏的態度,楊誠極是贊賞。雖然屠一萬與潘家之前的瓜葛源于潘氏子弟的飛揚跋扈,但對于豪門世家來說,普通百姓根本就毫無地位,屠一萬雖然是替父報仇,卻也不是他們所能容忍的。當然,潘氏已經遠沒有當初那般強盛,甚至還在為生存而掙扎。知曉了屠一萬與劉虎的交情,甚至還與楊誠有著或多或少的牽扯,他們當然只好把當初的仇恨壓下心底。能夠做到這一點,潘氏也算是不容易了。

雖然之前古山曾一言斷定屠一萬此行難以成功,但刺殺孫堯安到底是一個捷徑,楊誠心底里一直都報有期待。沒成想屠一萬竟然真的給他帶來了驚喜。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屠一萬既然幫了自己這么大一個忙,他當然得全力救助了。當下便急著訊問起那名使者,潘氏送其出城地詳細情況起來。

使者并沒有直接回復楊誠的問題。反而說出了第三個好消息。顧氏

然表達出對死守長安沒有絲毫興趣,其勢力現在差不軟禁的狀態。反倒是潘家沒有遲疑的表達出愿與鄭氏共存亡地決心,令其目前在洛陽城內的地位并沒有多少降低。鄭氏不僅全數歸還了他們之前交出的兵權,而且沒有派出一人進入潘家軍,借以表達對潘家的信任。雖然孫安掛帥后大肆撤換各軍將領的風波也涉及到了潘家軍,不過換上來的卻也全是潘氏自己的人,這支近三萬人的大軍,仍然牢牢握在潘氏手中。

更讓潘氏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鄭氏雖然嘴上說信任,不過卻只讓潘家的部隊負責城內地治安以及幾座城門的補給。根本無緣于一些重要的事務。可是孫安掛帥以后,毫不掩飾的表達出對鄭氏子弟的厭惡,調了兩支鄭氏的部隊來接替潘氏之前的工作,反而把北面的兩座城門全權交由潘氏負責。換而言知,只要行動隱秘,楊誠現在已經可以揮軍攻入洛陽而完全無視其高大的城墻了。

而且潘家還有一個極是誘人的消息,由于孫堯安地遇襲,目前諸城守將都有些不安,最近更風傳鄭氏又要恢復到之前由鄭氏子弟掌軍的局面,特別是防守城門的重任。更要由鄭氏成員來負責。這個消息雖還不能確定真假,但已鬧得人心惶惶了,各軍將領對于日常地巡邏警戒也開始松懈。若是此時趁夜入城,極有可能在他們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時,便可攻占只有數千人防守的大鄭宮。一旦大鄭宮被奪,洛陽必定亂成一團,這場戰事或許就可以如此輕易的結束了。

聽到這番話,楊誠卻默然無語。潘家自己就把守著兩座城門。要想送屠一萬出來當然不是什么難事。至于趁機在潘氏的配合下奇襲洛陽。楊誠卻有些難決。照理說這簡直就一次極為難得的機會。而且以荊州軍的夜戰能力,成功地可能性也極大。可是卻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這是不是太順利了呢?

洛陽可以說是鄭氏最后地憑恃了,再怎么大意也不應該留下如此致命地漏洞。特別是這兩座城門還是孫堯安交給潘家的,他可以說和鄭氏同坐一條船,洛陽地破滅對他來說也是一場滅頂之災。潘氏雖然及時表明心意,但以其之前的種種表現,孫堯安就算不起疑心,恐怕也不會完全沒有提防才是。可事情偏偏就有這么巧,巧到令人難以置信。

楊誠并不疑心潘家會在這個時候背叛,在送出潘家的大批成員去交州后,潘家便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就算潘家可以狠心不顧這些人的死活,但不論如何比較,鄭氏和楊誠之前,他們的選擇都沒有什么懸念。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利用這次機會呢?要知道這可是唯一一次可以迅速攻破洛陽的機會,一待鄭氏將潘家調走,他便只能老老實實地按原計劃走下去了。

“壞消息呢?”楊誠壓住自己內心的沖動,臉色如常地問道。這次機會可以說正中他的急于平定叛亂的要害,可是其中的風險卻也同樣巨大。一旦這是孫安定下的計策,那荊州軍極有可能全軍覆沒。他并不是不敢冒險,而是這其中實在大有蹊蹺,讓他不得不強令自己多加思考,以免鑄下大錯。

潘家的使者聞言有些驚訝,甚至失望。事實上在來之前,潘澤林和潘慶聰已經詳細的交待了整個計劃,哪段時間防守最薄弱,哪處的部隊最難對付,攻入大鄭宮有幾條路線,每條路線的兵力部署,甚至于各部反應和馳援的可能時間……幾乎所有細節都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潘家上下恐怕沒有人會想到楊誠竟會不動心。

“關于上一件事,閥主希望大將軍及時回復。”呆了一會,使者顯然有些不解地提醒楊誠。他這次的主要任務便是聯絡楊誠進攻洛陽,關于這方面的諸多事宜他很下了番苦功背得熟透了,現在卻派不上用場,當然不愿就此罷休。

“此事還需考慮考慮,不可操之過急。”楊誠淡淡地回道。



使者還欲再言,不過看楊誠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只好黯然作罷,道出了那個壞消息。所謂的壞消息,其實之前楊誠也收到了一些消息,只是所得沒有潘家這般詳細而已。趙長河與鄭氏正式宣布結盟,并且揮軍八萬,對外號稱二十萬,出箕關相助鄭氏,共同對抗朝廷。這件事情鄭氏并沒有保密的意思,相反還主動加以宣揚,特別是作為盟友的潘氏,更是知道了許多內幕。比如鄭氏所花的代價,比如趙長河派出的詳細兵力,當然,也免不了鄭氏對趙長河占據并州的承認,雖然那之前是潘家的地盤。作為補償,鄭氏則許諾將州給潘家,至于顧氏,此時則完全被排除在外了。

這個消息倒是讓楊誠有些擔心。現在他以五萬兵力近乎不可能的圍住了鄭氏二十五萬大軍,其主要原因還是在于鄭氏關中大敗而產生的慌亂和保存實力的想法。這個微妙的平衡卻極容易被打破,否則楊誠也不會急于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筑一道圍住整個洛陽城的城墻了。五萬兵力攻城當然不足,不過只要城墻一起,轉攻為守的荊州軍卻大有可為。可是一旦趙長河摻了進來,雖然他號稱的比實際的兵力少得多,可也要遠勝于他在洛陽的兵力了,更何況城內還有鄭氏的軍隊,兩面夾擊之下,結果只是敗得慘與不慘的區別,絕無勝理。

“正因為聽到這個消息,閥主才急令小的出城。大將軍,時不待我,或是多作猶豫,時機稍縱即逝,到時就悔之晚矣。”使者顯然有些焦急,更苦苦的勸諫道。

本來決定慎重考慮后再作決斷的楊誠,此刻不禁有些心動起來。半道殺出來的趙長河讓攻取洛陽變得更為急迫,偏偏眼前又擺著這么一個機會,雖然這極有可能是個陷井,但卻令人難以抗拒其誘惑。
pisheng 發表於 2011-4-6 16:12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決戰洛陽·二十一
第七卷第一百二十七章決戰洛陽·二十一
人帶潘家的使者下去暫作休息后,楊誠立即召集全軍及咨事營的骨干謀士們,就在這草棚中召開了進入洛陽后的首度軍事會議。一個時辰之后,與會的眾人終于到齊,雖然此時日頭西移,草棚中已經沒有那么炎熱,但聽完楊誠和張晉根對于形勢的分析后,棚內的氣氛卻熱烈起來。主戰的、主退的,各執一辭,互不相讓。楊誠頗是頭痛,只得讓眾人分別道來。

張破舟、洪承業、楊開、左化龍及兩名咨事營成員是強硬的主戰一派。“大人終日所慮,難道不是盡快平定這場叛亂嗎?”洪承業慷慨激昂地說道:“孫堯安遇剌,潘家把守城門,趙長河近逼,這簡直是天賜良機!我們正好借此機會,在趙長河大軍抵達之前,一舉奪下洛陽!以洛陽城之堅固,大可將趙長河拖在洛陽城下,只等劉將軍揮兵趕來,便可兩面夾擊,一舉將其擊潰。這樣一來,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不錯。”張破舟顯然已被洪承業所描述的前景所吸引,興奮而又堅決地附和道:“若是按原來的計劃,恐怕要數月才能攻下洛陽,如今可以在一夜之間攻入洛陽,我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更何況趙長河就要來了,此時若不取洛陽,那我們只能退回潼關了!大人,沒什么好想的了,今晚就行動吧!”

其他諸人也是紛紛表示贊同。不打就得退,目前看來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饒是眾人一向自信十足,但要面對趙長河和鄭氏地聯軍,任何人都知道正面硬憾會有什么結果。雖然在關中他們輕易的打敗了十倍于己的叛軍,但那卻是因為叛軍人心惶惶而又被斷絕糧道。勝利并非戰之功。若沒有那兩個有利條件,很難想像數萬荊州軍能夠迫降四十多萬的叛軍。而現在地洛陽,這一系列的條件都已經不存,非出奇計根本就難以致勝了。

韓亮青、公孫勇和其他咨事營成員卻是主撤一派。聽了主戰派的理由,公孫勇第一個站出來反駁道:“洛陽城原有叛軍三十萬,孫堯安掛帥后硬生生的裁掉了五萬,此人乃征北名將,如此作為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可以想像剩下這二十五萬叛軍就算不全是精銳,但戰力也不可小窺。洛陽叛軍未經大敗,士氣、軍心并未受到什么影響。即使是僥幸讓我們進入洛陽,到時主動權再不操于我軍之手,只得被動防御,能不能抵擋這二十萬叛軍的進攻,實屬未知之數。”

公孫勇這話倒是切中要害。荊州軍一直鮮遭敗績,除了士兵的素質占優外,便是其靈活性。想打誰、打哪、什么時候開打,一切都由荊州軍決定,一旦行動,往往切中要害。反觀星星峽和洛陽城外與孫堯安那一戰。被動之下雖然也未落敗,但卻是荊州軍損失最為慘重的兩仗。而進入洛陽后,復雜的地形雖然對荊州軍大有幫助。但卻不得不面對四面涌來的叛軍,當真是只能招架,難以反擊。

咨事營發言地人是主管糧草統籌的,所說自然不離本職:“目前我軍已無存糧,每日所耗全賴長安供給。若趙長河突進洛陽,只消派出小隊騎兵襲擾洛陽至潼關一線。我們立刻就要斷炊!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洛陽。那不如及早退守潼關。”

見楊誠目光移向了自己。原本有些遲疑的韓亮青只得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末將贊同公孫將軍所言。據這幾日所觀,洛陽守軍紀律嚴明。換防、警戒沒有一絲錯漏和疏忽,顯然不是關中那亂作一團的叛軍可比。先前我軍雖有小勝,但卻未能大挫其銳氣,就算一時因我軍奇襲而產生混亂,卻并不能致其潰散。就算只有一半能有組織地進行反攻,我軍不論成敗恐怕都有過半的傷亡。”

韓亮青不愧以愛惜士兵而聞名,首先想到的便是此戰會帶來的巨大傷亡。再加上他畢竟是降將,而且投效時間尚短,雖然楊誠對其極盡賞識,但卻不能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意見,是以說話地語氣當然不能像荊州軍的老牌將領們那般直接。

楊誠點了點頭,微舉雙手止住還欲爭辯的張破舟等人。“我能理解大家地想法,說實話,剛一獲這些消息時,我也有過立即打下洛陽的沖動。可是……”楊誠表情凝重的環視眾人,緩緩說道:“此戰干系實在太大,而且疑點重重,在大家來之前我與晉根一直在商議這件事,倒也有些心得,或可與大家交流,再做定奪。”

聽到楊誠都這樣說了,誰還能再爭辯什么,所有眼光都投向了張晉根,像這類形勢分析介紹,一向都有他這個首席謀士負責。張晉根也不多客套,以平時一貫平實的語氣說道:“對于之前的既定方針,想必大家都清楚。我們的目地,其一是要平定鄭氏,這是毫無疑問地;其二便是要盡可能地降低傷亡,甚至達到不戰而勝的目地。”

眾將紛紛點頭,顯然對之前楊誠語重心長所道出的話記憶猶新。自安平那只百人隊算起,荊州軍這一路來幾乎都是在數量少于敵人的情況下獲得了勝利,唯一例外的便是攻取謝明倫的武陵那次了,而且當時叛軍的數量也和自己相差無己。但相比之下,洛陽之戰的難度無疑是最高的:叛軍不僅擁有數倍于己的兵力,還據有足可與長安相媲美的洛陽城,甚至糧食供給上也占有極大的優勢。強攻自不用說了,只是自取滅亡罷了;巧取,不要說叛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就算僥幸得逞,所付代價也將是難以承受的。雙方實力的巨大對比,已經讓荊州軍任何戰術上的智謀難以發揮決定性地作用。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兵和攻城都不是楊誠愿意采取的辦法,至于想通過交涉令鄭氏屈服,因為種種原因。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楊誠所用的,仍然

在關中那般,以謀略逐步瓦解敵人地斗志,分化各方再一擊奏效。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實現以極小的傷亡換取勝利。當然,如果能夠不戰而勝,那自然最好。

圍城只是第一步,讓叛軍欲戰而不得。緊接著一場不見血的激烈爭斗將在洛陽內外轟轟烈烈的展開。雖然這將耗費極長的時間,但叛軍的影響被限于洛陽城內,天下反而因此而得到平息。或許等洛陽城最終攻陷時,天下已經重回正軌。這,才是楊誠真實的目的,所以他當然不會急于攻城,甚至聽到潘家把守城門的大好機會,也并沒有多少心動。

“如今之變,也不過兩點:一是叛軍易帥,策略會不會因此而改變?二是趙長河南下。我軍將處于劣勢。”張晉根繼續分析道:“先看洛陽。雖然這幾天叛軍進行了幾次小規模進攻,不過相信其堅守的方針并未改變。鄭氏知兵者寡,在關中一口氣被我軍擊敗其過半兵力。驚慌失措再所難免。否則也不會坐擁六倍于我地兵力,反而被我們圍困了。”

鄭氏的心確實是因關中一敗而亂了,這一點幾乎所有人都取得了共識。可以想像,不久之前還擁有傲視天下的雄厚兵力,可是轉眼之間就被砍掉四十余萬,這種強烈的震憾足以讓任何沉著冷靜的人為之失色。有此一敗。鄭氏當然不敢再輕易與朝廷交戰。即使有很大的把握恐怕也要畏首畏尾。單看得知長安大敗消息后。鄭氏的諸多反應便可知道,至少在短時間內。鄭氏的膽已經破了。這也是楊誠放膽以弱勢兵力,反過來合圍長安的憑恃。

“我們暫時可是不用理會洛陽叛軍。”公孫勇皺眉說道:“可是趙長河卻是個不容忽視的對手,不得不防啊。我們這城墻可以困住洛陽叛軍,卻對并州軍毫無用處,所以末將還是建議先后撤至潼關、南陽一線,靜觀其變。”

主戰一派卻有些詞窮,楊誠和張晉根雖然沒有明說,不過默認洛陽不可取地態度卻不難看出。事實上冷靜想想之后,向來以敢打敢拼著稱的張破舟和洪承業二人也不得不承認,即使有潘家作為內應,攻陷洛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可都是親自觀察過洛陽各處城防地,對于洛陽叛軍的實力也可多少推斷出一些來。



“趙長河真的威脅到我們了嗎?”張晉根意味深長的發問,頓時引得眾人一陣愕然,也有少數幾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鄭氏和趙長河之前也是死敵,這是眾所周知的。突然之間宣布結盟,且不說到底有幾分真心在內,至少要想達到配合無間地程度卻是絕不可能地。要知道之前鄭、潘、顧三家同時舉兵,甚至連三家閥主也同在大鄭宮議事,還不是一樣各懷鬼胎。潘、顧二家少了點心計,身為盟友地鄭氏卻沒有絲毫手軟,三兩下便令兩家實力大損,還只能把打落的牙齒往肚里吞。

所以很顯然,這次趙、鄭兩家地聯盟,更多只是在形勢上的互相聲援而已,根本不可能真正做到親密無間。看到眾人都已經隱隱想到其中關節,張晉根進一步點破道:“假若你是趙長河,會不會立即率兵聲援洛陽呢?顯然不會!且不說趙長河還得時時提防威武侯,就算他在并州高枕無憂,也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候摻進來。即使真要出兵洛陽,他至少也會等到我們和鄭氏打得兩敗俱傷了,再來撿現成的便宜。”

眾人此時哪里還不明白。雖然他們進入洛陽也有半個月了,但兩方之前的僅發生了小規模的試探,要說激烈的大戰,根本一場都沒有。就目前來說,不論是洛陽叛軍還是朝廷大軍,實力都沒有什么損耗。趙長河若是此時進兵,那便不得不面對全盛狀態的荊州軍和平東軍,以鄭氏一向的風格,當然是樂得坐山觀虎斗了。趙長河也是個精明之人,當然不會重蹈潘、顧二家的覆轍。在這種局面下,趙長河出兵的可能性極小,即使出兵,恐怕也不會出多少力。

“也就是說,我們根本就不用管趙長河了?那這不是根本沒有什么區別嗎?”張破舟皺著一張臉,極是費解。其他諸將或多或少也有類似的神情,楊誠如此急的找他們來,煞有其事地分析當前的形勢,可這說來說去根本就與之前沒什么變化。如此大費周章,不會就是這點用意吧。

“怎么會沒有區別。”說話的是韓亮青,張晉根的分析還未完,他便隱約想到了什么,只是沒有完全想清楚,直到現在才總算理出一個頭緒來。“并州據有山河之險,趙長河既然無心幫助鄭氏,那他此次出兵箕關必定有所企圖。”

“對!”公孫勇也插了進入,興奮地說道:“并州雖不比關中,但也是易守難攻之極。威武侯欲平并州并不容易,不過現在趙長河主力盡出,并州防御必定空虛,這或許是一次天賜的良機。”

“你瘋了吧。”聽出了公孫勇言外之意,洪承業不由有些驚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竟然是想與威武侯兩面夾擊,一平并州?難道你不知道,以我們現在的實力,牽制洛陽的叛軍便有些吃力,要是再分兵北上,一旦失敗,恐怕兩頭都顧不上。”

包括韓亮青在內,幾乎所有將領都對公孫勇的貪心表達了自己反對的意見。他們的擔憂顯然有著充足的理由,以五萬對二十五萬,本身就有些勉強了,若是攻守易位的話,還可能輕松一點,可現在偏偏是他們站在了進攻的位置上。

看了看公孫勇,楊誠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待眾人聲音平息后,淡淡地說道:“誰說這個主意就不可行呢?只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做一點小小的部署。”
pisheng 發表於 2011-4-6 16:13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決戰洛陽·二十二

楊誠到底要做一點什么小小的部署,除了與會的眾將外,再無一人知曉。只不過當天夜里,一向安靜得出奇的荊州軍,卻在城外鬧出了好一番動靜,特別是在北面,喧鬧得人聲使得駐守北城的將士們將警戒程度直接提升為戰時狀態,人不卸甲,兵不離手,足實緊張了一整夜。就連大鄭宮的***也是徹夜透亮,顯然那幾個老頭子也沒能睡安生。

可惜荊州軍動靜雖大,卻連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也沒有,洛陽城白白緊張了一夜,卻只是徒耗精力。等到天明時,城外一如往常,除了那堵簡陋的城墻又延伸了近十里外,再沒有絲毫異樣。鄭氏卻并不放心,精選了幾支斥小心的靠近荊州軍的城墻,想要透過了低墻的土堆一窺究竟。沒想到卻有了意外的驚喜,若是以往的話,這些斥根本無法靠近土墻的一箭之地,幾乎每一段土墻后面都躲著數量不等的神出鬼沒的荊州軍神射手們,任何靠近的企圖都會遭到那幾乎從不落空的羽箭所阻止。

而這一次,雖然也有幾名斥遭到攻擊,但同時也有不少順利的靠近了深溝的邊緣。荊州軍的防御似乎出現了極大的漏洞!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斥們簡直懷著劫后重生地喜悅返回了洛陽,同時也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本防守嚴密的荊州軍軍營只有少量士兵防守。甚至有不少軍營空無一人!加上土墻后明顯減少的荊州軍神射手,第一次在毫無爭議之下,鄭氏眾人便達成了共識:荊州軍昨夜地舉動并不攻城,而是撤走了!昨夜北面動靜最大。其十有八九更是去了洛陽北面某地。

荊州軍就算要撤,也應該往西或南面的潼關、荊州方向撤才對,為什么會向北撤呢?為了這個問題,鄭氏的幾名核心成員爭論了數個時辰后才達成了一致的見解:荊州軍的目的是要占據孟津。孟津距洛陽僅二十里,北臨黃河,是洛陽與并州相聯的最主要的渡口,當然此番趙長河軍南出箕關,進入洛陽的必經之路。

想通了這一點,便不難猜出荊州軍的意圖了。趙長河軍一旦南下,荊州軍地日子便不好過了。若是占據了孟津。趙長河雖然還有其他幾個小渡口可用,但想要將那幾萬兵馬渡過黃河,只怕沒一兩個月根本無法辦到。更何況只要荊州軍派出少量士兵埋伏在那些小渡口處,渡河緩慢的趙長河軍簡直就是送來的活靶子。荊州軍的意圖倒是沒有什么異議,可是到底該如何應對,大鄭宮中卻吵得不可開交。

“我們應該立刻出擊,從背后狠狠的攻上去,只需一戰便可消滅荊州軍!”

“不錯,我們示弱太久了,數十萬大軍居然只能躲在城里。你們知道外面怎么說我們嗎?鄭家的人全是膽小鬼。縮頭烏龜!”

“出戰吧,我可不希望當縮頭烏龜!”

“荊州軍首尾難顧,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打敗荊州軍。我們便可趁機奪取潼關,打回關中了!”

……

這一次的會議幾乎召集了所有鄭氏在洛陽的子弟,原本是想集思廣益,可鄭南風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發出這些聲音的大都是些年青小輩,前番被孫堯安奪了兵權就已經讓他們憋了一肚子火了,現在地情緒當然是可以理解。

“不可操之過急。”親自與趙長河結盟的鄭南雨倒是保持著冷靜。湊到鄭南風耳邊低聲說道:“荊州軍北拒趙長河。對我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我們正好讓他們去拼,坐享其成便是。更何況楊誠是用兵的高手。誰又能保證其中不會有詐呢?”

鄭南雨一番話說得鄭南風連連點頭。不要說外人,就是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這次鄭、趙兩家地聯盟根本就是貌合神離,各懷鬼胎而已。讓趙長河進入洛陽,這并不是鄭氏希望看到的。相比于楊誠,趙長河或許更難對付,搞不好就會被其喧兵奪主。他們聯合趙氏的目的,本就希望借此來牽制楊誠,讓他們可以松一口氣。這次或許真是一次打敗荊州軍的大好機會,可是卻并不符合鄭氏的根本利益。

經過關中一戰,他們已經不敢有絲毫輕視荊州軍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他們反而自己夸大了荊州軍地實力。至少在鄭氏幾個核心成員所達成地共識中,打敗荊州軍至少得付出十萬甚至更多地代價。而這個代價,卻不是現在鄭氏所能承受的,畢竟他們需要提防地,可不單單只有楊誠一人而已。若非迫不得已,他們甚至希望不與荊州軍交戰,除非實力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復,這也是之前鄭氏不允許孫堯安派出大

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平白放過這個機會,倒也有些可惜。”袁翰略有些厭煩地掃了一眼下面激動的人群,鄭重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根據之前的情報,洛陽周圍只有五萬荊州軍,就算有后援,短時間內卻也來不及。要北拒趙長河,荊州軍至少得派出三萬以上的兵力,留在洛陽周圍的兵力,連維持這數十里長土墻的警戒都極是勉強了。兵力不多,又極是分散,我們并不需要派出多少兵馬,便可取得勝利。這不僅可以打亂荊州軍的部署,也可以一振我軍士氣。”

在“保護”孫堯安這個任務中很是丟臉的袁翰,此刻也希望可以借此找回一點顏面,是以一向不怎么主動參與決策的他,此刻竟然積極的提出了自己地建議。他在鄭氏地位極高,可是由于他平時的高傲。當然像他這樣的人總有著這樣那樣的怪脾氣,不過鄭氏年輕一代卻并不怎么賣他地帳。雖然因為鄭南風的原因,沒有任何人敢明顯的表露出來,可私底下卻早有不少議論了。特別是這一次被人從眼皮底下差點就殺掉了孫安。更引得不少非議:孫安本身就是個極其厲害的人,居然都傷成了這樣,若是這次的目標是鄭氏自己的人,那還有命在嗎?

以袁翰的高傲自然不會是去向他們辯解,不過心底里卻是有些惱火。按他的能力來說,屠一萬雖然厲害,但卻根本不可能傷得了他所要保護的人。可要命的是,因為他和靈族地一些糾葛,讓他對所有靈族之人都極是厭惡。偏偏孫安本身也是一個靈族之人,若不是鄭南風親口相托。鐘澤又傷后未愈,他是根本不愿與孫堯安有任何瓜葛的。正因如此,才讓他陰溝里翻了船,而屠一萬又被潘家藏了起來,他真是有氣也沒處發。

鄭南風點了點頭,對于袁翰的主動倒略有些意外。從關中慘敗的震驚中稍稍恢復過來的他,當然也并不甘心放過這個可報前仇的機會。當然,這前提是不影響洛陽守軍的元氣,無論如何,鄭氏的根本策略還是守住洛陽。靜待有利時機。只要有一分風險,都需要了十二分的警惕。

“還是需要仔細確認才好。”鄭南雨不無擔憂地說道:“照理說荊州軍若是去孟津,根本不必弄出如此大的動靜。雖然也不排除楊誠故弄玄虛之意。但也得提防才是。”兵者,詭道也。這虛虛實實地東西,越是考慮便越是復雜,對于向來沒有多少領兵經驗的鄭氏族人來說,倒還真是一樁難事。

“二兄和三弟說的都有道理。這樣吧,我們加派人手前去探查。一待確認荊州軍主力真地離開。便立即行動。”鄭南風考慮良久。終于做出了抉擇。這次機會不僅難得,而且若不做出點行動。也確實無法安撫這些躁動的族人。

“孫堯安那里還得派人去催催。”鄭南雨略有些無奈的提醒道。



洛陽城東南一處僻靜的小院,一眼看去幾乎與周圍無數類似的宅院毫無區別,可是若仔細觀察,卻不難發現其極是森嚴的戒備。這里,正是僥幸撿回一條性命地孫堯安地休養之所。

此刻地孫堯安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威風,整個上身幾乎全被層層地繃帶所包裹著,除去面具之后,臉上那道數寸長的刀疤使得那張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顯得異常猙獰。已經整整過去四天了,在鄭氏最出色的療傷圣手的精心護理下,那十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總算開始了緩慢的愈合,雖然沒有了生命的危險,不過此時的他想靠自己動一下都無法達到,吃喝拉撒也要全靠別人。

“閥主叫我來傳個話,將軍現在行動不便,現在又正需要河東鐵騎出力,所以請將軍暫時交出兵權,等將軍傷好之后,自然歸還。”鄭南風的使者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可信一些,不過臉上的無奈卻顯露無疑。

身為主人的鄭氏,竟然要派人低聲下氣的向自己的屬下索要兵權,傳出去恐怕還真沒有人相信。可是這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孫堯安遇襲不久,鄭氏便欲派人接手河東鐵騎。畢竟就現在整個洛陽來說,河東鐵騎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精銳之師了,孫堯安暫時已經無力指揮,當然不能就此閑置。可是令鄭氏沒有想到的是,派去接手河東鐵騎的也算是鄭氏中一名聲望較高的人,卻連軍營的大門都進不去,就這么灰溜溜的回來了。

“若沒有統領大人的親口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越過他指揮我們!”即使是鄭南風親自出馬,駐守營門的將領也是斬釘截鐵地擲出這么一句話。鄭南風當時差點沒被氣暈過去,雖然他一向知道孫堯安在河東鐵騎中有著極高的威望,卻也沒想到竟然達到如此地步。若不是擔心引起兵變,他幾乎當

斷了河東鐵騎的補給,這支耗費了他巨大錢糧的部隊他的指揮。左思右想之下,他還是決定暫時隱忍,洛陽的穩定才是最重要地。

鄭南風忍得住。其他鄭氏子弟卻***了,聽聞此訊后便有不少人帶著家將或士兵圍住了河東鐵騎的軍營,其中更有不少因被奪去兵權而心存怨恨之人。不過河東鐵騎豈是好對付的,在幾股大膽沖入軍營的人被如切菜般擊潰后。他們也只敢圍在外面逞口舌之快,卻再沒有人敢付諸于行動。后來還是鄭南風擲下嚴令,才使得這一鬧劇收場,沒有鬧出更大地亂子來。

等孫堯安終于從昏迷中醒來,鄭南風便派出使者向他委婉地索要兵權,理由也是合情合理的。可孫安不知是無法開口還是故意裝聾做啞,就是不吭一聲,就邊鄭南風親臨,也是如此。說起來還真是丟臉,鄭南風也不敢逼得太緊。只是每天數次派出使者,前來相勸,指望孫堯安能開口同意。這不,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不過顯然也將無功而返。

費盡唇舌地勸說了半個時辰,這名使者顯然再沒有任何耐心了,不過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滿。勸說不成倒沒什么,若是激怒孫堯安而把事情搞砸了,那可是死罪一條。想起鄭南風說的這句話,使者不由打了個寒顫。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用自認為最友善而尊敬的話語告辭離去。

使者離去不久,如死魚般沒有任何動靜的孫堯安終于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嘴角艱難的擠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他的傷勢雖然極重,但也沒有重到連話也說不出的地步,早在鄭南風親自來探望地那天,他便已經可以吃力的說上幾句了。可是他也不是傻瓜,豈能在這個時候交出兵權。河東鐵騎是他唯一的資本,即使是要冒著與鄭氏翻臉的危險。他也是不會交出來的。當然。他現在的性命全捏在鄭氏手中。也不敢鬧得太僵,裝聾作啞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統領大人。您醒了?”一直負責照顧孫堯安日常生活的親兵孫康推門進來,一邊用毛巾輕輕的擦拭孫堯安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問道。奪回兵權無果后,鄭氏便將孫堯安安置到了這里,明為醫治,實則也是與軟禁無異。整座小院地防衛全是鄭氏族中的死士,河東鐵騎的人根本無法進來。至于孫康,那還是河東鐵騎數次激烈爭取之下,鄭氏不得不做出地妥協。不過也只限他一人而已,而且到了這里后再也沒有出去的權力。現在的孫安已經完全與河東鐵騎隔離開來,鄭氏顯然也希望借此逐漸淡化其在軍中的影響力,畢竟養著一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精銳部隊,并不是一件能讓人接受的事情。

“外面怎么樣了?”孫堯安嘴唇艱難地嚅動著,孫康也要將耳朵湊到他地唇邊才能勉強聽得清除他說些什么。雖然撿回了一條性命,可孫安卻有些心灰意冷。他是自己知道自己地事,這次受的傷不再是讓他戴上一個面具那么簡單,為了避開屠一萬致命地殺招,他不得不采用丟卒保車的辦法。可是一切并不是全然由他控制,雖然逃過一死,但屠一萬其中兩刀卻斷了他左腿和右臂的經脈。換句話說,即使是康復以后,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成為瘸子和獨臂的現實。

想他自視極高,更一心想要振興家門,現在卻遭受命運如此捉弄,即使之前堅毅無比的他,一時也無法承受這個打擊。他并不憎恨屠一萬,戰場之上并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為了取勝,不擇手段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他只憎恨這上蒼的不公,竟然將如此多的厄運降臨到他的頭上。他一直深信天道酬勤,可現在卻棄之如履,自己已經如此努力了,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報。

極度的沮喪讓他幾乎就此了結了自己,直到孫康到來之后,他才終于有些好轉。自己還有河東鐵騎!對于河東鐵騎,他可謂傾盡了心血,而現在,終于有了回報。只要河東鐵騎的將士還向著自己,即使是身殘容毀,他也不是全無希望。歷經過無數絕境的他,只要有一絲希望便可點燃所有的斗志。

“也沒什么事。據說上午鄭氏的子弟都去了大鄭宮,不知道商議些什么。您也知道,我們……”孫康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他們被軟禁在這里,雖然并沒有受到什么虧待,不過對外的聯系卻極少。一天孫安不開口,鄭氏便不會容易其他河東鐵騎的人出現在這里,除了進來之前所知的消息,所有一切都只能從守衛那里套取了。當然,這還是鄭氏所允許他們知道的范圍。

孫堯安的眼神里露出一絲不信的神色,喃喃自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嗎?荊州軍難道沒有在這兩天攻城?不會吧,到底哪里出了錯?”
pisheng 發表於 2011-4-6 16:13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決戰洛陽·二十三

孫堯安在郁悶他苦心設計的布局沒能奏效之際,上千斥四面的九座城門中疾馳而出,比起之前,規模整整擴大了數倍。這也是兩軍對壘之后,鄭氏派出的最大規模的偵察行動。心中仍然深藏著怯意的鄭氏,此時就猶如一條受驚的魚兒,雖然面前擺著一個誘人的美味,卻也不敢貿然吞下。

或許是之前洛陽斥的輕易靠近讓外圍的荊州軍心生警惕,又或許是這一次鄭氏所偵測的范圍實在太大,隱藏在土墻后的警戒士兵對此做出了激烈的反應。雙方士兵隔著土墻發生了上百次小規模的沖突,甚至有一兩處的戰斗延續了近半個時辰。在強弩、弓箭對射中從未討到半點好處的洛陽叛軍,這一次竟然對以土墻為掩護的荊州軍造成了一定的傷亡。驚喜之下,更有幾只十人小隊大膽冒進,從尚未筑起土墻的北面沖出,繞到了荊州軍的后面。雖然隨即遭到對方的圍堵,卻意外的全身而退。

雖然對方的反應出人意料,可是根據各方面傳回來的消息,卻令鄭氏諸人更加堅定了荊州軍主力離開的判斷。單憑對方的箭術一夜之間便大為退步,便足以讓他們確定負責警戒的,已經不再是那箭無虛發的荊州軍神射手們了。要知道之前的數度小規模沖突中,荊州軍早就威名遠播的箭術,更是得到了真切的證實,洛陽叛軍即使做夢,也不會想到能和對方在對射中取得旗鼓相當的成績。

各處土墻地警戒雖然得到加強。不過卻仍不及原來那般密不透風。雖然也有上百處發生了戰斗,可是仍然有近半的斥沒有遇到任何敵人,對方用于警戒的士兵們不僅箭術大退,連數量也大幅下降。若是荊州軍仍然在此。哪會有這般局面出現。而繞過土墻的斥,雖然并沒能進一步深入,卻有一支僥幸進入了一座空無一人地軍營,而根據之前的情報,那正是一支荊州軍精銳駐扎之所!

請戰的聲潮幾乎將大鄭宮的殿頂震塌,鄭南風和幾名核心成員略作商議之后,便順水推舟的下達了出戰的命令。當然,鄭氏現在并沒有與荊州軍主力決一死戰的膽量和勇氣,這一次的出戰目的也極其簡單:清掃洛陽周圍僅存的朝廷軍隊,掠劫那批幫助楊誠修筑土墻地民夫。環繞洛陽的土墻修建速度著實驚人。楊誠因為隱秘和白天逼人酷熱讓百姓難以承受的考量,大都是在夜里開工,是以除了荊州軍外,根本沒人會想到這支筑墻大軍并沒有多少青壯組成。對于現在的洛陽來說,多一批身強力壯的民夫,不僅可以加強補給運輸能力,在危急之時還可以發放武器協助防御,當然是志在必得了。

作出決定之后,鄭氏以超乎以往的高效率進行了部署。經過各方面分析,城外“冒牌”荊州軍的數量應在兩萬左右。絕對不會超過三萬。再加上為了象征性地防御,這些兵力還得分散在長達三十里的土墻之后,真正能夠集中起來的兵力。每一面能夠有一支三四千人的隊伍就頂天了。這一消息當然讓鄭氏信心大增,只要對手不是荊州軍,鄭氏打一場硬仗地信心還是有的。

三更時分,洛陽城的九道城門悄然打開,近五萬士兵組成地九條暗流同時涌出。在多番考慮之后,鄭氏作出了四面突進的大膽決策。東、南、西三面各有兩支四千人的部隊。攜帶木板、沙鏟等工具。強行攻過深溝。四下突擊,打亂敵軍部署。阻止敵軍進行集結;北面暫時還沒有筑起土墻,對于他們來說毫無阻礙,兩支一萬二千人的部隊將從這里通過,然后分別轉向東西,沿著土墻一路推進,匯合先一步突破的各路大軍,對敵軍進行大清洗。

這一部署可以說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贊同。以現在城外朝廷軍隊地情況,根本就無法對他們地進攻進行有效地抵抗,若是順利的話,不到天明就可以完全結束戰斗。本來還有人建議派出更多地將士,不過一來相比敵人已經完全占有優勢,人多不僅有些浪費,更難于指揮協調,畢竟想要在鄭氏子弟中能找出一名有指揮數萬大軍之才的鄭氏子弟,幾乎是不可能的;二來鄭氏內部對于大軍作戰,心里的陰影仍然沒有消除,對他們來說,四五萬人已經是其極限了。

皎潔的月光下,負責統領從北門出發轉向西路的鄭仕明意氣風發地策馬在前。對于這一次反攻,鄭氏上下有著十足的信心,其是族人為重的風格自然得到了徹底發揚。八支出擊的部隊,其中七支都由鄭氏子弟統帥,剩下的一支也是由一名與鄭氏結有姻親的世族子弟負責。借著這一戰,鄭氏不僅要一掃楊誠在洛陽城外苦心經營的包圍網,更要向世人昭示:鄭氏子弟也是能打勝仗的!

“騎兵隊,給我沖在前面!”鄭仕明大聲喝道,在靜

里顯得極是突兀。自從他在關中打了敗仗,又被孫的丟在軍營,回來之后簡直是顏面大失。特別是孫堯安掛帥后,他幾乎連門也不敢出了,畢竟之前他可放過不少狠話,要讓孫堯安付出代價的。可鄭南風并沒有替他出氣,略作懲戒后,反而委以孫堯安重任。孫安遇刺后他著實高興了一陣子,今天更可以揚眉吐氣了:等我打勝這一仗,看誰還敢小看我!有了之前的種種分析,對于勝利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他現在已經在想著如何在其他幾個兄弟子侄手里多搶一點功勞,以便為日后多掙幾分炫耀的資本。

鄭仕明的聲音讓伴在一旁的騎兵隊將領嚇了一跳,差點就沒摔下馬去。這家伙,這般扯著嗓子叫嚷。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莫非他不知道夜襲地前提是出奇致勝嗎?不過他當然不敢直接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委婉的勸道:“將軍,沒有接敵之前。派出騎兵恐怕有些不大好吧。”這一次派出的騎兵并不多,只有北面兩隊各有一千,主要目地是用來追擊逃散的敵軍的。



“有什么不好!”鄭仕明橫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說道:“我叫你上就上,哪有這么多廢話!其他人恐怕都已經開始動手了,不趕快一點,難道要喝人家的殘湯剩羹?”從北面繞過去,雖然沒有深溝土墻,但距離卻多了一半。此時他們已經行出五里,正是東南西三面開始動手的時候了。想到這里,鄭仕明不由有些心急。不過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北面最先出城,他又一路疾走,其實已經比其他三面快了不少了。

“末將得令!”雖然萬般不甘,騎兵將領卻也不得不服從命令。從這一次的行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外姓將領前幾天才剛剛升上來的地位,恐怕又要回復到之前那般了。得罪了鄭氏的人,當然沒有好果子吃。城外敵人極是分散。騎兵突擊除了用隆隆的蹄聲通知敵人自己地行蹤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沖入那幾座仍然有駐軍的軍營?在后援沒有趕到的情況下,他才不會冒這個險呢!嘀咕歸嘀咕。騎兵將領卻也沒多說一句,便悶頭帶著一千騎兵沖了出去。

鄭仕明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已經看到這支騎兵隊為他搶了不少功勞了。當下他也有些不耐煩了,雖然之前已經是策馬小跑了,卻猶嫌不夠,不斷催令身后的士兵加快速度。兩條腿哪里跑得過四條腿。士兵們自是苦不堪言。不過卻也無可奈何。

“殺……”也不知是真的接觸到了敵軍。還是騎兵隊故作聲勢,沒過多久。前面便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鄭仕明聞聲大喜,急揮幾鞭,可是見身后的隊伍墜得老遠,又只得憤然停下。“沒吃飯嗎?給我快點!”鄭仕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對已經是快步疾跑的士兵們地速度極為不滿。罵歸罵,可是他也不敢獨自沖得太前,沖鋒在前的事并不是他會做的。

就這樣一路喝罵著,大軍已經繞過北面,開始向西轉進了。只不過現在地隊伍卻再不如出城時那般整齊,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鄭仕明的速度,一萬二千人已經被分成了三塊,勉強跟上來的也不過三千人左右。鄭仕明卻有些等不及了,前面的喊殺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那一千騎兵更是連影也沒有一個。他只道騎兵已經順利沖了進去,卻沒做多想。憧憬著唾手可得的勝利,他再不愿落在后面,當下也顧不了這么多,急催著這三千人前行,連掉在后面的九千人也顧不上了。

“咻……”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地嗡嗡聲,鄭仕明急忙勒住韁繩,臉色微變。對于這個聲音,他可并不陌生,那次在孫堯安營中,他可是聽了不少。

“敵襲!”倉皇地示警聲響起,不過已經太遲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從哪里射來地羽箭,密密實實的扎入了這三千士兵之中。跟著跑了七八里路,不少士兵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一時間哪能組織有效地抵抗。身邊不斷傳來戰友中箭的慘號之聲,更讓他們的心驚膽顫,沒一會潰退之勢便漫延開來。

“快,快保護我!”鄭仕明大聲疾呼,卻并沒有人理會他。驚懼之下,他顫抖的雙手甚至連胯下的戰馬也難以操控,竟在原地打起轉來。“噗!”月光之下,他騎馬的身影簡直成了敵人的活靶子,在他周圍聚集的士兵散開后,立即便有數支羽箭破空而來。“啪嗒!”猶自睜著雙眼心存不甘的鄭仕明摔落下馬之際,楊誠的收網行動也同時展開了。

在北面兩支主力遭遇伏擊之時,其他六支部隊正在弓弩手的掩護下大張旗鼓地填溝架板。這也難怪,為了鼓舞士氣,鄭氏將自己本就極大的優勢再作了些夸大,讓每一個人都認定這將是一場可以輕易獲得勝利的

是一場搶功的行動。北面兩支部隊作為主力。但卻要繞上一截路,當然跑得比誰都快。就是其他地六支隊伍,也幾乎是一路小跑的趕到了深溝之前。

“殺!”填溝行動剛要結束,天地之間卻陡然一亮。接著便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近十萬支火把同土墻后面陸續升起,頓時將這三十里土墻周圍照得如同白晝。在深溝前擠成一團正準備沖過去的叛軍士兵幾乎都呆住了,你望我,我望你,這突如其來地變化讓絕大多數人都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咻……”幾乎不用瞄準,漫天而下的羽箭絕大多數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驚慌之中,哪里還有人想到什么搶功,能夠保得住性命才是關鍵了。原來負責警戒的弓弩手慌亂的射出一輪箭矢后,便亂作一團了。一觸及潰的戰斗在四處上演著,平靜了許久的洛陽終于熱鬧起來。除了兩支行動快了一點的隊伍沖過深溝與敵人進行短兵接戰外。其他四支隊伍幾乎都是不戰而逃。而這兩支隊伍也并沒能堅持多久,畢竟那一直壓得戰鼓聲也相形見絀的喊殺聲,已經足以令不少人心驚膽顫了。雖然那火把之下隱隱有不少身著布衣地老弱之身,可是這時誰又能想得了那么多呢?他們只看到滿野都是敵人的火把,滿耳都是敵人的怒吼,到底有多少人向他們進攻,反而沒人顧及了。

這倒也不是洛陽叛軍真的如此不堪,只不過事起太過突然,根本超出了他們可以承受的范圍。等到有人組織反攻時,士氣卻已經低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除了順流而退。他們又能有什么作為呢?事實上絕大多數伏擊的地方,叛軍若是強行沖過之后,數量并不多的平東軍根本難以抵擋。至于那些舉火助威的百姓,則更是沒有什么戰力,完全可以忽略。若是有一支部隊能保持冷靜,或許今晚的戰況就有發生變化了,可惜這些鄭氏子弟們,顯然沒有力挽狂瀾地能力。

北面十里外的一處土坡上。楊誠躺在坡頂的草叢中。仰視夜空。靜靜地傾聽著遠處傳來地聲音。其實他這一次的策略并不高明,可是沒有了孫堯安的洛陽叛軍。卻很難擺脫這個誘惑。荊州軍確實是全數撤到了孟津,只不過并不是為了對抗趙長河,而是在那里休息了一天,等到黃昏之時又悄然返回。然后再布下這個大口袋,只等著鄭氏自己投上來。

若是鄭氏沒有那么多顧忌,在第一次得到消息后便揮軍出擊,城外僅剩的平東軍還真是有些難以招架。可是要想讓已經破了膽的鄭氏做出如此果斷的決策,那豈不是為難了他們?雖然要冒一些風險,不過楊誠卻有極大地把握斷定鄭氏不會在白天發起進攻,要想完全確認荊州軍已經撤離,足以折騰到黃昏了。當然,若是楊誠料錯了,韓亮青地平東軍也會在敵人出城之際撤回龍門、磁澗一帶據險而守,然后再與趕回來地荊州軍兩面夾擊,只要洛陽派出的兵力不太多,仍然可以予以重創。

如果鄭氏并不上勾,楊誠也不是毫無辦法。若是洛陽叛軍不在今夜出擊,荊州軍自然又會在天明之前返回孟津,然后故技重施,黃昏時又回來。反正兩地相隔不過二十里,急行軍連一個時辰也用不了。洛陽方面不管如何探查,就算將偵騎派到孟津一線,也無法弄清其中蹊蹺。在如此大利面前,鄭氏要不動心都難。若他真地不動心,那也完全證明其真的會死守洛陽了,只待幾天之內完成四面的土墻后,楊誠自可放心離去。

當然,現在的效果無疑是楊誠最希望看到的。以韓亮青的兩萬人圍住洛陽,這可以說是個極為冒險的舉動。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他倒好,反過來以一圍十,恐怕天下也沒有他這么大膽的用兵之人了。雖然鄭氏在之前便已經被打怕了,孫堯安暫時又失去了作用,但若沒有此舉,楊誠又哪能真的放心呢?用他的話來說:若不狠狠地揍他一頓,他又怎么會老實呢?

這一揍,倒還真把鄭氏給揍得再老實不過了。是夜,洛陽叛軍四萬六千大軍出城襲營,卻反中了楊誠的埋伏,僅一個時辰之內,戰斗便告結束。第二天清點人數之后,近五萬大軍損失了五千有余,傷者過萬。吃了這次大虧之后,雖然損失并不算大,但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即使是多次探得城外軍隊極少,但鄭氏卻再沒有一人敢輕言出戰了。

黎明之際,洛陽北面又是一陣喧鬧之聲,城樓上警戒的士兵甚至看到了荊州軍向北而去的背影,不過卻再沒有人對此產生興趣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