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作者:小橋老樹 (連載中)

b144511455 2009-1-17 10:10: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82 675707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1 14:39
第四百八十章人生五味(中)

    在這種半正式的宴席上,大家都聊的是廢話。聊廢話其實是一種本事,真正的高手能將廢話聊得生動活潑,讓聽廢話的人覺得賓至如歸。

    侯衛東更擅長談正事,而且他的身份不容許他多說廢話,宣傳部長梁逸飛就接過了聊廢話大旗,他接連談了幾個段子,將桌上氣氛漸漸推向了高潮。

    梁逸飛又講一個笑話:「瞎子公公與啞巴媳婦在家閒坐著,忽然聽到外面樂鼓暄鬧,瞎子公公問道,誰家辦喜事,媳婦口不能言,想了片刻,就把公公的手放在自己的雙乳上,公公就明白了,道,這是二奶奶家啊。那二奶奶家哪個女兒出嫁呢?媳婦又把手伸到自己下身處,公公邊摸邊說道,原來是小鳳(縫)啊,那小鳳要嫁到哪裡去呢,媳婦又想了片刻,把手放在屁股上,公公明白了,就道,小鳳怎麼嫁到後山夾皮溝去了。」

    他的笑話沒有講完,大家就笑得前仰後合,梁逸飛還得意地掃了段英一眼。

    段英在縣、市、省三級報社當過記者,見多識廣,在酒桌上聽過無數的葷笑話,早就練成了左耳進右耳出的功夫,她只管低頭吃菜,根本在注梁逸飛在說什麼。

    初出校門的女生在辦公室最容易受到性騷擾,很大一個原因是她們總是在受到性騷擾時面紅耳赤,就如自己做了壞事一般,而許多怪大叔見到年輕女生面紅耳赤的羞態,總覺得特別滿足,這也算是意淫的一種。

    梁逸飛見段英根本無視自己的笑話,繼續說下去的興致就低了幾分。

    大家在熱烈友好地氣氛之下結束了晚宴。

    侯衛東、梁逸飛等人親自將省報記者們送到了縣招待所的門口。上車之前,侯衛東依次與諸人握手,當與段英握手之際,段英道:「我單獨給你說一件事。」

    侯衛東大大方方地道:「走,我們到那邊。」

    兩人稍稍走遠幾步,段英低聲道:「這一段時間我跑了成津不少地方,發現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單獨給你說。」她一字一頓地道:「成津有黑社會。而且活動很猖狂,你要當心。」

    侯衛東並不是太願意段英捲入成津的事情,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前兩天,我在成津跑材料,收到了一份控告信,來信人自稱是金虎磷礦原業主況勇,方傑為了搶佔他的磷礦。派人砍斷了他的手,還將老父親腳筋挑斷了。他們還威脅到。如果況勇不賣磷礦,就要將他的女兒弄到泰國去賣淫,況通被迫賣了金虎磷礦。」

    侯衛東對磷礦問題保持了高度敏感。聽聞此事,態度就很鄭重了,道:「這份控告信在哪裡,我等一會派小杜秘書去取。」

    段英點了點頭,道:「信在我房間裡,鎖在皮箱裡面,等會讓小杜來取,還有,我採訪時還聽到不少問題。整理了一份資料。應該還有些內容。」

    「我有電子郵箱,侯衛東的拼音加163。你把資料用電郵給我傳過來,千萬別聲張此事,切記切記。」

    兩人談完了事,神色如常地走過來。

    王輝就笑道:「侯書記和小段應該是一個學校畢業地吧。」段英立刻笑道:「我們不僅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侯書記愛人張小佳和我還是同班同寢室的同學。」

    經過了成津縣黨校的瘋狂一夜,兩人似乎都放下了心障,談起張小佳也沒有了負擔,如果在以前,兩人都會迴避張小佳這個名字。

    晚上九點,侯衛東回到了縣招待所,春蘭就跟了過來,先問了要不要夜宵,再削了水果,這些常規的事情做好,她有些害羞地欲說還休。

    侯衛東與春蘭已經極熟,他的換洗衣物包括內褲都是由春蘭在洗,此時見春蘭這表情,問道:「有什麼事,直說。」春蘭這才道:「侯書記,我說了,你可別批評我。」

    「春蘭是古代丫環的名字,我早就想換個名字,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適地名字,侯書記,你就幫我取個名字。」

    侯衛東沒有料到春蘭會提出這個要求,他也沒有拒絕,只是取名字確實不是他的強項,握了半天鼻子,才道:「大俗就是大雅,你不喜歡春蘭,就改成春天吧。」他其實是半開著玩笑說這話。

    春蘭卻是很高興,道:「春天,這個名字我喜歡,很陽光,滿是春地氣息,侯書記,你以後就叫我春天了。」

    看著春天高高興興地出了門,侯衛東也跟著高興起來。

    春天下了樓,見公安局長鄧家春房間還開著燈,進了屋,問道:「鄧叔叔,要不要夜宵。」

    又道:「鄧叔叔,我求你一件事。」

    春天嘴甜,手腳也勤快,鄧家春對這位小姑娘地印象還不錯,道:「什麼事,你說吧。」

    春天就快活地道:「我現在的名字叫春天了,是侯書記幫我改的名字,聽說在戶口上改名字挺難,鄧叔叔能不能出面打個招呼。」

    對於縣委常委、公安局長來說,這完全是小得不能再小地事情,鄧家春黑瘦的臉上有些笑意,道:「好名字,比春蘭有氣派。」

    春天高高興興出了門,又見到朱兵屋裡也開了燈,便走了進去,道:「朱縣長,要不要夜宵。」朱兵才從賓館吃了飯出來,哪裡還吃得下夜宵,春蘭這才道:「剛才侯書記給我改了名字,我現在叫春天了。」

    朱兵當然也誇了這名字。

    春天又怯生生地道:「朱縣長,聽說交通局辦了一個交通校,我想到去報個名,我是高中生,肯定能跟上。」

    交通校是半工半學的培訓學校,一般都只招收在職幹部和職工,春天是縣招待所的工作人員,不在招收範圍之內。朱兵望著春天滿懷希望的目光,稍了猶豫,就道:「多學一點知識總是好事,你明天去報名吧。」

    春天道:「朱縣長,您能不能給我寫個條子,否則我去了,人家不同意。」

    朱兵就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了春天。春天接到這張紙條,如獲至寶,小心地放在皮包裡,這才樂滋滋地回了家裡。

    侯衛東自然不知道春天的小心思,在寢室裡坐了一會,就接到了段英的電話:「衛東,那封控告信交給了杜秘書,郵件已經發過來。」

    「太感謝你,段英。」侯衛東這是發自內心感謝,又叮囑道:「這件事情除了我和公安局鄧家春局長,不要對其他任何人提起,免得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千萬要記住。」

    侯衛東嚴肅慎重地態度也感染了段英,她明白自已在無意中闖入了一個敏感問題,道:「衛東,我幾年闖了不少地方,懂得保護自己,你放心。」

    打開電子郵箱,首先映入視線的郵件是祝梅地郵件,下一封才是段英地郵件。」

    祝梅的郵件很簡單,「我們學院要進行采風活動,采風地點自定,我想到成津來,是否歡迎。」侯衛東很快就回了一封郵件,道:「當然歡迎,你別自己坐車,我派人到學院來接你,另外,給你爸爸說了此事嗎?」

    給祝梅回了郵件,侯衛東這才打開段英地郵件,裡面記了不少事情,主要是關於磷礦涉黑的問題。

    等到秘書杜兵將況勇的告狀信拿過來以後,侯衛東就讓鄧家春上樓。

    鄧家春一直在迂迴地調查章永泰車禍之事,同時對成津已經存在的涉黑團夥進行調查取證,他遇到了兩個難題,一是公安機關有內鬼,二是被害人不相信政府,怕黑社會團夥報復,根本不配合公安取證。

    看罷況勇的告狀信,鄧家春一拍桌子,道:「這幫人太猖狂,如果此事查實,就將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口。」他又看了段英傳過來的電子郵件,道:「段記者真是了不起,她提供的線索很重要。」

    與鄧家春談了一會案子上的事情,侯衛東出生了公安世家,本人又學的是法律專業,研究案子倒也算是內行。

    研究了大致方案,鄧家春就匆匆下樓。

    侯衛東再看郵箱,祝梅又回了一個郵件過來,「我沒有給爸爸說,他肯定不准我來耽誤你,侯叔叔,我不會影響你的。」

    想起祝梅,侯衛東就會想起在沙州聾啞校的一幕,當時他和祝焱一起去看她:「她一個人坐在畫室,臉色雪白,身體削瘦,一幅孤零零的樣子。」

    他心為之一軟,又回了一封郵件,道:「明天我派車到學院來接你,接你的人叫谷枝,是成津縣委辦的工作人員。」

    儘管祝梅不想父親祝焱知道此事,侯衛東還是給祝焱打了電話。

    祝焱道:「祝梅這孩子真不懂事,成津這一攤子工作也不輕鬆,她還來忙中添亂。」茂雲市東湘縣與成津接壤,祝焱為了東湘縣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對成津的事情並不陌生,只是他並不點得太明。

    侯衛東聽祝焱並沒有明確反對,笑道:「祝書記,您別見外了,祝梅就是我妹妹,她到了成津,我讓縣委辦的谷枝去陪她,哪裡能耽誤我的事情。」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4 17:28
第四百八十一章人生五味(下)

    祝焱知道女兒祝梅經常在與侯衛東互通短信和郵件,他對於這位聾啞女兒很遷就,只要她能快樂,就讓她去做。

    「只要不耽誤你的工作,就行。」祝焱也就痛快地答應了侯衛東。

    當祝梅看到了侯衛東發來的新郵件,高興地跳了起來,她們寢室有四個人,其他三位室友平時就特別照顧祝梅,她們見到祝梅興高采烈的樣子,一人就拿著筆在紙上寫道:「小梅梅,你真的要到成津去嗎?我們三人都要到海南,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去。」

    祝梅飛快在紙上畫了一個小女孩,畫上的小女孩道:「我要到成津去畫大山,大山有另一種深沉,我喜歡雄奇的大山。」

    同屋的三個女孩都知道祝梅有一個叔叔在成津縣當領導,不過美院的學生多少有些藝術氣質,對當官的沒有多少興趣,縣裡的領導更是被瞧作芝麻小官,此時見祝梅高興的樣子,一位敏感的室友才對祝梅的叔叔產生了興趣,寫道:「你和你叔叔感情很好。」

    祝梅臉微微有些羞澀,道:「他不是我的叔叔,以前是我爸秘書,現在在成津縣工作。」

    「哇,那他還很年輕啊。」

    三張好奇臉齊刷刷地盯著祝梅,把祝梅鬧了一個大紅臉,她趕緊走了,不再說這事。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鐘,縣委辦工作人員谷枝就坐著奧迪車到了嶺西美院。

    從嶺西到沙州,只走了一個小時,從沙州到成津,老耿愛惜這輛市財政局新給侯衛東配的好車,就很顧惜地開,足足走了兩個小時,才來到了成津縣委招待所。

    春天得知侯衛東的妹妹要來,一大早就帶著另外兩個服務員來到了縣招待所,她此時已當了縣委招待所服務部的小組長。手下有兩個組員,算得上招待所的最基層領導,春天當了領導,也更是賣力,指揮起另外兩個服務員。給祝梅的房間整理一新。

    胡永林聽說侯衛東的妹妹要過來暫住,不敢怠慢,春天剛把房間整理好,他就過來檢查。進了屋,胡永林摸了摸被單,道:「春蘭,你怎麼搞的。侯書記的妹妹來了,怎麼能用舊被單,統統換成新的。」

    春天甜甜地道:「胡所長,侯書記給我改了名字,我現在叫春天。」

    「春」這個姓很少見,平時胡永林經常拿這個姓來開玩笑,此時聽到春蘭改成了春天,也覺得這名字很一般,便笑道:「我記得有一句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春天地男人最好姓冬,在橘樹鎮就有人姓冬,看來你未來的婆家在橘樹鎮。」

    「不理你。亂開玩笑。」春天是女孩子,談起這方面的事情就有些嬌羞。

    胡永林見到春天害羞的樣子,哈哈地笑道:「春蘭,不和你扯了,趕緊去買新床單,客人很快都要到了。」

    「我這就去,門外就有商店,很快的。」春天一邊朝外面走。一邊重申道:「胡所長,我現在叫春天。」

    等到祝梅和谷枝來到了縣招待所,春天已經將祝梅地寢室收拾好了,她驚奇地發現,侯書記的妹妹居然是聾啞人,更讓她驚奇的是,這位聾啞女孩居然還帶著畫板。

    「谷主任。中午你們吃什麼。我讓在大師傅準備好。」春天主動問谷枝,她對沒有職務的幹部統稱主任。算是春天的小智慧。

    谷枝是縣委辦工作人員,經常到縣招待所,春天已將她記熟了,而且知道她姓谷,谷枝卻並未注意縣委招待所這位尋常的服務員。

    侯衛東只是讓她去接祝梅,中午如何安排卻沒有交待,對於是否留在這裡吃飯,谷枝有些猶豫。

    春天觀察到了谷枝臉上的猶豫,建議道:「侯書記事情多,中午很少回來吃飯,要不,我讓大師傅弄幾個菜,你們先吃。 」

    祝梅很是冰雪聰明,她猜到了春天地大體意思,便給侯衛東發了一條短信:「侯叔叔,我到了成津縣招待所。」侯衛東此時正在開會,掃了一眼手機短信,回道:「等著我,我中午回來吃飯。」

    春天看了短信,道:「我這就讓大師傅準備。」她取出平時給侯衛東點菜的小本子,寫道:「你喜歡吃什麼菜,我去點。」

    此時,谷枝反而成了局外人,等到春天笑呵呵去點菜,她還是給祝梅寫道:「你先休息,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侯衛東開完了會,推掉了中午的應酬,便回到了縣委招待所,進了後院,見春天正陪著祝梅在院子裡看花,他下意識地張口叫了一聲祝梅,只見春天回過了頭,祝梅卻沒有反應。

    侯衛東心中為之一痛。

    春節之時還在嶺西郊外見過祝梅,大半年時間,祝梅彷彿驟然間長大了,少女青春之美衝破了聾啞的阻擋,撲面而來。

    春天很會察言觀色,機靈地道:「侯書記,我讓大師傅準備了飯菜,煮了一份黃燜鯽魚,炒了一份魚香肉絲,還有肉丸子湯,兩個炒素菜。」

    侯衛東問了一句:「谷枝了?」

    春天道:「谷主任先走了。」侯衛東沒有繼續問,又吩咐道:「下午我有事情,你就陪著祝梅到郊外走一走,她是學美術的,你帶她到郊外去采風。」

    能為侯衛東做事,是春天夢寐以求的事情,她脆生生地道:「侯書記放心,城郊外有不少風景優美的地方,我帶祝梅去寫生。」

    飯桌擺在了侯衛東的客廳,侯衛東與祝梅相對而坐,中間是黃燜鯽魚、魚香肉絲、炒碗豆尖、還有熱氣騰騰的豬肉丸子,當真是一桌好菜,不僅香味撲鼻,而且賣相極好。

    祝梅慢慢地吃了一個豬肉丸子,這普通豬肉丸子當然沒有黃蓉的丸子那樣多變而美味,但是勝在本味十足,豬肉丸子就是豬肉丸子地味道,沒有其他雜味。這就如簡潔的文字,讓閱讀者感到舒服。

    她放下筷子,十指如飛,讓一串信息直撲到侯衛東的手機上。

    「我現在覺得不應該叫你叔叔,以後就叫侯大哥。這個名字好,有當年孫悟空地感覺。」

    看了祝梅活潑的短信,侯衛東很是欣慰,當年那個孤坐在空蕩蕩教室裡的那位聾啞小女生,似乎已不再那麼落寞,也開起了玩笑,可是就在欣慰地同時。他冷不丁地又想起了祝梅的聾啞之病。

    此時,他只能在心裡嘆息。

    中午一點四十,老耿開著奧迪車來到了縣委招待所,杜兵看到三菱越野車還沒有來,連忙給交通局長景渚涯打電話,正打著,就見到一輛越野車停在了門前。

    杜兵手裡拿著香菸,給開車的師傅散了煙,特意交待道:「侯書記的妹妹在讀嶺西美院,她是聾啞人。你可得照顧好。」那師傅是很穩重的中年人,出車前,局長景緒涯親自交待過。他態度自然好得很,道:「杜秘書放心,城郊哪裡有好風景,我都熟悉。」

    侯衛東走了出來,祝梅在身旁,提著畫板。

    春天背著旅行包,包裡是女孩子愛吃地零食,她今年二十二歲。比祝梅只大三歲,可是她已在縣招待所工作了四年,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就顯得比祝梅成熟了許多。

    「別到太偏僻的地方去,早些回來。」祝梅上了越野車,侯衛東又一次叮囑春天,春天身上有股機靈勁。這一點。讓侯衛東放心。

    晚上,侯衛東陪著沙州組織部副部長粟明俊吃了晚飯。又到成津賓館打了一會雙扣,九點過了,才回到了縣招待所。

    第二天,侯衛東送走了粟明俊,司機老耿到縣招待所將後院停著的那輛越野車開了出來,侯衛東、杜兵、祝梅、春天等人就直奔飛石鎮。

    飛石鎮位於山中,有森林,有懸崖,越野車繞了一圈又一圈,到了山頂,頓時豁然開郎。

    祝梅到了山頂,反倒變得有些憂鬱,她選了一個懸崖邊,架好畫板,慢慢地沉浸在畫意之中。春天一直跟著祝梅,她本來是抱著憐憫之心,可是當祝梅畫筆一動,她眼前一亮,再看祝梅之時,眼光已不一樣。

    同樣一景,在侯衛東眼中又是不同,飛石鎮是成津著名的磷礦之鄉,盤山公路上大貨車很多,剎車聲刺耳,在風中傳得很遠,這是財富,也是麻煩。

    一輛普桑沿著盤山公路上行,朝著侯衛東所在的山坡而來,過了約莫二十來分鐘,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出現在侯衛東視線。

    來人是飛石鎮黨委朴書記、鎮長李建國、副書記盧飛,三人走得急,朴書記年齡稍大,已經是氣喘吁吁。

    略為寒暄,侯衛東將飛石鎮黨政一行帶到了山坡上地一處墓地,墓地雜草曾在春節後清理過一次,此時野草又頑強地長了出來,簇擁在「知識青年項勇」幾個大字周圍。

    侯衛東對著莫名其妙地黨政一班人道:「這個墓地周圍不要動,就保持著現在這種原始的風貌,這是政治任務,今天就當面交給你們黨政一班人。」

    飛石鎮地知青比較多,當年的知青鬧得飛石鎮雞飛狗跳,也留下了類似小花的故事,朴書記年齡最大,對這一段歷史是清楚的,見侯衛東如此慎重,也就明白有著大人物還在關注著這位墓地裡的知識青年。

    朴書記當即響亮地表了態。侯衛東話鋒一轉,道:「省政府下發了整頓磷礦的通知,在關停一批小磷礦,飛石鎮的小磷礦最多,我想聽聽你們地意見。」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4 17:29
第四百八十二章畫(上)

    從飛石鎮歸來,已是傍晚。

    飛石鎮黨政一班人陪著侯衛東一行,在山上渡過了一天,朴書記特意在山上選了一戶農家,宰了肥肥的土雞,放了些干豇豆,慢慢用文火燉,等到中午開鍋之時,香氣就撲鼻而來。

    這是天然的農家雞湯,未必多精緻,但是勝在其純樸。

    飛石鎮朴書記的車上帶了幾瓶五糧液,但是他沒有貿然拿帶出來,而是試探著道:「侯書記,你第一次到飛石鎮,中午我們黨政敬您兩杯。」

    侯衛東酒量甚豪,原本不懼喝酒,只是作為縣委領導,在中午實在不宜帶頭喝酒,他很直接地道:「第一次到飛石,一點不喝酒,對不起朴書記、李鎮長的熱情,定個量,我們中午就喝一瓶。」

    朴書記是第一次與侯衛東私下接觸,見其甚為隨和,並沒有反對喝酒,這才讓司機將五糧液拿了出來,當五糧液放在桌上之時,他就注意觀察著侯衛東的表情。

    在他心中,侯衛東是坐火箭升起來的政治新星,這種新星一般來說都要追求政績,一般都多少有些不合基層現實的正義感,所以,經驗豐富的朴書記對侯衛東禮節甚恭。卻並沒有急於抱侯衛東這根粗腿,恭敬中帶著些慎重。

    五糧液放在了侯衛東面前,侯衛東眼光根本沒有在五糧液上停留,作為縣委書記來視察,如果飛石鎮弄點老白干,那才是值得他注意地問題。

    侯衛東對那一鍋雞湯很感興趣,拿起勺子,道:「走了半天。餓得慌了,我就先喝一碗雞湯。」

    在座諸人。大多比侯衛東年長,但是在飯桌上,官職永遠排在年齡之上,所以這一桌就以侯衛東為首,他自然是揮灑自如。不必小心翼翼地看別人臉色。

    朴書記見侯衛東根本沒有注意五糧液,更沒有假裝正經,心裡一寬。臉上就越發地熱情,將啤酒杯子倒滿,約莫二兩。道:「我聽說侯書記是海量,縣裡四大班子裡數第一。」

    侯衛東喝著美味雞湯,笑道:「酒名太甚,不是什麼好事。」

    鎮長李建國接口道:「以前許世友酒量大,毛主席特批他可以喝酒,所以喝酒還是要因人而異。」他是在劉永剛被免職以後才當上鎮長,資歷不夠,在侯衛東面前就要拘謹得多。

    侯衛東舉起酒杯子,道:「今天是第一次和飛石鎮黨政班子一起吃飯。這一杯酒。我先敬大家。」

    飛石鎮黨政領導皆站起身來,侯衛東就用酒杯依次與朴書記、李建國和盧飛等人碰了酒。

    好酒。好菜,好風景,當然就帶來了好心情,在雙方刻意培養下,賓主言談甚歡,氣氛不錯。

    春天平時接待了許多宴會,只是平時參加宴會之時,她總是站在背後倒酒,今天卻是作為客人與侯衛東、朴書記等人坐在一起,心情自然不同。當朴書記客氣地向她敬酒之時,她就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舉著酒杯站了起來:朴書記,小春敬你一杯,我酒量有限,只能喝一點,請朴書記隨意。」

    春天這一番話說得挺利索,也算得體。

    她在縣招待所工作四年,站在縣領導身後倒酒的次數就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數也數不清,她平時挺注意觀察來來往往的領導們,潛移默化中也受了不少熏陶。

    朴書記等人只以為春天是縣委的工作人員,見其應對得體,倒並不覺得意外,而侯衛東知道春天底細,見其落落大方地與鎮領導互相敬酒,心道:「春天這個女孩子還真是機靈,如果能有一個平台,她應該很能幹。」

    祝梅一直坐在侯衛東身旁,她身有殘疾,秘書杜兵早就抽個空子給朴書記打了招呼,因而朴書記等鎮領導就沒有給祝梅敬酒,祝梅就安安靜靜地喝湯,吃菜,看著眾人站起來又坐下。

    喝完一瓶酒,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竟之意,朴書記酒量不錯,就是要上臉,滿臉通紅,額頭上全是汗水,他道:「侯書記真是海量,再開一瓶。」侯衛東喝了二兩酒,身體確實還沒有任何感覺,大手一揮,道:「來吧,不過是最後一瓶。」

    等到兩瓶酒喝完,朴書記還想勸,侯衛東正色道:「那天尋個晚上,把手裡事情放下,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我看朴書記酒量不錯,到時劉鎮長不許幫忙,我們兩人單獨較量一番。」

    這一番話就透著些自家人的感覺,而且藉著酒勁,親切而自然。朴書記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汗,道:「我怎麼敢同侯書記較量,甘拜下風。」

    大家談笑了幾句,侯衛東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我們到外面地蔭涼壩子去坐一會。」

    房東趕緊在樹下襬了幾張板凳,泡上了老鷹茶,抓了炒花生,侯衛東與飛石鎮三位黨政領導圍坐在一起,他臉色便鄭重起來,道:「省政府出台了關於整頓磷礦的文件,你們研究過此事沒有?」

    此時就有正式對答之意,朴書記坐直了身體,清了清嗓子,匯報導:「飛石鎮是縣裡地三大磷礦鎮,鎮裡對此次整頓高度重視,縣裡召開整治大會以後,隨即召開了黨政聯席會,專門研究了此事。」

    「嗯,談具體一點。」

    朴書記已經明白,侯衛東此行是衝著整治磷礦而來。他對此早有研究,心裡並不慌亂,道:「飛石鎮大小磷礦十六家,以前還有兩家屬於鎮政府下屬企業,經過改制以後,所有企業都是自主盈虧的私營企業,這十六家企業算得上中型以上的有六家,包括順永磷礦和永發礦在內。另外十家都屬於小型磷礦,小型磷礦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證照齊全地,也有六家,還有四家就是根本沒有任何手續的。」

    侯衛東盯著朴書記,道:「如果真是搞關、停、並、轉,會出現在什麼問題。我想聽真實地情況。」

    在原鎮長劉永剛還在位之時,朴書記基本上指揮不動這些磷礦,自從劉永剛因為嫖娼案被免職並調走以後。他才漸漸與磷礦業主改善了關係,這些磷礦是飛石鎮的財源,他基本上坐穩了位置。就並不太想大規模整治磷礦。

    朴書記面露難色,道:「從我接觸的情況來看,難度很大,一是技改地錢太多,沒有哪一家磷礦願意出,二是本鎮的村民有很多在小磷礦裡打工,關掉磷礦就是斷掉了村民的財源。」

    「總之,此事涉及面太廣,很難。」

    侯衛東見朴書記有畏縮之意。態度堅決地道:「這是省政府地決定。再難也要搞下去,有縣委縣政府站為你們撐腰、鼓勁。我相信飛石鎮黨政一班人能將整治工作搞好。」

    鎮長李建國看了看朴書記的臉色,沒有說話。

    「我在這裡也談談縣裡地打算,飛石鎮是磷礦三鎮之一,這次將作為整治磷礦的試點鎮,縣裡各部門將集體給飛石磷礦會診,制定詳盡可靠的策略,務必要首戰成功。」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朴書記也只得表態,道:「侯書記,既然縣委縣政府信任我們,我們將盡力將整治工作搞好。」

    侯衛東馬上糾正道:「不是盡力,而是盡全力,縣委縣政府對飛石鎮黨政班子寄予了厚望。」

    在離開飛石鎮的時候,朴書記單獨又給侯衛東匯報了一件事,道:「飛石鎮是磷礦大鎮,不少鎮裡幹部與磷礦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對下一步地整治工作不利,為了有利於整治工作的開展,我想將個別幹部調出飛石鎮。」

    「這事你直接給宋部長匯報,她會給予充分考慮,我只有一個要求,一切以有利於整治工作為出發點為落腳點。」

    侯衛東再道:「縣委將制定政策,凡是在整治活動中做出突出貢獻地,組織上將在任職、調動、學習等諸多方面給予考慮。」

    最後一句話,讓朴書記心裡一動,他在基層工作了二十年,這幾年隨著年齡增大,升職地心漸漸淡了,他現在就想著調進城裡到部門任職,此次整治磷礦,就是在侯衛東面前表現自己的最好機會。

    侯衛東一行回到縣委招待所,已經是傍晚時分。

    回到了家,侯衛東這才有閒暇去欣賞祝梅地畫作,他認識祝梅已有好幾年時間,兩人平時互通郵件之時,祝梅不時還要發送一些小型地畫作,不過,對祝梅畫作的印象,他一直停留在小女孩描美女的印象之中。

    此時見了在飛石鎮大山上的畫作,筆力森然,氣魄雄奇,暗有滄桑和憂傷之感,這與祝梅的年齡、性別以及經歷極為不符,不過想想她身有殘疾這個事實,倒也釋然。

    祝梅畫作中居然還有一幅「知識青年項勇之墓」的速寫,墓地上週圍雜草叢生,旁邊有幾株大樹,雜草與大樹在隨風而動。此畫祝梅內心深處的憂傷用墓地這個形式反映了出來,無意中使得畫面很有些滄桑感,與當初吳英到墓上的情感也很契合。

    看著此畫,侯衛東彷彿聽到山風的呼呼聲音。

    「這幅畫,送給我。」侯衛東發了一條短信,這一天時間,他不時發些短信,速度在不知不覺中快了起來,當然比起祝梅地十指如飛,還差了許多。

    「當然可以,不過這只是一幅速寫,我另外給你畫一幅。」祝梅對於侯衛東地請求很高興。

    侯衛東沒有給祝梅講述墓地的來歷,祝梅對那一段歷史沒有概念,要發短信講清楚著實不易,他就發了過去,開玩笑道:「你以後成了大畫家,這幅畫肯定值錢了,我先收藏了。」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6 17:57
第四百八十三章畫(中)

    將「知識青年項勇」這幅畫作拿回了寢室,侯衛東又放在桌上欣賞了一會。

    從侯衛東記事之日起,那個瘋狂的年代已經接近尾聲,他對兩個細節有著極深的印象。

    一個是在四、五歲的年齡,他和母親劉光芬一起在吳海車站坐車,在車站大廳裡,幾個人將一位年輕人五花大綁,不是用手銬,而是用麻繩,這條麻繩將那位年輕人捆成了棕子,侯衛東當時年幼,自然不會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可是那個年輕人英俊而猙獰的面容,至今栩栩如生。

    後來,侯衛東也多次將此次詢問過母親,而劉光芬則是一臉茫然,根本記不清曾經在吳海汽車站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情,劉光芬被問得煩了,有一次道:「那個年代,天天都在綁人,我哪裡記得清楚。」她說著此語,用手摸了摸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腦袋,又道:「你這個小孩子,別整天胡思亂想大人的事情,我關燈睡覺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發生在幼兒園的事情,當時劉光芬還在小學當老師,幼兒園與小學在一個院子裡,劉光芬在學校裡人緣很不錯,小侯衛東在幼兒園自然是如魚得水,他成為孩子王,帶著一幫小朋友常常在園子裡跑來跑去,幼兒園地勢很高,站在幼兒園的壩子裡,就可以俯視著外面的馬路。

    小侯衛東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著遊行的隊伍,他早就準備了一些小石頭,當激昂的人群經過之時,在他指揮之下,小朋友就將小石頭扔向人群,然後一群小朋友就飛一般逃向教室,背後惹來一片罵聲。

    至於幼兒園如何與遊行隊伍交涉,就不在侯衛東的管理範圍。

    侯衛東的印象很模糊且零碎,此時這幅森然之畫作似乎有一種魔力。將腦海中那些零碎殘片又連接起來。

    「侯書記,休息了嗎,我要耽誤你幾分鐘。」帶著些酒氣的朱兵走了進來。

    侯衛東將畫作隨手放在一旁,招呼著朱兵坐下,他聞到了朱兵身上酒味,就將果盤朝他面前推了推,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快坐,喝了酒。吃水果。」

    副縣長朱兵、公安局長鄧家春以及副檢察長陽勇是侯衛東在成津的三架馬車,也是最為得力的助手,朱兵又是多年老友。因此在私下裡,兩人還是相當隨便。

    朱兵也就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今天到了雙河鎮去開會,總體情況還不錯,只是,溫貢成地態度有些讓人琢磨不定。」

    「溫貢成與磷礦有牽連沒有?」侯衛東雖然縣委副書記。可是卻是成津實際上的一把手,成津任務和困難都在他腦裡裝著,這一點,分管交通的副縣長朱兵自然不能相比,他每天都在琢磨磷礦上的事情,第一的反應就是溫貢成與磷礦的聯繫。

    朱兵則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修路之上,而且他並不知道侯衛東肩負的使命。對磷礦問題自然不太敏感,道:「這個我不清楚,不過雙河鎮不產磷礦。溫貢成又一直在雙河工作,應該沒有什麼聯繫。」

    他又解釋道:「我剛才沒有說清楚,我的意思是溫貢成對修路的態度有些讓人琢磨不定。」

    「溫貢成地態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溫貢成在開會時表態倒是積極,只是吃飯之時,說起修公路要佔雙河鎮不少良田熟土,他很有些顧慮,提了不少困難,我估計以後恐怕不會很得力。」

    侯衛東與雙河鎮黨委書記溫貢成單獨接觸過一次,在他印象中。溫貢成與飛石鎮的老朴很類似。是熟悉鄉鎮工作地老手,他想了想。道:「雙河鎮是城郊縣,以前的菜蔬社主要集中在那裡,一直都有種植蔬菜的傳統,有了土地就能種菜,挑到縣城的每一挑菜都是菜,這就意味著有了土地讓全家人生存的保障,溫貢成有這種顧忌也是正常反應。」

    朱兵搖了搖頭,道:「不僅是感覺,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是不好的苗頭。」

    「我這次到橘樹、河西和雙河三個鎮去摸了底,按照你的要求,直接先到了村社,再到鎮裡,橘樹鎮、河西鎮兩個鎮地發動工作都不錯,就是雙河鎮的要差一些,幾個村支書都是只知道有這件事,修路的具體情況村裡就有些雲裡霧裡,這與縣裡當初的要求不符合。」

    在益楊,兩人初識之時,朱兵已是縣交通局副局長,侯衛東卻是極為普通的駐村幹部,如今兩人都是副縣級領導幹部,但是朱兵已經迅速習慣了兩人的地位變化,只要涉及到工作,他就用立刻把兩人的關係由朋友關係轉換成上下級關係。

    侯衛東臉色這才凝重起來,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在成沙公路建設動員會上講得很清楚,要高度重視,要充分動員,溫貢成是老書記了,這輕重緩急他應該能分得清楚。」

    侯衛東給組織部長李致打了電話,道:「這一段時間忙,沒有來得及過問基層組織試點地事情,情況如何?」

    李致洗了頭,正用吹風在吹著頭髮,接到侯衛東的電話,挺是意外,道:「前天,我和粟部長、還是郭科長一起到雙河鎮看了現場,粟部長對雙河鎮的條件很滿意,把郭科長留在縣裡,幫著理清了思路,就讓我們甩開膀子干。」

    「這一次市委組織部能夠將試點工作放到成津,是對縣委最大地信任,對我們就是極大考驗,試點鎮的書記就是關鍵,我初來成津,對幹部也不是太瞭解,雙河鎮溫書記是否能夠勝任這個工作?」侯衛東有意側面瞭解溫貢成的情況。

    李致聽了此語倒是楞了楞,為了挑選合適的試點鎮,她費了不少腦筋,雙河鎮是近郊鎮,鎮裡各村的條件都比較好,溫貢成又是當過區委副書記的老幹部,撤區、並鄉、建鎮以來,就一直擔任鎮委書記,基層經驗豐富,與組織部的關係亦很好,最後,李致就將試點任務交給了雙河鎮。

    常委會也通過了此議。

    「侯書記突然問起此事,是什麼意思。」李致腦筋飛快地轉動著,她將溫貢成的情況簡明扼要地進行了介紹,又道:「成津各鎮大多是山區,交通不便,只有橘樹、河西、雙河三個鎮地勢較為平坦,成為試點鎮以後,市委組織部經常要下來檢查,不能太偏僻了。」

    侯衛東倒沒有責怪李致的意思,道:「試點與工作不能成為兩張皮,試點地目地是為了促進工作,如今修建成沙公路,雙河鎮佔用的土地不少,組織部在開展試點工作地時候,就要做好宣傳教育工作,促進此項工作的順利開展。」

    李致正在琢磨此事,侯衛東又道:「明天,你陪我到雙河去看一看,不要提前通知,我們先到村社,再到鎮裡。」

    見侯衛東已經重視此事,朱兵就回家睡覺,他在晚上的宴會上,著實喝了不少酒,與溫貢成也碰了好幾杯。

    等到朱兵離開,房間裡便靜了下來,侯衛東忍不住就想到了住在縣委招待所前院的郭蘭。

    自從知道了郭蘭就是在沙州學院後門舞廳的白衣長發女子,侯衛東與郭蘭的關係反而變得微妙起來,粟明俊有事回到了沙州,郭蘭作為市委組織部的代表卻留了下來,就住在縣委招待所前院,兩人雖然都住在縣委招待所,卻只是在前日晚宴時見過一面。

    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侯衛東還是下了決心,到了前院。

    值班的服務員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見侯衛東走了進來,慌忙站了起來。

    「市委組織部的郭科長在哪一個房間,她休息了嗎?」

    那服務員也剛從樓上下來,道:「郭科長住在302,她房間裡還有客人。」

    聽說有客人,侯衛東反而輕鬆了下來,來到了302,只見房門開著,裡面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302房間裡坐著好幾個人,除了戴玲玲,都是縣委組織部的幹部,縣委組織部溫永革也在裡裡,他們見到侯衛東進來,這些人先是驚訝,隨後又是歡天喜地將侯衛東迎了進來。「你們不知道吧,郭科長是我的領導。」侯衛東坐定以後,主動爆了料。

    戴玲玲與侯衛東接觸過多次,相應要隨便一些,道:「侯書記,我記得郭科長在市級組織部的時候,您在市委辦當副主任。」

    「當初郭科長在益楊組織部當科長,我是她的手下,你們不相信,問問郭科長。」

    郭蘭見到談笑風聲的侯衛東,心裡更有百般滋味,臉上卻是不露半點情緒,道:「侯書記以前在鎮裡當副鎮長,調到組織部是臨時過渡。」

    聊了一會,成津縣委組織部溫永革便知趣地起身告辭。

    剩下孤男寡女兩人面對,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6 17:57
第四百八十四章畫(下)

    晚風在縣委招待所前院和後院遊蕩著,熱哄哄的,帶著些曖昧的氣息。

    侯衛東額頭有些細小的汗粒,他搓了搓手,有些感慨地道:「真沒有想到,你就是那位白衣女孩子,我以前還以為是市商委的武藝,她當時恰好在沙州學院進修,幸好沒有去問她。」

    郭蘭抬起頭,看了侯衛東一眼,又把目光轉移開,道:「你對當年的白衣女孩子印象很深嗎?」

    侯衛東用手背揩了揩額頭的汗粒,道:「當然印象很深,很特別,不是嗎?」

    「嗯。」

    「當時我剛剛畢業,到益楊人事局報導,被忽悠了好幾次,差點跑斷腿,心裡又對前途有著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對你印象很深,後來一直在找那個長發女孩子,沒有想到你變成了短髮,相見不相識,是不是很好笑」說到這,侯衛東又問道:「當時,你怎麼就匆匆離開了?我記得你掉了眼淚。」

    在讀青干班時,她就將侯衛東認了出來,一方面出於羞澀,另一方面也擔心侯衛東根本不記得那件事,所以決定將跳舞之事埋在心底,此時得知侯衛東一直在找那位白衣女子,這讓她心裡感到一絲溫暖,道:「當年,你在迷茫,我在悲傷。」在這初秋的夜裡,回憶著共同的記憶,兩人都帶著淡淡的感傷,還有溫馨。

    郭蘭內心略為掙扎。講述了自己地初戀。大學裡地初戀其實都是大同小異,初戀之中的人們總是願意相信這是一段獨有的美好愛情,總是相信對方就是注定的另一半,但是生活就是生活,它總是在人們最幸福的時候將真相合盤托出,於是。愛枯石爛的愛情也就隨風而逝。只留下一聲嘆氣,以及對初戀地回憶。

    侯衛東不多言。只是聽。

    郭蘭原本以為自己會哭,誰知講這段故事之時,只是有些傷感,卻並不悲傷。當講完自己這一段原本認為淒美地愛情故事,過了一道深坎,全身輕鬆了下來,她見侯衛東認真傾聽的神態,忍不住自嘲道:「我很好笑吧,在縣委書記面前談起了小兒女之事。」

    侯衛東搖頭,道:「縣委書記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是人都會有初戀,初戀之所以美麗。就是因為初戀地時候只有愛情。不過治癒創傷最好的良藥,就是時間。」

    招待所是老式的日光燈。大約是二十瓦那種,並不是太亮,在暗淡的燈光之下,郭蘭目光如水一般溫柔,鼻子微微向上翹著,帶著幾分羞澀,帶著幾分清麗脫俗,還有幾分調皮地味道,她道:「初戀真的美麗嗎,記得有一部電影,叫做初戀時不懂愛情,現在回想起來,讀大學時真是懵懂,什麼樣的人是可以依靠的男人,根本是一團霧水,那些婚姻美滿的戀人,恐怕都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全憑運氣。」

    她又道:「當初我們一起進青干班的時候,你的情況是最差的,任林渡、秦小紅、楊柳,對了,還有劉坤,劉坤當時在縣政府辦公室,大家都最看好他,沒有想到你成了一匹黑馬,成了沙州最年輕的縣委書記,不是沙州,是全省最年輕地縣委書記。」

    「就別提縣委書記這個事,而且也不是縣委副書記,是縣委副書記。」侯衛東感慨了一句:「我很懷念沙州學院地時光,夜深人靜之時,耳朵裡就經常出現鋼琴聲,還有沙州學院湖水拍岸聲。」

    郭蘭就在沙州學院長大,對院中的一草一木都異常熟悉,她道:「我也懷念住在沙州學院地時光。」

    侯衛東心裡一直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沒有談戀愛?」只是這個問題有些唐突,他就忍著沒有問,道:「郭教授還好嗎?」

    「我爸恢復得很不錯,那事還多虧了你。」

    兩人又聊了一會,都得意猶未竟,說不出的投緣,可是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實在不宜呆得太久。

    侯衛東就道:「告辭了,明天要到雙河鎮去看一看,組織部在雙河搞試點,我可不敢馬虎。」

    在侯衛東進來之前,縣委組織部副部長溫永革已經將此事告訴了郭蘭,郭蘭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日曆,道:「後天省黨校請了省委副書記朱建國要來講課,要求研究生班學員全部要到,我記得你很久沒有去上課,後天去不去?」

    「後天,無論如何也要去上課,你和我一起去嗎。」侯衛東當了縣委副書記,就成了省研究生班的重點人物之一,研究生教學部特意給他打了電話。

    「嗯。」郭蘭點了點頭。

    侯衛東告辭之時,郭蘭將其送至門口。

    侯衛東轉過身,道:「別送了。」同時,習慣性地把手伸了過來。

    作為縣委書記,天天都有人來匯報工作,侯衛東人年輕,又初到成津,特別注重禮節,當匯報工作人告辭之時,他一般都會與對方握手,以示友好和重視,握手已握得麻木,握手已經成為下意識的行為。

    握住了郭蘭的手,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握手這行為在如此環境下有些可笑,暗道:「他媽的,天天跟人握手,都握出毛病了。」

    站在三樓的過道上,看著侯衛東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後院,郭蘭這才轉身回屋。

    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郭蘭還算平靜的心思被今天晚上的談話攪亂,回到屋裡,就坐在床邊發呆。

    想起了當年舞廳之事,她臉上有些發紅,在當時特殊的環境之下,兩人曾經忘情相擁,雖然只有短暫的時刻,卻如刀刻斧劈一般留在了她的心中,她甚至還記得對方寬闊胸膛湧出來的溫暖,還記得對方漸漸熱力起來的下身。

    她臉頰紅紅的,只覺一顆心就要跳出來一般。

    到了衛生間,郭蘭對著鏡子用陌生人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鏡子裡有一個漂亮的女人體,脖子細長,從頸部到胸部再到腰部,構成了一條很柔順的曲線,乳房不太大,小巧、挺拔,顯得很精緻,小腹平平坦坦,皮膚仍然如綢緞一般光滑。

    她雙手環抱著肩部,對著鏡子默默地看了好一會。

    女孩子的心思,正應了古人一句話,剪不斷,理還亂,似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春天一大早就來到了後院,她見侯衛東還關著門,就先來到了祝梅的房間,祝梅起得很早,她坐在窗檯邊,正在畫著院中的紅花綠草。

    春天是打心眼裡喜歡這位不會言語的女孩子,最初她對祝梅親熱,是為了討好侯衛東,可以陪了三天以後,她就有了當大姐姐的溫馨之感。她進了屋,拿起紙筆,寫道:「早上想吃什麼,面條?饅頭稀飯?油條豆漿?」祝梅先是伸手抱了抱春天,然後在紙上寫道:「包子,稀飯,還要一個咸

    春天又寫道:「你自己吃,還是同侯書記一起吃。」祝梅想了想,寫道:「和侯叔叔一起吃。」

    春天站在祝梅身後,看著祝梅那一枝神奇的畫筆,小時候她學過神筆馬良的故事,此時見到祝梅看似隨意地勾了幾筆,一株樹,一朵花便躍然紙上,祝梅的畫筆就和神筆馬良的畫筆相差不多。

    「畫得真不錯。」侯衛東走了進來,誇了一句。

    春天看得忘神,沒有留意侯衛東進屋,不好意思地道:「侯書記,今天早上想吃什麼?」

    侯衛東原先是到小餐廳去吃飯,可是住在縣招待所前院經常住有各地的客人,清晨之際,他不想去應酬,所以就讓春天把早餐送到後院。

    「你今天還是陪著祝梅去寫生,不要到太險的地方,就在橘樹鎮、河西鎮和雙河鎮沿線。」侯衛東給胡永林打了招呼,春天就開始全職陪同祝梅外出寫生。

    對於春天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高興地道:「小梅好歷害,我真的佩服她。」

    侯衛東溫和地道:「祝梅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是很不容易的,得益於其意志力堅強,你比祝梅大不了幾歲,這一點要向她學習,努力工作,同時給自己充電,只有提高自己以後,有了機會才能抓住。」

    侯衛東如此說,也是有感而發,春天雖然只是普通的招待所工人,年齡也並不大,為人處事卻頗為練達,有時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討好著自已,就很沒有來由地想起初出社會的李晶。

    春天充滿希翼地看著侯衛東,道:「我就是高中生,能夠做什麼?」在成津縣裡,大學生已經並不罕見,但是在行政機關裡,主體還是高中生和初中生,春天如此說,故意提醒侯衛東,她是一名高中生。

    侯衛東在春天面前就有極強的優越感,他將春天的小心思看得很透,呵呵笑了兩聲,道:「你想到交通局上學,去上課沒有?」春天有些激動地道:「已經上了兩節課,侯書記,我一定會好好學習。」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9 10:55
第四百八十五章水電(上)

    成津縣委招待所裡面的樹木格外繁茂,引來了不少麻雀在其間停留,招待所不僅食物充足,也不擔心有人惡意傷害,這個曾經的四害之一在裡無憂無慮地自由生活。

    郭蘭住在302房間,窗前就是樹冠,無數麻雀的隱藏其中,歡快的「啾啾」聲在林間跳躍,想著心事,睜著眼睛聽了一會小鳥的鳴叫,這才起床。

    洗漱完畢,聽到汽車的剎車聲音,不一會,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李致施施然地走了上來。

    「睡得好嗎?」

    李致道:「我以前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對這很熟悉,這裡居住條件挺好,有兩個缺點,一是蚊子比外面的要大一倍,個個身強體壯,咬一口就是一個大包,二是麻雀多,早上吵得人心煩。」

    郭蘭快速地整理洗漱用品,道:「我喜歡聽鳥叫,輕快、自然。」李致又道:「侯書記很重視基層組織試點工作,今天要親自去雙河鎮,等一會就出發。」

    郭蘭在益楊組織部時就認識李致,還曾經一起到大連考察學習,關係一直不錯,兩人在房間裡閒談幾句,李致就與郭蘭一起來到了縣招待所的小餐廳。小餐廳是為縣領導和上級部門領導服務地。設施雖然老化了,卻很乾淨,服務人員低聲問了幾句,很快,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子便端了上來。

    吃著噴香的小籠包子,聊著天。郭蘭卻有些走神,沒有在小餐廳裡見到侯衛東,讓她有些失望。

    直到吃完早餐,侯衛東也沒有到小餐廳來。

    八點半,侯衛東才從後院出來,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衣,下身是質地很好的西褲,這是最為普通的打扮。秘書杜兵也是基本相同的打扮,可是兩者地味道卻完全不一樣。

    李致微笑道:「侯書記,你可真是精神。」她原本想說你真帥,可是縣委書記長得太帥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用「精神」兩個字來代替「帥」。

    侯衛東眼光飛快地從郭蘭身上掠過,聽到李致的寒暄,就用手摸了摸下巴。道:「是嗎,我剛刮了鬍子,所以看著精神些。」他又將目光轉向郭蘭,道:「基層組織工作試點的事情,還請郭科長多指點。」

    郭蘭淡淡一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老耿開著交通局的越野車,早就等到前院。杜兵站在車門外,手裡提著侯衛東的提包。

    「還是按照昨天的說法,先到村社轉一轉,再到鎮裡。」侯衛東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就上了車。

    郭蘭則上了李致的座車。

    一輛越野,一輛桑塔納200型就出城,沿著老成沙公路,很快就來到了雙河鎮地轄區,雙河鎮有一半村社都沿著公路分佈,坐在車上,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綠色,還有些大棚,這是雙河鎮最重要的蔬菜種植地。成津縣城只能吸納一半。另外一半就要運到沙州才能消化掉。

    侯衛東、李致、溫文革和郭蘭就站在了公路邊,看著一大片的菜地。

    原來的公路彎道特別多。而且平均只有五米左右,在窄的地方錯車都有些困難,在新方案中,一要截彎取直,二要擴寬,這樣一來,公路沿線的不少菜地就要被佔,涉及到橘樹鎮、河西鎮和雙河鎮三鎮上千戶農家地田土,每一家雖然不是太多,可是涉及的戶數不少,這就增加了工作難度。

    停車地點恰好有一男一女在菜地裡勞作,兩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年齡,在一片竹架子前忙活著,抬頭見到兩輛小車停在菜地旁邊,也不管,自顧自地挖著地。

    侯衛東初出學校就被發配到了上青林,天天泡在村裡,是貨直價實的駐村幹部,與村民打交道也很有經驗,他走到田土邊,扔了一枝煙給正在做活的男子,道:「老人家,你有多少田土那男子面相很是憨厚,把鋤頭放在一邊,接過煙,道:「我們東渡村人多田少,人平不到一畝地,比不得後山的哪些村。」

    在成津縣,按照地形可把全縣分成兩個部分,後山和河邊,後山哪些村土地倒是多,可是半山坡地土地貧瘠,河邊土地肥沃,完全沒法比。

    侯衛東又道:「成沙公路很快就要改造,你的土地恐怕要被佔一些。」

    老農看了一眼公路上的小車,猜測了著來人的身份,故意道:「當官地只曉得坐車舒服,把公路上的幽幽填平就行了,非要把公路修這麼寬,這些土都是做熟的土,把種子撤下去,就有收成,他們沒有當過農民,不知道田土金貴。」

    那位婦女在一旁罵道:「死老頭,你不張嘴巴就會發臭。」她見來人開著小車,怕惹禍,就對老頭一陣亂罵。

    侯衛東道:「要想富,先修路,修路是為了全縣發展,並不僅僅是為了當官的屁股,鎮裡面沒有開會宣傳?」

    老頭平時常抽葉子煙,口味很重,侯衛東的煙是好菸,在其嘴裡卻沒有勁道,他猛抽幾口,香菸就剩下不多,道:「我管不了這麼多,要佔河邊土地,就擱不平。」

    侯衛東眉頭緊了緊,心道:「按照全縣統一要求,此時已經進入了調整土地或是徵用土地的實際工作中,看樣子雙河鎮的工作確實落後了。」

    李致亦知道成沙公路的大體情況,見侯衛東神情嚴肅起來,便問道:「老人家,這次擴寬公路的事,鎮裡沒有來講過?」

    那男人道:「鎮裡村裡都來人講過這事,可是有誰願意將這麼肥地土地拿出來。」

    「死老頭,我們回去了。」那位婦女見這幾人問個不停,害怕惹禍,拉著老頭就走,不再理睬侯衛東。

    沿著公路走走停停,在十點半鐘來到了雙河鎮政府。雙河鎮政府是兩樓一底地青磚房子,院子裡種著幾株大樹,比一般的鎮政府要氣派得多。

    溫貢成微彎著腰,胖臉上全是笑意,道:「今天早上聽到喜鵲在叫,果然有貴客到了。」

    到了三樓,等大家坐定以後,侯衛東開門見山地道:「早就準備到雙河了,今天終於抽出了時間,所以沒有事先通知你,兩件事情,一是聽取基層組織工作試點地匯報,二是聽取成沙公路徵地工作情況報告。」

    溫貢成就拿出了筆記本,暗道:「好你個溫永革,都是本家兄弟,侯衛東要來居然不打一個電話,是什麼意思。」

    對於基層組織試點工作,溫貢成講得頭頭是道,對於郭蘭、李致的提問同樣是對答如流,對於徵地工作,溫貢成匯報的語速也就放緩了,一臉苦相。

    侯衛東只是聽著,很少插話,等到溫貢成匯報告一段落,他才道:「溫書記,成沙公路是縣裡的重點工程,關係著成津的發展,可以這樣說,成沙公路就是成津發展的生命線,我們都要從這個高度認識修路的意義。」

    溫貢成背心沁出此汗水,道:「雙河黨政高度重視成沙公路建設,制定了詳細措施,配齊了力量,只是雙河公路沿線都是傳統蔬菜社,土地收益比其他地方要高得多,公路要由原來的五米擴寬到十二米,佔用的良田熟土太多,群眾接受不了。」

    通過與公路沿線幾戶村民的交談,侯衛東意識到問題的普遍性,他道:「成沙公路方案是經過縣委縣政府與專家一起反覆討論,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村社幹部一時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但是鎮黨委政府必須要將思想統一到縣委的決策之上,要做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

    「成津經濟和社會發展雖然排在四縣之後,可是有煤、磷礦等資源,發展後勁十足,這一次修路就要有超前性,十二米的路基,設計速度每小時60公里80公里,雙向行駛,無中央分隔帶的雙車道公路,按照這個標準修好的公路才能保證三十年內不落後,標準低了,年年修路,永遠落後。」

    溫貢成其實是理解並贊成這個政策,只是方家的要求給他留了不少陰影,他在兩方面力量的夾擊之下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平衡,此中苦和累,只是他自己明白。

    侯衛東正在琢磨著溫貢成這個人,手機響了起來,「衛東,我是朱小勇,今天要過來擾你的大駕。」

    侯衛東楞了略有二秒,立刻反應了過來,他走到了門口,這才道:「朱大哥,歡迎,你到了哪裡?」

    朱小勇與侯衛東一起戰鬥過,對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極有好感,道:「我和蒙寧一起,在成沙公路上,已經進入了你的轄區。」

    侯衛東回到了會議室,對溫貢成道:「溫書記,我先告辭了。」溫貢成見侯衛東要走,心裡放鬆了些,口裡道:「侯書記,你是第一次到雙河鎮,怎麼能不吃飯,說出去別人要笑話我。」

    「有客人要過來,中午我就不吃飯了,李部長和郭科長都不走,你們一起認真研究基層組織試點的事情。」侯衛東與溫貢成握了握手,快步下了樓。

    一邊下樓,侯衛東一邊想:「省委書記的女兒女婿跑到成津來做什麼,莫非又要去看項勇的墓,不應該吧。」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19 10:56
第四百八十六章水電(中)

    一路上,秘書杜兵都在猜測這兩人的身份,能讓縣委書記開車到路邊迎接的嶺西人,應該是很有身份的人,特別是「蒙寧」的姓,讓他發生了奇妙的聯想。

    只是,侯衛東不說,他就不問,這是當秘書的基本素質。

    到了百年牛肉清真館子,老馬正叉著手站在門口,看著徒弟在弄牛架子,不時地指點兩句,聽到汽車響,抬頭見到了侯衛東下車。

    老馬的臭脾氣是在成津遠近皆知,所謂臭脾氣,是指他對顧客一視同仁,不管是縣領導還是普通人,或者是地皮流氓,凡是進了門就是客人,換一句話說,在百年牛肉清真館子吃飯的領導們享受不了大爺的待遇,在這裡吃飯還真是不多,撐起百年清真館子生意的多是尋常百姓。

    此時見到了縣委書記侯衛東,老馬還是迎了過去,一方面侯衛東是縣委書記,另一方面他是顧客,來到面前以後,老馬不卑不亢地道:「雅間準備好了,侯書記請到二樓,就是上一次您吃飯的地。」

    蒙寧笑道:「馬叔,你還記得我嗎?」

    老馬瘦得很有精神,記憶力好得出奇,再加上前次蒙寧、朱小勇與侯衛東是一種別緻的方式出現,印象挺深,道:「你是吳英的女兒。」

    蒙寧對這位見證的母親知青時代的長輩很是尊重,道:「馬叔的記憶還真好,我是蒙寧,前一次和媽媽到過這裡。那天差點惹了禍。」

    老馬想起上次的事。就點頭微笑。

    「來之前,我媽要我代問您好,她今年還要來喝你的牛肉湯。」

    老馬一張瘦臉就笑道很爽朗,道:「吳英來了,我要親自下廚房。」如今老馬地主廚是兒子和徒弟,他甚少下廚。今天承諾自已下廚,已是給吳英很大地面子,而且給這個面子原因並不在於吳英現在的地位,而在於那個年代的友情。

    蒙寧儘管沒有多少大小姐的架子,可是在嶺西省,她的姓就是通行證,在一言一行中已經培養了其內心的驕傲,老馬這個承諾對於老馬來說是一件大事。對於蒙寧來說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地事情,就沒有在意,道了聲謝謝,便要上樓。

    朱小勇不動聲色地接過了老馬的話頭,道:「我是蒙寧的愛人,上一次在這喝牛肉湯,回到嶺西以後,我連接了好幾家省城的牛肉湯,味道都不行。」

    被人誇了。總是高興的,老馬也不例外。

    侯衛東心道:「朱小勇倒是人情練達,與劉明明、沈浩等紈袴公子完全是兩碼事。」

    午餐進行到一半,朱小勇道出了此行的目的。「這次來,我是代表恆慶集團考察竹水河小水電廠,希望衛東能給予大力支持。」

    竹水河是發源於成津縣、東湘縣交界處的大山,這條河是長江在嶺西境內較大地支流,修小水電的方案已經數次在沙州提起,卻由於各方面原因而擱置起來,沙州市委常委會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最後也不了了之,當時侯衛東列席了會議。因此對修竹水河上修小水電還是有一定認識。

    侯衛東笑道:「恆慶集團是很難請的。今天是送上門來,我當然百分之一百地歡迎。」又問道:「不知道周書記是否知道此事。」

    朱小勇道:「我現在下海了。掛了一個恆慶集團副總經理的名頭,受集團委託到竹水河的幾個預備點去實地查看,等恆慶集團大體上下了決心,再與沙州方面正式接觸。我只是從專業角度來考察,只要符合建設小水電的條件,估計問題不太大。」

    他這番話輕描淡寫,話裡話外卻有著很強的自信,作為水利專家兼省委書記蒙豪放的女婿,在嶺西,他的自信心絕對有極強地支撐。

    成津是窮縣,對資金極度飢渴,侯衛東對這塊帶著深厚背景的肥肉自然不會放過,道:「多餘的話不說了,這次朱總和蒙姐在成津的考察,我全程陪同。」

    他如此表態,一方面確實是想爭取小水電在成津縣落戶,另一方面是想與朱小勇和蒙寧搞好關係,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這是顛撲不破地道理。

    侯衛東是說到做到,下午,也沒有再找其他人,兩輛車就沿著盤山路去查看了四處地形,在有幾段山路上,一側就是陡峭的懸崖,地勢很是險惡,蒙寧嚇得夠嗆,當看了一眼如細線一般的河水,趕緊就閉上了眼睛。

    回到縣城之時,已經是傍晚,兩車直入縣委招待所。

    招待所長胡永林早就等在前院,當侯衛東下車,他立刻迎了上去,道:「侯書記,最好的客房就是前院四樓,當時是為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準備的,很少用,剛才我讓服務去做了清潔。」

    侯衛東仍然不放心,特意吩咐杜兵,道:「你上去仔細看一看,如果有什麼缺失,立刻去

    朱小勇在一旁道:「衛東,別弄得這樣嚴肅,隨便一些。」侯衛東呵呵笑道:「朱總是財神爺,怎麼能夠馬虎。」又道:「先到我房間去坐一坐,喝口茶,小餐廳大師傅會做地道的家常菜,很有味道。」

    蒙寧對吃很在行,走了一天,讓她很累,食慾也就比平時旺盛了許多,很有興致地道:「家常菜者最永恆的味道,凡是做出媽媽味道的餐館,絕對都能成為百年老店,靠著新奇取勝的館子終究不長久,這在嶺西表現得最為明顯。」

    「蒙姐還真是美食家。」侯衛東順著其口氣恭維了一句。

    蒙寧興致不錯,一邊朝後院走,一邊道:「這一點我和我爸差不多,我爸最討厭到賓館去吃飯。小時候他就經常帶著我。專挑貨真價實地美食店。」

    上了樓,沒有見到春天地影子,祝梅的房間門也關著。

    侯衛東暗道:「這個春天到底還嫩了些,這麼晚了還不回家。」進了屋,就親自給蒙寧和朱小勇泡茶。

    茶几上放著一幅裱好地畫,蒙寧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她走到畫邊,認真地瞧了瞧,畫作上有墓地、怪草和亂石,墓碑上還有幾個小字知識青年項勇之墓。

    蒙寧看了一會,問道;「這是誰畫地,還真不錯,寥寥幾筆把味道畫了出來。」

    侯衛東道:「祝梅,嶺西美院的學生。她到飛石鎮采風,畫了十多幅,這一幅我很喜歡。」

    正說著,祝梅已經上了樓,她見到侯衛東門還開著,沒有回寢室,背著畫板就走了進來,見裡面有客人,就準備退出去。

    侯衛東見祝梅要退走。連忙做了幾個簡單的手語,又取了桌上筆,寫道:「朱叔叔,蒙阿姨。」

    祝梅就對著朱小勇和蒙阿姨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這才回到自己的寢室。

    侯衛東介紹道:「她就是祝梅,這幅畫是她畫的。」

    蒙寧見到祝梅居然是一個聾啞小姑娘,更是大吃一驚,道:「她是聾啞人,還在讀美院,真是了不起。」

    朱小勇突然想起一人,道:「祝梅。她是祝焱的女兒嗎?」侯衛東道:「我以前是祝焱地秘書。那時祝梅還在沙州聾啞學校讀書,是去年考上美院。這個小女孩很了不起,特別聰明。」

    蒙寧又欣賞了一會這幅畫作,道:「侯書記,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能否將這幅畫轉贈給我。」

    侯衛東道:「我得徵求祝梅的意見。」他給祝梅發了一條短信,祝梅很快就回了過來,道:「謝謝蒙阿姨能喜歡我的塗鴉之作,如果喜歡,我送給她。」

    第二天,蒙寧和朱小勇回到了嶺西,晚上將畫作帶了回去,吳英見了此畫,很有些感觸,當得知是一位聾啞女孩所畫,意外中又有些感動,道:「侯衛東倒是一個有心人,難怪年紀輕輕地當了縣委書記,小女孩祝梅更是了不得,如果你們不說是聾啞女孩的作品,我一定以為是成熟畫家的作品。」

    第二天晚上,侯衛東給朱小勇打了電話,道:「朱總,小水電有幾分把握?」

    朱小勇從大學出來經商,就是看準了小水電的前景,此時他佔了天時地利人和,順勢加入了恆大集團,一躍而成為嶺西大型國營企業的副總。

    科技專家到企業任職,這年頭,很正常。

    「如果其他人問,我會說還在研究,衛東不同,你來問,就是基本上定了調子。」

    侯衛東又道:「這是大事,我要給市委報告,有什麼問題?」

    朱小勇知道侯衛東地意思,道:「向市委報告須模糊一些,只能說恆慶集團有意,在考察中。」

    掛了朱小勇的電話,侯衛東給周昌全去了電話,在成津的日子裡,侯衛東基本上是隔天給周昌全一個電話,匯報成津的工作。

    「昨天,恆慶集團考察了竹水河,他們有意在竹水河上修小水電。」

    周昌全道:「這事說了十年,還沒有動靜,先看看再說。」

    侯衛東補充了一句,道:「昨天是朱小勇和蒙寧來考察的,朱子勇出任了恆慶集團的副總經理,他的意思是如果恆慶集團有意投資,在正式與市委接觸,朱小勇是以水利專家的角度來考察。」

    此話已經說得很透,周昌全執掌沙州十年,轄區四百多萬人口,早就練就了一雙洞察世情的慧眼,聽說是朱小勇牽頭做這事,他就知道此事沒有什麼問題了。

    另一方面,侯衛東還是不錯地,大事小事都向自己匯報。
blueschen.tw 發表於 2009-5-21 23:49
第四百八十七章借勢(上)
星期六,太陽刺穿了雲層,生機勃勃。

  侯衛東素來起得早,洗漱完畢,就到院子裡活動,鄧家春已經出來了,他在院子裡動作舒緩地打著太極拳,見到侯衛東過來,也沒有停下來,只是用眼光示意。

  一套動作完成,鄧家春這才來到了侯衛東身邊。

  「鄧局,你應該回一趟沙州,干革命也得有張有弛。」自從鄧家春到了成津以後,侯衛東還沒有見他回過家,今天他要到省城,禁不住勸了他幾句。

  鄧家春承擔著查清章永泰死因的重任,來到了成津,在排兵佈陣的同時,著力開始整肅公安隊伍,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雖然公安是紀律隊伍,可是人心散了,要整肅好也是挺艱巨的任務,在這一段日子裡,他除了日常工作以外,就是不停地調研,不停地同二級班子成員談話。

  「成津公安隊伍人心渙散的歷害,也不知道老蕭怎麼帶的隊伍。」老蕭是上一任成津公安局長,此時已經調至沙州市局,鄧家春很少評價上一任的工作,今天實在忍不住,在侯衛東面前他才發了一句牢騷。

  侯衛東對幹部隊伍出現的問題也很頭痛,「這和老蕭有關係,但也不能全怪老蕭,公安隊伍渙散,黨政機關未嘗不是如此,不過,飯只能一口一口地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鄧家春揉了揉黑瘦地臉。===道:「這個星期我不回家,要到飛石鎮和頂山鎮去,上一次搞集中行動,飛石派出所出了不少問題,我要與這兩個派出所的同志見面座談,瞭解第一手情況。」

  侯衛東對鄧家春很是滿意,道:「我們先在這裡說好,下個星期無論如何也要回家,要不然見到嫂子,她會罵我是黃世仁。」

  去鄧家春談了話。他又將春天叫來,叮囑道:「你這兩天陪著祝梅去采風,別去太險的地方。」

  「侯書記放心,我不帶祝梅到後山,我和她商量好了,這兩天到沙州去一趟。」春天在這兩天已經同祝梅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與祝梅交往,一方面是看到了侯衛東的面子上。另一方面確實也喜歡祝梅,祝梅儘管是聾啞人,卻是天資聰明,心地善良,很討人喜歡。

  在院子散了一會步,又同祝梅一起吃了早餐,這才到了前院。

  到了前院,郭蘭提著小包在樓下等著,按照原計劃,兩人要一起坐車到省黨校去上課。

  侯衛東自嘲地笑道:「到了成津縣工作。我就沒有去黨校上課。按照紀律條例,恐怕早就要被開除了。」

  早上起來,郭蘭特意選了一件素淡的衣服,衣服雖然素淡,卻鑲嵌著幾朵精緻的暗花,是一種很內斂的美,與郭蘭的氣質很般配。

  清晨的一抹陽光桂冠下鑽了出來,讓郭蘭臉上充滿了陽光,皮膚濕潤如碧玉一般,鼻樑上地幾顆小小的雀斑不僅沒有破壞整體美感。反而增加了一些躍動的活力。

  聽到侯衛東自嘲,她微微一笑,道:「你初到成津任職,這就是有特殊情況,黨校會考慮的,我還沒有聽說過黨校開除過縣委書記。」

  侯衛東目光在郭蘭臉上停留了片刻,面對著這位與自己有著特殊淵源的清麗女子。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發緊。暗自道了一句:「婚姻法簡直沒有人性。」

  上車之時,郭蘭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後座。

  這輛奧迪車是侯衛東專車,後座就如老虎的後花園,基本沒有其他人進入,此時郭蘭坐在了右則後座,車內空氣便與平常有了不同,多了些溫馨,少了些嚴肅。

  車啟動,素雅的郭蘭坐在身旁,侯衛東心裡有些心猿意馬,腦海裡出現了一陣香豔之景:「郭蘭依偎在他懷裡,他的手伸進其衣,上下其手,兩人在法式熱吻。」

  當然,在做白日夢地時候,他的表情還是挺正常。

  出城不久,辦公室主任胡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心急火撩地道:「侯書記,出事了,安永煤礦出了安全事故,埋了十來個工人在礦裡,現在還在緊急搶救。*」

  「到底死了幾人?」

  「還在搶救,暫時不清楚,但是肯定有傷亡。」

  「我馬上就到,要盡全力組織人員搶救,不放棄一點希望。」

  放下電話,侯衛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對司機老耿道:「停車,掉頭,到永安煤礦。」安排了此事以後,他對郭蘭道:「對不起,我不能去上課了,永安煤礦出了安全事故,我另外安排一輛車送你到嶺西。」

  郭蘭聽見了零星的對話,知道事情嚴重,道:「你趕緊去處理,別管我,我讓李部長想辦法找輛車。」

  侯衛東點了點頭,取出電話,發了一連串的指示。

  很快回到了縣城,郭蘭下車以後,小車掉頭直奔永安煤礦,永安煤礦位於紅星鎮,與飛石鎮同在連綿的山脈之中,只是一個鎮在成津縣境內的最東邊,另一個鎮在成津縣境內的最西邊。

  彎彎的盤山公路,沿途風景頗佳,侯衛東此時完全沒有心情看風景,他不停地與各部門電話聯繫,強硬地責令不惜一切代價將被埋人員解救出來。

  到了永安煤礦,只見一派繁忙景象,副縣長周福泉、政法委書記蔡正貴,公安局長鄧家春以及紅星鎮眾多干部都到了現場,公安人員拉起了警戒繩。

  見到了侯衛東。周福泉等人就圍了上來,他滿頭大汗,報告道:「煤礦跨了,埋了一個小組,有十四個人。」

  經過一個多小時地車程,侯衛東此時已冷靜了下來,道:「這是確切死亡人數嗎,還有沒有倖存者?」

  周福泉再擦汗水,道:「不知裡機冒頂地具體情況,看這樣子。恐怕,很難說。」

  對於一個縣來說,死亡十四人,這是一個特大礦難,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絕對要承擔責任,對於侯衛東來說,即使上面地周昌全罩著,恐怕也得受到處理。並挪個位置。

  侯衛東明白這一點,可是現實容不得他考慮個人得失,他簡單聽了匯報,就來到了第一現場,在灰塵滿地、搖搖欲墜的礦井前面,鄧家春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侯書記,你不能在這裡,趕緊出去,這裡不穩定。隨時可能再冒頂。如果再出事,就了不得了。」

  周福泉見侯衛東進入了礦洞,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進去,進去也勸道:「侯書記,快出去,這裡危險。」

  侯衛東盯著揮鋤救援的礦工,對周福泉道:「這樣不行,太慢了,縣裡有專業救援隊沒有?」

  周福泉在分管安全工作。他是具體責任人,此時也是滿臉焦急,道:「這裡太窄,有機械也用不上,這些人都是老礦工,現在用他們速度最快。*」

  侯衛東拿出手機,直接打給楊柳。道:「楊柳。你再問一問市礦山救援隊,問他們到哪裡了?」

  侯衛東在周福泉和鄧家春等人的勸說之下。還是退出了礦洞,在礦洞的時間雖然很短,由於裡面塵土飛揚,又十分悶熱,已經侯衛東弄成了大花臉。

  這時,又來了幾十位手拿鐵鍬、小推車以及電鑽等各式工具的工人,他們默默地站在外面,只等第一線的人疲倦,就進行替換。

  挖掘工作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第一具屍體終於挖了出來,屍體在重壓之下,臉已經完全變形,執勤地民警迅速用白布將屍體遮住,抬上了早就準備好的殯儀車上。

  縣長蔣湘渝急急忙忙趕到現場,與侯衛東見面以後,道:「侯書記,此事上報市委市政府沒有?」

  侯衛東此時已冷靜了下來,道:「這麼大地事情,誰敢隱瞞。」他焦急地道:「沙州礦山救隊還得有一個多小時才能趕到,現在純用手工,進度太慢。」

  說完,他又回到了礦洞口。

  蔣湘渝眼神朝周圍人群轉了一圈,見縣委辦主任胡海站在礦洞口張望,便喊道:「胡海,過來。」胡海就跑了過來,站在蔣湘渝面前,蔣湘渝扶了扶眼鏡,道:「現在給市委市政府報了幾個死亡。」胡海道:「才挖出一具屍體,還沒有來得及上報,現在只是向市裡報了大體情況。」

  蔣湘渝就道:「你要隨時向市裡報告情況,出了事故,態度還得好。」又叮囑道:「上報稿子必須送給我和侯書記看,別擅自作主。」

  交待完以後,他對著一群醫生大聲道:「朱院長來沒有?」

  一個五十來歲的眼鏡就跑了過來,站在兩位縣領導面前,蔣湘渝嚴肅地道:「為了十四位階級兄弟的性命,醫院必須盡最大努力搶救病人,哪怕一息尚存,也不能放棄,你到時聽我指揮,我讓你搶救,你就馬上組織救護車送到縣裡去。」

  朱院長在成津醫院工作了一輩子,見到的大型礦難也不在少數,跟著蔣湘渝參加搶救也不止一次,聽到蔣湘渝安排,就心領神會地點頭,道:「我有充分準備,出來一具,就馬上送醫院搶救,剛才那人,頭被完全砸爛了,沒法搶救。」

  正說著,礦洞前又發出了一聲喊,又有一人被抬了出來。

  那人緊閉著雙眼,頭上的鮮血將胸前泥土全部打濕了,侯衛東推開眾人,伸手朝那人鼻尖試了試,他心裡一緊,此人已沒有了呼吸。

  蔣湘渝在一旁道:「朱院長,趕緊組織醫生搶救。」

  幾個醫生、護士迅速抬著擔架過來,一路小跑,將傷者抬上了車。

  見侯衛東眼裡閃出一絲疑惑,蔣湘渝連忙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把人先送到醫院搶救,就可以往上報成受傷,不算當場死亡,而且盡全力搶救,是人道主義的體現,無論從哪方面都說得過去。」

  災難等級是按照死亡人數來劃分,在醫院搶救就算是傷員,經過搶救以後,在計算死亡人數方面有著細小卻很重要地差別,蔣湘渝在成津當過多年縣長,對此很有經驗。

  侯衛東心道:「如果真死了十四人,不論搞什麼小手段都應付不了。」雖然如此想,他還是默認了蔣湘渝地做法。

  接連挖出來兩個人,其中一人還有些呼吸,另一人情況就不太好。

  這兩人挖出來以後,接連換了幾批人進去,推進了六、七米,卻沒有再發現遇難地工人,幾十個強行挖坑道的礦工都累壞了,卻不肯撤下。

  等到市裡礦山救援隊要到之時,礦工們手裡都全是血泡,看到拿著掘進機械地救援隊,救援礦工這才撤了出來,一到外圍,這些礦工全都睡倒在地上。

  侯衛東也顧不得安慰,他對救援隊隊長道:「時間就是生命,我代表成津全縣人民拜託你們。」救援隊隊長是一個聲音響亮的漢子,他走到隊伍前面,道:「一組掘進,二組準備,輪番上。」

  很快就響起了隆隆的機械轉動聲音,聽到這個聲音,侯衛東心裡才松了一口氣。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23 23:57
第四百八十八章借勢(中)

    嶺西,當大會宣佈結束之時,周昌全就習慣性地打開了手機,剛剛打開不到五秒,就接到了侯衛東的電話,他聞聲而起,大聲道:「多少人,再說一遍。」

    雖然隔著三百里的時空,侯衛東仍然能夠感到周昌全的震怒,他此時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道:「當時下坑道的工人有一個小組,十四人,現在挖出來四人,三人送到醫院搶救,一人已經死亡。」

    周昌全說話之時聲音有些大,鄰座的茂雲市委書記譚公權、市長祝焱都回過頭看著他。

    此時,市長劉兵正收拾桌上的文件,準備起身。

    「劉市長,有事。」周昌全來到劉兵身前,壓低聲音,臉色冷峻,道:「剛接到電話,成津縣出了礦難,冒頂,一個小組十四人,全部被埋在裡面,現在挖出了四人,一人確定死亡。」

    劉兵也是驚了一跳,他連忙伸手從手包裡取出手機,裡面有十來個未接電話,他抬頭看了看周昌全,道:「如果事情屬實,這就是嶺西省今年最大的事故。」

    周昌全道:「此事須盡快向省委報告,我去找豪放書記,你趕快到成津去組織搶救,儘量減少負面影響。」

    在這種大事面前,劉兵也不敢有貳心,道:「我這就回去。」他嘀咕了一句:「這個成津縣,總是出事,」

    周與劉兩人走出了會議室,就見到秘書楚休宏和小秦秘書一臉焦急地東張西望,楚休宏急急忙忙跑了過去,道:「周書記。成津縣出大事了。」周昌全撇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然後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去,楚休宏楞了楞,還是緊緊地追了過去。

    在成津永安煤礦,侯衛東緊緊盯著礦洞,此時已是中午一點半,所有在礦裡的人都沒有吃飯。當然也沒有人想著吃飯。

    專業救援隊有機械有經驗,很快就挖了三十來米。仍然沒有見到人,看不到屍體。大家還帶著些希望,可是隨著救援隊挖掘的深入,大家緊緊地盯著洞口,越來越緊張。

    進井礦工的家屬被紅星鎮政府和礦上的人攔在外面,隨著時間地延長。已是哭聲一片,有激動的家屬想衝進來,紅星鎮黨委書記谷雲峰只有三十四歲,是成津縣最年輕的黨委書記,此時他頭髮散亂著。嗓子也是嘶啞著,一邊攔著往裡沖的家屬,一邊苦口婆心地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擠到礦井邊,要影響搶救工作,你們的心情我理解,請配合救援隊工作,就在這邊等著。」

    站在礦洞邊的侯衛東根本不理會外圍的吵鬧,他臉色有些凶狠。死死地盯著礦洞。

    此時救援隊也累得不行了。當聽到一聲退出命令以後,全部坐在地上。接過大海碗,只聽見一片「喉結」聲響,大海碗轉眼便空了。

    休息充足地礦工又沖到了第一線,他們比起專業救援隊來少了些章法,由於裡面人都是熟悉的朋友們,他們就遠比未救援隊要瘋狂。

    突然,礦洞裡傳來一陣狂呼,很快,一名礦工飛奔出來,口裡狂叫:「打通了,還活著。」

    侯衛東一躍而起,他抓住這名飛奔地礦工,道:「幾人活著?」那名礦工根本沒有意識到抓住他的人是縣委書記,他如射進球門地球星一般,拚命地掙紮著,口裡道:「全部活著,冒頂的地方只有三十多米,挖通了。」

    周福泉喜出望外,他站在井口,道:「注意,把眼睛蒙上,否則要傷眼睛。」

    很快,十個礦工纏著眼睛就走了出來,他們困在井裡已有六個多小時,時間雖然不長,卻是極度驚嚇,出了井,全部癱軟在地。激動的家屬一湧而上,找到親人的家屬自然有死有逃生之感,而沒有找到親人的幾個家屬就急得團團轉。

    侯衛東見到這十人平安出來,深深地出了口氣,很有些劫後餘生之感,他第一時間取過手機,給市委書記周昌全打了電話。

    此時周昌全已經來到了省委辦公廳,省委書記蒙豪放正在與人談話,他就只得在蒙豪放旁邊地小會議室裡等著,而他的秘書楚休宏則在樓下大廳。

    周昌全每年給蒙豪放匯報工作次數不少,辦公廳的人員都與他極熟,但是實在不巧,今天到了辦公廳,熟悉的朋友都還在會場沒有回來,守在辦公廳的是一位面生地小夥子。這位小夥子研究生畢業到省委辦公廳工作不到兩個月,聽來人自我介紹是沙州市委書記,用紙杯給周昌全倒了一杯冷開水,卻並不寒暄,將周昌全丟在了一旁,專心地盯著電腦。

    周昌全原本還可以到其他辦公室去串門,只是成津之事太重大,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報告蒙豪放,因此就守在這位小夥子房間裡。

    乾瞪著眼睛坐了一會,他心裡原本就煩,此時更煩。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侯衛東急切的聲音:「周書記,永安煤礦被埋的十四人,已經救出十二人,二人確定死亡,一個還在搶救之中。」

    周昌全一口氣也鬆了下來,道:「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詢問了細節,又道:「我正在省委,準備向蒙書記匯報此事,劉市長正趕往成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這一句話問得很寬,侯衛東沉吟道:「省裡整頓磷礦的文件下來以後,在基層遇到不少牴觸,我一直不有下定決心,這一次,準備借勢整頓小磷礦。」

    周昌全聽了,很高興,道:「你學會了辯證地看待問題,能變壞事為好事,很不錯。」誇獎了一句以後,他又交待道:「你等一會與洪秘書長聯繫,讓他組織宣傳人員,做兩期專題節目,一期以積極救援為題,另一期以大力整治安全隱患為主題。」

    周昌全正準備交待市長劉兵到成津一事,省委副秘書長鄭本清走了進來,他滿面春風,道:「周書記,什麼事,這麼急。」周昌全與鄭本清關係不一般,就道:「原本是十萬火急的事情,現在稍為鬆了一口氣。」

    聽了成津縣永紅煤礦的事情,鄭本清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好險,如果真是死了十四人,蒙書記的脾氣,肯定會處理一串人。」周昌全動情地道:「縣裡處理得很及時,行動也有力,整整挖了七個小時,硬是用血肉之軀挖出了一條生命線。」

    鄭本清這才道:「快進去吧,蒙書記在接待英國客人,只留了十分情況匯報給你。」

    辦公廳的小夥子見鄭副秘書長與來人十分親密,不禁朝周昌全地背影多看了兩眼。

    侯衛東掛了電話,就把副縣長周福泉叫到了身邊,道:「現在已經明確死亡兩人,一個經搶救脫離了危險,另一人還在搶救中,暫時未脫離生命危險,這已是最好地結果了,但是,畢竟已經死了二人,也是重大安全事故,你就留在紅星鎮,幫助鎮裡解決此事,不要留下後遺症。」

    原來以為是十四人全軍覆沒,此時至少救出來十一人,已經遠遠超出了副縣長周福泉的預期,這件事情地性質由為量變不足就沒有引起質變,他的冷汗和熱汗交替而出,衫衣在後背上染了數層白霜。

    儘管外形有些狼狽,可是周福泉內心深處卻是徹底平靜了下來,一次死三人雖然也是重大事故,但是在產煤縣也是尋常事,這也就意味著,他這位縣政府分管領導保住了官位。

    聽了侯衛東安排,他點頭道:「侯書記,你放心,我來處理後事。」

    剛與周福泉講完話,蔣湘渝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將侯衛東拉到一旁,道:「我接到電話,劉市長馬上就要到成津了,這裡差不多了,我們趕緊回去。」

    正要走,紅星鎮政府將饅頭、稀飯送到了永安煤礦,剛才忙著救人,大家都不覺得餓,此時大局已定,眾人這才感到肚子已經貼到後背。

    侯衛東對蔣湘渝道:「先吃饅頭,再回成津。」

    他咬了一口饅頭,真是很香。

    侯衛東、蔣湘渝、周福泉、鄧家春、蔡正貴等縣領導一人抓一個白饅頭,一碗稀飯,圍在一起,吃得風聲水起,趕來的報社記者見到如此鏡頭,連忙抓爬拍無數張。

    回到了縣裡,市長劉兵已經在常委會議室等著了,他面色白淨,帶著金絲眼鏡,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乾淨、整潔、成熟、穩重。

    等到侯衛東和蔣湘渝進屋,劉兵臉上沒有半分笑意,聲音不大,口氣卻很重,道:「怎麼搞的,在省委擴大會議上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們害怕沙州不出名嗎?」

    侯衛東在益楊新管會之時,劉兵就已經是沙州市長,從這個角度來說,劉兵是侯衛東貨真價實的老領導,被老領導數落幾句,他就只能低頭聽著。

    聽完了匯報,劉兵臉色稍為放緩,對蔣湘渝道:「湘渝,我這次得說你兩句,衛東才到成津,對情況不熟悉,情有可原,你可是老成津了,就應該把事情認真抓起來。」

    劉兵如此說,表面公充,實則對侯衛東帶著些輕視。

    侯衛東心裡滿不是味道,暗道:「作為一市之長,怎麼能這樣說話,這不是讓我們團結,而是讓我們內訌。」
easygoing1 發表於 2009-5-23 23:57
第四百八十九章借勢(下)

    按經典理論,人是所有社會關係的總和,從這一點來說,人是複雜的、矛盾的綜合體,要客觀評價一個人是很難的事情,所以才有蓋棺定論一說。

    如何評價侯衛東,一千人有一千種看法,在周昌全心目中,這是一個可堪重任的人材,而在劉兵心目中,他就是一個少年得志的典型人物。在楊森林眼中,他是一個官場得意的年輕人,

    而在沙州市政府秘書科科長劉坤眼中,他卻是一座山,橫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給了他無數壓力的大山。

    等到匯報結束,劉坤來到了秘書長楊森林身邊,低聲提醒道:「秘書長,劉市長和您都還沒有吃飯,是不是先吃午飯。」

    楊森林其實也沒有忘記此事,他看了看表,道:「劉市長,三點鐘了,我們邊吃邊談,不能總餓著肚子。」

    此時已經確定,永安煤礦的礦難死亡三人,這雖然是重大安全事故,可是有十四人的死亡預期在前面對照,這個結果讓劉兵、侯衛東等人都輕鬆了下來。

    緊張的氣氛便慢慢消失了。

    得知劉市長還沒有吃飯,侯衛東連忙站起來,拍了拍額頭,檢討道:「我真是糊塗,應該想到劉市長還沒有吃飯,讓領導們餓著肚子,實在是罪過。」

    他又請示楊森林,道:「秘書長,我讓縣招待所小餐廳準備,行不行?」

    楊森林道:「餓了這麼久,只要吃飽就行。」

    侯衛東親自給招待所胡永林打了電話。道:「胡所長,趕緊準備六、七人的飯菜,就要家常菜,動作快一點,劉市長還餓著肚子。」

    通過短暫的觀察,再與其他渠道得來地消息印證。市長劉兵得出了基本結論:「侯衛東雖然年輕,到成津的時間也不長,卻是強勢的縣委書記,能在短期內做到這一點,說明侯衛東此人確實還是有幾刷子,不是純粹的馬屁精。」

    馬屁精的說法就來自於劉坤,市長劉兵當時還批評了劉坤兩句。不過,馬屁精的評語他卻記在了心裡。

    劉兵還是接受了侯衛東地邀請,臉色徹底好轉,終於有了一絲微笑。道:「衛東和湘渝是從永安煤礦趕回來的,應該沒有來得及吃飯。」

    侯衛東見到市長的笑容,心情也跟著輕鬆下來,道:「將十一搶救出來以後,在煤礦吃了一個饅頭,一碗稀飯。」

    道:「衛東人年輕,這點東西怎麼頂得住,肯定早就餓了,皇上不差餓兵。走吧,吃飯。」劉兵站起身來,帶頭走出了成津縣委會議室。

    侯衛東緊隨其後,到了縣委招待所小餐廳,他才抽空與劉坤握了握手。道:「老同學,你要多關照。」

    劉坤伸出雙手與侯衛東握了手,道:「你是堂堂的縣委書記,我就是一個小科長,怎麼敢說關照,應該是你關照我。」

    畢業不到十年,侯衛東就主政一方,可謂一飛衝天,這個現實深深地刺痛了劉坤的心。多少個夜裡。想起當起侯衛東初到上青林的困窘和現在飛黃騰達,他心裡就覺得有一隻手在揪著。格外地難受。

    經過深刻反思,他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仍然在益楊縣裡工作,一輩子就別想追上侯衛東的前進步伐,唯有攀上市裡或是省裡領導,這才有可能超過侯衛東。

    市政府秘書長楊森林就是劉坤攀上地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當楊森林由副秘書長升為秘書長,劉坤就當上了市政府辦公室秘書科科長,雖然益楊縣政府辦公室是正科,沙州市政府秘書科科長也是正科,但後者的發展潛力無疑要大過前者。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縣招待所。

    小餐廳服務水平還真是不錯,接到任務以後,立刻排出了食譜,全是侯衛東平時喜歡吃的紅燜鯽魚、小雞炒蘑菇、宮爆兔丁等家常菜。

    主座自然是劉兵,依次坐著楊森林、侯衛東、蔣湘渝、劉坤等人。

    劉坤用挑剔的眼光看著端上來地家常菜,暗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市長來了,居然就弄這幾樣破菜。」

    蔣湘渝在介紹工作時,一直很低調,到了餐廳,他話才多了起來,道:「劉市長,小餐廳的師傅是家常菜高手,同樣的材質,同樣的烹調方法,弄出來的菜味道就是不一樣。」

    劉兵吃了一口小雞炒蘑菇,禁不住讚道:「小雞滑嫩、蘑菇清香,味道很正。」蔣湘渝試探著問道:「劉市長,喝兩杯。」劉兵擺了擺手,道:「不喝酒,酒入口就壞了味蕾,再好的菜都沒有了味道,給我弄一碗飯。」

    侯衛東在永安煤礦只是墊了底,現在也確實餓了,見劉兵吃得香,也就暢開肚皮吃。

    劉兵連吃兩碗乾飯,這才住了手,他將領帶鬆了鬆,道:「今天這頓飯吃得舒服,森林,以後我們就得這樣吃法,沒有重要領導到場,就別喝酒,乾飯和家常菜,這才是真正的美味。」

    吃完飯,侯衛東再次道:「劉市長,這一次永安煤礦出現礦難,縣委縣政府有責任,十四條人命啊,現在想起來還是汗水倒豎。」

    劉兵用毛巾擦了擦臉上汗水,道:「責任肯定要追究的,至少縣安監局領導要背處分,不過,追究責任不是目的,更關鍵是要吸取教訓,不能再犯類似問題。」他停了停,道:「別說你,我想起這事也是汗毛倒豎,周書記在省裡接到報告,立刻就去找蒙書記做檢討,這種檢討還是少一些為好。」

    「痛定思痛,還是平時安全意識不夠,警鐘還是應該長鳴。」侯衛東抬手看了看表,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地神情,道:「我的想法是亡羊補牢,未為晚亦,四點鐘,全縣在家的縣級領導、所有二級班子主要領導、鄉鎮主要領導以及部分煤礦企業主和磷礦企業主,要在縣委大會議室召開安全工作會議,通報這次礦難,同時佈置安全整頓工作,如果劉市長能到會強調,肯定效果會更好。」

    對於侯衛東如此快的反應速度,劉兵還是有些意外,道:「這麼快,鄉鎮的人能到齊嗎?」

    侯衛東道:「搶救成功地時候,我和蔣縣長、老周、蔡正貴還有鄧家春在一起議了議,成津礦山企業多,都覺得這個會開得越急時越好。」

    劉兵還是同意去參加成津縣的安全工作幹部大會,當他走進會場的時候,立刻將全場幹部鎮住了。

    會議首先通報了永安煤礦發生的事故。

    其次由縣長蔣湘渝佈置下一階段安全大整治工作。

    再由侯衛東講話。

    侯衛東講話很簡潔:

    「這是血淋淋的教訓,我們如果對違反安全生產的行為再進行姑息,就是對人民的犯罪,必須拿出鐵的手腕,對違規行為進行重拳出擊。」

    他話裡話外都是殺伐之氣,道:「我把話摞在這裡,凡是有安全隱患的煤礦、磷礦以及其他企業,必須停業整頓,不能達標就關閉,誰講情誰下課,如果涉及縣級領導,縣委就要向市委市政府如實進行匯報。」

    會場格外安靜,只有侯衛東發狠地聲音。

    劉坤作了會場下面,見到侯衛東地威勢,心裡著實被震撼了一把,同時心裡暗下決心:「侯衛東算什麼東西,他能當縣委書記,我憑什麼就當不了。」

    「下面,請劉市長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侯衛東講了一番狠話,這才將劉兵抬了出來。

    劉兵就站在市委市政府的角度,對安全工作再次進行了要求,他地講話中規中矩,當然沒有了侯衛東的殺氣,不過,他是沙州市長,對縣裡幹部來說,其講話份量自然非同一般。

    這一次會議給參會人員很大的威壓,散會以後,無數的家庭都將迎來一個無眠之夜。

    回到了沙州市政府的辦公室裡,市長劉兵對跟進來的楊森林道:「蔣湘渝也算是老同志,曾經還跟章永泰叫過板,怎麼對侯衛東這個年輕人這麼服貼,這個侯衛東,板眼還真是挺多,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他。」

    楊森林當了秘書長以後,與市長劉兵關係很不錯,對於今天之事,他心裡也有感嘆,道:「我到益楊任職的時候,他已是益楊新管會主任,幾年時間就當了縣委副書記,這官升得也快。」

    又道:「他這人確實有板有眼,從三個方面來說,第一,他在益楊青林鎮工作之時,是跳票當上了副鎮長,跳票幹部當上了縣委副書記,這在嶺西是獨一例,第二,他跟縣、市兩級書記當過秘書,放眼嶺西,這也應該是獨一例,第三,三十歲不到當上了縣委副書記,並且主持縣委工作,這在嶺西近二十年來還是頭一例。」

    劉兵以前認識侯衛東,不過只是把他當成周昌全的影子,此時聽了楊森林的話,細細地想了想,道:「這個小夥子還真是不簡單,只是,風頭太勁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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