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高衙內新傳 作者︰斬空 (連載中)

wwon 2009-4-28 13:1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42045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6
第三部 出仕 第二十二章 試探 字數:3506

  強力廣告:我最推崇的作家之一,阿三瘦馬新作《叛》上市!不管是小白、大白還是毒蛇統統沒話說的好書!

  皇帝在裡面摟著美人風流快活,三位御用幫閒亦可以暫時鬆口氣了,重新恢復自己的顯貴身份,在門外警戒的皇城司屬下面前抬起頭來做人。只不過現在還不能掉頭就走,那趙官家就算再怎麼銷魂,一夜不回宮非出大亂子不可,過兩三個時辰還得請皇帝擺架迴鑾,因此幾位御用幫閒還得在這裡候著。

  高強由老爸引導著,與鄭居中廝見過了,忙吩咐再擺佈一間廂房,喚幾個歌女來給好生伺候著,自己可不方便在旁邊看著老爸和「鄭世叔」作樂,只敬了三杯酒,找了個借口便溜了出來。

  是時已過三更,正是汴京夜生活鼎盛之時,高強忙了一整天加半夜,到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也覺得有些累了,正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忽聽身後有人輕喚:「衙內。」

  聽聲音正是燕青,高強忙回頭去看時,見許貫忠也在一旁拱手施禮,心下微微一驚,問道:「貫忠此刻前來,有什麼事?」

  許貫忠上前附耳說了幾句,高強這才放心,原來葉夢得今晚也來觀看演出,知道高強今晚要設法為蔡京進言,特地在東樓定了一間包廂等著聽消息,現下許貫忠就是來問向高強請示該當如何處置的。

  高強仔細回想了今晚的經過,自己借白沉香的口說出了皇帝愛聽的話,將導致蔡京罷相的星變一節輕輕抹去,可謂大獲成功了,當可挺起胸膛去向蔡京交差了,這葉夢得但見無妨。不過他轉念一想,此刻蔡京是有求於己,下大本錢籠絡的時候,連最鍾愛的孫女也要下嫁,倒正是自己趁機起價的機會,便與燕許二人同到一旁,自己口述許貫忠筆錄,寫了一封書信揣在懷裡,這才晃著袍袖去見「葉世叔」了。

  此刻豐樂樓全面營業,各處廂房的歌舞嬉鬧之聲轟然作響,樓內的走廊上隨處可見各色人群,尋歡的官紳、買醉的士子、迎送的歌女,趨走逢迎的小廝等等穿梭來去,窗外的五盞頂燈和數百盞大燈照得各處亮煌煌的,一派縱情極樂的景象。

  這樓平日的營業高強是交給燕青來打理的,自己多半並不出面,是以來往人眾都對燕青恭敬有加,沒客人的歌女對燕青更是秋波頻送玉臂輕交,都被他笑吟吟地一一應付了,一派長袖善舞的從容風度叫人看了極是心折。偶爾有人認得高強的,也只當是衙內來此找樂,主持的燕大官人親自招呼,點頭哈腰一番便罷。

  看這位英俊浪子的表現,高強心下甚是喜慰,且不論燕青的心結是否能解,這以稱霸汴京娛樂界為目標的豐樂樓目下就是最適合他生存的地方了,以他的才能自是游刃有餘,只要老爸高俅一天不失寵,想必豐樂樓必定是能蒸蒸日上吧?

  穿過兩座飛橋,東樓的二樓便是葉夢得的包廂所在了,高強整了整衣冠,長笑一聲道:「葉世叔可快活的很哪!」這是預先打招呼,小侄來了,世叔您有什麼有礙觀瞻的地方趕緊收拾收拾,免得大家尷尬。

  果然屋中嬉笑聲音少息,過了片刻聽葉夢得笑道:「可是高賢侄到了麼?快請進來。」

  高強一笑掀簾而入,果見葉夢得左右各坐了一個陪酒的歌女,喝的一張白淨臉早已通紅,三人衣冠都尚算整齊,只是葉夢得衣襟下露出一截白色中衣來,想必適才玩的頗為「開懷」,連懷都解開了。

  燕青把手一揮,兩個歌女福了一福便出去了,屋中除了高燕許等三人再無旁人,葉夢得忙問今晚有甚收穫,今後當如何進行?

  高強將包廂中的對答詳敘一下,葉夢得拊掌大笑道:「賢侄好妙計!這白行首端的是玲瓏心竅,虧她安排的官家好,今番恩相必可起復了!」

  高強也笑道:「正是,於不知不覺間解開官家的心障,非白行首這等妙人不辦,然則葉世叔回去即可上稟恩相,依前計議行事便了,料來不過數月,恩相必可重掌宰執,到時葉世叔亦可順勢加官晉爵了。」

  哪知這話卻說得葉夢得一聲喟歎:「哪裡求什麼加官晉爵,只落得個平安罷了!自從恩相賦閒,我輩是終日惶惶,惟恐被牽連降罪,恩相他老人家是聖眷未衰,我輩門生卻是沒什麼庇佑的,這大半年來終日為此籌謀,得賢父子出手襄助才見了曙光,實在是慚愧!」說罷舉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原本斯文的學者風度此刻卻大有疏狂之意。

  高強聞言心中一動,暗想難道這葉夢得在蔡京集團中莫非地位並不穩固?不過轉念一想卻也在理,這一集團最核心的成員是蔡京父子等人,在原來的歷史上晉陞宰執的蔡家子弟多達四人,確實沒他出頭的餘地。

  看他這有點借酒澆愁的模樣,倒是酒後吐真言,只是究竟心意如何還要試上一試:「世叔與恩相師生之誼情同父子,此番與恩相復起一事又有大力,那今後還不是好風憑借力,直送上青雲?」

  「情同父子?哈哈……」葉夢得仰首一笑:「蔡大兄自今上在端王邸時便著意奉承,每遇端王車駕過便垂手恭立道旁,到今上登位之後便青雲而上,幾年間便作到四品的翰林學士,若不是得了恩相和使相爺的指示提挈,何得如此!愚叔麼……嘿嘿!」冷笑一聲,便不復言。

  高強暗自歡喜,若能從蔡京的陣營中打開一道缺口,對自己今後的大事必定是大有幫助的,不過這葉夢得向來是蔡京死黨,他的話可也不排除是蔡京安排來試探自己的政治野心的,不可不防啊。當下舉起酒壺來給他滿上了,字斟句酌地道:「世叔深受恩相器重,日後想必當大用的。蔡學士只是恭謹相待,就能讓官家放在心上,以世叔的大才,只須努力迎奉官家,還怕在朝堂上沒有自己的位置麼?」說到最後一句,將「自己」二字著力咬了一下。

  葉夢得本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聽到這裡卻雙眼陡地一亮,隨即又恢復原狀,懶懶道:「愚叔的榮辱與恩相乃是一體,只要恩相把持宰執,那便是愚叔在朝堂上的位置,自己的爵祿可就不放在心上了,賢侄的一番好意,愚叔心領就是。」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足夠,彼此若再深入下去,
高強而言那就是屬於對方的試探,萬萬不可相信,對葉夢得而言則高強在政治上就是過於幼稚,不足以引為自己在仕途上尋求出頭機會的奧援。反正大家已經表明了彼此的一點「心意」,此刻也都不到站上政壇第一線的時候,有這點默契足矣。

  當下高強將方纔寫好的書信取出,請葉夢得轉交蔡京,說到內中盡述詳情,恩相一看便知,葉夢得滿口答應,將這書信在內袋細細收好了,便轉換話題閒扯幾句風花雪月。男人在這種場合都有些敞開胸懷的架勢,不知怎地就說到蔡攸的女兒蔡穎身上來。此刻再聽葉夢得說話,高強就覺得多了幾分可信度,就笑問那日葉夢得的諸多贊語究竟有多少水分。

  哪知葉夢得聞言正色道:「賢侄敢是將愚叔當日的言語以敷衍視之麼?然則大錯矣!那蔡小姐才名雖不外傳,所作的幾篇詩文也曾由蔡大兄向愚叔炫示,以愚叔看來此女若應試舉,則進士及第如探囊取物。只可惜是女兒身,否則他日我大宋宰執有其一席之地也未可知,賢侄切莫視作等閒!」

  高強一楞,沒想到這位蔡大小姐、自己未來的妻子居然在葉夢得心中評價如此之高,實在是始料不及,只得唯唯應了,心想身邊多了這麼一位賢內助,也不知是福是禍?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上了這條船,就算前面是刀山也得硬著頭皮上了,大不了娶回來多看著點就是,難道你蔡大小姐還能因為自己不受寵愛去申請離婚麼?

  當下重排宴席再招歌女,高強陪葉夢得飲了幾杯,眼見他已喝得差不多了,一雙眼睛只在兩位歌女身上溜來溜去,想是在考慮選哪位侍寢,或是乾脆兼收並蓄,自己在此不免尷尬,便笑著告辭出來。

  回到西樓密室之外時,天時已近四更,趙官家卻兀自沉迷於溫柔鄉中高臥不起。眼看再不起來就要出大亂子了,鄭居中和皇城司的幾名屬下在門外急得直搓手,又不敢衝進去打擾皇帝的風流好事,正沒理會處,忽見高強到來,忙問他可有什麼辦法?

  高強嘴上自然是百般無奈,只推說等官家自起,暗中卻令燕青去一旁以事先設計的孔道通知白沉香喚官家起床。那是事先埋下的一段銅管,收音處設在牙床頂上,隱蔽之極又清晰無比,密室中的一切都可盡收耳底,另有一個小鈴鐺繫在床頭,這邊一拉那邊便知,這是勾欄中的慣例,可不便給皇帝知道,誰願意自己風流快活的時候被旁人偷聽?

  當時官家便起,白沉香送到門前,卻不出來,伸出一隻白藕似的玉臂給趙佶把著,說不盡的媚惑牽纏,直引得趙佶遷延半晌才下定決心鬆手,高俅、鄭居中等人簇擁著回宮去了。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6
第三部 出仕 第二十三章 翻覆 字數:3552

  次日,辰時,蔡京書齋。

  聽罷葉夢得的敘述,蔡京撚鬚長笑道:「好!果真是後生可畏,於無聲處翻手雲雨,將這風頭輕易便扭轉了過來,那移鄉子等人只怕到易相詔書下時都想不到,自己的好事竟是壞在一個歌女身上!妙極,妙極!」

  一旁侍立的蔡攸和葉夢得看蔡京如此好心情,便即湊趣乾笑幾聲,蔡攸便道:「父親果然是識人之明,連這等紈褲子弟也得派用場,孩兒拜服了。」

  蔡京笑意不減:「攸兒,如今可還嫌棄這未來的女婿麼?你就算去那金明池的登科榜下捉女婿,又豈有這般佳兒!」

  原來當時重文輕武,重官輕士,而且宋代的科舉是一旦登第即授官職,因此每年的科考放榜之時,金明池前人山人海,除了伸長了脖子等待放榜的士子貢生,汴京和各地的大小高官豪紳也都派人在此守候著找女婿。一旦發現某人榜上有名,第一個衝上去的往往不是為其道賀的親朋同窗,而是手持綵帶當鎖鏈的官紳或其門客,當場捉住了便定親事,至有現場出價「競標」買婿者,一個進士及第的定金高達千餘貫錢,這可真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最好註腳了。

  只是這般以榜捉婿,女子固然是身不由己,被自己家族當作爭取有前途的青年才俊的籌碼,男方卻也有許多早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卻懾於高門大戶的權勢被迫入贅,每年上演的悲喜劇不計其數,最有名的當然就是仁宗朝的那位陳世美了,說來包龍圖還真是冤枉了他,當朝公主殿下逼婚,他一個寒門士子有幾個腦袋敢反抗?

  蔡攸聽了這話,卻勾起了心事,忙問葉夢得道:「少蘊兄,那高強可曾說到何時來提親下聘?」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蔡攸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受了委屈,那大事底定再提親事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想以蔡京的老辣深沉,怎會在這等小節上斤斤計較。

  葉夢得忙將高強不日前來提親的話說了,蔡攸這才放心。兩人正在敘話,蔡京忽道:「少蘊,那高家父子可還有什麼言語托你轉告老夫?」

  這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葉夢得忙從懷中取出那封高強的書信奉上,蔡京接過打開,看前文時搖頭晃腦,到後面卻眉頭一皺,抬頭問葉夢得道:「少蘊,那高強可曾與你說過信中是何言語?」

  葉夢得一楞,這信裡到底說了什麼,怎地蔡相公看了也有些意外的樣子?忙推說不曾,蔡京便將手中的信箋遞過去,他接過來匆匆瀏覽一遍,見都是些事先商議好的事宜,只不過現在又細化了一些,如蔡京的手下上書言事當以諫政事更替為先,暫不及其餘等等。一路掃到信尾,只見寫了七個大字「提舉東南應奉局」。

  葉夢得抬起頭來,暗察蔡京的神色,卻看不出什麼喜憂,只得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字句,小心翼翼道:「恩相,這高強的意思,好像是他要去做這東南應奉局的提舉一職?」

  蔡京點頭道:「看來當是此意了,只是此子為何要如此?」

  葉夢得心說我哪知道?暗罵高強亂來,好好的京城宦途不走,跑去蘇州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好玩麼?自己現在儼然是個蔡高兩家之間的中間人,蔡京有事當然是問自己,可那高強小兒事先沒露過半點口風,這,這……可叫我葉少蘊如何應對?

  他這正手心冒汗,腦子飛速轉動,細細揣摩高強的用意,那邊的蔡攸先跳起來了:「豈有此理!這小子眼看要來提親,年內就要迎娶穎兒過門,難道要穎兒跟著他遠嫁江南?簡直混帳!」

  葉夢得還沒說話,蔡京已經瞪了蔡攸一眼:「胡說!我大宋為官,到地方歷練後再回京畿乃是正道,有幾個像你一樣在京中一直陞官的?這高強現在連個出身都沒有,若要求外放為官的話,這提舉東南應奉局倒真是合適他來做,既可以積累資歷,又不誤了奉承官家,大不了三年以後大比之時再回來,到那時可就官運亨通,無可限量了。老夫所奇怪的,是他怎麼會想到要跟老夫要這個官?」

  蔡攸被老爹一瞪,嚇得不敢再說,葉夢得趕緊接話:「恩相,想是那高俅父子籌謀宦途,覺得這三年在京中無官可升,卻還可能得咎,因此思外放,知道那東南應奉局是恩相進言所置,是以來求恩相周全罷。」

  蔡京皺眉思忖了一會,搖頭道:「怕不是這麼簡單,其中必定另有緣故,只是老夫一時還參詳不透。也罷,就算他有什麼謀劃,憑區區一個東南應奉局提舉,諒他也翻不起什麼波浪來,此事日後自明,現下不妨答應了就是。少蘊,朱勉那邊你去安撫一下,叫他上書求磨勘轉任,作個杭州兵馬都監便了。」

  葉夢得躬身答應了,蔡京又道:「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趁著官家心意搖動,趕緊上書言那移鄉子等人的執政是非才是。」他用手點了點高強寫來的信箋,微微笑道:「這高家小子的種種謀劃,實在深獲我心,嘿嘿,後生可畏……少蘊,你立即去叫余深來,仔細商議一番,這計劃既動,那就要一步緊似一步,教對方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一舉置其於死地才是。」

  次日,御史余深奏本言事,稱說「蔡相公秉政之時,悉用熙豐諸法,一秉今上旨意,未敢擅專弄權。今劉逵等居政府,每朝妄事計議,凡蔡相公所行諸法悉數更替,恐怕有失紹述本意。」

  奏本既入,是由梁師成親手送到御書房崇政殿,故意放在最上面一本。趙佶披閱政務時,隨手就將這本子拿了起來,一看之下深覺合意,不由又想起了前晚的銷魂經歷,心下盤算著何時再去遊冶一番,那白行首端的是千嬌百媚,平生所經的女子或有姿色可及者,卻無人能有這韻味,迎奉之時叫人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開,與在台上眾人前放歌時的那般天人氣度比起來,分外覺得仙子下凡一般的可貴,想來昔楚襄王之夢會神女而雲雨巫山,其樂不過如此。

  他這廂浮想聯翩,嘴角自然淫笑,倒把正事給擱下了,忽聽身旁有人輕笑道:「官家想起了什麼樂事,笑的可真開懷呢!」

  一語驚醒春夢,趙佶本有些不快,可回頭望去卻火氣全消。因何?原來那人正是現今最得寵的鄭貴妃,趙佶在遐想自己在外面的風流韻事時被寵妃捉到,倒覺得有些心虛,那裡還有什麼脾氣?慌地笑道:「愛妃,朕是看這帖子中寫的有理,又ó起這余御史以前講過的一個笑話來,因而發笑。愛妃,你來看這帖子,說得可在理麼?」這是亂以他語,以他皇帝的身份,再得寵的妃子也會順著他的意思去做,這鄭貴妃自然不會沒腦子地去追問「到底什麼笑話那麼好笑?」

  鄭貴妃將那帖子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外兄弟鄭居中遣人進來交通關照過的,便依著所得的吩咐笑道:「臣妾於朝事所知不多,只覺得蔡相公行法多秉官家的旨意,又是熙寧時的舊臣,想來於紹述神考的法度是不遺餘力的罷。」

  趙佶見分散了貴妃的注意力,趕緊跟進:「愛妃說得甚是,朕也覺得當日罷去蔡相公的旨意下的著實匆促了些。」

  鄭貴妃嫣然一笑便不再言語,倚著座椅靠背看趙佶披閱公文。那邊梁師成心中暗喜,心知自己這回算站對隊伍了,下了這班就把消息遞了出去。

  次日,出使遼國剛回來的禮部侍郎劉正夫應旨入對出使事宜,趙佶問了他北去諸事,忽地話鋒一轉,問起蔡京與趙挺之二人為政的得失來。趙佶心中本以為這劉正夫遠行方歸,與兩黨都沒有關聯,說話應當會公道些,哪知蔡京早命眾手下在親信人士中吹了風,凡與蔡黨有關聯的眾人都有了些預感,此時劉正夫聽到皇帝問起,哪還不清楚這背後是蔡京的復起行動?樂得順水推舟,說了些劉逵在朝堂議事時趾高氣揚、凌蔑同僚的事體。

  三天之後,御史余深、石公弼等聯名上本,彈劾劉逵專恣反覆擅權弄法,將熙寧良法隨意廢退,有違紹述之道,並且凌蔑同列,引用邪黨,為朝堂大蠹。原來劉逵等出身也是蔡京的新黨,現在自己出來另立山頭,知道自己勢孤力弱,便進言將崇寧三年所定的黨籍案中人逐次內遷,欲以此市恩引為奧援,哪知現在給對手又提供了現成的炮彈。想那趙佶御筆親提了黨人名單,卻被逼著自己打自己的耳刮子,這心裡的疙瘩可一直記著呢,一旦見到這奏本上言,登即勾起自家心事,又是早已被高強等人暗箱操作上足了眼藥,當即下詔,命中書侍郎劉逵出為知亳州事。

  旨意既下,高強便知蔡京復相一事已成定局,不由輕舒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都在暗地裡搞小動作,可把他鬱悶壞了,到現今總算可以送一口氣了。

  只是這口氣鬆了還不到半刻鐘就有吸了回去,許貫忠進來稟報:「衙內,老大人有請,要與衙內商議提親事宜。」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6
第三部 出仕 第二十四章 婚俗 字數:3385

  一想起這門親事,高強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在現代時並沒有太多感情牽絆,是以被莫名其妙送到宋朝之後倒也適應的快,沒有出現太嚴重的思鄉病症狀,除了開頭的一段磨合期,對於沒有電視、電腦、互聯網等現代文明產物的生活頗為不適應以外,現在過著九百年前的生活尚算自在。

  可是結婚就是另外一碼事了。雖然聽葉夢得將自己未來的夫人誇的天上少有地下無,可終究是霧裡看花,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忽然要成為自己的枕邊人,今後幾十年朝夕相對,舉案齊眉,沒準還要生兒育女,拉家帶口一大群……老天,就算是在現代的大齡青年相親,那好歹有張照片不是?

  彆扭歸彆扭,他心裡也知道這樁婚事的份量,那是標誌著自己正是進入蔡京集團的核心成員行列,事情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不管是自己還是那位沒見過面、甚至連親事都沒提過,連名字都是別人偷偷告訴自己的蔡大小姐,其實都沒有任何選擇。

  「嘿嘿,人的命運,還真是隨波逐流哪!」高強搖頭自嘲地一笑,轉身當先而行,卻沒留意內間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層陰翳。

  到得高俅書房,卻見聞渙章也在。這人自從參與了高俅父子定計,輔助蔡京重登相位以來,在殿帥府中的地位是扶搖直上,已經被高俅倚為干城之重,什麼事都要找他來商議一番,這傢伙卻也當真淵博,總能說出點道道來,更得高俅信任,今日商議求親事宜居然也把他找來了。

  坐定之後,高強便問何時去提親,不料聞渙章卻笑道:「衙內且少安,這婚事無媒不行,須得等媒人來了方可行事。」

  「媒人?」高強面色微變,心說那葉夢得都花了那麼多口水了,還不算媒人?

  不過說媒人,這媒人就到,高強只聽門外一陣環珮叮噹,一位年輕婦人走入房來,只見她年紀二十七八,容貌尚稱端莊,臉上薄施粉黛,頭戴著直遮到頸項下的帷帽,身穿全紫色衫裙,滿頭的珠翠釵環,走過來未語先笑,深深一福道:「一等官媒楊婆子給高帥爺、高衙內見禮了。」

  站起身來,忽見高強呆呆衝她望,這楊婆子抿嘴一笑,將手中一方粉紅絲巾在高強面前一揚,飛了個白眼道:「衙內怎地了,可是知道要去向人家小姐提親,歡喜過度,魔怔了?」

  這絲巾在眼前一揚,一陣西域的乳香風把高強熏的一激靈,這才醒過味來,心中卻仍有些迷糊:「這,這哪叫媒婆,分明是一貴婦啊!敢情這大宋朝的婚慶習俗如此華麗,連媒婆也這麼上檔次,厲害,厲害……」原先他一聽到聞渙章說媒婆,腦中立刻出現的是以前看過的電視劇中的地主婆形象,一四五十歲的婆子,臉上砌著半斤脂粉,身上一件絲綿襖,兩邊太陽穴上各帖一塊小膏藥,手裡拿一桿旱煙袋,每說上幾句話便吞雲吐霧一番。

  可看到這位媒婆出現,腦中的形象立馬粉粉碎,若是戴了眼鏡的,那眼鏡是早已跌成不知多少片了,怎麼也不能把這位風韻**與那種東混西騙的媒婆聯繫在一起,是以愣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卻被楊婆子取笑了一句,不由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那楊婆子一笑,自抹胸中取出一副五男二女花箋紙來,向高強遞過,一面笑道:「衙內,先請討一個利市團圓吉帖,可好?」

  高強一楞,旁邊的聞渙章趕緊過來解釋,原來這叫做草帖子,上面隨意寫些吉利言語,是看看這婚事的吉利沖克,通常都是些套話,走個過場而已。此等小事衙內當然不屑動手,聞渙章這記室大筆一揮便就,倒省了高強那手狗爬也不如的臭字出來丟人。

  祠後便是宋代婚禮習俗課,由金牌媒婆楊婆子主講。這位與後世的超級市場終極武器同名的俏媒婆抖擻精神,將一道道婚俗細細道來,聽的高強是頭腦發脹,比以前上馬列課還費勁。好在這楊婆子口齒伶俐,頭緒雖繁手續雖多,她道來卻是爽快乾脆,反覆解說下總算讓高強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這婚無媒不行,男女雙方都要請自己的媒人。有媒之後就是雙方下草帖,草帖一下,以後就是倆媒婆結伴在中間跑腿了。此後是下細帖,又名「定帖」,寫明議親人(就是高強和那位蔡小姐)的三代名諱、職業,議親人的姓名生辰,父母是否在堂,現任何種官職,家中的不動產以及主婚人姓名等等。

  再然後就下定禮,男方須用一個大酒瓶,將八朵紅花、八枚銀勝用花紅繫在擔子上,稱作「插簷紅」,女方則用兩瓶淡水、三五條活魚並一雙筷子,一股腦傾在那大酒瓶裡,請媒婆再帶回,這叫做「風魚筷」。其中名目自然是有典故的,不過高強也懶得去問。

  定帖之後便是相媳婦了,多半是男方的親人與媒婆一同去女家相看,若看中就送一枝金釵子插在冠上,謂之插釵子;若看不中便留一兩匹綵緞,謂之壓驚,表示這親事就算黃了。自然這問題不會出現在高蔡聯姻中,就算對方是無鹽嫫母,甚或缺鼻子少眼,高衙內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楊婆子不經意一句話,倒惹起高強一些興趣。原來這「相媳婦」也不全是如此,有那對自己的未來幸福比較關心準新郎是要親自相看的,這自然是比較強勢的一方才能如此。若女方同意,那就擇吉日,選些雅致地方,或酒樓或園圃,由議親人親自相看。

  高強乍一聽,這不跟現代的相親一樣了嗎?男女雙方當面會見,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彷彿是很多肥皂劇或者泡菜劇的橋段,引出佳話無數……倘若能在婚前見上對方一面,對自己的心理上也是一個安慰不是?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見了又怎樣,咱有權利說不麼?還是抱胳膊一忍得了,摘到籃子裡就是菜吧。

  腦子裡這麼一走神,下面就沒聽進去,等到回神時,那楊婆子已經在跟高俅商量財禮要送多少的問題了。不聽不知道,這一聽還真是嚇一跳,像高俅這樣等級的人物,兒子娶親的財禮都是以萬貫計算,且並非僅限金錢,諸般物事惟務珍奇,想那梁世傑給老丈人賀壽,出手就是價值十萬貫的金珠,高殿帥又怎能落後?

  納彩、納聘以後就是問期、迎親,零散瑣碎的禮節一大堆,不過高強也不去操這個心,自有專業人士的楊婆P和對方的媒婆去磋商。正在神遊之時,忽聽那楊婆子喚:「衙內,那蔡家小姐倒有些新奇的意思,想求衙內給一首新詞,隨這草帖一同送去,不知衙內……」說罷便用手中一把團扇遮著下半邊臉笑。

  高強楞了一下,想來自己幾番抄襲「後人」的詞作,在汴京城中恐怕已頗有「才名」,是以這蔡才女會有此一說。好在自己以前喜背宋詞,好歹記得些傳世佳作,當即命聞渙章潑墨揮毫,口占一闋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黃籐酒,滿園春色宮牆柳……」

  一闋既就,聞渙章首先叫好,高俅接過來看了也是驚喜,便問高強何時作了這詞?此時高強心中卻有些後悔,送給新人的詞作,用這等悲情恐怕多有不妥,見老爹問話,忙說這是前日聽燕青說了這麼一個故事,有人因自家長輩的強力而與心上人分別,多年以後重逢時格外傷感,自己聽了激動心意,就作了這麼一首詞。

  「這下不但盜用了陸放翁的詞作,連人家的愛情故事也盜用了,要是放在現代指不定要打多大的官司呢!」高強正這麼想著,那楊婆子已上前將紙箋接過,一把塞入抹胸中笑道:「這故事如此淒美動人,衙內的新詞又是近來汴梁城裡有名的好,高帥爺和這位先生也是如此的讚不絕口,這一闋定然是極好的,待婆子送去教那蔡大小姐見識一下衙內的文采。」

  高強心下本有些躊躇,不過見那紙箋已被收起,也不好再討回來,只索罷了。

  諸事商量已定,那婆子自去下草帖子,並與對方媒婆碰面,高強與老爹、聞渙章等說了一會閒話,便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進得院門,高強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一時想不起來,等到在屋中坐定,拿起茶杯來一喝,茶卻是涼的,脫口便叫:「小環!」這才猛的省起,自己通常一進院子門,第一個上來迎候的就是小環了,一杯溫度適中熱茶那是免不了的,可今兒卻不見人,究竟何故?

  叫了兩聲不見人來,高強不由奇怪,便起身出去尋,問了幾個丫頭,有一個說看見小環往後面李師師住的地方去了,便一壁尋過去,剛走到牆角下就聽見裡面隱隱有啜泣聲。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6
第三部 出仕 第二十五章 憔悴 字數:3445

  這哭聲聽來甚是熟悉,正是小環的聲音,高強一楞,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廁身在窗下聽壁角,心中很是詫異:「小環因何哭泣?」

  只聽小環抽抽咽咽地道了:「師師,你說我該怎麼辦?衙內就要迎娶蔡家小姐了,我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高強這才明白,敢情這小環是在擔心大婦進門以後自己的日子不好過,跑這來跟師師訴苦來了。不由得搖頭一歎,心說這事自己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蔡大小姐若果真是個妒婦,內宅的妾婢可就有的罪受了,人家畢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內宅之主啊。

  想起來這事的確有些撓頭,自己來自一夫一妻制的現代,對於家中配偶人數超過一個以上的事務如何處理是半點頭緒也沒有,那小環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除了自己這個莫名其妙來到此地的衙內以外,她在這世上再沒有半個親人,也難怪她聽到自己要娶正妻的消息就如此驚惶失措了。

  不過,總不能眼看著這丫頭就這麼哭下去啊?雖說高強對小環說不上是什麼傾心愛戀,可兩人朝夕相處這些日子,日久自然生情,何況小環是高強來到這時代所遇見的第一個人,也是到目前為止最親近的人了,聽到這哭聲委實讓他心中難受。

  想到這裡,高強正要上前敲門入內勸慰幾句,忽聽小師師也歎了口氣道:「環姐,你好歹是衙內明白收進房裡的人,又是在新夫人進門之前就收房了,她蔡小姐是高門大戶出身,自然曉得其中的親疏之份,再怎麼樣也不會太叫你難堪的,你又何必如此擔心?說到以後的日子,其實我才要擔心哪!」

  這話說出來,小環的哭聲登時便止住了,吸著氣道:「師師,你又怎麼了?」

  師師幽幽道:「環姐,我是衙內從勾欄裡買回來的,在這府裡其實地位跟婢僕沒什麼兩樣,要依照大宋的律法,這些家僕中有許多還是良人戶的出身,比我還強上一些。平日裡我學琴練蕭,下了多少工夫你都看在眼裡,可衙內他有多少大事要做,整天難得見個人影,我幾次找著機會唱曲給他聽,卻總是被人給打斷。唉,只怕到今時今日,衙內閉上眼睛也未必能想起我長什麼樣來,又怎麼指望他日後能護著我?」

  小環聽的呆了,也不由得替她揪心起來,忙問道:「師師,我看衙內他很喜歡你的,每次見到你都誇你的曲子唱的好,要不就是說你的琴蕭有進步,又哪裡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不會的不會的。」

  高強在外面聽得有些好笑起來,這師師年紀雖小,鬼靈精處可比小環強多了,不愧是勾欄裡成長起來的,幾句話就把小環的注意力引開了,剛才還在為前途未卜而哭泣的一個人,轉眼已經把精力放到安慰師師身上,真是眼淚為誰流啊。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屋中的兩個小女人已經展開了別的話題,只聽小聲說話大聲笑,卻聽不清究竟說什麼。高強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現在也沒必要進去了,說不定此刻現身反而造成尷尬,遂躡手躡腳地退開十餘步,這才轉身離去。

  回到屋中,習慣性地又端起茶壺來喝了一口,才發現茶仍舊是冷的,高強咋吧咋吧嘴,也懶得叫來丫鬟將這壺茶倒了重沏,乾脆一個人晃著袍袖出去轉轉,一面信步走在汴梁的大街上,一面思忖著近日來的作為。

  顛倒忙了這些時日,蔡京復相一事總算有了眉目,劉逵既然丟了參政的位子,與他沆瀣一氣的趙挺之必定膽落,恐怕過不了多久,就算皇帝不下詔書,他自己也要上表請辭了,「退為觀文殿大學士、佑神觀使」,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位趙相公的下一站就是這裡了,而再過幾個月就將一病不起,嗚呼哀哉了。

  蔡京既然復相,論功行賞是免不了的,自己父子為其出了這麼大的力氣,收穫自然是不會小的。不過老爸高俅是已經接近了武官的頂峰,再升不過加太尉銜,真正成為自己原先所知道的「高太尉」了,只是自己卻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高衙內」了,這一進一出,倘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只覺得有趣,臨到自己頭上可有些哭笑不得了。

  可是話說回來,自己倘若還是原來的高衙內,這時大樹底下好乘涼,攀附了以後十餘年間呼風喚雨的蔡老相公,好應當錦衣玉食,坐享榮華富貴了,又將迎娶如花——呃,還是不要用這個形容詞比較好——美眷,真可謂生活樂無邊。

  不僅是自己,整個大宋朝又何嘗不是如此?汴京城內的幾個月生活,讓人充分領略到了當時全世界最舒適和悠閒的生活的魅力。放眼偌大的汴梁城,舉目都是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御道,夜夜笙歌在這時代決不是某些高官的專利,汴京街頭的幾大夜市每天都是直至凌晨方散,十餘萬百姓歡飲達旦,新聲巧笑於柳巷花街,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歎極樂莫過於此。

  各路商販亦是比賽一樣把各種各樣的新鮮商品提供給市民享用,堪稱八荒輻輳、萬國咸集,集四海之精華於此一地,以至於一個看門人所穿的衣物連當時歐洲的小領主都無法企及,這是何等興盛繁華的時代!綜觀中華上下幾千年,有哪個時代的老百姓能過上這樣的幸福生活?

  然而,如此太平日久之下,令垂髫之童但習歌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又有誰能意識到大禍就在眼前,如此繁華二十年後就將隨著北地的風雪一朝吹去?來自白山黑水間的女真鐵騎呼嘯而下,盛極一時的龐大帝國就這麼屈服在十萬蠻人的刀槍面前,幾千萬百姓俯首為奴,數百年經營的毀於一旦,真應了當年南唐李後主那句詞:「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做煙羅,幾曾識干戈?」其下場就是「垂淚對宮娥」!

  高強想的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不禁有些惡毒地想到:「難不成這就是當年趙宋結束了五代十國的報應,李後主在飲下牽機之毒自盡的那一瞬間轉職成為魔巫師,這絕艷淒美的詞句其實是最惡毒的詛咒?」

  這等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作為來自九百年後的中華兒女,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這中國歷史上最為繁榮昌盛的一個時代在自己的眼前結束,何況二十年以後自己不過四十不到的光景,到時候是向南方覓地隱居,跑的越遠越好呢,還是倒霉到跟著兩個皇帝一起被押去黑龍江開墾北大荒?

  他搖頭苦笑了一下,思緒還是回到自己眼下的作為上來。按照他對原先歷史的瞭解,大宋之亡,並非是整體的文化和制度出了問題。由於宋太祖趙匡胤的博大心胸和雄才偉略,他命人在太廟內刻下「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子孫有違此誓者天必殛之」這樣的鐵誓,凡為帝者每逢拜祭時都要由一個不識字的太監引導至誓碑前背誦,餘人莫能知之,這樣的氣候下所形成的宋代文官政治體系堪稱歷代最接近現代化的一種。s便是最為後人所詬病的軍帥分離制度,由文人掌管最高的軍事決策機構樞密院,造成所謂的「將不知兵,兵不習將」,其實也正是現代的軍事管理與指揮系統分離的特點,自皇帝到小兵的將兵皆不習戰、以及最致命的騎兵不足,恐怕才是軍事上失敗的最重要原因罷。

  眼下自己已經走上了通往權力的道路,就要設法將最終導致這盛世滅亡的種種因素給解決掉,若能延大宋國祚數百年,使之不會一敗於遼,二敗於金,三亡於蒙古,倒也不枉了被上天安排到這時代走一遭。

  只是盛事危言自然沒多少人會聽,要到處宣揚大宋危殆的「預言」,其後果之嚴重恐怕老爹高俅也罩不住,然而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滋味又豈是好受的?更不用說要只手擎天,挽狂瀾於既倒,這可不是超玄幻小說,沒有最YY,只有更YY啊,弄不好的話,不但是自己小命難保,上千萬人的性命都將隨風消散。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啊!」眼望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高強的心中驀然出現了這麼一句話,於他目下的心情卻是再符合不過的了。

  「好詩,真不愧是近來文名盛傳的高衙內!」隨口吟出的詩句卻得到應聲稱讚,高強也不禁愕然,抬頭看去,卻見一個濃妝婦人正向自己媚笑,看上去倒有幾分眼熟。

  不待高強詢問,那婦人已經笑道:「哎喲衙內啊,您老可是貴人多忘事哪,奴家是一手將白行首帶出來的嬤嬤,後來衙內邀了白行首去豐樂樓掛牌,奴家便也跟隨了去侍侯,怎地這就不認識了?」

  原來是那老鴇,高強這才省起,隨口打了個招呼,抬頭卻發現自己信步走來,恰好經過白沉香往日獻唱的容樂坊門口,便問道:「嬤嬤今日怎地在此?」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6
第三部 出仕 第二十六章 思見 字數:3498

  那白沉香去豐樂樓掛牌,高強是採取一手將整個容樂坊給買下來的形勢,這老鴇依舊留用,一面繼續經營此地,一面給白沉香做個貼身助理什麼的倒也合適,因此這老鴇在此毫不出奇。

  高強只是隨口一問,哪知那老鴇卻笑道:「可是巧了,白姑娘今日剛好回來,說要等個人見面……」忽地掩口失笑,飛了高強一眼道:「奴家這可是糊塗了,白姑娘的事情可不是奴家可以亂說的,衙內這便進去就是,奴家可什麼都沒看見。」

  高強一怔,笑道:「嬤嬤這可誤會了,本衙內今日是偶然到此,卻不是香香姑娘所會之人,這一節可不能弄錯。」

  哪知這真是越描越黑了,那嬤嬤笑得「老枝」亂顫:「衙內這說的哪裡話來,以香香姑娘今時的地位,又何須與衙內訂什麼密會?自然是偶然的,巧遇的,事先不曾想到的,奴家理會得,理會得。」

  這話說得皮裡陽秋,意思是香香如今是官家寵幸過的人,不可再以等閒歌女視之,他人如高強等若要與之相見,弄些皮相借口是應有之務。這般說來竟是敲釘轉腳,高強的偶遇成了存心之舉了,這容樂坊進還是不進?

  高強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看來這趙佶密會白沉香一事,雖說自己做得隱秘,奈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這等皇帝明星、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哪朝哪代不是小百姓口耳相傳、津津樂道的?單看今日各大電視台的收視排行,皇帝微服會佳人的戲碼一再高居榜首長盛不衰,即可為明證,保密工夫做得再嚴實卻也無用,何況作為女方的香香又是自己一手熱炒起來的當紅明星,汴京目下大眾眼球的焦點所在?若沒有此類江湖傳言漫天飛舞,倒是一件怪事了。

  不過轉念一想,心下又有些好奇,針對出名之後可能出現的緋聞和大眾話題的操控,自己早已與燕青溝通過了,白沉香每一步行蹤都須與他商議後方可,如此風頭火勢之下,白沉香卻跑回來容樂坊密會他人,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疑問在心中一升起,高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便向那老鴇一笑,隨手扔了一塊銀子過去道:「嬤嬤這般玲瓏的人兒,本衙內自然是信的過的,不消多說什麼,只是待會恐怕還有人來找香香姑娘,嬤嬤只管放進來就是。」這個預防針是必須的,否則那老鴇倘若自作聰明地大獻慇勤,將後面來的人一律擋駕,那白沉香真正要見的人可就石沉大海了。

  老鴇見了銀子,一張臉笑得通紅,半露酥胸拍的蓬蓬做響,連說衙內只管放心,奴家盡理會得,這門是一定會守好守准,該放的放,該攔的攔,決不辜負了衙內的眷顧之恩,重賞之惠。待高強轉身進去之後,這老鴇卻又是一番嘴臉,一面將那塊銀子在手中反覆掂量,用絲巾擦了又擦,一面向高強背影消失的方向「嗤」了一聲:「奴家在青樓妓館打滾這些年,什麼場面沒見過,又怎會不知你們這些紈褲子的心腸,裝什麼假撇清,切……」

  這青樓中白日人煙絕少,大家辛苦了一個晚上,這時都在忙著補覺,高強走了一圈也沒見幾個人上來招呼,好在他是熟門熟路,知道白沉香往日獨居的小院所在,也不須人帶路,逕自望後院去了。

  剛踏進院門,就聽畫舫上一陣悠揚琴聲,奏的正是自己剽竊辛稼軒的「青玉案」,不過高強此刻剽竊既多,臉皮漸厚,早把這妙詞當作自己所有,聽見白沉香於無人時獨奏此曲,心下倒有些得意,於是也不開口,掀起衣角直登上船。

  甫一踏足,船身微晃,琴聲戛然而止,白沉香嬌笑著掀簾而出

  這可把蔡穎給氣的半死,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要命的當口,他居然還想著喝酒!」

  可隨即就知道不對,只聽屋頂上一陣亂,水聲到處響,一人朗聲笑道:「承衙內命,敬各位來聽洞房的親友美酒!」跟著四面牆角人聲大作,無數跳腳聲從牆角傳出來,卻沒一個敢開口罵人的,都捏著鼻子叫「謝衙內酒」「謝高兄酒」,跟著拖泥帶水地漸漸遠去。

  蔡穎聽得有趣,禁不住「格」地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官人早料到這些人不懷好意,假意說什麼趁早散去,其實都躲在四面等著聽洞房,若有些私房體己的情事被聽了去,那可羞死人了。故此他安排下人手在屋頂和四周,用酒水將這些人都淋了出來,還美其名曰「敬酒」,可真是叫人有苦也說不出呢!

  只是這一聲笑過,蔡穎心中頓時又忐忑起來:母親出門前再三叮囑,蔡家是鐘鳴鼎食,詩禮傳家,嫁出去的女兒須得謹守禮儀,不可有半點失儀處,尤其是揭蓋頭的那一刻,關係到官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切記要端謹莊重,這下可好,自己竟然被他給逗笑了,這,這便如何是好?!

  正彷徨時,眼前忽地一亮,那大紅蓋頭已掀了起來!陡然變亮的光線使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簾,用長長的睫毛濾去透入眼中的光亮,眼角已經瞥見一雙錦靴正立在自己面前。

  抬頭啊,抬頭看看他。母親說過,官人一掀起蓋頭,下面就該自己去侍侯官人了,還有,還有什麼來著?要命啊,剛才這一笑一緊張,在心中反覆念誦了多少遍的事情都扔到爪窪國去了!

  高強卻看得有趣,適才聽見這蔡小姐清脆地一笑,心中頓時就對她多了幾分好感,抬手將那蓋頭便掀了去,只見一個鳳冠霞帔的美人端坐面前,五官生的精緻之極,盛裝打扮下更顯得天上仙妃一般的靚麗,這時正低垂著羞紅的粉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連眼皮都不敢抬。他本已喝了不少酒,現下又剛漂亮地整了鬧洞房的諸人一手,正在得意之時,又見自己的新婚妻子「不負所望」是個大美人,心中快意非常,轉身坐在床沿,將她的左手牽起來,笑吟吟地看著她側臉,拖長了聲音道:「娘子~~」

  這一聲輕喚彷彿叫醒了睡美人,蔡穎如夢方醒一般,慌忙起身在床邊斂衽為禮:「妾身見過官人,侍侯官人更衣安歇,還有,官人飲酒不少,妾身去給官人倒些熱茶來,還有,須得讓官人盡興,不可恣肆……啊,錯了!」卻是一時口快,將適才心中苦苦憶起的母親的叮嚀盡數說了出來,登即羞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下去。

  高強初時一楞,既而明白過來,不由哈哈大笑,本來心中對於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洞房還有些疙瘩的,此刻卻全放了開來,只覺得這麼一個會緊張、會犯錯的鮮活美人著實可愛,渾不似先前所想像的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

  他手上加力,將蔡穎一把拉起坐到身邊,隨即伸手過去攬住她的蠻腰,一臉壞笑道:「娘子莫急~且先與官人說些體己話。」

  蔡穎被他這一拉一摟,原本已通紅的臉更是直紅到了耳後,再聽到話中的調侃之意,急得險些要哭出來,心想這可完了,官人倘若將自己當作了那等淫賤女子,今生恐怕都抬不起頭來!

  當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著頭聽憑高強擺佈,忽然也不知那裡來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高強那年輕的臉,努力繃起一張俏臉道: 官人有甚話說來?」

  高強一怔,剛才還是嬌羞可人的女孩,怎地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隨即就明白過來,這等大家女子,男女歡愛還在其次,兒時所受的教育恐怕就是尊卑節禮,新婚之夜這般調笑那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沒準以為自己是輕賤於她了呢。

  當下規規矩矩地坐定,唱戲一般地對蔡穎說道:「娘子~春宵苦短,這便安歇了罷!」既然你要這麼玩,本衙內就配合你一下也好。

  於是兩人像履行程序一般,蔡穎笨手笨腳地服侍著高強更衣,然後自己也將妝飾和霞帔一一卸下,依著母親的吩咐將自己的衣服壓在高強衣服身上,再暗中藏起一塊白絹,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去,閉上眼睛往高強身邊一躺。

  倘若對方是普通男子,接下來的戲碼可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了,可咱們蔡大小姐閉上眼睛等了半天,竟沒等來任何動靜!

  她心中詫異,忍不住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卻見那張笑嘻嘻的臉離自己只有不到一尺遠!這一下所驚非小,趕緊又將眼皮閉上,心兒卻控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眼前月白小衣下的姣好身段這一起伏,高強也不由得心跳加速,強笑道:「娘子,現下可該作什麼了?」

  蔡穎聞言一楞,不由睜開眼睛道:「官人,此話怎講?」

  「適才娘子說安歇,為夫便安歇,」高強說著,心臟為那一抹因「為夫」二字而飛起的緋紅再次狂跳,「現下可還有什麼吩咐麼?」

  蔡穎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又問了一句:「官人怎說到吩咐二字?服侍官人才是妾身本分。」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可就要全聽為夫的咯?」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8
第二十七章 欲見

  高強乍聽這聲音,腦子裡就是「嗡」的一下,清楚記得正是當日怡紅樓上的那一聲呼喚,思想中只有一個念頭:「是她,一定是她!」手竟微微顫抖起來,雙腳釘在地下一動也不能動。

  白沉香看見他這樣子不禁發急,推了兩下不見反應,一時情急,提起桌上的一柄玉如意望高強頭上用力一敲,低聲嗔道:「衙內,作什麼?」卻不敢高聲,恐驚院中人。

  這一下當頭棒喝,總算驚醒了這位穿越時空的超級追星族,高強摸著頭上被敲的部位差點失聲叫出來,卻被白沉香一隻溫軟滑膩的小手摀住,杏眼圓睜地瞪著高強道:「衙內可記得適才答應香香的言語?若有半分不合,萬事休提!」

  高強這才回覆過來,暗叫聲「慚愧」!原來事到臨頭,憑你何等人物照樣是關心則亂,自己以前看到街上瘋狂叫喊的追星一族總是嗤之以鼻,輪到自己卻還是一樣的不堪,區別只在所追的對象不同而已。

  他衝著摀住自己嘴巴的香香微一點頭,示意她放心,隨即退後兩步,轉身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耳聽得白沉香輕輕舒了一口氣,教兩個使女把船艙中略略收拾一下,一面迎出去,時候不大就聽兩個細碎足音走進艙來,一路輕聲說笑,到坐定時,那該當是李清照的人兒竟是坐在離屏風最近的位子上,也不知是白沉香的有意安排還是湊巧。高強屏氣凝息,只恨自己未曾練得什麼上乘武功,什麼忘情天書、長生訣之類潛蹤匿跡的心法只須會得一樣,這刻便大有用武之地,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出口長氣都要以極細微的呼吸吐出,生怕驚擾了心中的偶像、才情風骨千古流芳的易安居士。

一面要留意屏風那邊的動靜,不能放過了李清照的一言一笑,一面又要全神控制自己的呼吸行動,不敢有絲毫異動傳出,這般分心二用之下,又是九月「桂花蒸」的暑熱未消季節,不片刻高強就是渾身汗出如漿了。不過人的思想是極度奇怪的,越是這樣緊張要命、全神貫注惟恐不足的時候卻越容易胡思亂想,高強此刻心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呆子的形象:「那段譽初見神仙姐姐時,是否也與我同樣心情?」

  耳聽白沉香嬌笑道:「姐姐可有日子沒來了,今日怎麼有空來妹妹這裡坐?」

  這本是隨口的客套,哪知李清照卻幽幽一嘆道:「妹妹,你是處鬧市如居遠山的清淨人,姐姐可等閒不敢來驚擾你,怕身上的俗氣沖了你也。」

  「這話從何說起?」白沉香口中和高強的心中同時出現這個反應,以李易安的才情雅緻,白沉香雖然是一代奇女子,亦不能奪她半分神氣,怎說到一個俗字?

  只聽李清照又嘆口氣道:「妹妹,你有所不知,家翁近日已經失勢,恐怕不日就要罷相,到時候上台的必定是蔡相公,實不知如何了局了!」

  白沉香這些日子跟著高強等人廝混,對雙方的政爭倒也知道一些,因此聽了這話並不覺得意外,卻不好說自己也有份參與扳倒你老公公的行動,只笑道:「姐姐又何必如此憂慮?本朝歷來優待士大夫,尊翁又是堂堂兩入宰執的人物,就算罷相也不過是權柄有失而已,優遊林泉當不成問題,姐姐的良人又是剛秋闈得中的,過了明春就可授實缺,難道這風頭還會影響到姐姐不成?」

  「妹妹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清照又是一嘆,聽得高強心中就是一陣發顫,只覺得這嘆息聲彷彿直涼到自己心裡一樣:「那蔡京蔡相公豈是尋常人?即便是如司馬相公、蘇學士這等的名士重臣,只因當初惡了蔡相公,將他貶黜不用,到蔡相公上台輔佐當今以後,竟弄出黨禁的案子來,御筆書為奸黨,立碑為證,不但污了列位相公、學士的身後之名,門生子弟亦一同貶竄遠州,本朝對付政見不同者哪裡有這般狠辣的手段?」

  「況且家翁本是蔡相公倚重的人,當日初入宰執也是仗著蔡相公的提拔,意欲引為援奧的,不想家翁卻要獨樹一幟,擺出跟蔡相公唱對台的架勢來,又沒有什麼得力的人匡助,幾番折衝下來就被趕出宰輔,當時便嚇得要求外放避禍。」

  「唉,倘若果真當時便失勢外放,倒也少了些事端。偏生天降災異,彗星經天,蔡相公罷相禳災,家翁還以為得天之助,與劉侍郎幾個得意忘形,隨意將蔡相公的法度竄廢。那時我便對官人說,天象殊不足憑,還是多積點人德的好,可我一個婦道人家,說些金石辭賦的官人倒還有些興趣,朝廷大事又那裡插的上口?」

  白沉香又是一笑:「姐姐雖是女兒身,不過以往日與妹妹說的那些議論而言,比當朝的列位相公可也不差呢。然則尊翁罷相,京中就算呆不住,要求個外放也不為難,正好看趙公子授什麼實缺,一家人去外面逍遙豈不是好?」

  高強聽得正入迷,李清照的每一個字句都像是天籟之音一般,要先品其音而後得其意,到這裡忽然停了,只聽有走動聲音,接著是碗盞碰撞和倒水聲,原來是兩個使女端上茶水來待客。這下立時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也不知是躲在這屏風後頭憋了一身汗,還是即將見到心中偶像激動的,無奈眼下時機未至,還得繼續貓著。

  聽得李清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有些燙了,吸溜著氣將杯子放下,續道:「妹妹,姐姐今天來是向妹妹辭行的,恐怕今日一別,再要相見便遙遙無期了。」

  此言一出,白沉香與高強都是微微吃驚,告別不是什麼意外,不過說到再見無期,究竟是什麼原因?

  高強心急如焚,恨不得一個箭步竄出去來個「本衙內這廂有禮」,只是先前已經跟白沉香說好了條件,再這樣由著性子亂來可就不該了,堂堂男子漢豈能對美女言而無信?「忍耐,一定要忍耐!」

  白沉香聽了聽屏風後並無動靜,心下暗讚這小衙內還算不錯,這樣的話聽到也能沉的住氣,奴家便幫你一遭:「姐姐何出此言?姐姐縱然隨趙公子外出為官,不過三年六載必可返京,那時豈不是又可相見?何況妹妹行動自由,只要是想念姐姐了,何時都能去看望,又怎說到再見無期?」

  只聽李清照苦笑道:「妹妹如此有心,姐姐是記下了。只是那蔡相公為人陰狠,睚眥必報的人,家翁又兩番與他作對,只怕今番不是求個外放便可了局的,必定還有後續的種種手段出來,妹妹不見蔡相公當年對付蘇門四學士的狠辣?恐怕姐姐這一去就是直放天涯海角,那煙瘴苦惡的遠路軍州,似妹妹這樣的嬌花嫩蕊怎生去得?」

  高強聽的冷汗涔涔而下,這一節他可從來沒想過,蔡京是有名的有才無德,報復起政敵來手段狠毒,怎麼可能放過兩次背叛自己的趙挺之?單看他平日稱之為「移鄉子」而不名,可知其怨毒之深,這次趙挺之下台,不被他整得脫層皮才怪。其實他也不是就想不到此節,只是趙挺之的死活跟他毫無關係,腦子裡壓根就沒去想趙挺之倒台以後是什麼下場。

  現下可就不同了,關係到心中的「神仙姐姐」李清照的生活幸福,說什麼也不能等閒處之,一定要設法為其轉圜,至不濟也要教蔡京的報復不會殃及到李清照身上。頃刻間立下如此決心,高強雙手握拳咬牙切齒,面目猙獰處如白日見鬼,幸好他是一個人躲在屏風後面,要不然再有幾個才女也被他嚇跑了。

他這邊心理變換無人能知,那邊白沉香可還記掛著答應了高強的事情,聽得李清照說後會無期,心說這小衙內不得急死?還是趕緊把話題往這上頭引,免得他情急之下作出什麼事來:「姐姐,你吉人自有天相,此去定當事事順遂,步步平安,不必憂心過度。那些擾心的事且不去說它,姐姐可還記得當日妹妹拿給你看的那闋青玉案麼?」

  李清照本來心情欠佳,一聽見白沉香說到詞章,精神就是一振:「怎會不記得?那詞清俊幽雅,情意雋永,其妙處實為近朝僅見,方之李後主詞亦不為過,姐姐自從得了這詞,每日都要把玩數次,倒著也能背出來了,實在是絕妙的詞句。妹妹說這詞怎麼了?」

白沉香一笑:「姐姐既如此推崇這首詞,可願再見識見識這詞人的作品?」說著便鋪開紙箋,素手輕揮,將高強所剽竊的另幾首稼軒詞錄了出來。高強在屏風後面先是叫妙,這正是投其所好,嗣後又跌足不已,早知道有此一幕,就事先將陸游那釵頭鳳寫給白沉香了。須知稼軒詞意境寥廓高遠,好詞是好詞,用來感動美女卻差了一籌,正如現代時的CJ文風大受女生歡迎,眾老爺們卻嗤之以鼻一樣。

  白沉香隨寫,李清照隨看,一面讚歎不已,連聲道:「真不知這人怎生修行的,竟如此錦心繡口,落筆無一俗字,姐姐是一生都寫不出這等意境來的。」

  白沉香寫畢,見李清照如此興高采烈,便笑道:「姐姐,你可知這人究竟是誰麼?」

  高強的呼吸立刻屏止,只等屏風那邊人的回答,從未覺得天地間如此安靜,似乎自己的心跳聲就充斥了整個船艙。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9
第二十八章 不見

片刻工夫,卻猶如九個世紀那樣的漫長,終於聽到李清照開口,依舊是柔美清亮的嗓音,卻令高強渾身發木:「妹妹,你所說的那人,可是殿帥高大人的衙內麼?」

  「她,她怎地竟已知道了?!」高強佇立在當地,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來一般,卻一動也不敢動,只在心中急催白沉香,今日這等天賜良機,可不能錯過了啊!

  白沉香亦是驚訝,忙問道:「姐姐怎地已經知曉了,為何從未問起?」

  耳聽李清照輕吐了一口氣,苦笑道:「妹妹,你前日在豐樂樓那麼大的場面,做姐姐的雖說格於閨禮,不能去為你捧場,不過又怎會錯過如此盛事?妹妹所唱的詞曲,姐姐都叫人筆錄了下來,在府中反覆奏唱,聽得眾人都是如痴如醉,姐姐好幾次都哭了出來呢。真是可惜了沒能現場聽到妹妹以天仙化人之絕美身姿,用你那九天仙籟般的妙音唱響這些流金碎玉的新詞佳曲,姐姐怕是要引為畢生之憾事了。」

白沉香輕笑一聲,正要接口,李清照又道:「姐姐既然命人錄了詞曲,自然不會漏了詞人的名字,那高衙內的大名自然是一問便知了。其實說起來,當日我與官人曾在青樓與他隔鄰聽曲,承他妙手改了四字辭章,當時還道是他門客所為,今日看來竟是本人了,也真想不到,這京城聞名的花花太歲亦有如此文才,所做的詞章幾可入神品之列了。」

  白沉香聞言暗笑,想那屏風後的高衙內聽了這話不知什麼感想,上前挽住李清照的手臂道:「那姐姐可有心與這位詞人小衙內見上一面,把盞共話?」

  高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聽李清照緩緩道:「這人,不見也罷!」

  完了!這句話一入耳,當時從頭到腳猶如被冰水澆透,再從腳底心透上一股寒意來:「怎、怎會如此?辛稼軒的詞句都不足以令李易安對我改觀麼?可惡的花花太歲……」一時間手足無措,渾不知如何是好。

  白沉香也是一楞,本來聽李清照對詞作讚不絕口,以為這一提出來對方就算不大喜答應,也當欲語還羞,怎地如此斬釘截鐵?忙問道:「姐姐這話卻是為何?」

  「倘若是以詞會友,則神交足矣,詞中自有性靈,詞中自有真情,但觀其詞、品其意,則盡可知其人,何須對面?」李清照深吸一口氣,又道:「何況高衙內其人聲名不正,又與我夫家政見不和,姐姐我怎麼能與之會面?於公於私,妹妹你說我有哪一點需要見這高衙內?相見,爭如不見!」

  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不但白沉香啞口無言,高強站在屏風後更是如醍醐灌頂,腦中一片空白:原來眼前站著的,並不是自己從小品讀其詞句,想望其風采的易安居士,而是自己政敵的妻子,是與自己在同一個紅塵名利場中打滾的人!那一個夢中的天仙化人、錦心繡口的女子,竟是只能存在於自己夢中,即便是穿越了九百年的時空,卻依然只能追尋著自己心中的幻想,永遠捉不到真實的半點衣角——抑或,這才是最真的真實?

  自他在殿帥府後院的屋中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週遭的一切從未如眼前此刻一般,顯得如此真實而殘酷,原本心目中的歷史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原來,這裡就是我的世界了……

  等到他從呆立中醒轉來,艙中已沒了人聲,只聽踏板聲響,女聲笑語漸漸隱去,顯然是兩人話已說完,白沉香送李清照出門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一股衝動,他驀地從屏風後閃出,兩步搶出船艙,一躍上了畫舫船頭,尚未立定就看見白沉香在園門處與一個女子執手話別。

  那女子背向這邊,一身湖水綠的縐紗長裙曳地,烏黑的秀髮用一根長長的白玉簪子挽起在頭頂,露出兩道香肩斜斜削下,嬌怯怯的身子彷彿夏風也不敢勁吹,只以些微氣力輕輕拂動她的衣角和髮梢,望去真如一副畫中行人模樣。

  高強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喊什麼?是象街頭小痞子一樣大叫「李清照回頭」,還是來兩句豪言壯語,說什麼「總有一天要你正視我」,或者乾脆逼出點王者之氣來,令對方「虎軀一震」,啊不,應該是「嬌軀一顫」?

  他就這麼傻楞楞地站在船頭,卻恰好落在白沉香的眼中。這位花魁娘子可是最精靈不過的人,眼見得高強這般情狀心下也是嘆息,假意將眼神越過李清照的肩頭向這邊望來,口中只不著邊地應付幾句。

  李清照自然立刻覺察到這手帕交的異狀,便也回過頭來看。她的脖頸這麼一轉,高強的心跳頓時加速,只見那略微尖俏、白皙如玉的下巴從垂肩的秀髮後旋過來,還未等高強細看她的額頭臉頰,一雙晶亮的眼睛已經將他全身罩住,只這麼一掃,高強頓時便覺得眼前好似亮起一道精光,那兩泓秋水已經將他的全副精神都吸引過去,比前次在怡紅樓上兩人的視線在樓上下交會的那一瞬間更為動人心神。

  在心中覺得是萬千世紀的光景,其實卻不過是剎那風華,李清照的眸子一掃即過,旋即又把頭轉了過去,與白沉香攜手而去,當地只留下高強一人獨立船頭,半晌才醒轉過來,仔細回味一番剛才的那一刻眼神交會,不由右拳狠狠在左掌心打了一下:「怎地除了那雙眼睛,其餘五官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兩次了!」

  等到白沉香送人回轉來,見高強已坐在船艙中,神情若有所失,便上前賠笑道:「衙內,適才李姐姐的話你也聽得明白,香香可是給你說盡了好話,做足了工夫,怎奈……」

  對著白沉香,高強的腦子可就立刻靈活起來,把手一抬,阻止了她繼續,開口道:「香香姑娘,其實本衙內此刻推想來,那李易安如此反應乃是理所應當,如此情形下欲謀一見實在是難比登天,為何你先前可以擔保玉成此事?」

  「這……」白沉香一窘,旋即笑道:「衙內有所不知,我那李姐姐閨房中愁煩之事甚多,常在奴家面前生些慨嘆,有些怨懟之意。兼且她對衙內的辭章實是推崇的緊,故此香香便以為從中下些說詞,必可打動彼心。豈料李姐姐心如磐石,這一節可料錯了。」

  「愁煩之事?什麼愁煩之事?」高強的注意力立刻轉到這個信息上來,他本以為李清照早年的夫妻生活是一派夫唱婦隨的鴛鴦蝴蝶景象,豈知其中另有玄機,忙連聲催問。

白沉香娓娓道來,原來李清照的父親、原禮部員外郎李格非屬舊黨中人,前年定黨籍案時把他也給牽扯上了,當時趙挺之卻是蔡京身邊搖旗吶喊的干將,對自己的親家下起黑腳來照樣是毫不留情,不管李清照如何向丈夫和公公求情,最終也沒能改變老父被貶的命運,相反自己也因為此事在家中頗受了些言語,由此便生了怨艾。

  高強精神一振,忙追問道:「既是心存怨艾,為何本衙內適才聽她在船艙中說話,維護夫家不遺餘力,全無半點怨懟的意思?」

  白沉香搖頭道:「衙內,你這可錯了。所謂出嫁從夫,既然李姐姐已經嫁入趙府,那便須得當自己是趙家人,若要嚴格說來,李姐姐為自己父親向夫家求情這一節,多少可要落些不是呢!據李姐姐自己說,倘若不是因為夫家附和蔡相公推行黨禁一事過於陰損,即便是事關老父,她也是不便開口的。因此上對夫家不滿是一回事,臨到今日這般事態時卻還是要站在維護夫家的立場上的。何況……」說著眼睛望高強臉上一轉,掩口不語。

  高強始則不解,既而恍然,悻悻地道:「何況對方又是本衙內這等色名在外,專一喜好狎辱□的惡人,是吧?」本來他這些日子以來混的風生水起,始作俑者的小環又對自己是服帖的很,幾乎把這茬都給忘了,怎知今日又給提起,心裡著實有些憋屈。

  白沉香失笑一聲,趕緊又忍住,向高強笑道:「衙內這可言重了,李姐姐未必是有慮於此,看來還是格於夫家的立場,才不願與衙內相見。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衙內適才為何如此沉得住氣,聽到李姐姐斷然拒絕相見,卻在屏風後一動也不動,倒教香香也頗為意外呢!」白沉香說罷,用把團扇遮著下半邊臉,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直盯著高強,藏不住的一股笑意。

  高強開頭一楞,既而捕捉到這名伶眼中的笑意,這才恍然:「敢情是個女人就喜歡八卦,對別人的情感生活總喜歡多挖點內幕出來,這可不理你了。」

不過他此刻心中卻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來,自己可也是馬上就要結婚的人,對方聽說也是一個出色當行的大才女,而且自己他日說不定與蔡京也會在政壇角力甚至是明著撕破臉,到時這位蔡穎大小姐當如何自處?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29
第二十九章 洞房

推薦另類好看的都市傳奇《看我72變》,作者茗茶

  一對描金彩繪龍鳳喜燭,插在修長的美人型燭奴上,它的光焰歡快地跳躍著。兩盞垂著金色流蘇的八角薄紗大紅宮燈,懸在屋中央,把洞房四壁映成了一片緋紅。

  「啪」地一聲輕響,龍鳳花燭上燭花一爆,讓坐在床沿的新人微微一驚。自從被送進洞房以來,這般枯坐的等待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繡金的大紅蓋頭把她和週遭的一切隔絕開來,眼中只是一片神秘的紅色的朦朧。靜謐的房間裡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禁不住地思想中各種頭緒紛至沓來。

  一會兒,她揣想著未來的夫婿究竟是什麼模樣呢?他好像是非常複雜的一個人,本來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可是在這次祖父重登相位的過程中,一直被蔡家倚為盟友的童貫遠在西北,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相反是他和他那靠著踢球當上殿前都指揮使的父親居功厥偉,幾番籌謀,不動聲色就讓宰執易主了。隨著前幾天的聖旨褒揚,公爹已經加太尉銜,成為大宋武職第一人,他也由原先的承務郎連升數級,授從七品宣奉郎,並且御筆命提舉東南應奉局,創本朝蔭補官員授實缺的最年輕記錄,當朝後進中風頭一時無兩。

  一會兒,她又回想著前幾天與祖父蔡京的那番對話,祖父的叮嚀到此刻都彷彿在耳邊迴響著:「穎兒啊,高強此子雖年方弱冠,然狡黠精明之處為老夫平生僅見,再加上他父親高俅在官家面前寵幸日隆,此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祖父為你擇此子為婿,固然是有片私心在內,欲加固與高家的聯盟,然而又何嘗不希望你得嫁一英雄夫婿?你每日多自恨為女兒身,採芹入泮都不能為,倘若能輔佐夫婿得以留名青史,亦可少慰平生了吧!」是啊,倘若自己的夫婿真個青史標名,也會是平生的幸事吧?

  一會兒,她又想起母親臨行前所密授的那些閨房之事,頓時覺得自己的臉上熱了起來。那些往昔聽到就會臉紅心跳的事情,待會自己就要一一親身去體會了麼?他可是早就流連於花街柳巷中的,會不會嫌棄自己服侍的不好?「無,無恥!」她忽地輕罵了一聲,自己堂堂的宰相孫女,翰林千斤,清清白白的女兒身,那小子怎能拿去與煙花女子比較?

  忽而,她又怔怔起來:聽說那眼下名震汴梁的歌女白沉香,原先就是一個勾欄中的行首呢,可據說是色藝雙絕的絕美女子呢!聽說還是「他」一手將這白行首捧起來的,自己可不知能不能勝過她?而且,他房中早已有了一房姬妾,還有個很得寵的小歌女呢,今後的心會有多少放在自己身上呢?

  忽聽門外人聲漸響,緊接著轉為喧囂,外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個守在門外的陪嫁婆子連聲阻嚇卻全無用處,一大群男人聲音喧鬧著、叫嚷著直闖進來,好似整個世界忽然回到了她身邊一樣。

  說來也怪,剛才還忐忑的心緒此刻卻忽然平靜下來,她穩穩地坐在床沿,靜聽外屋的動靜,心田一片坦蕩寂然。

  只聽外面有人大聲叫喚,要看新娘子,要鬧洞房,卻都被一個大嗓門給壓了下去,那人嚷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厭物在此攪鬧得多一刻,高兄便少受用一刻,聖人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等豈可不識時務?都散都散!」

  登時有人反對有人叫好,不過叫好的聲音顯然佔了上風,人群漸漸散去,只留下兩個陪嫁婆子守在外屋,一個人腳步踉蹌著直踏進來,跟著門軸輕響,裡屋的門在他身後合上,落閂。

  她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手中的鴛鴦錦帕都絞了起來:揭蓋頭的時候到了嗎?一生的良人啊,這就要見分曉了,心跳怎會如此之快,我要怎麼辦,怎會有種跳起來,逃出去,什麼人都不見的衝動?穎兒啊穎兒,冷靜,冷靜啊……

  那人一腳輕一腳重地直走到床沿,越來越近,驀地眼前光線一動,那手已經伸過來掀蓋頭了!蔡穎的心跳成了一線,卻見那手竟不再上掀,忽聽身前那人大喝一聲:「小乙,敬酒!」

這可把蔡穎給氣的半死,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要命的當口,他居然還想著喝酒!」

  可隨即就知道不對,只聽屋頂上一陣亂,水聲到處響,一人朗聲笑道:「承衙內命,敬各位來聽洞房的親友美酒!」跟著四面牆角人聲大作,無數跳腳聲從牆角傳出來,卻沒一個敢開口罵人的,都捏著鼻子叫「謝衙內酒」「謝高兄酒」,跟著拖泥帶水地漸漸遠去。

  蔡穎聽得有趣,禁不住「格」地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官人早料到這些人不懷好意,假意說什麼趁早散去,其實都躲在四面等著聽洞房,若有些私房體己的情事被聽了去,那可羞死人了。故此他安排下人手在屋頂和四周,用酒水將這些人都淋了出來,還美其名曰「敬酒」,可真是叫人有苦也說不出呢!

  只是這一聲笑過,蔡穎心中頓時又忐忑起來:母親出門前再三叮囑,蔡家是鐘鳴鼎食,詩禮傳家,嫁出去的女兒須得謹守禮儀,不可有半點失儀處,尤其是揭蓋頭的那一刻,關係到官人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切記要端謹莊重,這下可好,自己竟然被他給逗笑了,這,這便如何是好?!

  正徬徨時,眼前忽地一亮,那大紅蓋頭已掀了起來!陡然變亮的光線使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簾,用長長的睫毛濾去透入眼中的光亮,眼角已經瞥見一雙錦靴正立在自己面前。

  抬頭啊,抬頭看看他。母親說過,官人一掀起蓋頭,下面就該自己去侍侯官人了,還有,還有什麼來著?要命啊,剛才這一笑一緊張,在心中反覆唸誦了多少遍的事情都扔到爪窪國去了!

  高強卻看得有趣,適才聽見這蔡小姐清脆地一笑,心中頓時就對她多了幾分好感,抬手將那蓋頭便掀了去,只見一個鳳冠霞帔的美人端坐面前,五官生的精緻之極,盛裝打扮下更顯得天上仙妃一般的靚麗,這時正低垂著羞紅的粉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連眼皮都不敢抬。他本已喝了不少酒,現下又剛漂亮地整了鬧洞房的諸人一手,正在得意之時,又見自己的新婚妻子「不負所望」是個大美人,心中快意非常,轉身坐在床沿,將她的左手牽起來,笑吟吟地看著她側臉,拖長了聲音道:「娘子~~」

  這一聲輕喚彷彿叫醒了睡美人,蔡穎如夢方醒一般,慌忙起身在床邊斂衽為禮:「妾身見過官人,侍侯官人更衣安歇,還有,官人飲酒不少,妾身去給官人倒些熱茶來,還有,須得讓官人盡興,不可恣肆……啊,錯了!」卻是一時口快,將適才心中苦苦憶起的母親的叮嚀盡數說了出來,登即羞的滿臉通紅,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下去。

  高強初時一楞,既而明白過來,不由哈哈大笑,本來心中對於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洞房還有些疙瘩的,此刻卻全放了開來,只覺得這麼一個會緊張、會犯錯的鮮活美人著實可愛,渾不似先前所想像的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

  他手上加力,將蔡穎一把拉起坐到身邊,隨即伸手過去攬住她的蠻腰,一臉壞笑道:「娘子莫急~且先與官人說些體己話。」

  蔡穎被他這一拉一摟,原本已通紅的臉更是直紅到了耳後,再聽到話中的調侃之意,急得險些要哭出來,心想這可完了,官人倘若將自己當作了那等□女子,今生恐怕都抬不起頭來!

  當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著頭聽憑高強擺佈,忽然也不知那裡來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高強那年輕的臉,努力繃起一張俏臉道:「官人有甚話說來?」

高強一怔,剛才還是嬌羞可人的女孩,怎地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隨即就明白過來,這等大家女子,男女歡愛還在其次,兒時所受的教育恐怕就是尊卑節禮,新婚之夜這般調笑那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沒準以為自己是輕賤於她了呢。

  當下規規矩矩地坐定,唱戲一般地對蔡穎說道:「娘子~春宵苦短,這便安歇了罷!」既然你要這麼玩,本衙內就配合你一下也好。

  於是兩人像履行程序一般,蔡穎笨手笨腳地服侍著高強更衣,然後自己也將妝飾和霞帔一一卸下,依著母親的吩咐將自己的衣服壓在高強衣服身上,再暗中藏起一塊白絹,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去,閉上眼睛往高強身邊一躺。

  倘若對方是普通男子,接下來的戲碼可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了,可咱們蔡大小姐閉上眼睛等了半天,竟沒等來任何動靜!

  她心中詫異,忍不住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卻見那張笑嘻嘻的臉離自己只有不到一尺遠!這一下所驚非小,趕緊又將眼皮閉上,心兒卻控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眼前月白小衣下的姣好身段這一起伏,高強也不由得心跳加速,強笑道:「娘子,現下可該作什麼了?」

  蔡穎聞言一楞,不由睜開眼睛道:「官人,此話怎講?」

  「適才娘子說安歇,為夫便安歇,」高強說著,心臟為那一抹因「為夫」二字而飛起的緋紅再次狂跳,「現下可還有什麼吩咐麼?」

  蔡穎還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又問了一句:「官人怎說到吩咐二字?服侍官人才是妾身本分。」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可就要全聽為夫的咯?」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0
第三部 出仕 第三十章 結合 字數:3653

  遇到了事先所沒有預計到的情況,蔡穎也只是片刻慌亂而已,隨即微笑道:「妾身既已為人婦,自當依從官人。」作為一個新嫁娘遇上這等突發情況,如此鎮定的態度的確是難能可貴,只是她現下晚妝初罷、小衣內山巒起伏纖毫畢現的姿態實在不具有什麼威懾力,適足以激發她身邊那合法色狼的慾望而已。

  眼中呈現著如此誘人的嬌軀,身心都被那若有若無的處子幽香所籠罩,高強心中的慾望就如同柙中的猛獸一般要破柙而出,擇人而噬,何況眼前的還是自己現在的合法妻子,一副任己採摘的模樣?

  他一手輕輕搭上這美麗妻子的腰身,一陣灼熱的顫抖從手心立刻直透出來,與之相應的是自己丹田的一股熱力升騰而起。隨後,他發現身邊這整具嬌軀都因為這一下還隔著單衣的接觸而顫動著,原本清澈地注視著自己的雙眸也立時蒙上了一層迷霧,嫣紅的櫻唇輕輕開啟,彷彿有些乾澀地企求著潤澤。

  情不自禁,他俯身下去相就,四片唇甫一相接,高強便清楚地感覺到一陣更劇烈的顫抖從唇舌交纏處直蔓延開去,蔡穎的整個身體都彷彿要從床褥上跳起來似的,卻又像失去了所有氣力,以至於只能讓身體軟癱在良人的一吻下,勉力迎合著他的索求。

  盡情地在那唇舌間游移玩賞過後,高強又將身子撐起,俯視著面前的嬌嬈,心中不由升起萬般憐惜之情:無論她是什麼身份的女子,今晚過後,她就將成為自己一生的伴侶了!原本要在結婚後再經營的情感,對他這來自現代的靈魂而言就已經是一件極為隔膜的事情,何況兩人往後的日子裡必定要摻雜入無數的風波權謀、勾心鬥角?

  或許是感覺到了灼熱而凝定的視線,也或許只是詫異於男子沒有進行預想中的進一步行動,蔡穎微微睜開迷濛的雙眼,略帶疑惑地望著身上的他,卻怎麼也羞於開口探詢。

  高強一笑,將右手從小衣的縫隙中伸了進去,觸手處一片嬌柔滑膩,引起一聲無言的驚呼,剛剛平靜下來的身體再度灼熱起來,兩隻星眸緊緊閉上,再也不肯睜開了。

  一面讓自己的手在那峰巒溝壑間游移,一面感受著那強烈的心跳,高強緩緩俯身下去,湊到那晶瑩圓潤的耳珠邊,輕喚道:「穎兒!」

  這一聲呼喚猶如魔咒,把行將沉醉的蔡穎從迷夢中驚醒,勉力睜開星眸一線,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良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回應了:「高郎!」

  高強心中頓時填滿了愛憐,片刻以前還是相敬如賓的稱謂,此刻兩心卻已初初交會,言語已是多餘,他輕輕地為彼此除去身上的束縛,讓兩人的軀體再無半分隔膜。蔡穎雖也曾想起身「服侍官人」,一來被高強寬衣同時的小動作逗的情迷意亂,二來適才的那一聲「高郎」隨心而發,亦令她的心意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只覺得如此純出乎天然的舉動,似乎更符合眼下的心境,一面欲拒還迎地配合著高強的動作,一面漸漸沉醉於這魚水歡情之中,渾忘了出嫁前母親的諸般叮嚀。

  直到那一下刺痛來臨,她才猛然驚醒,腦中只記得一件事:「白絹!」那是洞房花燭的頭等要事,次日夫家往往要以此驗證新婦的貞潔的,自己怎地竟然忘卻了?

  只是伸手去摸身畔褥巾下時,直把她驚出一身冷汗:那一方白絹竟然不翼而飛了!這可怎生是好!

  高強將她這一番動作全收眼底,心下更是憐愛,此時妻子的身體盡在他掌控之下,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將之引導至身下,觸手一片溫潤濕濡,這才令她的驚惶頓歇,原來不經意間,他已將這關鍵步驟給完成了。

  驚惶既去,羞意便升,此時兩人身體已處於最親密的接觸狀態,甚至彼此的心意都可以從肢體的些小動作中管窺無遺。高強用手輕輕滑過她那吹彈得破的面頰,掌心所到之處蔓延開一片更深的緋紅,再攏起兩綹被汗水浸透的散發,從最近最近的距離上深深凝視那宛如黑寶石一般剔透晶瑩的秋水雙眸,再次輕喚道:「穎兒,穎兒!」

  這一次,捲起的風暴再也沒有停息,蔡穎有生以來第一次任由自己的理智被**淹沒,放任身心隨著良人的每一點動作而顫動、起伏、迎湊,迎合著他近乎無止境的索求。在這自朦朧記事起便無數次嚮往揣測的洞房之夜,她開放自己的所有身心,把十七年珍愛有加的的妙體全部交託給那身上的良人,一次次地攀上從未想像過的妙境,直到發出不能承受的呻吟。在那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激動的極致境界,她發出長長的哀鳴,整個身體彎成了一道彩虹,用盡全身心的氣力將那奪取了自己最寶貴的一切的男子牢牢抱緊,以最大的驕傲將自己奉獻出來。

  同樣的深夜,蔡府中亦有人夜不能寐。剛剛重返大宋權力顛峰的六旬老翁,此刻正負手站在書齋窗前,遙望著東邊太尉府的方向,任由冬夜的微風吹拂著頷下的鬍鬚,面上無悲無喜,身後的兩個晚輩垂手恭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過了半晌,蔡京才轉過身來,踱到書桌前,用手指在一封打開的書信上點了兩下道:「這信上內容,你倆也都看過了,不妨都來說說。」

  蔡攸急道:「梁尚書是父親門生,素來為官謹嚴,這次傾家三百萬貫市買北珠敬上,也是一片愛君之意,更深得官家歡心,父親也早就有意將其引入宰執為臂助,怎可因這小兒妄發議論而罷?」原來是戶部尚書梁子美傾家財從北地購買大量北珠獻上,引得趙佶龍顏大悅,蔡京便有意借本次改組宰輔的機會升他做尚書右丞,卻被高強來信勸阻,現下在此商議。

  蔡京目光一抬,冷冷地在長子臉上掃過道:「這小兒現在已經是你的乘龍快婿了罷?叫聲強兒,也未見得就跌了你的身份。」

  蔡攸一滯,一時不敢再說。旁邊的葉夢得忙笑道:「恩相,以學生之見,蔡大兄的令婿這信上所言可也不是全然無理。梁兄此番傾家事上,其忠心雖然可嘉,不過其行卻未必可獎掖。倘若百官都知一事悅上便可加官,則海內珍奇必羅掘俱盡以媚上,還有誰去躬行地方,撫親黎庶?且其間花費必是百般刻薄百姓而來,是財富不入官庫而致私門矣!此風實不可長,學生伏請恩相更慮,改引世傑兄從大名府返京便了。」

  蔡京掃了葉夢得一眼:「如此說來,少蘊是贊同強兒這信上建議的?世傑回京倒也使得,然則子美當如何處?」

  「子美兄麼……」葉夢得故作沉吟,實則他與高強幾番往還早有默契,片刻笑道:「學生以為,子美兄可用,卻不可因進北珠而用,可上請官家加館閣之職,出知北京大名府,遊歷地方一任,三年後調京便可大用。其所遺下的崇政殿講書一職,」他瞥了蔡攸一眼,後者正因為這意外出現的情勢而睜大了雙眼:「便可由蔡大兄接任。」

  蔡攸一喜,崇政殿講書雖不是什麼顯職,卻因能經常接近官家而炙手可熱,歷來是多出宰臣的地方。現在聽到如此肥缺在手,頓時把因為葉夢得主張調梁世傑回汴京而來的不快沖淡許多,卻„記得矜持之道,以手撚鬚乾咳幾聲道:「少蘊如此說來,倒也使得,與父親先前設想比起來算是各有長處,還望父親明斷。」

  蔡京睨視了蔡攸一眼,暗暗搖了搖頭,心想若不是你不堪造就,我又何必把世傑從河北調回來?也罷!「少蘊,你這便擬詔,明日已是臘月初十,正好上言改元,明年的年號麼,就用大觀二字,順便將宰執重組的帖子也遞上去吧。」

  「是!」葉夢得答應了,又問道:「那移鄉子便如何處,恩相可決定了麼?」

  蔡京仰天「哈哈」一笑,卻殊無半分歡欣之意:「也虧他見機的早,半個月前便上書外請,免了被老夫一腳踢出宰輔。只是卻不能便宜了他,幾次三番在背後弄鬼,倘若臨了還以使相風光而退,人家還道老夫無法制他!就命吏部上本說外任無缺,給他守佑神觀使便了。」

  次日廷議,趙佶對蔡京正是信從之時,所奏無不應從,當即降詔,明年改元大觀,取盛世繁華、洋洋大觀之意,並且明年上元之夜大會四方,傳統的汴樑上元燈會延長至三天,御駕幸宣德樓觀四方技藝,宰執改組的詔書也一併發下。

  再翌日,高強攜新婦拜岳家門,二人正是魚水情歡之時,閤府上下齊聲稱讚新姑爺儀表非常,日後出將入相,富貴不可限量,高強樂得合不攏嘴,紅包自然流水價派將出去。

  待見過蔡京,得知宰執重組一事竟如己意而行,不由大喜,這頭磕得格外的爽快,心想歷史上這北珠貿易也是挑動女真起事的由頭之一,自己這下算釜底抽薪了一把,多少能小補局勢吧?

  正說得高興時,上使宦官忽至,高強才知皇恩浩蕩,趙佶知道他新婚,降詔再升兩級,從七品宣奉郎變成了正七品宣德郎,新婦蔡穎亦封七品命婦,不由連連叩首高呼萬歲不已。

  不過他此刻的心境卻沒人能夠覺察:改元大觀,那就是向未來大限又邁進了一步,有了自己的歷史,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片刻的迷茫之後,精神隨即奮起:改變歷史,就從這東南之旅開始吧!

  (第三部完,敬請關注第四部「江南」)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3
第四部 東南 第一章 上元 字數:3409

  大觀元年,正月十五。

  這一天,是汴京城的老百姓一年中的大日子,一年一度的上元五夜燈會正式拉開序幕,國家法定放假三天,君臣無嫌、官民同樂,全城老少空群而出,四城十二座城門大開,內外各處除了禁宮以外張燈結綵任意遊玩,王安石曾有詩贊曰「車馬紛紛白晝同,萬家***暖春風」,正是誇稱這上元燈會的盛況。

  是日辰時,官家車駕自上清宮出,趙佶登上正對御街的宣德樓,文武百官由新復相位、氣焰熾天的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蔡京當先引導,以下新晉三參政中書侍郎何執中、尚書左丞鄧洵武、尚書右丞梁世傑、知樞密院事張康國、殿前太尉高俅等文武眾臣以次進賀,山呼舞蹈,讚頌今上文成武德,古今無比,聖朝繁華,遠邁前代。趙佶聽的洋洋得意,面上紅光亂閃,有飄然欲仙之慨,即下詔賜登樓朝見官員簪花,賜錦袍金帶,群臣舞蹈拜謝,一片融融洽洽、君臣和樂之意。

  高強此時還是小小的正七品宣德郎,按說袞袞諸公在前,哪裡有他的位子在?只是趙佶目下對他方自信用,特旨令他也上宣德樓晉見,是以高強以一綠衣小官公然廁身於一眾金紫高官之間,也算是一道靚麗風景了。

  朝賀已畢,各自依序散去,宣德樓上自然是皇帝坐了,旁邊宗室嬪妃等花紅柳綠喧然一堂,但坐觀燈和各地進獻的技藝。兩旁早有開封府搭起綵棚,一溜寫上「相公」「參政」「樞相」「太尉」等等字樣,百官跟著對號入座。各人家眷也早早就座,這是大奼女眷難得的展示機會,眾已嫁命婦和未嫁雲英輕勻粉面淡掃霞妝,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五顏六色,引得各家的子弟東張西望,脖子伸的老長,各家的幫閒清客這時便派上用場,一旦本家的子弟看上哪位小姐,登即將平日搜集的資料盡數報上以供挑選,在幫助主子釐定聯姻對象的同時也避免主子一時錯眼盯上了別家的命婦,那可就棘手之極了。

  高強這時是新婚燕爾,春風得意,與嬌妻蔡穎一同坐在太尉綵棚中,稍稍落後高俅一點。高家人丁雖旺,可堪造就的人才卻不多,高俅的兄弟大多是出身市井的小混混,整天只知來府上索些銀錢出去花用,也沒什麼雄才大志之人,是以這綵棚中冷冷清清的,也只有父子二人外加各自的命婦端坐看景,不過身後侍立的各自心腹可著實不少,如黨氏兄弟之流固然是少不了奔走趨奉,陸謙、石秀等新晉軍官也換了一身新衣在棚前棚後來回走動。

  紛擾一場各自就座,開封府傳下號令去,全城一起將各色花燈掌起,登時把個百萬人口的汴京城照的亮如白晝,宣德樓前的彩山掛燈,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君臣上下一片驚呼,多有離座而起者。

  但見御河上排布數千盞蓮花燈,遠望如天上銀河倒映水中,天街之上懸掛起彩索,將各色花燈吊在索上,牡丹、蓮花、曼陀羅等形狀具備,更有長竿挑起十餘丈高,用綵繒結束起百戲人物來,風動吹起宛如飛仙,余外各種燈球、燈槊、絹燈籠、日月燈、詩牌燈、鏡燈、字燈、馬騎燈、鳳燈、水燈、琉璃燈、影燈等大小高低星羅棋布,一個偌大都城如同仙宮玉闕般明晃耀目。

  京城百姓指點觀看,小兒奔走跳躍,歡騰的了不得,可把各家大人嚇的不輕,緊著在後面看著,惟恐在這來去人潮中一個錯眼丟了可不是耍的。開封府事先也有所準備,各處街角都支起大棚來,專一演小兒喜見的影戲說書,散些小食果子,各處小兒若有走失都到此坐著靜等家人來尋。

  年輕的姑娘和少年自然不能錯過這大好時機,京都少年各個抖擻精神,手中提燈耳旁簪花,年輕的姑娘則佩帶燈球,大小如拳,多者至十餘枚,週身上下都掛滿了,燈光花貌相輝映,襯的容顏愈發嬌艷可人,燈市中來去遊玩,撒下嬉笑聲無數,似有與花燈爭妍之意。

  須臾,天街上百戲雜陳,奇術紛演,歌舞樂聲傳出數十里地,走鋼絲、吞刀劍、玩傀儡,演雜劇,林林總總,不一而足,還有耍猴的、馴羊的、使喚蜂蝶、追呼螻蟻,至於測字賣卦、射燈猜謎等更是奇巧百端,各處驚呼歡叫此起彼伏。

  少停,各綵棚裡家伎獻藝,一時絲竹排滿管弦密佈,各官紳大家比賽一般將自己平日教養的歌伎舞女都拿出來炫耀,排練多時的新鮮節目紛紛亮相,新詞新曲新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街上的老百姓樂得做免費觀眾,在一旁大飽眼福鼓掌叫好。這一節上太尉府可就略輸了一籌,皆因高強覺得小師師太小,將她藏起來不許登台,只能在後面觀看,其實一部分也是怕被別的什麼親王高官給看中強索,那時給還是不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

  這邊高強與蔡穎指點觀看,偶爾點評幾句,蔡穎這時便顯出大家閨秀的本色來,偶發一語都能切中要害,高強聽的甚是歎服,他肚子裡的墨水是半吊子之極,全仗著剽竊「後人」的詩詞混日子,平時便故作深沉難得「創作」以便藏拙,此刻聽得嬌妻果然胸中頗有文才,不由敬慕非常,連聲稱讚不已。

  正看得高興,忽然上使前來傳訊,原來趙官家聽唱新曲,忽然想起本朝新出的年輕才子高衙內來,請衙內去唱和新詞,命婦蔡穎也教一同宣上。這下可教高強有些頭皮發麻,無奈上命難違,只好手攜新婦前去赴命。

  倆人來到宣德樓上給官家施禮畢站起,雖然兩旁鶯鶯燕燕無數,高強卻是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垂手站立不敢恣肆。趙佶對這位新晉詞人可甚是喜愛,忙教看座,問了新婚之喜,笑道:「高卿,今日朕與民同樂,心中快美異常,想教卿家來相唱和新詞,庶幾為今日盛事添幾分光彩,卿家意下何如?」

  高強趕緊遜謝,稱說自己才學淺陋,怎敢與陛下並駕,趙佶連說不妨不妨,但作些尋常詞曲便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今日妙手不來也屬尋常罷?說罷哈哈大笑,滿樓的人也跟著笑,高強自然也擠出一臉笑容來,肚中卻暗道「這笑話哪裡好笑了?」

  須臾趙佶便得了,口占「金蓮繞鳳樓」一闕:「絳燭朱籠相隨映……帝家華英乘春興,搴珠簾、望堯瞻舜。」語既罷,四下一片聲地叫好,高強帶頭跪倒山呼萬歲,這馬屁是不拍白不拍,沒看見皇帝自己都在拍自己的馬屁了麼?

連連搖頭歎氣。

  高強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天曉得這梁世傑對自己是什麼肚腸,反正自己這著棋是下了,與其讓個拍馬屁的梁子美上台,不如在宰執裡多個熟人也好,梁世傑此人才具是有的,又不必依附自家的老丈人蔡攸,起碼對未來的政局也是個變數。

  說了回話,蔡穎被幾個姐妹簇擁著回來,往高強身邊一推,幾個大姑娘以扇遮面笑的前仰後合,眼睛在兩人身上瞄來瞄去。高強轉頭去看妻子,卻見她粉臉燒得火炭樣紅,低垂著秀氣的脖頸死活不抬頭,一手卻輕輕來牽自己的衣角,情知是被眾姐妹問了些閨閣中的秘事,這刻正當著自己的面取笑。

  這事也不好明說,便向梁世傑告了聲罪,又向幾個蔡家姐妹長揖為謝,引來笑聲一片,便逕自去看佛牙了,蔡穎羞意未退,乖乖低著頭在後面跟著。

  那佛牙是設在大殿之後的資聖閣,安排下一百另八盞水燈相襯,照得一壁明晃晃的亮。週遭早設下了座位,都是宰執、宗室等預先定好,高太尉這樣的紅人自然也少不了,高強尋到自家老爸,在他身旁坐了。

  大相國寺此時熱鬧非凡,眾和尚情知一年之計在於春的道理,抖擻精神落力表演,把手中法器搖出諸般花式,要不就在原本念熟的經文中再加入幾道獨特唱腔,以博大眾的喝彩,當然更重要的還是眾位信士的慷慨佈施了。

  高強正東張西望,忽覺腳被碰了一下,知道是身邊的妻子,也不去在意。哪知少停又是一下,這一下卻重了些,高強不禁詫異,待轉頭去看時,卻見嬌妻兩頰猶自火紅,雙眼向自己白了一道,眸子中水汪汪的滿是情意,心中就是一蕩,情知是妻子適才被閨中姐妹一陣調笑,怕是也起了綺思,這般**新剖的神情實在是嬌媚之極,只怕真佛爺在此也要動心了。

  「罪過罪過,小子無狀,佛祖恕罪則個。」這念頭一起,再看看週遭的許多善信,高強心裡不禁惴惴,忙心下胡亂念叨幾句,卻不禁更覺心旌搖動,看來越是不該想的東西就越有誘惑力,古人誠不我欺……什麼,這古人是誰?管得了那許多!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wwon

LV:5 騎士

追蹤
  • 13

    主題

  • 1248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