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重生] 高衙內新傳 作者︰斬空 (連載中)

wwon 2009-4-28 13:1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42049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5
第四部 東南 第十二章 龍游 字數:3706

  女頻榜上看到一本好書,定要推薦給同好俊賞。嗯,書名《荼縻》,章尾直通。

  這書我看得很有感覺,醞釀寫篇書評中……來日奉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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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聽了都是一驚,陸謙還沒開口,黨世英便急忙問道:「衙內如此說,難道朝廷將有事於東南?」

  高強暗笑,正色道:「實不相瞞,朝廷於西北用兵經年,其中多有利弊得失,樞議早有再變兵制的提案,只是國家如此之大,各軍無慮百萬,各種關係盤根錯節,這兵制也不是說變就能變的。相公崇寧三年本已有重建新軍之意,卻因前次意外罷相而廢,此番重入宰執……」說的有些口渴了,便端起桌上的茶碗來喝了一口。

  黨世英趕緊插話,脅肩諂笑道:「那自然是太尉大人和衙內運籌奔走之功了。」逮著主子得意的事情大拍馬屁,乃是獻媚的不二要訣,黨世英自然深知其中奧妙,這機會抓的正好,既沒有打斷衙內的話,又結結實實地拍了極為熨帖的一記馬屁,就連高強心中都有些飄飄然起來。旁邊陸謙更是暗自捶胸頓足,深覺自己道行不夠,難怪這黨氏兄弟比自己還小了幾歲,卻爬到這般高位,這份馬屁神功可著實了得。

  高強呷了口茶,續道:「此番相公重掌宰執,這兵制重整案便又提上日程,只是下面情況未明,他老人家謹慎為先不敢輕動,便屬意本衙內先下來瞭解一番,這事家父也有預聞,因此安排幾位與我一同來這蘇州就任了。」

  「哦……」「原來如此……」「相公公忠體國……」「太尉深謀遠慮……」三人連連點頭讚歎不已,陸謙這回聰明了,沒等黨世英說話便搶道:「然則衙內這番整軍,就是要為了這兵制變革做準備了?」

  「正是!」高強慨然道:「相公當年隨王荊公變法圖強,深知祖宗之法不可守缺不變,國家冗兵之弊不除則不強。然而兵制變法千頭萬緒,若一味裁撤則恐生變,亦恐不足應萬一之變,相公的意思,是要本衙內在這蘇州城先查探軍力究竟如何,如何變法適當,先提個預案上去再行定奪。」

  「是極是極!」黨世英這回再度搶回先機:「相公這般思慮,真是人所難及,小將這便吩咐下去,務必要盡快將軍中各種詳情盡數報於衙內知曉。」

  陸謙暗罵黨世英草包,剛才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就是為了軍中關係複雜,這麼把幕布都掀開了大家不好做人,現在高強只是一席話,這臉立馬就變了,要知道這出頭鳥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他腦子裡轉了轉,向高強笑道:「衙內,雖說相公此意於國為大義,然而畢竟現下沒有公開行此新政,這般雷厲風行地徹察,軍中將士不知就裡恐怕亂了軍心。」亂了軍心倒是有可能的,只不過原因大抵是各級軍官少了許多油水,為國所能盡的忠義之心就少了許多。

  見高強微微點頭,陸謙精神一振,續道:「小將倒有個計較在此:且暫緩如此徹察,只說統制大人要練軍,教各指揮按日分頭出城操練,若逢到支領請受(宋時的軍餉叫做請受)之日,就如今日在校軍場現發犒賞一般各領各的,這麼一來再比對以前發放的記錄,其中虛實便可盡知了。」

  「妙計!」高強擊節而贊,這條計策雖不起眼,然而卻極為實用,神不知鬼不覺便將實額空額都探了明白,余外的兵員素質、軍器利鈍等事都可以在平時操練中差人暗中觀察即可。「陸都監此計大妙,黨統制,楊統制,可還有什麼意見?」

  倆人都是搖頭,楊志見有這計策可以不驚軍心,自然歡喜,黨世英一面答應一面暗恨「這麼簡單的計策我怎麼就沒先提出來,這陸謙的嘴太快了,下次再找回這場子罷!」

  見無異議,高強便著幾人詳細計議個中細節,料想自己已經一頂軍制改革的大帽子扣了下去,明眼人自然知道要趕早的道理,其中又有楊志這樣的心腹在,不怕這幾人不盡心辦事。

  他逕自回了書房,吩咐了親隨看好門,便獨自坐在椅子上整理自己的思緒:此番主動求得來東南的機會,主因之一就是為了幫源銀礦一事,方臘在這件事上的表現令人摸不著頭腦,再聯繫到原來歷史上方臘起事的浩大聲勢,不來探個究竟實在是放心不下。

  只是自己手下不是軍官就是文士,一個下里巴人都沒有,唯一對江湖市井有所瞭解的石秀也留在了京城,是以現今自己人雖然到了江南,卻一時不知從何處下手瞭解明教的虛實,這便如何是好?

  這問題他本也有所考慮,只是一時沒有頭緒,再加上初來乍到事務繁雜,便擱下了。今天看到蘇州駐軍的「精彩表現」,才知情勢嚴重,方臘如果選擇這個時機起事,則局勢恐怕比原先歷史上攪擾七州六十二縣更為嚴重,東南半壁不保也有可能。現在自己來的這個年代顯然已經與原先的歷史有了差別,若當真以為方臘必定會在十幾年後起事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君不見力行花石綱惡政的朱緬已經被自己給取代了麼?

  這回細細思量前後因果,忽地發現自己漏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宗澤!此人深入明教根本重地,銀礦礦脈就是他發現的,又與明教教主方臘這樣的核心人物一夜交涉,再加上多年在此地做縣令,對於明教事務的瞭解恐怕沒什麼教外人士能比的上,這一個人如何不用?

  高強霍然站起,向親隨道:「快請許先生來見我。」那親隨應聲去了。

  工夫不大,許貫忠快步來到,高強劈面就問龍游縣的情況如何?

  許貫忠也是當日大相國寺目睹了高強與明教眾人交涉全過程的,聽到高強這麼問便知他心意,只是他是大名府人氏,這兩浙路衢州府龍游縣名字是知道的,路徑是不知道的,出了蘇州城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怎麼回答衙內?偏偏這事又不好假手他人,只好又跑出去找了份兩浙路的詳細地圖來與高強一同參詳。

  原來這東南水網密佈,大凡縣治以上的所在都有舟楫可通,這龍游縣也不例外,若是乘船沿運河直下杭州,再轉入錢塘江,經富陽、桐廬而至睦州,由此船放蘭溪,溯流而上數十里就到了,全程順風逆水,輕舟快行,不過六七日便至。

  只是兩個北方人到這地方連話都聽不大懂,又怎出得門?許貫忠去應奉局裡的老人中找了一個老成穩重的小吏跟著,又安排路途應用之物,高強自去屋中跟嬌妻愛妾道了別,又向黨陸楊三人交代了整軍事宜,那小吏背起了包裹,三人出門便直奔運河碼頭。

  這次是輕車簡從微服出行,連官船也不用,那小吏在碼頭上一番講價租了一艘快船,三人鑽入艙中便行。

  一路無話到了龍游,高強在船中窩了六七天,悶的一肚子氣,上岸來先在碼頭四周轉了一圈,掃視一下四周情勢。只見這龍游縣城與蘇州那種通衢大邑景象又有所不同,城牆高只兩丈有餘,碼頭建在水門外,一排柳樹隔起百餘丈方圓的空場來,旁邊則是一條青石板路,直通幾個高大糧倉,此時正是初春農忙之時,碼頭沒什麼漕運船隻,本該是有些冷清,這龍游碼頭卻與路上經過的建德、蘭溪等地不同,碼頭上停靠了數十艘大小船隻,一隊隊腳夫來回忙碌,將各種貨物搬上卸下,官府在這裡建了木屋,船老大、行商坐賈、行會頭目等走碼頭討生活的人在此歇腳談論,衙門的胥吏現場辦公,幾名衙役按著腰刀鐵尺來回巡視,一派井然有序的繁忙景象,雖然規模比不上蘇州Î、杭州城,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高強背著手轉了幾圈,不由連連點頭:此間雖是小城,然而見微可知著,這一個小小碼頭就有這等氣象,主政的宗澤胸中著實是有些才學的,不由得對這位歷史上的中興名臣又多了幾分興趣。

  等到許貫忠和那小吏收拾好包裹也上岸來,問明了去縣衙的路徑,那小吏當先引路,到縣衙前將高強的帖子遞了進去。

  少停便有個押司模樣的出來,滿面笑容地問:「哪位是高應奉?我家明府後堂有請。」

  高強一怔,按說自己現在的官階跟這位正七品縣令比起來還要高了一級,居然只派了個押司來送一個請字?這宗澤的派頭可不是一般的大啊!無奈這裡是人家的地頭,自己又算是有求而來,小小的禮數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相煩帶路!」

  那押司領路,三人直入後堂,轉過一道月亮門,迎面一個中年便裝男子站立,那押司緊走幾步,微微躬身道:「稟明府,這位便是東南應奉局的高提舉。」

  高強閃目觀瞧,只見此人中等身材,四五十歲年紀,相貌平平,三綹短鬚垂在頷下,一雙眼睛卻極有神采,顧盼之間不怒自威,當地一站淵停嶽峙穩凝如山,倒像是練過武藝似的,與常見的文官大不相同,心中暗喝一聲采:「好一個宗爺爺!」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5
第四部 東南 第十三章 機密 字數:3500

  強待那押司彼此引見了,緊走幾步長揖到地:「宗作本官高強來得莽撞,失禮失禮,明大夫莫怪!」

  「好說好說。」宗澤淡淡一笑,也作揖還禮,而後伸手肅客,一切行禮如儀,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叫那隨行的小吏去廂房歇腳,雙方進了內堂,分賓主落座,許貫忠在高強身後侍立,有人來遞上茶水,賓主彼此寒暄幾句,無非是今天天氣哈哈哈之類,漫無邊際地瞎扯,高強誇幾句宗澤治政有方,是朝廷良吏,牧守一方不辱君命,宗澤便贊高強年輕有為,少年早達,為官家尋花石於東南,裝點太平功莫大焉,皮裡陽秋的略帶諷刺,又叫人抓不住痛腳,幾陣哈哈哈的乾笑之後,高強驀地發覺自己竟然無以為繼了

  見這宗澤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高強甚是奇怪,轉念一想才明白,這宗澤若算起政治派別來,卻是呂惠卿的門生。那呂惠卿是被蔡京下辣手整治過的倒霉鬼,蔡京揪住了呂惠卿的兄弟子侄的不軌行為嚴刑打連番追索,險些攀連到呂惠卿身上,幸好他見機的快,上書自貶,否則不死也要脫層皮,只是其政治生命也就此終結,再也沒有登上大宋的核心政治舞台。自己現在是蔡京的孫女婿,紅的發紫、熱的燙手的大紅人,這般千里迢迢地專程來訪,宗澤又是對蔡京派系深具戒心的,若不是這麼拒人千里倒成了怪事一樁了。

  只是眼下暗流洶湧形勢險惡,若能得到這宗澤的協助,對付在江南隱藏經營數百年、各地勢力潛伏的明教實在是一件棘手之極的事,高強暗下決心,便向宗澤拱手道:「宗作邑,本官此次不遠千里前來,實在是有件棘手之事,要向明大夫求教,還望明大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宗澤眼皮抬也不抬:「高應奉有話但說無妨,下官洗耳恭聽就是。」仍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的面孔。

  高強一咬牙,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去年八月間,本官在京城得了明大夫的一道札子,叫做東南守備策的,可有此事?」

  宗澤面色一凝,兩道濃眉一揚,沉聲道:「高應奉,有便如何,沒有便又如何?」

  高強一笑,心說這下你總算是認真應付了吧:「宗作邑少安,這札子本官得便得了,卻不是從朝廷那裡得的,乃是經了幾個睦州草民的手,這事倒有些不同尋常,因此這札子本官一直是細細收藏,除了本官身邊的幾個心腹以外,再無外人知曉,只想尋個機會當面向明大夫你請教,別無他意。」

  宗澤暗哼一聲:別無他意?只怕未必吧,我看這其中倒是有大大的他意!不過有道是凶拳不打笑面,高強這般說法也算是主動示好,他也不便如何,便一拱手道:「高應奉,有話請講當面,下官一生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

  高強原本確有些要挾之意,你宗澤身為朝廷命官,卻跑去跟明教中人混在一起,雖說眼下明教還不是什麼禁毀對象,不禁官民信奉,不過這發現銀礦卻隱瞞不報,大小也是個罪名了。哪知這位大叔脖子硬的很,擺明一副放馬過來的架勢,倒讓他有些無從下手了,倘若抓著他的把柄硬碰硬地威嚇,這位大叔沒準來個死不認帳,大不了辭官回鄉,又沒有什麼大的罪名,自己這千里下龍游可就白跑了。

  想來想去,還是對方戒心過重,聽了話都往反面去想,因此說來說去不咬弦,高強不禁浩然一歎:「宗作邑,本官將這札子秘而不宣,又這麼不辭辛苦,剛在蘇州任上安頓下來就不遠千里直放龍游,來向宗作邑求教,全是為了這江南數百萬百姓著想,為了我大宋江山著想,明大夫直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教本官有些寒心哪!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話說的也夠明白了,小子若真是要利用此事跟大叔你為難,只須把這札子望蔡相公面前一遞,怕他老宰相沒手段治你麼?又何苦費這許多周折!只是宗澤的骨頭硬,這麼說恐怕有威脅之意,若激起了強力反彈倒壞事了,恰好想起這兩句電影台詞來,依稀記得是元以後的詩作,便腆顏再作一回文抄公了。

  這兩句詩一入耳,宗澤面色為之一變,忽然離座而起,先整衣冠,再撣袍服,向高強恭敬一揖道:「得聞妙句,才

  人才名實非幸致,這份胸懷更令宗澤汗顏,還請高大告,如何才能惠澤這江南數百萬百姓?」

  高強見這兩句詩竟有偌大功效,真是始料不及,看來宗大叔確實是明白人,自己的言下之意一點即明,忙不迭地稱謝道:「宗作邑過謙了,大人不辭艱苦,深入煙瘴無人境地,將這一道礦脈發掘出來,竟不居為己功,事事都以黎民百姓為先,這份不縈於物的胸懷才真是難得,本官也是有感於此,這才自行討了這東南的差使為的就是要與明大夫詳商此事,究竟該如何行事,才能官民兩惠。」

  宗澤兩手相攙,倆人你請我讓,二次落座氣氛便大不相同。不待高強開口,宗澤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當日如何發現礦脈,如何深入幫源洞,又如何與明教教眾接觸,等等經過都說了出來,高強仔細聽來,與當日方天定對自己所言的倒無多大分別。

  只是宗澤與方臘的密談內容隱秘,方天定雖然是方臘獨子,對其中內情竟也一無所知,高強便問道:「宗作邑,你這札子上提出了朝廷不征銀課,由明教自行開採,未知其中利弊究竟如何?」

  宗澤向高強看了一眼,雙手一推頷下短鬚,微笑道:「下官這札子委實別有寓意,高大人既是聰明過人,何妨猜上一猜?」

  打啞謎麼?高強不禁一楞,只是對於宗澤這樣的厲害人物說出來的話絲毫不敢怠慢,凝思一會之後,試探性地問道:「明大夫這寓意,莫非是與明教教主方臘有關?」

  宗澤眼睛一亮:「高大人果然機敏,庶幾近矣!實不相瞞,這札子乃是宗某的保命之計而已,當日若不是急中生智想出此計,恐怕已成山中枯骨矣!」

  高強大吃一驚,來前他在船中無事,曾與許貫忠反覆推敲宗澤這札子中所言的銀礦開採之法,都覺雖然與現行政策不符,卻是條安民養政的好計策,本想這次見了宗澤好好商議一番,這樣的回答實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他迅快與許貫忠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從對方眼中都看出了惕醒之色:這幫源銀礦之事,其中內情之複雜或許遠遠超出原先的想像之外!

  「竟有此事?本官願聞其詳!」

  宗澤不緊不慢地道:「高大人有所不知,當日下官深入山中,浙西百姓所謂洞與別處不同,凡山高林密、人跡難至者都以『洞』為名,那幫源洞卻是洞中有洞,群山中一個隱秘洞穴,其中機關暗布,乃是明教禁地,就算是教中親信教眾,不得教主命令也不得入內。下官當日乃是從巖縫誤入,不想正闖了明教總壇禁地,聽到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高強越聽越奇,這幫源洞分內外已是前所未聞了,宗澤這話說來比以前看的武俠小說分毫不差,那光明頂可不也有一條密道是明教中人所不知道的麼?待聽到「天大的秘密」這幾個字,渾身一激靈,忙問道:「什¼大秘密?」

  宗澤神情凝重之極,一字一頓地道:「明教要造反!」

  他這話一說,本以為高強會直跳起來,誰知這小子卻絲毫不動聲色,只一把攥住宗澤的手道:「宗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且將前後經過仔細與本官道來。」

  他不知高強是早知「方臘大起義」這件大事,來這東南倒有一半都是為了此事而來,還道是自己看輕了這少年新晉的紅人,居然如此鎮定如恆,看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由添了幾分敬意,便將自己當日的見聞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當日與手下鑽入密洞之中,恰好聽到方臘與另外一人在商議起事,說什麼「本教上承大賢良師之志,今日朝廷橫徵暴斂,對百姓百般刻剝,民怨沸騰,教眾日益歸心,正是用事之時,只是本教雖然得民心,有人卻無錢糧兵甲,更須時組織教徒,聯絡各地,待時而起,東南半壁可卷為己有。朝廷賦稅皆仰賴東南,此間一失則天下震動,亂世當起,本教以百萬之眾,東南之富,十年之內可望統一天下,身登大寶」云云。

  高強越聽越驚,這些正是他原先所知的方臘起義的謀劃,只不知為何真實的歷史上推遲了十幾年才發生?是自己的到來改變了歷史,還是由於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迫使方臘推遲了起事日期?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7
第四部 東南 第十四章 毒計 字數:3603

  了一場球,居然打平,鬱悶!

  只聽宗澤續道:「當日下官乍聞此大逆之語,心下驚怒異常,情知此事干係重大,便仍循原路退出洞外。誰知當地山林中有土人所設的窩弓藥箭,下官的那部屬便誤中藥箭身亡,也驚動了明教中人。下官被方臘帶回幫源洞中,問明來意後那方臘便有些猶豫,據下官看來其人必是怕下官對其圖謀有所察覺,有殺人滅口之意,因此便獻上這與朝廷合作開發銀礦之策,又自請以下官名義送明教使者進京,如此一來,方臘眾人貪圖此利,便不生加害之心,下官這才得以脫身。」

  高強這才恍然,敢情宗大叔是以銀礦之利為餌,吊住明教的胃口,給自己增加了些利用價值,這才得以脫身。只是這脫身之計也實在是高明,自己看了都覺得心動,也難怪明教這些窮慣了的教眾們會上鉤了。

  只是聽到這裡,覺得有一件事不對,忍不住問道:「宗作邑,然則你回來之後,為何又不見上報明教謀反之事?」

  宗澤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喟歎一聲道:「高大人有所不知,明教自唐則天女皇延載元年波斯人拂多誕持《二宗三際經》前來中土傳教,其勢日張,當時稱為摩尼教。至唐會昌年間武宗禁佛,並禁諸外來宗教,摩尼教亦在其中,這便是所稱的『會昌法難』,當時摩尼教護法呼祿法師持其教中經典《二宗三際經》,來到泉州郡避難,從此該教漸漸轉入民間,與中土民間各秘密結社相融合,數百年後便演變成今日之明教了。」

  這幾句「中土明教發展史」聽的高強暈暈忽忽,除了那傳法者拂多誕的名字讓他想起某著名玄幻小說裡的大反派以外,餘下的全是一頭霧水。好在頭腦尚算清醒,知道宗澤接下來才要說到正題,忙問道:「今日之明教,其勢究竟如何?」

  宗澤回身看了高強一眼,微然一笑道:「高大人雖然年輕,這份見識可讓下官佩服的很哪!不錯,下官之所以如此謹慎應對,正是與今日明教之形勢有莫大關係。」

  「明教自與南方民間原有的各結社相結合後,其教義也漸漸變化,不但信奉明尊善母,更將漢時太平道妖人張角奉為初代教主,其教義中的二宗相爭、三際交替等理論也被用來解釋為此世當滅,盛世當興,凡明教教眾當戮力同心,奮不顧身與暗魔爭鬥,直至驅走五類暗魔,迎回五光明子,重現光明境界……」

  「呃,宗大人……」高強實在頭暈,不得不再次插嘴:「本官才疏學淺,可聽不明白這些神啊魔的,宗大人可否直言今日明教之形勢?」

  宗澤一拍自己的腦袋,笑道:「下官這可忘形了,只因近來沉迷於明教研究,說起來便有些得意忘形了,簡言之,即這明教已被人改造為貧民百姓結社互助的教派,其眾散佈兩浙福建各路,彼此間聯繫雖不緊密,然亦互通信息,人數恐不下百萬。再加上其教義重爭鬥,崇殉教,為爭光明境界可使教徒泯不畏死,倘若出一個有野心、有雄才的教主主持,為禍之烈恐怕不堪設想!」

  高強聽了呆然,明教勢力大他是知道的,不過具體大到什麼地步可就不清楚了,至於教義被改造,用來驅使教徒反抗官府、悍不畏死云云,不是宗澤這般解釋又那裡能想到?

  宗澤看他一臉的怔然,還道他不信,繼續道:「明教原本是外來宗教,縱然與中土佛道等不同,亦無非勸人向善、生時互助、死後入極樂境界等義,只是來到南方後沒,不知如何與中土民間結社相結合,此輩上承漢時搖動天下的太平道張角,世代孜孜以謀反為務,歷代剿禁不絕,再與明教這等天生適合貧民信奉的教義一相結合,為禍始烈。前朝陳妙真起事,據事後調查就是以明教相互聯絡串通,一時荼毒了三州百姓。」

  高強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心說宗大叔果然厲害,把一個秘密教派研究的如此透徹,不過本衙內不是搞理論的,這些東西一概不關心:「以宗作邑之見,如今當以何計策應對明教逆謀?」

  宗澤搖了搖頭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之所以久久不向朝廷報告,正因這其中千頭萬緒,幾有無從措手之慨!明教徒眾之多,遍佈兩浙、福建路,其中不乏軍士、官吏、士紳者,現其反跡未彰,下官又人微言輕,這麼貿然上報,一來恐怕被其黨羽偵知,打草驚蛇,迫使其提前起事,此刻朝

  未備,措置未整,不免州縣塗炭;二來下官這一道札朝中倘若有有識之士,當可從中窺見端倪,暗中從容部署,可操萬全矣!」

  說著向高強又是一揖:「今高大人到此向下官問計,足見下官此慮不差,朝中果然有人,則大宋江山幸甚!東南百姓幸甚!」

  高強急忙還禮,心中卻明鏡似的:「這第一條是真的,東南是朝廷的命脈所在,倘若沒佈置好以前就被明教起事,代價確實太大,非到萬不得已不用;這第二條可就是虛言了,表面是給自己拍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實則是因為宗大叔朝中無人,就算要找人密報也無甚可靠的渠道,沒奈何只得出了這麼一招吧?可見朝中無人莫作官,實乃至理名言。」

  這番思量自然是不宣於口的,彼此做惺惺相惜狀,高強還是繼續自己的問題:「以宗作邑大才,又對明教的虛實瞭如指掌,這些時日又日夜籌謀,想必有以教我?」

  宗澤疊起兩個手指,在茶几上輕敲了幾下,緩緩道:「以下官看來,這對付明教之計,當有八字,曰以靜制動,曰斬其腹心。所謂以靜制動,即是朝廷當不動聲色,一切如常,以免驚動方臘;所謂斬其腹心,即以官民合作開發幫源銀礦為名,以精兵扮做礦工匠人等,趁其不備一舉搗毀明教總壇,擒其首腦方臘等人,則蛇無頭不行,其亂必敗矣!」

  高強精神一振,心想宗大叔果然厲害,當日獻計雖說是為了脫身,其中居然還伏下了如此狠辣的後著,這一著直衝肺腑,又是投其所好,真不由得方臘不中計!不過他仔細一想,卻覺有些不妥,這明教反叛不同於尋常謀反之人,首先用現代的話說叫做有深厚的群眾基礎,北宋對貧民百姓是百般刻剝,逼得百姓都快沒了活路,對現狀是強烈不滿,這情緒恰好被明教利用了;其次這明教雖說是有個教主,但其教一來組織鬆散,沒有什麼核心機構,二來反跡未彰,這麼殺了算是不教而誅,恐怕恰好給了餘下的各地教徒以起事的口實,屆時兩浙江河烽煙四起,局勢怕是要比方臘大起義更為糟糕了。

  何況這樣的行動以現代的觀點來說屬於特種作戰了,以目下宋軍的精銳程度,要完成任務恐怕有些勉強。倘若斬首不成被方臘跑了,那可就一發不可收拾,遠的不說,現今在阿富汗山裡捉迷藏的某位大叔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根本不用出面就把全世界鬧了個天翻地覆。

  高強將這番思慮向宗澤一一道明,宗澤也是愣怔:「確有此慮,然則以高大人之見,當如何處?」

  高強背著手,在廳堂中走來走去,一時不得要領,驀地抬頭,卻見許貫忠嘴角微有笑意,當即停步道:「貫忠可有所得?快快道來我聽!」

  「兩位大人在前,哪裡有小人……」許貫忠循例要推辭一番,卻被高強一句話頂了回去:「快說快說,休攪這些虛文!」

知該是額手相慶還是惱羞成怒,思前想後只有訕笑幾聲,趕緊跳過這話題了:「那方臘既然如此狡猾,必定還有厲害後招,然則計將安出?」

  許貫忠冷笑一聲道:「原本貫忠在龍游獻計分化瓦解明教,也只是求個善果,免得朝廷大動干戈,此間生靈塗炭而已,其實並無太大把握。只是如今看來,這計策卻又多了幾分把握了。衙內請想,方臘寧願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這裡來拋頭露面,也不願將自家兒子放出來,可見方天定與他必定有重大意見相左,很可能就是在這造反的要害問題上,倘若衙內能與那方天定見面,則要說服他參與衙內分化明教的計劃便又多了幾分把握。因此當務之急,還是要借明日與石寶等人的接洽將方天定引出來。」

  高強連連點頭,許貫忠這一步步推理過來,於蛛絲馬跡處覓得端倪,猶如抽絲剝繭般將原先隱在迷霧中的對手一點一點揭露出來,自己像在看偵探推理劇一般過癮,整個人完全就被領著走了。聽到這裡他忽地靈機一動道:「既然要引,索性來點狠的,明日衙內我就托病不出,完全由貫忠你去與明教眾人交涉,讓他們不得要領,再藉機瀉出本衙內其實是對方天定不出心存不滿,如此可好?」

  許貫忠拍手道:「衙內此計看似行險,實則其中轉餘地甚大,妙極!只是還有一件事,那方姑娘明日該當如何處置?」

  高強大笑道:「本衙內在方臘眼中既然是花花太歲了,這送上門的鮮花豈能讓她再飛了?自然是要扣下了!」

第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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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東南 第十五章 金芝


  三月初春,高強等三人安返蘇州城運河碼頭,去時無人知曉,回來時也自悄然。

  城門處正逢著陸謙帶領所部出城操練,進出官民都在一旁讓路,高強正好雜在人叢中觀看軍隊狀況,別的他也看不出來,只覺得眾軍士跑起步來隊列整齊,精神也健旺許多,不似前次自己閱軍時那般拖泥帶水,看來幾位將領已經成功接管了蘇州軍隊,這些日子的操練也初見成效了,心中不禁暗自歡喜,看來自己下一步要從這些兵當中挑百十號精兵出來倒不是沒有希望的。

  待一指揮五百人過罷,三人進城直奔應奉局所在的北城,這一來一去十餘日,路途都是悶在船艙裡,在龍游縣衙只住了一夜而已,可把三個人都憋的夠戧,巴不得把行囊丟下好好泡個熱水澡,鬆散一下身子骨。

  誰料剛一進大門就感覺氣氛不對,過往官吏見到高應奉回來個個慇勤見禮,顛前跑後地撣塵的撣塵,倒水的倒水,接行李的接行李,只是臉上神情都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地,彷彿有什麼有趣之事。

  高強心里納悶,得個空就問許貫忠:「貫忠啊,是不是咱們幾個身上有什麼不妥之處,讓人看了笑話?」

  許貫忠雖說精明,這時候卻也一頭霧水,摸不著半點頭腦,只好請高強先回內宅沐浴更衣,再准了那同行胥吏的假,叫他先回本宅歇息,自己去公事廳將這些日子的應奉局公務先檢視一遍,那徵求花石的告示貼出去也有半個多月了,也不知效果究竟如何。

  高強一腳踏進內宅門,迎面就見自家妻妾蔡穎和小環率了幾個使女屈身萬福,口稱「官人一路辛苦」,不禁心中大為喜歡,自己孤身一人浪跡時空,這刻卻有些回家的感覺了,忙上前將兩女扶起,口中寒暄幾句,一手攙著一個便望屋中去了。

  待回到屋中,小環是妾的身份,不能與大婦爭競,自回己房去休息了。蔡穎吩咐燒熱水與官人沐浴,高強由兩名使女服侍著除去全身衣物,脖子以下都浸在木桶中,舒服地嘆息一聲,來回半個多月都在船艙裡窩著,著實是有些辛苦了,這刻才真的放鬆下來,腦子裡漸漸什麼都不去想,任憑多日來一直緊繃的思緒在裊裊熱氣中蒸騰。

  忽聽門上剝啄之聲,想是使女進來換水,高強眼睛也不抬,懶懶地道:「進來罷。」

  只聽門樞轉動之聲,一個細碎足音輕輕走進,又將門掩上了,而後走到近前停住。高強此刻腦筋近乎停擺,可也覺得這足音有些耳熟,勉強把眼皮抬起看去時,卻不禁一陣驚喜,眼前站的並非什麼使女,卻是自己新婚數月的妻子蔡穎。

  她此時也已換過了適才迎接官人回來時的盛裝服飾,正將一領大氅從肩頭解下,露出裡面的貼身絲棉小祅和撒金窄腳褲,初為人婦的身體已減去了少女的青澀,漸漸顯出成熟婦人的風韻,笑容中不經意便流露出了幾分媚惑之意:「官人,這番出門可辛苦了,怎地回來卻兩手空空,不見甚收穫?」

  高強見了嬌妻這般美態,心懷大放,正要伸手招呼她過來,聽了這話卻一楞,怎麼覺得有點酸溜溜的味道:「穎兒,且走近些,教為夫看看你,這半個多月不見了,可瘦了還是胖了?」

  蔡穎依言走近幾步到了桶邊,挪了一張描金檀木凳子在木桶邊坐了,把一隻纖纖素手輕搭在桶壁上,高強連忙去握,溫香軟玉沒握著,卻拍了一手木桶板,不禁一愕。卻見蔡穎正眼也不看他,略拖長了聲音,曼聲道:「官人此去浙南,可是尋人麼?卻又怎地沒尋著?」

  這話聽著有些蹊蹺了,什麼叫尋人沒尋著?自己可是跟宗澤大叔暢談了一夜啊!高強這叫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心知必有蹊蹺,看這架勢恐怕是有什麼誤會,這時可不能露了口風,有道是多說多錯,便作一臉無辜相:「穎兒,為夫實在是不知你說些什麼,可否明言?」

  蔡穎略偏了偏頭,妙目飄了高強一眼,忽地笑了出來,搖頭道:「高郎啊!奴家早知你是個風流人物,卻不料到了這江南蘇州府還會遇到你的紅顏知己,真是服了你了啊!」

  「紅、紅顏知己?!」高強直打愣神,自己來到這時代以

  不上什麼宵衣食,可也算奮發圖強了,結識的女子數,怎會到這江南來了還有什麼紅顏知己出現?

  蔡穎看著高強一臉呆然,又是一陣嬌笑:「高郎啊,有道是人不風流枉少年,以前結識了多少紅顏知己,奴家也不放在心上,何況那位小姐雖是荊釵布裙,卻是天生麗質,我見猶憐,高郎的眼力可不差呢!」說罷掩著口,一雙眼睛裡滿是笑意。

  高強可是更暈了,一來實在想不起自己有什麼風流債在身,二來眼見嬌妻這般動人,也懶得去想這些有的沒的,煙霞蒸騰,美人如玉,又是小別勝新婚,哪還按捺的住?騰地從木桶中跳起身,一把將嬌妻溫軟豐潤的身子凌空抱了起來,蔡穎只來得及驚叫一聲,檀口已被掩住,小小斗室中水花四濺,良久方息。

  待到高強出浴——該是夫妻倆一起出浴——之時,已到華燈初上,倆人一前一後出得門來,蔡穎臉頰暈紅,雙眼猶似汪了水一般,貝齒咬著下唇,橫著眼瞟了高強一眼,低罵道:「冤家,便恁地猴急!沒得讓下人看了笑話!」

  高強卻是志得意滿,意氣風發,聞言大笑道:「周公之禮,人倫大道,有何可笑之處?」

  這幾句話聲音大了,又說的明顯,羞得蔡穎面上掛不住,掩面向後院便逃,高強一面笑,一面不緊不慢地在後面跟著,忽見蔡穎立定,與一個人說了幾句話,便回頭向自己望來,心下稍覺奇怪,便緊走幾步。

  待到近前,前面使女已打起燈籠來迎,光線一亮,再加上距離近了,隱約看出那人似是女子之身,再行得幾步,漸漸清晰,等到看清那女子面貌,不禁吃了一驚:「方姑娘!」這人竟是當日在東京所見的方臘愛女!

  霎時間,高強心中已是數輪念頭轉過:「看來穎兒所說的什麼紅顏知己,就是這方姑娘了,卻不知她怎會到此,又怎會被穎兒認作我的紅顏知己?天地良心,我那時倒是有些念頭,實在是不曾得手啊,連正經話都沒說上幾句,怎說到紅顏知己四字?」

  方金芝見了高強,俏臉便是一紅,忙斂衽為禮道:「高衙內,啊不是,是高大人萬福!」不小心叫錯了稱呼,下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急的臉更紅。

  高強見她這模樣,不禁頓生歹念,有道是燈下觀美人如玉,何況方金芝本就是出色的美少女,當日在汴京便令他甚是動心?不過心動歸心動,行動卻還不敢,自己髮妻就站在一邊盯著,自從當日在船上因為小環的事鬧了一場小風波之後,他便心中明了,這女人不論是什麼朝代什麼禮節什麼身份,吃醋恐怕是沒有一個不會的。現在這方金芝來意不明,雖然蔡穎適才已表明了態度不在意,不過若要家中和睦不生事端,起碼大面兒上可得過的去才行。

  想到這裡他將剛換上的袍子一撣,鄭重其事地作了個揖道:「方姑娘,汴京一別蘇州重見,別來無恙否?」

  方金芝還沒答話,蔡穎忽「哧」地一笑,瞥了高強一眼道:「官人,你與方姑娘久別重逢,且去書房一敘,奴家命人將酒飯送與官人和方姑娘一同用便了。」說罷也不等高強開口,逕自便去了。

  高強一想也是,這門洞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引著方金芝到了書房安坐,又叫人清許貫忠也來,稍停便有人送來酒飯,許貫忠亦到,倆人原先在太學和大相國寺也是見過面的,與方金芝彼此見了禮,便坐下同飲敘話。

  原來這方金芝兩日前方到,登門求見高強時是由石寶和鄧元覺二人陪同,遞進帖子時寫的是汴京故人。高強既然不在,這帖子便送到內宅蔡穎的手上,一看訪客內中有女子,蔡穎便有些疑心,叫請內宅相見,因內外有別,只能見方金芝一人。

  石寶本來不願,要等高強回來後再來,那方金芝卻不知為何,一口便答應了,叫倆人先回,自己一個人進內宅與蔡穎見面,兩女見面詳情如何不得而知,這方金芝卻便在內宅住了下來,等了兩日,終於與高強見了面。

  聽罷前後經過,高強與許貫忠彼此迅快交換了一個眼色,許貫忠便笑道:「方姑娘,這次特意從幫源來蘇州見我家衙內,可有什麼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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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東南 第十六章 變數

  聽見問話,方金芝飛快地抬起頭來看了許貫忠一眼,再瞟了瞟高強,隨又低頭道:「前次在汴京時託付給高大人的事情,一直不見消息,爹爹聽說高大人來了蘇州,就叫石叔叔和鄧叔叔陪民女來見高大人。」下面的話雖然不說明,誰都知道是問高強辦事怎地如此之慢了。

  高強心中卻是一喜,本來還在發愁怎麼跟方天定取得聯絡,兼營造出明教勢危、必須要與自己合作的態勢來,不想這方金芝竟送上門來了,就中正好動手腳,忙笑道:「方姑娘恁地見外,此間又不是官衙審案,方姑娘更不是我應奉局治下,何須大人前大人後的?仍舊如當日叫聲高衙內便了。」說罷慇勤勸酒布菜。

  方金芝本不願喝,無奈高強盛情難卻,強著喝了兩杯,白玉似的臉頰上騰起兩朵紅雲,推辭道:「民女實在是經不得了,還請衙內海涵。」

  高強將酒杯放下了,堆起最和藹的笑容道:「方姑娘,當日這東南守備策是令兄交到本衙內手上的,姑娘當時雖然也在一旁見得,只是論理今日還該令兄來與本衙內商討才是。卻不知令兄何事不能分身?」

  方金芝一楞,神情略微有些慌亂,隨即又強自鎮定道:「衙內說笑了,我大哥一介草民,整日只是忙些生計罷了,有什麼大事不能分身了?只是現下正是春忙之時,田間少不得他這一分力,因此才叫民女來的。」

  高強在汴京那官宦***裡打滾這些時日,察言觀色的本事已頗有些道行,除了對著蔡京這等人老成精的前輩高人還沒什麼辦法之外,面前人的心理波動已經是瞭如指掌了,方金芝這樣涉世未深的少女在他面前更是一點心思都藏不住,見到自己提及方天定時對方略顯慌亂,心中頓生疑慮:「其中必有原由!幫源銀礦何等大事,據宗澤那日在龍游縣所言,他在東南守備策上所說的年出銀十萬兩還是打了極大的折扣的,倘若明教真如宗澤獻策那般能與朝廷合作開礦,不但免了大群人的賦稅,更每年平白多了五六萬兩白銀,這等好事對於明教這些窮困之人來說真是百年難遇,那是提了腦袋也要上的,怎會因為什麼田間春忙就把這等大事交由一個稚齡少女來辦?且待我再試她一試。」

  當即與許貫忠交換了一個眼色,嘆息一聲道:「如此實在是可惜!當日本衙內與天定兄在汴京真稱得上是一見如故,天定兄急公好義、英風俠氣,在在都令本衙內心折,本以為此次前來東南又可與他相見,誰知如此緣薄!」說罷又是一嘆,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而後將杯子在桌上一頓,神情頗為惆悵。

  許貫忠這些日子以來與他幾乎朝夕相處,彼此間眉毛一動就知道有事,這時哪還不洞燭其奸,忙從旁敲邊鼓:「衙內說的是!咱們接了方兄的囑託,這些日子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多方籌謀,好容易這件大事有了些眉目,來到這東南實指望能與方兄細商諸事,卻不料方兄竟被田事困住手腳不能前來,可惜啊,可嘆!」

  他倆一搭一唱,都是七情上面唱作俱佳,方金芝一個山野田間長大的淳樸少女哪裡分辨的來?又想起兄長因為與父親爭執,現在還被關在幫源洞裡,面前這倆人一口一個方兄,一句一聲可惜,恰好勾起了思兄心緒來,不由得就紅了眼圈道:「衙內,這位許公子,難得你們這麼熱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我哥,我哥他,他已經被爹爹關起來了!」說罷已抽噎起來,這件事憋在她心裡已經很久了,現在總算遇到可以吐露心事的人了,登時把老爹便拋到了腦後。

  高強暗吃一驚,方天定居然會被方臘給關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按理他進京一趟,當十錢隨即就免了,該有小功才對,就算把這銀礦之事託付給自己卻被自己壓了這些時日,怕也不到要關起來的地步,畢竟明教沒有銀礦也過了這許久了,不爭在一天兩天的,內中當有蹊蹺!

  這些時日以來他終日籌劃如何化解方臘起事的圖謀,幾回回夢裡與方臘掐架,一忽兒自己的九陰真經大放異彩將方臘打倒,一忽兒方臘施展乾坤大挪移把自己放翻,不是樂醒就是驚醒,明教之事在他心頭之重已無可取代了。此刻眼見方金芝梨花帶雨,心頭本也起了些憐香惜玉之意,只是這念頭瞬間就被內心的黑暗面壓倒了,

  詫地失聲道:「怎會如此?!方姑娘且慢悲傷,倘若本衙內,可否將內中情由詳細道來?」

  方金芝一面抽噎著一面抬起頭,淚眼朦朧間只見燈光下一張無比誠懇與關切的臉,心兒猛地一跳,隨即又把頭低了下去,輕聲將自家兄長被關的經過說了。

  高強越聽越驚,敢情這方臘不但與自己接洽,居然還去跟朱緬勾結!那日接到紀秋風的首告,隨即他就出門尋訪宗澤去了,到今天才回來,也沒來得及派人詳查朱緬的底細,只是方臘一教之主,見識定非尋常,他這樣派人兩頭接觸,其中究竟有什麼用意?對自己瓦解明教的計劃又會帶來什麼變數?

  可惱這方金芝對內情大多懵然不知,只知道自家老爹叫姑姑方百花去與杭州朱緬接觸了,老哥好似對此有意見,跟老爹吵了一架就被關進幫源後洞了。現在雖說讓自己來找高衙內商量合作,可自己臨走時老哥還沒放出來的意思,兩兄妹從小感情甚篤,這叫她一個弱質女子怎麼放心的下?邊說邊哭,到後來已漸有淅瀝嘩啦、向滂沱大雨發展之勢。

  偏偏高強腦子裡又在不停地動腦筋,也沒想著要安慰一下這位淚美人。倒是許貫忠在一旁看不過,掏出巾帕遞到方金芝面前,只為男女授受不親,替她擦眼淚那是不能的,便靜等著她來接過去。

  方金芝抽抽咽咽地將巾帕接過了,抬頭才發現是許貫忠遞給她的,低聲謝過了,將自己臉上眼淚擦去,抬頭向高強道:「高衙內,這事當日大哥交託給你,又因此與爹爹鬧僵了,大哥可是把全部期望都放在衙內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讓他失望啊!」

  高強腦中正在揣想方臘與朱緬之間的關聯,聽了這話才反應過來,眼下不是動這個腦筋的時候,忙笑道:「方姑娘言重了,本衙內當日既然一力承擔,自然不會對令兄今日處境袖手旁觀。只是茲事體大,原先本衙內已經有所謀劃,此番主動請調來東南任上就是便於就近行事,有多少大事要於令兄商議而行,卻不料令兄竟與令尊生了,如此卻不知如何是好了。」說著用右拳向左手掌心連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方金芝哪知他心裡轉的念頭,忙道:「衙內既然已有了主見,就請吩咐金芝辦來便了。」

  高強連連擺手,正色道:「方姑娘,這幫源銀礦一事倘若能辦的好了,不但造福百姓,也有益於國家,該是你我共同努力才是,怎說到吩咐二字?只是令尊大人現在又在與那朱緬接洽,倒教本衙內懷疑令尊究竟誠意如何了。」

  方金芝一聽就急了,偏生她又沒讀過多少書,這等幾方交織錯綜複雜的關係一時摸不到理路,想分辨卻無從辨起,憋得一張文秀的小臉通紅,眼眶裡又是大大的淚珠在打轉,只連聲道:「衙內,衙內,這,這怎說得……」

  許貫忠忽道:「衙內,現今天色已晚,方姑娘想必也累了,且教人先送回房安歇,待明日請來石兄和鄧大師一同商議便了。」

  高強一想也有理,自己現下從方金芝這裡怕是也套不出什麼話了,倒有點像自己在欺負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明日與石寶等人的會面恐怕才更具有實際意義。當即換了一副面孔,溫言安慰了方金芝幾句,喚人來將她送回房中歇息。

  目送她窈窕的背影在兩盞燈籠搖曳中漸漸模糊,高強回過身來,卻見許貫忠正站在自己身後,也正自望著那背影出神,不由得一楞,心說難道這位心冷似鐵的人物也會動了凡心?便笑道:「貫忠,可要上前去送上一送?」

  許貫忠將目光從方金芝身上收回,神色一如往常地漠然淡定。微微笑道:「衙內見笑了,貫忠只是在想,方臘既然是心存逆謀,城府當非尋常,派這麼個小女孩來與衙內周旋,內中究竟有何用意?再有,這東南之事中又摻入杭州朱緬的因素在內,對衙內的大計會生出什麼影響?」

  高強也是皺眉,現在事情陡然變的複雜起來,朱緬被自己給攆去杭州,不知心中會做何想法?正自思忖間,許貫忠從懷中取出一個捲軸來道:「稟衙內,貫忠臨行前命人依照那武行者的路引去訪查其身世,現下已有了回音了。」

  「哦?取來我看!」高強登時將心事都放下來,接過捲軸打開一看:「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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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東南 第十七章 洞燭

  見那捲軸上寫的分明,這武行者姓武名松,元豐五年行第二,京東西路鄆州府陽谷縣人氏,上戶出身,白身無功名。

  高強將手中捲軸翻來覆去看了數次,幾乎要把這幾行字都背下來了,這才遞還給許貫忠,隨即問道:「除此之外,可有別樣呈報?」

  許貫忠自然搖頭,為了來回迅疾,這次是由蘇州府行文鄆州府調閱檔案,新任的蘇州錄事參軍張隨雲爽氣的很,在文書上加了六百里加急,州那邊自然也不敢怠慢,戶籍簿上查了備細便又用六百里加急送回來,哪還有什麼別樣信息呈報?

  高強摸了摸下巴,又咂了咂嘴:從這幾行資料上看來,自己在運河裡救上來、後來又被魯智深收為記名弟子、行腳頭陀的武行者,恐怕就是原先水滸中赫赫有名的行者武松武二郎了,景陽岡打虎、鬥殺西門慶、血濺鴛鴦樓等熱鬧情節在心中一閃而過,倒頗有些激動起來,倘若武松就在面前,衙內恐怕要上去緊握住那赤手斃虎的雙拳,說幾聲「幸會幸會」。

  只是轉念一想,自己來到的這個時空與水滸書中多有似是而非之處,況且這位武行者的出場也忒慘了點,寒冬臘月地掉在河水裡,身上還帶著病,若不是遇到自己這樣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一命嗚呼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又哪來以後的熱鬧故事?

  高強搖了搖頭,心說小說家言,果然不足為憑,現在歷史都已經改變了,區區一部水滸又怎能盡信?只是這麼一想,卻有件事更加好奇了:不知這位武二郎的大嫂是不是那位千古以下猶被人津津樂道的潘金蓮呢?自己來的那個時代,關於這幾位人物的影視小說漫畫等等故事可謂汗牛充棟、鋪天蓋地,有打倒在地加上一腳的,有另類詮釋胡編亂造的,更有大肆翻案戲說的,三男一女之間演繹出了無數悲喜劇,把人都看糊塗了,卻不知自己所在的這個時空會遇到怎樣的故事?

  他這裡呆呆出神,一旁的許貫忠可看得納悶了,只見衙內放下捲軸後就一直發愣,兩眼發直神色百變,一會是驚喜,一會是茫然,一會不以為然,一會心嚮往之,到最後嘴角更露出淫笑兩抹,短短瞬間神情百變,心裡不禁吃驚,連聲呼喚:「衙內,衙內!」

  高強這時正想到以前看過的某著名豔星所演繹的潘金蓮形象,腦中已有些飄然神往起來,被這一叫登時打斷綺夢迴神,搔搔頭皮笑了笑,心想眼前大事未了,自己卻能在這裡想些有的沒的,人的想像力涉及到這些八卦新聞時果然是十分豐富的……

  定了定神,便向許貫忠道:「這武行者既然是上戶出身,那公文上也未曾言及有甚作姦犯科之事,想來是個良善人家出身,且放下這事,由他與魯師父同住去好了。當務之急,還是現下東南局勢,貫忠可有什麼想法?咱們在龍游的那些籌劃可還能實行麼?」

  許貫忠沉思半晌,仍是搖了搖頭道:「朱緬此人,咱們以前並沒有加以留心,對其資料嚴重不足,目前所知的只有此人家財殷實,在東南一帶頗有勢力,其家人膽大包天,居然敢在鬧市殺人……」說到這裡,倆人忽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紀秋風!」

  高強擊節道:「正是!那朱緬這正是眼前現成的線索,怎地一時竟沒有想到?」

  許貫忠笑道:「非是衙內疏忽,只是原先都只記掛著明教之事,也沒把這朱緬放在心上罷了。現下方臘與朱緬既然有了合流的可能,那便要小心應付,同時下手了。」

  「說的是!貫忠,那紀秋風現在何處?」

  「當日因急著出發,沒顧上細審,龍遊行前已命人將此案移往張參軍處審理了,明日衙內徑往提審便是。只是有一件事,明日那明教石寶等得知衙內回府的消息,必定上門來商討事宜,衙內欲如何應對?」

  高強一怔,心說難道不是談如何開發銀礦麼?最多是趁機使些手段,將方天定給引出來,再看看要如何說服他與自己合作,瓦解明教謀反的計劃,怎地你又問什麼「如何應對」?不過他與許貫忠多日相處,知他能謀多智,這麼問話必是胸有成竹了,便笑道:「貫忠必是有什麼妙計了,何不直言!」

  許貫忠卻不回答,站起身來,幾步走到窗前,將兩扇窗格輕輕推開,一陣寒風直吹進來,高強機靈靈打了個冷戰,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精神倒為之一振。只見許貫忠負手對著窗外

  低的不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似的:「貫忠以為,方臘命元覺和他女兒在此與衙內商議,再命自己的妹妹去與朱緬接洽,自己兩方都不出面,卻又心存反謀,這幾點聯繫起來的話,那就只有一個結論:方臘並無誠意與任何一方合作,其根本目的還在於如何營造最佳的起事形勢,尋覓最好的起事時機!」

  高強一震道:「說來有理!然則方臘究竟是何圖謀?」不待許貫忠回答,他自己也已得了一個答案,驚道:「難道這一切都是方臘為自己起事所做的準備,他正一步一步地接近起事的目標?」

  許貫忠旋過身來,雙眼閃閃發亮:「不錯,正是如此!方臘當初謀劃起事時,並不知曉自己腳下就埋藏了大筆銀兩,然而卻仍舊信心十足,可知其反必有所恃,不待銀礦之開採而起,此其一:其二,方臘明知衙內你與其子方天定已訂交,並且在汴京方天定將此事託付於衙內,既然要來與衙內商議合作開發事宜,那方天定就是不二之選,區區口角又何至於如此嚴重,將這等大事都置於不顧?其三,朱緬雖是一方豪強,然而身家豐厚,無論如何不是謀反之人,方臘去尋他合作,倘若合作中途被發現了自己的圖謀,則純屬引狼入室,多此一舉。以宗作邑當日在幫源洞中所聽到的圖謀來看,方臘其人當得草莽英傑的讚譽,怎會如此不智?有此三疑,足證方臘其心不死,相反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劃反謀!」

  高強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許貫忠這番話說來簡潔,其實卻涵蓋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有關方臘的信息,頭緒紛繁蕪雜,一時理不清頭路,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忽地,腦中蹦出一個念頭來,忙問道:「貫忠,依你所言,那麼方臘派自己女兒來與我接洽,這本身就是個大破綻,方臘為何思慮不及此?」

  許貫忠點頭笑道:「衙內所慮甚是,只是卻忽略了兩點。其一,衙內來蘇州只是做個應奉官,掌管的是奉承事務,軍政一概不問,而方臘眼中卻盯著東南各地的大小文武官員,對衙內的重要性難免估計不足;其二,衙內難道忘了,自己在京中有個什麼綽號麼?」

  「綽號?難道是……」高強這才想起,自己那花花太歲的綽號可不是什麼光彩事,老臉不禁一紅:「這綽號與方臘有什麼關係?」

  許貫忠此刻的笑容已是頗為曖昧了:「那方金芝雖是山野女子,卻也是花容月貌,衙內在汴京時便曾見了,那方臘既然要與衙內打交道,想必會向手下打聽衙內的愛憎喜好,定然不會放過此節。以貫忠看來,方臘必定是以為自己派愛女前來與衙內接洽正是投其所好吧?又怎會想到這正是最大的破綻?」

  高強一臉的尷尬,沒想到自己這深惡痛絕的綽號居然也會有了好處,也不知該是額手相慶還是惱羞成怒,思前想後只有訕笑幾聲,趕緊跳過這話題了:「那方臘既然如此狡猾,必定還有厲害後招,然則計將安出?」

  許貫忠冷笑一聲道:「原本貫忠在龍游獻計分化瓦解明教,也只是求個善果,免得朝廷大動干戈,此間生靈塗炭而已,其實並無太大把握。只是如今看來,這計策卻又多了幾分把握了。衙內請想,方臘寧願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這裡來拋頭露面,也不願將自家兒子放出來,可見方天定與他必定有重大意見相左,很可能就是在這造反的要害問題上,倘若衙內能與那方天定見面,則要說服他參與衙內分化明教的計劃便又多了幾分把握。因此當務之急,還是要借明日與石寶等人的接洽將方天定引出來。」

  高強連連點頭,許貫忠這一步步推理過來,於蛛絲馬跡處覓得端倪,猶如抽絲剝繭般將原先隱在迷霧中的對手一點一點揭露出來,自己像在看偵探推理劇一般過癮,整個人完全就被領著走了。聽到這裡他忽地靈機一動道:「既然要引,索性來點狠的,明日衙內我就託病不出,完全由貫忠你去與明教眾人交涉,讓他們不得要領,再藉機瀉出本衙內其實是對方天定不出心存不滿,如此可好?」

  許貫忠拍手道:「衙內此計看似行險,實則其中轉餘地甚大,妙極!只是還有一件事,那方姑娘明日該當如何處置?」

  高強大笑道:「本衙內在方臘眼中既然是花花太歲了,這送上門的鮮花豈能讓她再飛了?自然是要扣下了!」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9
東南 第十八章 論棒 字數:3544

  日一早,高強便從銷金帳裡爬起來,收拾的渾身緊纏自往跨院的演武場而去。自從離京南下之後,他多日不曾早起習武,東跑西顛地忙個沒完,回來又是跟嬌妻蔡穎一夜銷魂,晨早醒來時就覺得渾身酸軟,身邊又是軟玉溫香的慵懶佳人,聽著鼻音呢喃,嗅著脂粉體香,險些就要爬不起床來,要來個「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衙內不出操」了。

  只是他畢竟心中有事,明知大宋目下文恬武嬉、歌舞昇平,心裡常常想起那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自己再不振作,這時局又指望誰去扭轉?只得奮起精神滾下床來,一面結束上下,一面第無數次地暗暗咒罵那位「悍然」跑路的前任衙內,丟了這麼個大包袱給自己背著,他卻跑去現代的花花世界逍遙自在,真是狡猾之極!單是如此倒也罷了,可惜自己多年苦心搜集的各種影碟畫刊,都便宜這傢伙了,一念及此真是五內欲焚,氣不打一處來。

  一面憤憤不平,嘟囓著「我怎麼就這麼命苦」,高強一面走進跨院。此刻天剛麻麻亮,本以為自己必定是比魯智深早到,可以小小表現一下了,誰知才到院門,就聽場中呼喝連連,兵刃掛風之聲呼呼作響,不由得心中大奇:魯智深怎地起這麼早?腳下便加快了步子。

  走進院中,高強一眼便看見練武場中一條大漢在那裡舞棍,起伏之間長髮披風,頭上一道金箍在晨光中偶爾閃亮,寒風中精赤著上身,一條直繫在腰間,露出上身虯結盤糾的塊塊肌肉,閃動跳躍間龍精虎猛,把一條哨棍舞得水洩不通,掛風之聲十丈之外可聞,偌大演武場彷彿都被這人的氣勢籠罩了。高強見狀不由讚歎,心中暗喝一聲彩:好一個行者武松!

  只見行者來回縱躍,越舞越是興起,舞到酣處忽地將棒往空中一舉,一躍起近丈高來,口中吐氣開聲,大喝一聲「叱!」一棒從空直砸下來,奇在竟無半點風聲,直到落地開花,整條棒子平平砸在地上,高強耳中才傳來「嗡」的一聲響,接著便聽見「砰」地一聲大響,震的耳膜裡嗡嗡做聲。原來前面的是哨棒破空的風聲,只因動作速度過快,風聲傳到這裡已延遲了好些時,高強想明此節,情不自禁高喊一聲道:「使的好棒!」

  聲出人驚,武松敢是使棒入了神,到這時才發現高強站在場邊,忙棄了棒來迎時,卻聽噹啷一聲,那棒已斷作兩截,一頭斷在地下,手中只持著半段,原來適才一擊之下,那哨棒吃不住力,已自斷了。

  武松尷尬一笑,將半截棒丟在地下,穿起腰間直搶前來迎,恭身長揖道:「恩公起的恁早,小可胡亂耍些棍棒,可叫恩公見笑了。」

  高強急忙攙扶,板起臉道:「行者這是說哪裡話來?那區區舉手之勞,本衙內早就說了不必放在心上,行者怎地又恩公相稱?何況座師魯大師收了行者在他老人家座前為頭陀,你我說起來也是同門之誼,如此拘禮豈不是反而生分了?如蒙不棄,不如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武松大喜,想不到這位太尉府獨子、又身居高位的小衙內如此平易近人,忙不迭地叫了聲師兄,高強自然不允,說道行者年庚大過自己,該當是自己叫武松師兄才是。武松哪裡肯聽?堅稱先入門為大,況且魯智深還沒有正式收自己為徒,如何當得起師兄這稱呼,再四推讓不肯,最後還是武松做師弟,高強做師兄,倆人揖讓一番,倒也兄友弟恭。

  高強心中暗笑,這武松果然是個直腸子的性情中人,誰對他好一點就對人死心塌地的服,原書中在滄州柴進府上三言兩語就被宋江收服了,十字坡前張青夫婦一番花言巧語也說的他感激,整個一個善良青年。自己既然知道了他的脾性,又對他有救命之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倆人敘了會閒話,便講起拳棒來。既然高強先入門為師兄,武松這厚道孩子便虛心向師兄求教,可惜這師兄拜師本是權宜之計,練武只為強身健體,整日價心思只在大宋政局上頭打轉,拳棒上頭是難得用心,叫他拿什麼來教給這位武師弟?何況看方才武行者耍這路棒,自己那點花拳竹腿怕是經不起這位打虎英雄幾下劃拉的,還沒開口心裡就虛了。

  高強正支吾間,就聽院門處一聲喝:「兩個笨鳥,直恁地愚鈍,這一路棒也耍不好麼?」

  高強心道謝天謝地,師傅你

  了,我這師兄也就沒必要硬撐了!趕緊迎上前去給魯,武松也過來拜見了,就便問魯智深自己使棒得失所在。

  魯智深哼了一聲,走到場中,拾起落在地上的那兩截斷棒來,看了看斷裂處,大搖其光頭,高武倆人趕緊跟上恭聆教誨,只聽魯智深對武松道:「論起你這路棒,習練了這些時日,好看便是好看了,上陣臨敵卻無甚大用,更經不得高手真章,可知是哪裡差了?」

  高強嚇了一跳,自己方才旁觀武松使棒,只覺威勢十足上下翻飛,週身上下不見半點破綻,最後那一下更是高山流水橫掃千軍般地犀利,怎地到了魯智深口中就一無是處了?等到將這番疑慮托出,魯智深卻不說話,到兵器架上取了同樣的一根哨棒,雙臂持在中段用力一抖,隨即大喝一聲,半空似打了個霹雷,一個長大身子騰起在空中,跟著身隨棒落,一棒直向地上砸下去,砰地一聲巨響,那地面上又多了一條深溝。

  魯智深收招站立,招手叫倆人過來,問可曾看出什麼門道來麼?高強盯著地上武松和魯智深砸出來的兩條深溝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不同來,忽聽武松訝道:「師傅,怎地你手裡這棒還是一根整的,徒弟的便斷做兩截?」

  高強聞言一哂:這還用問,自然是魯智深力氣沒你武二郎大……且慢,怎會得出這麼個結論來?簡直是有些荒謬了,魯智深倒拔垂楊柳,雙臂一晃何止千鈞神力,武松縱然天生神力也不見得能強勝他多少,又怎會差距如此明顯?

  卻聽魯智深哈哈一笑道:「正在於此!行者你舉棒落地之時,力貫雙臂,勁達棒頭,待棒頭擊地時有一股力道反挫上來,與你手力交迸於棒中,這區區哨棒自然應聲便斷,這便是用力不勻之故。若是遇到棍棒上的高手,兩棒相交便知你運力底細,只須幾下逗引,令你失了縱控之力,便可趁機斷你棍棒,勝負立時便見分曉了。」

  武松聽的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自小頑劣愛習拳棒,原以為自己力大身輕,使這路棒盡可會得天下英雄了,不想砸了一下地面就被魯智深抓住了破綻,眼前彷彿登時開了一片新天地,儘是自己原先模模糊糊、隱約察覺卻始終無法自悟的境界,忙跟在魯智深後面詢問使棒用力的技巧。魯智深便教他須得勁透棒梢運轉如意,中間不可有斷絕處,一面說一面比畫,武松連連點頭欣喜若狂,大有一朝得道之慨。。

  高強心裡卻想起另一件事來,水滸上武松醉過景陽崗,手上也提了一根哨棒,卻還沒打到老虎先自己弄斷了,迫得要用拳腳去跟那錦毛大蟲搏命,自己一直以來只道是武松喝醉了運氣不好,卻原來內裡有這樣的原由,竟是武二郎棍棒上頭工夫不夠啊!只是衙內的聯想能力極為豐富,這麼一來卻又生出個念頭來:現在武松可知道自己毛病所在了,倘若他日再單身遇虎,一根哨棒便了結了它,「武松赤手打虎」變成了「武松棍砸猛虎」,自己這可不又搶了施大爺的戲?不過來到這時代類似的事情幹了不止一回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吧……

  晨練既罷,三人出了一身汗,高強這段時日東跑西顛少了鍛煉,更是累的幾乎走不動路,魯智深看著直搖頭,說了些「拳不離手」的道理,高強垂著頭一一答應,拖著沉重的步伐回自己房去,武松自隨魯智深回禪房奉侍不提。

  回房梳洗一番,換過一身衣服,高強精神為之一振,正端著茶杯與蔡穎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笑,有使女來稟告,外面來了一個大漢和一位大和尚求見應奉大人,說是應奉大人的汴京舊識。

  這一聽就是石寶和鄧元覺了,高強早有準備,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揮手叫那使女轉稟許貫忠全權處理就是,料來以許貫忠之才,應付這兩位當不是問題。

  那使女領命去了,蔡穎在旁忽地「撲哧」一笑,向高強道:「高郎昨日會佳人也是要許先生作陪,今日佳人的親眷前來尋人也是要許先生應付,許先生一面要忙著應奉局的公事,一面要幫郎君應付這些瑣事,可真是這應奉局裡的頭號忙人呢。」

  高強訕笑幾聲,這裡頭的事情錯綜複雜,一時可還真不好跟蔡穎解釋,只得由著她誤會去了。只是提到應奉局的公事,他卻忽然想起,這一件事何不交給自家這才女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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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東南 第十九章 內審 字數:3606

  來高強聽了蔡穎這話,忽然牽動一件事,他上任以後間自貢花石,昨天晚間許貫忠臨別時候提了一句,效果看來不錯,入貢的花石林林總總加起來無慮百十本,上書自陳家中有珍奇花石卻無力搬運、請求應奉局派員去現場審查的更有數百本之多。只是他自公車到任後一門心思都放在應付方臘起事上頭,因此雖然出了招花石榜文,卻一直沒顧上組織起審查班子來,應奉局的那些胥吏辦事雖然還算麻利,不過要指望他們擔負起審查責任可就是天方夜譚了。

  本來這件事由許貫忠來主持是勝任愉快,只是昨日倆人商議之後,高強心中一股緊迫感越發強烈,方臘對於起事謀劃多年,現在又與一方豪強、手握杭州五千兵馬的朱緬勾結到一起,反狀雖還未顯,已教他心頭一直沉甸甸地,大有山雨欲來之感,許貫忠這樣的心腹之人自然片刻離不得左右,又怎能羈絆在這花石小事上?因此這花石審查之事竟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成了一件心事了。

  現在聽見蔡穎說許貫忠內外兼管無力分身,他便又想起這事來,竟突發奇想:何不就讓自己這位賢妻來主持一下?婚前就聽葉夢得沒口子地誇讚她是當今才女,說的秀外慧中錦心繡口、天上少有地上沒有,諒來這區區賞花鑒石必定難不倒了。

  他將這想法向蔡穎一說,只見眼前的雙眸立刻便亮了起來,卻隨即又暗淡下去:「高郎雖說對奴家信愛有加,要將這等要事交託給奴家,怎奈男女有別、內外有別,奴家縱然有心為高郎分憂,又如何能指望外情內達,又如何使內意外傳?此事恐怕難行,郎君這番期許,奴家只好辜負了。」

  高強一楞,心說這倒是個問題,隨即笑道:「穎兒卻是多慮了,這應奉花石的審查並非公務,並未限明什麼往來程序,更無須經手各地公人,何難之有?以為夫之見,穎兒只需制一方印,謂之『內審』,但有入眼的花石便於其報名帖上落印,如此漸漸積累,到臨起程綱運進京時再加應奉局的官印,這不就得了?外間胥吏只需見印行事,內外無須相通,更少了外間胥吏從中上下其手的機會,豈不善哉?」

  蔡穎聞言一喜,卻又搖了搖頭道:「郎君說道有多少應選花石都在人家內藏,奴家是婦道之身,怎能外出拋頭露面?仍是不妥。」

  高強見她已肯了,只在思慮些有礙事體,便又笑道:「這有何難?見今穎兒帶著有府裡來的心腹家人和使女,都拿來派上用場就是,若進獻之物足堪供奉,則無須外求;若需外求,則都用自家的家人使女使喚,對各州縣的行文都用內審和應奉兩個印鑒,穎兒只需各處驗看一下花石,事先叫當地公人和自家家人清場即可,也無須出頭露面。」

  蔡穎大喜,笑的臉上像要開出朵花來似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幾步走到高強身前。高強一笑,張開雙手便要來迎,誰知一陣香風過處,那杏黃衣裳的麗影從身邊一掠而過,只聽她連聲呼喚:「百合,紅藕,快來快來,把子鴻、旭揚兩位都管都請來,我有要緊事吩咐!」

  那兩個使女答應了剛去,蔡穎又返回身來向高強道:「官人可要將這內審的程序速速公告出來,讓局中大小胥吏盡數周知,否則奴家那印便是簽了也無甚用處……」話到此處卻頓住了,只見高強二目發直瞪著她,嘴巴張得合不攏,雙手猶自伸在空中,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蔡穎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眼中一轉便明白過來,嬌笑著上前挽著高強的臂膀,整個身子都帖了上去:「郎君啊,奴家得郎君這般愛寵,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一時間得意忘形,郎君可是上得朝堂、見得官家的人物,不至於如此大驚小怪吧?」說著把高強的胳膊搖了兩下。

  這兩下才把高強搖的回了神,只因他自從與蔡穎成婚以來,所見的都是一個十足的大家閨秀,當真出得廳堂入得閨房(廚房自然是不用下的了),端莊嫻雅溫柔貞淑,就連那次在船上為了小環的事吃醋也未見她做河東獅吼狀,這次為了一件花石內審的事居然會一下子這麼激動,就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由不得他不吃驚。

  回頭一想倒也尋常,這蔡穎每常與他在房中談經論史、臧否人物時,雖然不曾明言,心下卻常以生為女兒身為憾,空懷了滿腹經綸無施展處,現在陡然有了個一展才學的機會,正是心願得償,以至於激動的有些失態了,倒也是

  情。

  想通了此節,高強卻對自己這嬌妻更增愛憐,反臂將她攬在懷裡,伸指點在她鼻頭上笑道:「穎兒,為夫既然娶了你為妻,能見到你這般歡顏那就是為夫的好處了,何況穎兒是棄了閨中閒暇時日來為夫君分憂,為夫感激還來不及,又有什麼可驚怪了?穎兒只管放手做去,萬事都有為夫擔著便了。」

  蔡穎依偎在郎君的懷裡,仰頭看著那熟悉的容顏,聽著這樣溫顏笑語,眼前忽地模糊起來。她輕輕把頭埋在郎君的懷抱裡,聽著那一下下的心跳,雙手伸出去扣住郎君的腰,心中只覺有千言萬語,喉頭卻似哽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忽地抬起頭來,伸指在眼中抹了一下,笑盈盈地道:「郎君,奴家既是要為郎君在公事上分憂,這私房中恐怕有不便之處,郎君若要去小環妹子房裡歇宿,便自去好了。」

  高強打了個楞,心說敢情放手讓權還有這好處,不吃醋了?哪知這還不算完,下面的話才真正讓他大吃一驚,當場石化:「郎君若是要再收新寵入房,只須是郎君看的入眼了,也都納了來便是。」

  耳中聽著嬌聲軟語,鼻中香澤微聞,高強卻還沒有失去冷靜,他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女人是情緒化的生物,絕對不可相信一時衝動下說出的這種解放宣言,不要答應,要表忠心!」只是還沒等他說話,蔡穎似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附在他耳邊輕道:「像現在府裡的這位方姑娘哪,真是惹人愛憐的好女子,郎君其有意乎?再不然像郎君買回來教養的那優伶李師師,也是我見猶憐,知進退、明事理的好女兒,郎君既然愛她的琴藝歌喉,何不索性收了房?」

  「怎,怎可……」這可不是什麼表忠心的話了,高強驚得臉都白了,雙手扶著蔡穎的肩膀向後輕推,眼睛瞪的老大:「小師師今年才十三歲,如此嬌花嫩蕊,穎兒怎說到什麼收房的話?!萬萬不可!」開玩笑,雖說寡人有疾男人本色,蘿莉這種事情本衙內可做不出來!

  只是對方似乎更驚訝:「郎君說的這哪裡話來?本朝女子十三便可婚配,這是藝祖皇帝時便定下的規矩,怎麼不能收房?別說是這樣足齡的好女子了,本朝士大夫都喜好交接處子,各府中十歲左右便被破瓜的女娃真不知有多少,皆以為是無上養生之道,郎君是***場中的慣客,怎地不知?」

  「啊,是,是這樣麼……」連續聽到衝擊性的事實,本該令高強瞠目結舌,只是這問題卻涉及到他本來並不是這時代的人,高強登時忘了驚訝,腦子為了給自己圓謊而迅速轉動起來:「話雖如此,只是為夫有妻如穎兒足矣,何假外求?更何況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養生之道當應天合人,豈在於此末節乎!」指天誓日,慷慨陳詞。

  蔡穎雙手撐著他的胸膛,妙目圓睜看著他滔滔不絕說個沒完,忽地笑了出來:「郎君近來讀聖賢書,倒似頗有所得呢!只是也莫要想多少好事,府中若要收什麼姬妾,沒奴家點頭可一個也不許進門,郎君可也要記牢哦~~」

  高強忙不迭地答應了,暗暗佩服自己,幸好沒有聽信那些玄幻小說上的說法,堅定立場「心裡只有你一個」,現下出口的才是自家嬌妻的真心話了。適才?適才那只是她一時心神激盪,心情好而已,保不齊一轉身就後悔了,自己若是得意忘形地信以為真,恐怕日後就有的苦頭吃了。須知這話既然說出口了,就算她想反悔也沒個由頭,但心中卻又不甘,難免就會亂找由頭憑空生事,自己卻還不知其真實心意,這等啞巴虧吃起來豈不冤枉?

  夫妻倆正說的高興,門外有使女脆聲傳報:「應奉大人,張錄參在前院求見,說是大人請他帶個人犯來的。」

  倆人趕緊起身,各整衣冠,高強揚聲道:「書房肅客,本官少停便到!」這必是許貫忠叫人去提了那紀秋風來問話,不料張隨雲卻熱心,親自送了來。

  那使女答應了去傳訊,這邊蔡穎勻了勻粉妝,笑道:「郎君自去待客,奴家且將院中可用之人檢閱一番,待會再請許先生來詳細計劃,務要謀個周全才是。」

  高強點頭自向書房去,行間經過一片竹林,此刻冬去春來新筍出芽,一片溶溶綠意,看得人心中歡喜,他卻忽地想起當日在汴京太尉府中素手挽玉蕭、倩影倚幽篁的那一道嬌俏人影來,神思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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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東南 第二十章 刺客 字數:3508

  得書房,張隨雲帶了兩個差官已在這裡相候,高強趕罪,張隨雲還禮連說無妨。賓主客套幾句各自就座,便帶上那紀秋風來,甫一見面這人撲翻身便拜,只叫「二位青天與小人做主」。

  高強看這人雖然生的高大,撲在地下倒看著可憐,便叫起來回話,這人站起身來卻說不成句子,只一味囁嚅著,渾不似當日初見時滔滔不絕的模樣。

  高強眉頭一皺,回頭向張隨雲道:「之海兄,這人怎地語不成句,難道在錄曹處便是如此麼?」

  張隨雲一拱手道:「妙長兄,實不相瞞,這人自進了錄曹司便是如此,行止一切如常人,偏一到過堂時便這麼難言,十餘日來沒能問出一點端倪來,小弟也正在奇怪,怎地妙長兄當日命人解來時竟會附了那般一份口供?」

  高強一聽有趣,這竟成了扯皮了!看來張隨雲今日親自把這紀秋風送來,其中未必就全是一番熱心,倒有幾分相疑之意了。此刻眉頭一皺,想起一事來,忙問道:「之海兄,這人當日有一面小鼓隨身,不知現在何處?」

  張隨雲一楞:「妙長兄倒仔細,那小鼓當日初入錄曹司便被收了去,其人也曾幾番索要,小弟卻以為其中必有蹊蹺,一時不肯與他,要待查明其中曲直才行發還。妙長兄可知其中奧妙?」

  耳聽提到小鼓二字,紀秋風眼中陡現光芒,口中只道「鼓,鼓!」倏地跪倒膝行幾步,手向高強直伸出去,那兩個差官嚇了一跳,若被這人衝撞了上司,回頭可有得苦頭吃了,慌忙上前拉住他雙手。紀秋風雙臂使力掙扎不脫,仍舊連聲號呼「鼓,鼓!」

  高強看得不忍,又想起當日令他印象深刻的那一段道情「小人本,住在蘇州的城邊」來,暗忖難道這紀秋風非唱不能言?忙向張隨雲索要那小鼓,恰好張隨雲今日帶了本案諸般相關物事隨身,其中也有那面小鼓在,高強面上也不好推拒,當時撿出來給他。

  待得一鼓在手,紀秋風精神陡振,「蓬蓬」拍了幾下,高聲道:「小人鼓在手,口中便能言,青天若有問,敢言!」

  高強一聽,得,道情不唱,改三句半了!原來這紀秋風受朱緬手下追殺,連續多日躲在隱秘去處,難得與人說話,漸漸口齒不靈,家遭的冤屈編成了道情牢記在心,到後來竟是離了這面小鼓就說不出長句子了。再加上張隨雲過於謹慎,這位刑名主官的蘇州錄曹參軍竟到現在都沒問成案子。

  待全部案情聽完,張隨雲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朱緬鼠輩,爾小吏,如此殘民以逞,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本來嗓門就大,身材又高,這一怒更是聲勢驚人,卻不顧身旁的高強一臉尷尬,要知現下高衙內就是接了朱緬的班,做這「爾小吏」,這一句可把他也罵進去了。好在二人相交也非一日,張隨雲心直口快的脾氣他也明瞭,只不放在心上便了。

  不料這一喝卻喝出個意外收穫來,西窗下有人失聲驚呼,立時便被屋中人聽到了。高強心中一驚,西窗下是牆角,開窗透氣不行人的,現在這裡居然有人,那是非奸即盜了,當即大喝一聲:「什麼人!給我拿下!」

  兩名差官聞聲而動,從腰間拔出鐵尺來護在兩位上官身邊,臉上忠字當頭,口中大叫拿刺客,腳下全不見動窩。眼下分秒必爭,高強懶得跟這倆馬屁精計較,左腳起處窗格飛起,跟著左手在窗沿一按,人噌地便跳了出去,眼角恰好捉到一個青衣人影在壁角一晃。

  高強也沒什麼拿人的經驗,這當口不及思索,學著影視劇裡的台詞大喝一聲「站住!不許跑!」前面那人也是配合,一聽這話當然不會「站住」,相反跑的更快,高強一跺腳,心說敢情事到臨頭犯傻比抖機靈要容易的多啊,無奈喊也喊了,跑也跑了,腳下還得追,嘴裡閒著也是閒著,繼續喊吧:「賊人休走!」

  只是這一嗓子卻奏效,那人非但不再跑了,相反回頭向這邊來了,更從腰間摸出一把短刀來,面露獰笑。高強心裡打了個突,心說這架勢也不知是要生擒我呢,還是困獸之鬥?

  待看清那人面孔,卻是認識的,竟然就是當日引路直下龍游的那個胥吏!不過此人現刻早收起了恭順面孔,面露猙獰道:「應奉

  好耳目,好身手!小人今日眼見逃不脫了,只好勞煩做個屏障了!」

  高強把眼睛一張,原來張隨雲帶人已繞到了廊道上,正堵著那胥吏的去路,鼠入窮巷自然拚命,這是要劫持人質啊!白刃當前,衙內不由強笑一聲道:「想劫本應奉,爾有何憑借!」

  這其實是廢話,只想拖延一下時間而已,那人卻也不傻,仗著手中刀直撲上來,喝道:「就憑我掌中刀!」

  哪知錯有錯著,這一句倒提醒了高強,他右手一摁腰間繃簧,只聽嗆啷一聲,平地宛如起一道閃電,再聽「嗤」地一聲輕響,那胥吏手中已只剩了一個刀柄,大半截鋒刃都落在地下,高強手中一柄利刃光芒流轉,正是老爸高俅當日相贈的那柄大馬士革軟刀!

  此刻形勢逆轉,高強精神大振,忽然想起當日看過的一部電影,竟有心情調侃起來:「你的刀?比我這把如何?!」

  那人驚的呆了,「噹啷」一聲刀柄落在地下,雙膝一軟倒頭就拜:「應奉大人饒命!小人斗膽也不敢對應奉大人生甚歹念,這都是朱老爺的吩咐啊!」

  此時張隨雲幾人亦到,兩名差官如狼似虎,抖鐵鏈上前將那胥吏雙臂反剪捆了個結實,跟著取出鐵尺就要一頓胖揍,卻聽高強喝道:「且慢打!帶去書房中,我有話問!」這朱老爺三個字裡,可著實有些文章在!

  張隨雲趕上來,連贊高強智勇兼人,宵小鼠輩一喝喪膽,束手就擒。他是個直性子的人,高強這番表現實是教人心折,相比之下自己反應固然慢了,手下的表現更是不堪,因此也是語出至誠。高強聽的洋洋得意,倒沒忘了謙遜幾句:「之海兄過獎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爾!」

  幾人回到書房,應奉局其他公人都到,連正在前院接待來訪的石寶、鄧元覺二人的許貫忠亦撇下客人趕了回來:應奉局中出了刺客,這是何等大事!

  高強坐在書房中,一條條號令流水價發出:請陸謙都監率部五百人將應奉局四周都圍上了,內外一律隔絕,鳥兒都不許進出一隻;請楊志都監率部五百將應奉局內部各處道路門禁統統封鎖,但有走動者一律拿下了;知會蘇州獨孤寒知府,教各城門嚴查出入;內宅請自家師父魯智深和師弟武松鎮了門口,順便給夫人蔡穎報個平安,自有蔡家心腹家人守把內宅。

  號令傳出不到盞茶工夫,整個應奉局內外已經如一座鐵桶相似,真個如水洩不通一般。應奉局鬧刺客的消息一經³出,如陸謙、楊志這等一直跟隨高強的心腹手下自然個個摩拳擦掌義憤填膺,黨世英、獨孤寒等追著拍高衙內馬屁的大小官員更是比有人欺辱了他爹娘還要惱火,蘇州城內外大小官吏齊動,封街閉市鬧了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自然有猾吏裡正之流混水摸魚,這且按下不表。

  猶如颱風的風眼總是最安靜的,應奉局的書房內寧靜一片,高強端著個茶杯好整以暇地吹著茶葉沫,眼皮耷拉著聽各路報告,直到許貫忠進來稟告,說到各處佈置完畢,這才將茶杯放下,抬起眼來瞪了下跪的那胥吏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

  那人被高強天外飛來的一刀已奪了魂魄,耳中又聽得連珠價來報各處嚴禁盤查,心中早沒了半點期望,被這一哼早嚇得體如篩糠,連聲道:「應奉大人饒命,應奉大人饒命!小人實無歹意,是朱老爺子命小人在這裡觀察應奉大人所為,隨時稟告,決無加害之心!」

  高強哼了一聲,心說沒加害之心你掏刀子幹嗎?要不是本衙內還練過幾下子,這會不定刀架在誰的脖子上呢!

  不過這句話倒讓他有些疑惑:「朱老爺子?日前已知這朱緬三十不到年紀,稱老爺子多半是指其父朱沖了,這胥吏本就是應奉局的老人,跟朱家暗中勾結毫不出奇,只是眼下朱緬已經是家主了,這人怎地是朱沖的指使?再者,此人昨天才與我回來,當時全無異樣,今天就得了指令,這中間有什麼文章?」

  他思想一會不得要領,便看了看許貫忠,知道他心思細密,當可理出頭緒來。許貫忠微微一笑,卻不忙言,轉身出去,不一會提了幾個鴿籠進來,笑道:「朱清,這鴿子養的可不錯哪?」
wwon 發表於 2009-4-28 13:39
第四部 東南 第二十一章 詐病 字數:3562

  胥吏見許貫忠提了這幾隻鴿籠進來,便知機關看破,催問,一五一十地將其中原委都說了出來。原來這朱清是朱緬老爹朱沖的心腹,卻不甚受朱緬的器重,去杭州赴任時竟將他和其餘幾個老臣子給撇下了,只是他多年為朱家效力,心中記掛著老主子朱沖,倒也沒什麼怨言。

  等到朱沖與兒子在對待明教的問題上意見不和,他知道朱緬與明教勾結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高強,只是這位高衙內來頭大的驚人,當朝宰相的孫女婿,殿前太尉的獨生子,又哪裡是這麼好對付的?好在朱家盤踞兩浙多年,杭州與蘇州之間早有信鴿來往,趕緊一紙飛鴻傳書老臣子,叫朱清密切注意高強動靜。

  那朱清隨高強出訪龍游,昨日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將此行報於朱沖知曉,次日清早便得了回音,有一個蠟丸隨書附上,教務必親手送於高強本人。朱清不敢怠慢,打聽得高強正在書房會客,便趕緊揣了蠟丸來求見。

  誰知到此一問,卻知高強是在接見新任錄曹參軍、主掌本州刑獄的張隨雲,而且審的竟然是紀秋風一案!他是不明前後的,只知道自家老主人教他密切注意高強動向,現在這高衙內又在徹察紀案,想必是要對付朱家了,故主情殷之下,便悄然繞到西窗下來聽壁角,此後便被驚破行蹤,一刀成擒。

  一切說完,他從懷中取出蠟丸雙手奉上,許貫忠上來接過,看了看高強,見他並無異議,便一掌拍碎,從中取出一張字條來遞給高強。

  高強舉手接過,見上面寥寥兩行字:「恭請高應奉杭州一敘。」落款「老朽朱沖頓首上。」余外並無他言。高強將這字條反覆看了,再遞給許貫忠,一面聽張隨雲在那裡拍著桌子反覆問話,那朱清卻也反覆就那麼幾句,什麼「小人不敢加害應奉大人」「這都是誤會,誤會」等等。

  見問不出什麼新內容了,高強便教那兩個衙役將這朱清帶下去看著,將那字條給張隨雲看了,笑道:「之海兄,你如今主掌本州刑獄,這案子當如何處置?」

  張隨雲雖然直性,卻不是草包,見這情勢自然明瞭其中關竅,朱家與這位高衙內如何糾纏他是不管的,只是現在一件紀秋風案擱在心頭,又是職責所在,哪有不問的道理?

  「妙長兄,小弟主掌蘇州刑獄,這朱清對妙長兄冒犯之事乃是應奉局內務,妙長兄若要拿他治罪,只管一張帖子把人押了來錄曹司便是,小弟自然依法辦他。」話裡有話,意思就是如何處置你決定,反正這傢伙也沒真個掀起什麼風浪來:「只是紀秋風一案,朱家仗勢欺人,竟逼得一個好好上戶人家家破人亡,唯一的根苗也不放過,此種行徑人神共憤,這案子小弟必要一查到底!」張隨雲大眼瞪得溜圓,大有發上衝冠之勢。

  高強知他耿直,心下暗暗欽敬,只是這朱緬也不是這麼簡單的,若說你一個蘇州府錄參就能把他扳倒,恐怕也就沒膽量敢做出這麼大的事來了。何況現在朱緬又跟明教方臘攪在一起,他老子卻又傳了張條子來叫自己去杭州相見,這其中千頭萬緒,紀秋風的案子要如何「徹查」,倒要仔細參詳。

  他把這想法向張隨雲明言了,張隨雲雖然耿直,卻不是笨人,聽得內中牽涉如此之大,居然有人密謀造反,朱緬也參與其中,也吃了一驚,便問高強有何計較。

  幾人詳細商議一番,書房裡便傳出話來,說道高應奉受了賊人驚嚇,貴體有恙暫不視事,應奉局上下庶務由許貫忠代攝,花石審查由內府統管;賊人身份不明主使不知,由張錄參帶回錄曹司嚴審。

  既然花石審查由內府統管,一應胥吏便都圈到西園辦公,送來參審的花石都堆放在那裡,由各位經驗豐富的應奉局老胥吏整理登記,吃住都在一處,待今年花石綱起運之日才可放出。實則這卻是高強的封口之計,這班老吏之中難免有人與朱家還有聯絡,當此微妙時刻,情報上可是越嚴密越好,這借口光明正大,一個都推不掉。

  此令一出各吏大驚,無奈此刻應奉局內外都是高強的人馬,聽到衙內受驚染恙都是驚怒交迸,如楊志這等忠心之人更是捶胸頓足恨不能以身代。上峰既然如此,下面的官兵當然會看風角,各個把刀槍擦得雪亮,只盼著有個機會表現一番,現在有了命令下來,那裡還不雷厲風行地督辦?

  吏眼看白刃擁乎左右,甲冑耀於眼前,官兵的立功欲眼睛都紅了,哪敢牙崩半個不字?乖乖地都到西園尋處安身去了。

  張隨雲帶了那朱清回去,望大牢裡一關,只說是應奉局裡出了飛賊,正在傳書各州縣核查身份,又命人翻閱文書找些陳年積案出來比對,其實都是拖延時間,只教無人知道他下落便罷。這兩件事一辦,朱家的事就算暫時壓下了,眼下的重頭是如何將方天定賺出來,明教造反之事倘若不能分化瓦解,硬碰硬地打起來可就要出大亂子了。高強與許貫忠再對了一遍台詞,由許貫忠出去再行應付石寶和鄧元覺二人,至於高強現在已是病人身份,自然要教軟轎抬進內宅去修養。

  剛把高強扶上軟轎,許貫忠忽道:「衙內,方才貫忠依計要明教派方天定來才願相談,那石寶已有應允之意,卻要叫方金芝姑娘出去相見。貫忠想衙內有趁機扣下方姑娘的意思,正要砌詞應付,那石寶已頗有相疑之意,貫忠正有些招架不來,恰好遇到這刺客之事,於是藉機脫身。只是此番回去該當如何應對,還請衙內示下。」

  高強眉頭一皺,把眼睛望許貫忠一抬,心裡很是納悶:怎地到現在才來問這問題,難道不出刺客的話,你這就應付不了了?

  卻見許貫忠俊面上泰然不動,雙眼明澈,眨也不眨地與自己對視,高強這心裡就嘀咕開了:以許貫忠的才智,事事謀定而後動,決計不是這等無謀之輩,難道其中另有寓意?一時不得要領,當即將這皮球踢回去:「以貫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反正你許貫忠從頭至尾參與了我要對付方臘的圖謀,好歹算個軍師的角色,衙內我把這皮球踢給你也不好不接吧?

  許貫忠淡淡一笑:「衙內,此事不在貫忠而在衙內,貫忠言亦無用!」

  高強一聽有氣,敢情你這皮球又踢回來了!不過這時候也聽明白了,許貫忠大概是不主張自己扣下方金芝的,不過昨夜看自己興致勃勃的樣子不好攔阻,因此在這裡留了個退步,利用石寶的名義來向自己進諫。

  「貫忠啊,」高強幹咳兩聲,笑道:「倘若你覺得方姑娘不該扣下,那就明言便是,何苦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你我識於微時,又相交莫逆,難道這點小事都不能攤開了說麼?」

  許貫忠雙目一亮,扶著軟轎邊的手不由一緊:「衙內知我!貫忠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況且方姑娘蘭心慧質,衙內對他心動也是常理。只是眼下衙內正籌謀化解明教起事之事,望輕了說這也是敵我未明,怎能在這小事上增加明教的戒心?即便方臘有心以美色誘衙內,現下並未明言,衙內當示之以寬,就此扣下卻是不妥。這是公。」

  長長一串說下來,高強聽得老臉微紅,卻聽得這才是公,趕緊追問一å:「那私又是什麼?」

  「這私麼,衙內方圖謀害其親,勾心鬥角則可,始亂終棄則非,方姑娘年紀尚幼,看情形也未知其父反謀,衙內今日圖其美色,能定他日之鴛盟否?此豈大丈夫所為?!」

  高強差點沒找個地縫鑽下去,難怪你許貫忠要拐這麼大一個彎子來說這番話,這等於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臭罵「感情騙子」了!實在自己也還沒決定要如何對待方金芝,雖然美女當前心動難免,不過昨晚說出那話也是圖個痛快而已,可沒想到那麼遠。加上這幾日狀況迭出,高強腦子裡塞滿了事,要說是有心圖謀方金芝的美色,可真是冤哉枉也!

  「貫忠啊,此事前後你盡皆知曉,衙內我也無甚話好說,你只去請了方姑娘出去與石寶等人相見,任其來去自便,其中利害都由你斟酌便是,總要以東南大局為重才好。」高強無奈一笑,心說走了一個美女固然心痛,好歹江山為重,可別在心腹手下面前跌了身價,真正的人才哪裡願意跟隨一個沉迷女色之人?

  哪知許貫忠洒然一笑,又是一番言語:「衙內既然心中靈台澄明,貫忠也就放心了。方姑娘已差人去請了,至於此女的去留,貫忠敢說其必不去!之所以以此妄言進衙內,只是要提醒衙內一下,莫要把握不定做錯了事才好。時候差不多了,貫忠去也!」

  高強楞在那裡,眼睜睜看著許貫忠朗聲一笑,揮著袍袖往前堂而去,忽地失笑:「臭小子,原來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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