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3033
b84120296 發表於 2013-1-13 21:19
第八卷松山血戰 第441章 前沿

  皇太極端坐位上,環視屋內肅立眾臣,他首先將目光注視到錦州前線總指揮,瓖藍旗旗主濟爾哈朗頭上︰「鄭親王,錦州之事由你主導,佈置如何,你為眾臣說說吧。」

  一邊說,卻突然咳嗽幾聲,說來他本來有風眩癥、高血壓諸病,全國總動員後,他擔憂前線之事,一路騎馬急進。到達前線後,也顧不得休息,立即視察各地形勢,這身體,不免更差了下去。

  濟爾哈朗擔憂地看了皇太極一眼,恭敬應道︰「奴才尊旨。」

  他說道︰「諸位大臣王公,這次錦州之略,算八旗,外藩蒙古,高麗在內,我大清國一共出動二十五萬兵馬,連十二萬阿哈雜役,餘者各旗甲兵,未披甲旗丁,計有十三萬餘人。」

  「現錦州圍困,環城立了大營八座,鑿了三道長壕,佈置的兵馬,主要是安平郡王的瓖紅旗一部,和碩兄禮親王正紅旗一部,還有餘旗一些甲兵。計有旗丁一萬五千人,內甲兵一萬二千,又有兩萬阿哈雜役。祖大壽雖號城內有兵超過二萬,不過都是原各堡守軍,有戰力的,只是其本部數千人馬,一萬五千旗丁,連二萬阿合雜役圍困足夠。」

  眾人點頭,安平郡王就是瓖紅旗旗主杜度,他原來為安平貝勒,崇禎十二年後,他因功封為郡王。

  不過當年那場戰事,他麾下兵馬折損不少,雖然回國後,將很多旗下滿、漢、蒙等余丁,還有許多奴才包衣抬為旗丁,將各牛錄人口補齊,不過精銳的戰士不是那麼容易補充的。戰力下降不少。

  特別八旗滿洲正紅旗。當年連旗主岳托都被王鬥斬殺,損失嚴重,這戰鬥力。更是大大降低。

  所以未來乳峰山戰鬥,他們基本不參加,只負責錦州之事。

  而且二旗剩餘的旗丁。連同一部分八旗兵馬,還駐守在義州等地,負責監視三萬跟役屯田運輸之用,還有防護後路之意。

  鄭親王濟爾哈朗繼續說道︰「現我乳峰山,附帶松山堡東面的黃土嶺,東南處的松山,還有石門山,石家嶺,紫荊山。磨盤山,錦昌堡、沙河堡、大勝堡各處。駐守兵馬有八旗滿洲正黃旗、瓖黃旗、正白旗、瓖白旗、正藍旗、瓖藍旗一部兵馬,又有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大部。外藩蒙古,高麗軍一部。計有旗丁七萬人,內甲兵五萬八千,又有雜役阿哈約五萬,正面與明軍對決。」

  「餘者旗丁三萬,內甲兵二萬餘,阿哈雜役三萬,駐守在白廟堡,用來渡過女兒何,進攻杏山,截斷明軍糧道之用。」

  「不過哨騎回報,明軍在五道嶺等地大興土木,對後路防護甚嚴,斷其後路,不容樂觀。」

  他嘆道︰「洪承疇素來小心,明軍的戰力也比往年提高不少,我軍幾次設伏,如在杏山設伏,在松山設伏,都沒取得什麼成果。這次明軍兵威極盛,錦州之戰,需得謹慎。」

  聽了濟爾哈朗的話,眾人都是面有憂色,這次的仗不好打啊。錦州之戰,清國傾國而來,國內守留的,只是一些老弱殘兵,若一個不小心,就是滅國之禍。

  按八旗的編制,最小單位為牛錄,每二百人到三百人為一牛錄,父死子繼,兄亡弟代。當然,不是說一個牛錄就是二、三百人,而是說每一戶出一個壯丁,「丁」按古時的說法,就是16歲到60歲的成年男子。

  一般而言,一戶都有幾口人,內有丁數不等,有時二、三丁,有時五、六丁,視各戶男人的生育能力。所以清國每牛錄人口,有二、三百戶,一般在一千口到二千口人不等。

  在清國中,當兵的稱旗丁,分披甲旗丁,未披甲旗丁。暫不當兵的叫做「余丁」或者「閑散」,他們也可以跟隨出戰,作為跟役一種,地位高過那些奴隸阿哈們。

  每牛錄二、三百丁都是兵,可不可以披甲,就看各兵能力了。不過清國男子從十歲開始,每三年就有參加考試,達標就為守兵(步甲),享有軍餉,享有盔甲,隨後考核到馬甲,巴牙喇不等。

  各牛錄中,甲兵比例還是很高的,畢竟作為旗丁,成年當兵,他們從十歲起就考核,到十六歲,十八歲,二十歲還不能披甲,在週遭尚武的氣氛中,也太丟人了。

  只是此次錦州大戰,幾乎各旗牛錄下旗丁都有出戰,很多餘丁也跟隨出征,還有當年大量掠來的漢人等奴隸追隨,國內青壯一掃而空。若此戰輸了,對清國而言,確實是一場滅頂之災。

  皇太極點頭,對濟爾哈朗表示滿意,濟爾哈朗處世謹慎,為人沉穩,這番佈置,沒什麼缺陷,自己巡視乳峰山各處後,也挑不出毛病。確實老成謀國,值得自己信任。

  他說道︰「鄭親王親歷戰陣,躬冒矢石,決策於萬眾之中,此番佈置,肩弘鉅而不亂,朕很滿意。」

  他說道︰「各大臣也說說吧,明軍到後,如何迎戰。」

  皇太極長子,肅親王豪格對濟爾哈朗的話卻不以為然,他說道︰「南蠻子確實比以前厲害不少,不過又如何,在我大清鐵騎下,他們十萬,二十萬,也是大敗而歸的結果。明軍到後,到時結陣打就是,鄭親王說的話,未免太喪氣了一些。」

  豪格本來就善戰,廣有戰功,因功勛卓著不斷進封,又長期受到皇太極的寵待,勢力相當強大。他與睿親王多爾袞不合,近幾年多爾袞被皇太極連連打壓,氣勢矮了不少。

  此起彼落下,他更為勢大,在八旗王公大臣中享有頗高的威望,更得以統攝戶部。

  豪格素來輕視明軍,崇禎十二年時也未受什麼打擊,雖心下承認明軍今時不同往日,不過聽了濟爾哈朗的話。還是下意識開口反駁。

  看他傲慢的樣子。濟爾哈朗只是笑笑,不與豪格爭辯。

  濟爾哈朗沒有開口,皇太極卻臉色一沉。喝斥道︰「鄭親王盡心為國,所說言語,都是為我大清著想。肅親王怎可如此無禮。還不快快向鄭親王賠禮道歉?」

  豪格說道︰「是,皇上。」

  向濟爾哈朗賠了禮,不過面上還是滿不在乎的神情。

  皇太極對長子豪格相當寵溺,他登位後連連整死兄長阿敏與莽古爾泰,又不斷給各旗旗主小鞋穿,一切都是為了豪格。此時看到豪格神情,皺了皺眉,還是略過不表,不再提他對濟爾哈朗無禮之事。

  武英郡王阿濟格。也對豪格言語表示支持,他同樣對明軍輕蔑,現又與豪格交好——在皇太極授意下。豪格不斷拉攏多爾袞的大哥阿濟格。

  阿濟格這人脾氣粗暴。打仗厲害,對權術卻一竅不通。他一直對弟弟多爾袞取代自己為正白旗旗主不滿,豪格不斷示好下,他立時投靠了過去,豪格說的言語同樣合自己胃口,所以他立時站到豪格這一邊。

  皇太極看著這兩個粗線條之輩,只有嘆氣,今時不同往日啊,他們若還如此,清國精銳,將在錦州城下毀於一旦。

  阿濟格不要緊,自己的兒子豪格,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自己的苦心,未來是否會成為一場空?

  好在大臣英額爾岱這時出列道︰「奴才認為鄭親王說得有理,錦州之戰,需得謹慎。明兵甚多甚銳,不可速戰,否則萬一有失,為之奈何?所以奴才以為,可環松山而戰,步步依山險防禦,消耗明軍銳氣,待其食盡,當可挫其鋒銳,在事有功。」

  皇太極點頭,英俄爾岱向來受他器重,本身也很有才能,特別長於理財和外交,幾次出使朝鮮,都獲得圓滿結果,讓自己無後顧之憂,全力對付大明。

  此次朝鮮國出兵一萬,供應大量的糧秣,也是英俄爾岱努力結果。

  因為英俄爾岱的才華,所以皇太極特令英俄爾岱為戶部承政,擔任次戰大軍的錢糧總理重任,此時他說的話,也暗合自己穩重之議,他讚道︰「他塔喇承政勤於職事,真是老成歷練,當為眾卿之表率。」

  隨後皇太極目光望向正紅旗主代善,這個老不死的一直沉默,對代善,皇太極心下是忌憚的。

  這個老不死的雖退居幕後多年,然統兵出征 叱風雲三十年,在八旗王公中,資歷最老,地位最高,又有碩托、瓦克達、阿達禮、羅洛渾、滿達海等一大批封授王公爵位的兒孫,勢力龐雜無比,本身也有大貝勒之稱。

  崇德元年,迫於他的威望,自己不得不封其為和碩兄禮親王,雖多次打壓,代善也表示恭順老實,自居臣僚。不過內心深處,皇太極一直對其放心不下。

  他雖然越來越老態龍鐘,不過就是一直不死,皇太極內心的戒備,也一直不去,此時他淡淡道︰「和碩兄禮親王也說說,明軍到後,這仗要怎麼打。」

  代善咳嗽一聲,溫言說道︰「鄭親王軍略佈置沒有問題,我八旗大軍一居乳峰山,一居黃土嶺,一居毛家溝,就像幾把大鉗子,狠狠夾住明軍前往錦州的道路,阻止他們救援。」

  「各山壕溝石牆頗多,依著險要工事,定能大大消耗明軍戰力銳氣。又有白廟堡大軍,將來待明軍氣喪,就可以渡過女兒何,進攻杏山,截斷明軍糧道。我八旗軍長於野戰,到時明軍氣喪會戰,就能一鼓而勝,奠定皇上萬世不表的基業。」

  皇太極點頭,不置可否,最後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多爾袞。

  這個原來的睿親王,經自己幾次打壓,將其由親王降為郡王,又尋到他弟弟多鐸的錯,將其由豫親王降為貝勒,目前看來,他們老實不少,也屢次上奏提出自己的作戰設想方略。

  他說道︰「睿郡王也說說吧。」

  多爾袞恭敬道︰「是,皇上。」

  他說道︰「奴才贊同他塔喇承政的意見,明軍勢大,又兵威正銳,先避其鋒芒,用山險工事耗其銳氣是正舉。他們數十萬大軍。這糧草一天需要多少?若長期相持。怕明國之內非議立起,待其氣喪食盡,大清兵就有可趁之機。我國雖然糧草供應也難。不過上下一心,比起明國來說,我師優勢就多了不少。」

  多鐸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最近多爾袞活躍不少,對皇太極也表現恭敬。多鐸猜不透多爾袞內心想法,不過他向以多爾袞馬首是瞻,此時連連出聲附合。

  只有阿濟格哼了一聲,冷冷地看了多爾袞與多鐸一眼,對這兩個弟弟,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隨後各臣紛紛贊同,都言明兵甚多,如若速決。恐怕力有不及,採用環松山而營,以待食盡的戰術不錯。

  皇太極淡然聽著。心中己有定議。這時正黃旗巴牙喇 章京圖賴匆匆進來,言明人大軍己到。正源源不斷匯於松山堡旁。

  屋內騷動起來,皇太極冷哼一聲,眼中射出寒光︰「明軍終於到了嗎?各位臣工,都隨朕去看看!」

  ……

  眾人急急來到山城之上,該地山城選址極為適當,站在城牆上,松杏各處,一覽無餘。

  烈日下,騰騰熱氣上湧,讓視線似乎有點變得扭曲,眾人舉目往南看去,就見一片人海,正緩緩移動而來。

  明軍尚紅,松山附近,也是低矮山嶺丘陵起伏,所以這片紅色的人海移動時,在陽光的照耀下,便如波光鱗鱗的湖泊與海洋,一浪一浪的湧動。

  自皇太極下,眾人無不吸了一口冷氣,人言此次明軍兵威極盛,聽著還不感覺如何,此時親見,才發覺事實如此。此次的明軍,確實與往年不一樣,並不只是哨騎與濟爾哈朗等人隨口亂說。

  連狂傲的豪格與阿濟格也是啞口無言,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隨後又咬牙切齒,臉上神情猙獰。

  在這片人海前,是密密奔騰的哨騎與夜不收,他們吸引了山城眾人一會注意,隨後又將目光放到他們大陣上。

  看得出,明軍是齊頭並進,結陣而來,他們由無數的大小陣列合成,騎兵在前,步軍在後,都隨行軍鼓點有節奏移動。放眼望去,無盡的紅甲,無窮的長槍火銃,旌旗密密,真是大軍如海,似要要達天邊盡頭。

  他們越移越近,沉重的馬蹄聲,腳步聲,似乎山城上的人都可以聽到,震撼著眾人心靈。

  忽然皇太極目光一凝,就見一片晃動的海洋旗號中,幾面載於大車上的大纛旗分外醒目,有如鶴立雞群一般。

  他手一伸,一根千里鏡放在他的手中,沒錯,就是千里鏡。當年孔有德投敵,軍中有幾根佛郎機人使用的千里鏡,被他作為寶貝獻給清國皇帝。

  拿到千里鏡後,皇太極認為此為軍國利器,也派工匠仿製,並從大明境內秘密收羅。不過技術人才有限,大明也極力控制,所以打制收羅不多,有限的一些千里鏡,都作為珍貴器物,賞賜給旗中得寵的旗主王公們。

  此時皇太極持鏡眺望,他們中有千里鏡的,也有樣學樣,都往明軍陣地看去。

  皇太極看得清楚,明軍中,有四桿巨大並列的大纛旗,其中一桿略矮,餘者一樣巨大。

  這些大纛旗,都載於大車之上,用健馬拉之。大纛旗後,是眾多的大鼓車,此時鼓手正在敲擊,然後眾軍隨著震人心魂的鼓點前進,怪不得此次明軍軍陣特別不同,原來有這些大 車與鼓車之功。

  皇太極更死死看在一面巨大的浪濤日月旗上,便不說得到的情報,就是從自己第一感覺上,也知道這便是王鬥的帥旗。

  王鬥此人每每出人意表,他的大纛旗一出,便給人激情似火的感覺,就如他的靖邊軍一樣與眾不同。

  皇太極雙目銳利,此人,便是自己錦州之戰的最大敵人!

  不但皇太極,山城上有千里鏡之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注視在王鬥的大纛旗之上,個個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啖其肉。

  良久,皇太極嘆道︰「此次明軍確是勢大,與往日不同!」

  他心中複雜,崇德四年起,明國便大舉練兵,果然兵馬戰力顯著提高,相對之下,己方的清國,卻沒有這個財力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來要入主中原,任重而道遠。

  濟爾哈朗,阿巴泰,代善諸人也神情嚴肅,說道︰「人言洪承疇善於用兵,觀其軍陣行列,信然如此。加之有明國忠勇伯王鬥在,錦州之戰,我大清國不容樂觀,將士需有必死之心,方能得勝!」

  ……

  當日,明軍到達松山,與松山守將官兵,還有先前支援的山西總兵李輔明,寧遠總兵吳三桂匯合,隨後大軍紮營。

  松山堡的地形,是處於低窪地帶,本來松山堡東面十里的黃土嶺,還有東南幾里遠的松山山地,都是大軍良好的紮營地帶。

  不過這幾處現在都被清軍戰據,他們深營密寨,相互間形成密切聲援。吳三桂等人嘗試攻擊,都難以攻下,反而折損一些兵馬,便按兵不動,紮營松山堡外,靜待大軍來臨。

  此時大軍匯合,依洪承疇在杏山時的方略佈局,此時清人佈置實際,明軍步騎在松山堡與乳峰山之間,還有松山堡的東、西、北三面紮營,形成一個環松山城的佈局。

  明軍紮營後,陣營威雄,看得山城上的皇太極嘆服不己,洪承疇陣營嚴整,確是治兵有方。他們的佈置,毫無漏洞可言,整個防守部署嚴整,十分細密。

  此次明軍集師而來,確是大清國勁敵!

  大軍紮營,此時己是午後申時,大明各官將顧不得休息,冒著烈日,在護衛環護下,前往乳峰山諸地近前,窺探清人佈置。

  王鬥手持千里鏡眺望,看著乳峰山等地,良久,心中暗讚,八旗軍自老奴起,行軍打獵,冬則立柵,夏則掘壕,對挖掘壕溝可說極有心得。此次的錦州之戰,更將他們的挖壕才能,發揮得淋灕盡致。

  雖靖邊軍夜不收有情報傳來,不過親眼所見清軍挖的壕溝,王鬥還是嘆服。

  他們的壕溝,壕上有樁,樁上有繩,繩上有鈴,鈴邊有犬,條條防線佈置得十分嚴密。怪不得祖大壽被困錦州後,接連突擊多次,都衝不出清軍挖掘的壕溝防線。

  一次世界大戰的塹壕戰,也不過比這好一點罷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3:03 編輯

b84120296 發表於 2013-1-13 21:20
第442章 黃土嶺之戰(上)

  明軍紮營後,同樣在營地四周挖掘深壕,設立木柵。

  松山與乳峰山戰雲密佈,山上山下,皆是旌旗遍佈,充斥著濃濃的戰場氣氛。

  當日除雙方一些哨騎出來窺探,相互追南逐北外,大體無事,都在為面臨的戰事作緊張準備。

  夜幕慢慢降臨,雙方的軍隊,都開始生火造飯,明軍各大營地,大隊大隊的輔兵輜兵火兵們,也挑著自己水桶,到有水源之處取水。松山堡邊上,沒有明顯的大河流,不過處於低窪地帶,地下水資源還是豐富的,只要深挖水井,還是可以取到水。

  只是糧草暫時還好,十幾萬大軍的飲水問題,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奪到臨近河流地帶。

  人叫馬嘶中,各地一片忙碌,除了挑水造飯之人,還有龐大的車隊,連續不斷的從杏山等地往松山大營運糧。

  前線大軍的糧草供應,每天都是天文數字,所以就見從南到北的道路上,運糧的民夫,各輜重營的軍士,絡繹不絕。

  運糧的人中,同樣有靖邊軍輜重營的輜兵們,軍中安排,他們一部分守護長嶺山,一部分則不斷運糧,還有各樣物資等。一般先將糧草運到長嶺山,然後再慢慢轉到松山大營。

  王鬥靜靜站著,看著各地軍營先是喧騰吵擾,隨著黃昏臨近,各營鳴金吹角,放炮打鼓,夜巡、夜號、燈火、明暗一一申定,各營漸漸安靜下來,只餘刁斗梆鼓聲不斷傳來。

  最後各營的懸燈一一亮起,不論明清雙方,雙方營寨中,都是星星的燈光。隨著天色越暗。越覺燈火通明。從松山堡周邊到乳峰山上,更形成一片燈海,讓王鬥恍然來到後世的重慶。

  王鬥頂盔披甲。打著披風,臉上沒有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在他身後。護衛主將兼中軍官鐘調陽,右營大將鐘顯才,後營大將韓朝,炮軍營大將趙,騎軍營大將李光衡,尖哨營大將溫達興頂盔貫甲,同樣靜靜站著。

  只有輜重營大將孫三傑,此時身在長嶺山,卻沒有隨在王鬥身旁。

  各營大將身後。又有他們各營的千總,同樣嚴肅站立,隨王鬥眺望而眺望。

  終於。鐘顯才看看王鬥。忍不住問道︰「大將軍在想什麼?」

  王鬥轉過頭來,看鐘顯才兩個圓圓的大眼楮定定看著自己。笑了笑,說道︰「我在想,這天地之間,人文歷史易變,但山川河流,宇宙星空卻恆古不變。相對之下,人的生命太脆弱,太短暫了。」

  鐘顯才崇拜地道︰「大將軍說得太深奧了,顯才不懂。」

  韓朝沉聲道︰「大將軍說得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我等需以大有為之身,做些有意義的事,如此,才不至荒廢此生!」

  王鬥讚賞地看了看韓朝,這個當年的夜不收,靖邊墩一起的老人,顯得越發成熟沉穩了,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報負。他拍拍韓朝的肩膀,哈哈一笑︰「韓將軍說得有理啊,正因為生命短暫,所以我等才要想想,怎樣讓自己活得更精彩。」

  王鬥看向趙等人,笑問道︰「你們呢,有什麼理想?」

  趙沉吟道︰「末將別的不想,就想炮營中,來年能有糜爛數十里的大炮就好了。」

  李光衡道︰「末將希望將來騎軍十萬眾,南征北討,取敵酋首級如探囊取物。」

  溫達興這個粗豪的夜不收頭目也闡述自己的理想︰「末將希望,我營下的夜不收,將來東到大海,北到草原,西到沙漠,南到叢林,足跡能踏遍千山萬壑。」

  鐘調陽沉聲道︰「原天下太平,百姓安樂。」

  謝一科突然叫道︰「我永遠做我的夜不收。」

  眾人一起大笑,王鬥也看向謝一科,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最後王鬥看向鐘顯才,說道︰「顯才你呢?有什麼理想?」

  鐘顯才沉思良久,最後抬頭看向王鬥,說道︰「大將軍,末將願意追隨麾下,南征北戰,直到永遠。」

  王鬥鄭重頭,又看向眾人,微笑道︰「會的,我們都會有始有終。」

  他打量鐘顯才一陣,笑道︰「顯才啊,人言你特別愛好清潔,果然如此,剛洗過澡吧?」

  鐘顯才不好意思地道︰「兩天沒洗澡,都有味了,末將就取水洗了洗。」

  眾人嘖嘖道︰「才兩天沒洗澡就受不了,像我等七八天,一個月不洗的,怎麼過啊。」

  各人都向鐘顯才打趣,出征在外,確實不比東路營地,用水什麼極不方便。而且這大熱天的,又穿著盔甲,所以各人身上往往有一股濃重的汗臭味。不過眾人征戰習慣了,也不以為意,只有鐘顯才千方百計的,隔一兩天,就要洗一次澡,傳為眾人笑談。

  而且鐘顯才莫名其妙的地方還很多,好在與鐘顯才接觸多年,眾人也習慣了,誰沒有一些怪癖呢?

  算起來鐘顯才也有二十幾歲了,其早早成了親,然其妻孫氏卻一直沒有子嗣,鐘顯才也不願納妾,不過卻領養了好多個義子義女。

  眾人笑鬧一陣,王鬥看看天色,說道︰「走吧,進松山城去。」

  大軍彙集松山堡,薊遼總督洪承疇,招集各將總督行轅議事,時間定在戌時,此次軍議慎重浩大,各總兵麾下,千總及以上的人員都有參加。

  王鬥的營地在松山堡東面二里外,與他營地相臨的,還有大同總兵王樸,宣府鎮總兵楊國柱,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諸人營地。

  總督行轅設在松山堡內,王鬥以中軍大將鐘調陽留守營地,帶著各營大將,各營千總,護衛營戰士,一行人轟隆隆往松山堡南門奔去。

  新定營制後,各營麾下將官都有些變化。如韓朝營下千總雷仙賓、黃玉金、田志覺、謝上表幾人。鐘顯才營下千總陰宜進、田啟明、楊國棟、高貴幾人。

  雷仙賓、黃玉金,原本是韓朝部下隊官,現在二人成為千總。又成為韓朝部下了。

  至於田啟明與田志覺,原來都是保安州城千總田昌國麾下家丁,田啟明更是田志覺部內家丁甲長。現在二人卻平起平坐了。便如溫達興與溫方亮一樣。

  謝上表原來是吳爭春、沈士奇與鐘顯才等人上司,現在他們都成游擊、守備了,謝上表還是千總,還成為鐘顯才部下。世事之奇妙,莫過如此。

  不過能者上,庸者下,是靖邊軍原則,也不是單看其資歷的。

  幾個千總相見,不免相互打趣。開著玩笑,隨在各營主將身後,往松山堡策馬而去。

  可以看出。各明軍營地戒備森嚴。巡視的兵丁不斷,很快。王鬥等人就來到松山堡前。

  松山原本只是一個驛站,遼事起後,堡壘越建越大,越建越堅固,不過仍只有南門一門。

  此時松山守將,有松山副將夏承德,松山游營參將劉正傑,松山參將樊成功,城池守備尚譽第,城守坐營游擊葛朝忠。又有寧前道兵備張鬥,錦右管糧通判朱廷題諸人。

  現更有薊遼總督洪承疇入駐,隨同的,還有監軍各人,兵備各人,其下標營等,將一個不大的城池,擠得滿滿的。

  王鬥一行人到松山南門時,遇到王樸、楊國柱、符應崇幾個大將,他們身後,同樣聚滿了頂盔披甲的將官。眾人相見,不免寒暄一番,隨後結伴而行,一路上,神機營前營副將,還不斷向王鬥抱怨飲水問題。

  眾人進入堡內,松山堡建於低窪地,夏日還是涼快的,與大明別處軍堡一樣,風格就是樸實,厚重。城內各營房、糧倉、草料場、武庫、馬場是重,面向南門處,還佈滿密密麻麻的火炮,其中有紅夷大炮幾門。

  由於松山堡被清軍紅夷大炮打了多月,特別南門更是主攻重,此時城牆城樓上傷痕處處,儘是硝煙戰火的屢屢痕跡。

  總督行轅,就在原兵備府,靠近城池東面,眾人進入府邸。

  行轅大廳寬闊,一進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一陣涼意迎面而來,讓各人精神一振。

  上首與下面兩邊都擺滿椅子,還有幾面屏風,洪承疇督標營的親衛領著各人一一就座。

  先後的,薊鎮總兵白廣恩,山西總兵李輔明,援剿總兵左光先,山海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寧遠總兵吳三桂到達,身後都帶著大群大群的將官,各總兵相見,又是一陣寒暄談笑。

  王鬥仍坐右首第一位,隨後楊國柱,白廣恩,李輔明等人一一就座,餘下各人麾下的副將參將游擊,就沒有位子了,在各總兵身後一一站立,守備千總更不用說。只有符應崇代表神機營,在最後的末位,佔了一個座位。

  此次入援,各人麾下副,參,游,千總等官共有多少?加上遼東當地的將官,足有幾百人之多。隨著眾人一一就座入內,寬闊的大廳也似乎變得狹窄起來,觸目中,儘是滿滿的頂盔披甲將官。

  一直到戌時,喧沸的大廳才安靜下來,監軍張若麒,監軍王承恩,遼東巡撫邱民仰,還有諸多兵備,通判,同知等文官,隨在薊遼總督洪承疇身後,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可以看出,洪承疇精神很好,儒雅的臉上滿是笑容,他親切地向眾將問了好,入座後還吩咐侍從取出吳扇數百柄,廳中每個將官分到一柄。還端出冰鎮瓜果,每個總兵,兵備都有份食用。

  這是好東西啊,暑熱煩渴時吃塊冰鎮瓜果,真是享受啊。

  當下各總兵稀裡嘩啦吃瓜聲不絕,像白廣恩,李輔明,左光先幾個粗人,更連皮都吃個乾淨。

  看總兵們吃瓜,各人身後站著的將官們,只有羨慕眼熱的份。

  吃完瓜果後,洪承疇神情嚴肅起來,開始議事。

  ……

  「……奴賊情況己經很清楚,就是要依山險壕牆,消耗我軍戰力銳氣,所以,我們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清軍在乳峰山各處的佈置工事,明軍己經粗粗察明,雖說清軍哨騎攔截明軍夜不收偵察非常賣力,不過他們忘了靖邊軍夜不收中,廣泛裝備千里鏡等利器。

  此時的千里鏡,當然比不了後世,放大不了多少倍,不過幾里遠外的大目標,還是看得清楚的。

  清軍嚴密監控下,雖說明軍哨騎逼近不了多少近,不過他們粗略的佈置,靖邊軍夜不收還是查看清楚。此等要事,王鬥自然不會藏私,慷慨地與各位總兵分享。

  依夜不收的查探,清軍的土牆壕溝佈置,主要集中在乳峰山,黃土嶺各處,大多是那種兩溝三牆式,依著各山嶺層層佈置。

  壕溝與王鬥的壕溝都差不多,內都有陷阱尖刺,這明軍清軍都大同小異。

  他們的土牆石牆,當然不是王鬥那種矮牆,而是一種寨牆,類似一種小城牆,高約一丈左右。各處山嶺平緩處,寨牆高,如城牆那般,人可登上寨牆作戰,並設有多道寨門。

  險要處寨牆略矮,到人胸口處,守軍巡弋為主。

  這種寨牆算是主牆,主牆前面,挖有一道深深壕溝,使得寨牆事實上高約一丈多到兩丈多。

  在這種寨牆壕溝前面,每隔一段距離,又挖掘有兩道小壕溝。這兩道壕溝略淺些,約有八尺深,壕溝後或設矮牆,或在邊上佈置拒馬,打上木樁。木樁之上,則綁有繩索,繩上掛著鈴鐺,鈴鐺旁佈置大犬,這是防止夜間有人偷營襲壕。

  乳峰山,黃土嶺,都由大小眾多山嶺構成,沿著每道山嶺,頗多土牆壕溝。清軍層層設防,就是攻下一道山嶺,還要面對另一道山嶺,逼近到主峰之上,不知要如何苦戰。

  這只是乳峰山,黃土嶺,事實上,清人還在多地佈置防線,如松山嶺,毛家嶺。這些地方,一是臥蹋之側,一也是進入錦州要地,更別談過了女兒河,清人又如何佈置?

  眾人分享情報後,均覺虜賊佈置嚴密,要攻入錦州解圍,真是太難太難。

  不過錦州之圍需解,眾人爭議的焦,是先攻乳峰山還是黃土嶺?

  這裡面的觀分歧,分別以征虜將軍王鬥,寧遠總兵吳三桂為代表。

  吳三桂認為,錦州危急,自然需先攻乳峰山,打開進入錦州要道。

  他的觀,得到薊鎮總兵白廣恩,山海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還有遼東大將祖大樂,松山副將夏承德,游營參將劉正傑等遼東一派官將的大力支持。

  王鬥反對,他認為清軍在乳峰山佈置森嚴,清人的計謀,也是依山險壕牆消耗明軍銳氣,不能中了他們的奸計。

  他認為,錦州無憂,大可不必急於解圍,當務之急,是先掃清松山外圍威脅,如東面的黃土嶺,東南的松山嶺。掃除這二地,進可解松山之憂,遠還可以逼向小凌河,佔領小凌河堡,順著河道,攻擊錦州東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1:4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14 08:39
第442章  黃土嶺之戰(中)
  
  王鬥說道:「奴賊防守森嚴,難道我們就要去攻擊他們山險之處,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再說了,奪下黃土嶺,我軍還可以從側面威脅石山門與乳回峰山。且大軍駐於黃土嶺,日後從小凌河取水飲用就方便多了。我十幾萬大軍,光靠一些水井,日久深長,也不能解決飲水問題。」
  
  王樸連聲附合:「對對,我們不能被韃子牽著鼻子走。韃子重兵佈於乳回峰山,此為依險阻隔之計,我們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眾人一愣,有這個計嗎?
  
  卻聽王樸說得興奮:「還有這個飲水問題,和糧草一樣,是個關鍵。這松山堡邊上,缺少河流,我十幾萬大軍紮在這裡,區區幾口水井,將士們一天只能用一點點水,洗盥不用想,就是喝水,也是一點點。」
  
  他伸出小手指,示意這麼一點點:「這烈日炎炎的,小心有疫病啊。」
  
  廳內很多人都是響應,心有感觸,大軍紮營,確實水源缺乏,軍中將士,多有怨言者。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同樣附合,說道:「喲,忠勇伯與王總兵都說得不錯,這水啊,確實重要,所以先佔黃土嶺,是肯定的。」
  
  王樸對符應崇點頭,繼續興奮道:「還有一句話,叫臥蹋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這是宋高祖說的話,肯定沒有錯。離我們松山堡東南不遠,就是松山嶺,現在韃子兵駐在那邊,我大明官兵能許可他們在我們眼皮底下晃蕩嗎?定然是先滅了再說。」
  
  眾人轟然議論,幾百個官將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吵成了一鍋粥。此情此景,洪承疇依舊神情和藹,監軍張若麒則眉頭皺了皺,不過沒說什麼。
  
  卻見吳三桂不理王樸對王鬥微笑道:「三桂有一句話要請教忠勇伯,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鬥微笑道:「長伯兄請說,鬥洗耳恭聽。」
  
  王樸見吳三桂將自己甩到一邊,臉色變得難看,冷哼一聲,端起茶盞緩緩喝回茶。
  
  吳三桂道:「方纔忠勇伯言,攻下黃土嶺後,可以從側面威脅石山門與乳回峰山?依末將探知的情報,西石門那邊同樣駐守了奴賊重兵。現奶子城也被奴酋盤據,要攻進山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鬥說道:「長伯兄說得不錯,然相對而言,虜賊山險主力集中在乳回峰山西面進入錦州的要道上。西石門那邊兵力較少而且山勢平緩,利於大軍攻山。若攻入西石門便可順山嶺丘陵直達女兒河邊,威脅圍困錦州南面的虜賊大軍。」
  
  「兩害相權取其輕!從方略上來說,攻下黃土嶺後,我師可運作的得方就多了。東可過小凌河,西可攻石門山,不被韃子牽著鼻子走自在自如。」
  
  吳三桂啞口無言,洪承疇雙目閃動,也是讚許得點了點頭,當前而言王鬥說的方略是最實際的。監軍張若麒更是嘉許,遼東巡撫邱民仰也是連連點頭。
  
  宣府鎮總兵楊國柱沉穩得道:「末將附王將軍之意。」
  
  山西總兵李輔明也附意援剿總兵左光先,也認為王鬥說得很好,王樸與符應崇更不用說。
  
  連山海回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都有些搖擺起來,只有薊鎮總兵白廣恩大大咧咧道:「打乳回峰山是打,打黃土嶺也是打,還不都是一樣打。」
  
  此後廳內意見傾向於先攻打黃土嶺,松山嶺,不過如何攻打,各人各抒己見,又吵成了一鍋粥。
  
  微妙的是,雖然廳內有人奮勇想打,有人懷著心思暫不想打,不過似乎都沒人提議讓靖邊軍出戰。
  
  他們這種心理,便如少了王鬥不行,軍中有王鬥坐鎮,各人才心安。但又不想王鬥出戰,搶了他們的功勞,王鬥與靖邊軍效果,有點類似後世的核威懾,等閒不用,一用就是雷霆之擊。
  
  洪承疇對王鬥極為重視,視為軍中膽魄,自然也不想讓王鬥一開始就出戰。
  
  他嘆道:「依哨探回報,松山嶺之得,主要駐紮的是東奴鑲藍旗一部,正藍旗一部,還有一些蒙古騎兵,人數超過一萬,具體多少,也難以查明。」
  
  「黃土嶺之得,盤據了大量的八旗漢軍,擁有眾多紅夷大砲,鳥銃等火器,還有一些正白旗、鑲白旗的韃子。漢軍依山險而戰,韃子的騎兵,則從山上急馳而下,從側而擊。我大軍若攻黃土嶺,乳回峰山正面山嶺,松山嶺奴騎都會應和夾擊,又有石門山等得奴賊應援,頗為難纏啊。」
  
  眾人都是皺眉深思,兵備道蔡懋德在松山時日頗久,對當得得形瞭解,他獻計道:「洪督,可在黃土嶺與松山嶺之間平川挖掘壕溝,斷了兩得的聯絡。這樣二得不能連成一片,等若都是孤軍作戰。」
  
  兵備張鬥不同意:「就算松山嶺的奴騎不能支援黃土嶺,還有乳回峰山與石門山的奴騎,他們可斷不了。」
  
  蔡懋德說道:「確實,不過能斷一處是一處,總比他們三得,四得連成一片為好。」
  
  眾人點頭,只有如此了。
  
  經過爭吵,一直到深夜,洪承疇才定下攻打黃土嶺諸得的人選。
  
  由宣府總兵楊國柱,山西總兵李輔明正面攻打黃土嶺。薊鎮總兵白廣恩,寧回遠總兵吳三桂,應對松山嶺的清騎攻擊。大同總兵王樸,佈陣松山東北,防止乳回峰山奴騎,從北面方向,側擊攻山的楊國柱,李輔明部。
  
  山海回關總兵馬科,密雲總兵唐通,佈陣松山堡西面,防止奴騎,從西面曠野襲來。
  
  至於援剿總兵左光先,與忠勇伯王鬥作為援兵,試機各處作戰。
  
  韃賊在黃土嶺安排了大量的火炮火銃,攻打黃土嶺,需要大量火炮掩護,這就需要神機營出動了。符應崇拍著胸回脯保證,定然會給攻山的友軍,提回供最大的炮火支援。
  
  不過他的保證,自然不能讓楊國柱等人放心,洪承疇也不放心。對於打回炮,王鬥在大明自然最有發言權,所以眾人都迫切需要王鬥表態發言。
  
  王鬥卻在想一個問題,此時都是實心彈,不炸的,紅夷大砲往山下打,對密集的陣列,自然威力大。
  
  不過往山上攻,不能形成有效跳彈,這殺傷力,能出來嗎?清軍躲避在寨牆後面,命中率不說極低,殺傷效果差,大砲成為空設。而且還有仰角問題,山勢略高一些,仰射山嶺,火炮角度根本抬不到,無法炮擊。
  
  王鬥與身後的趙瑄交流一陣,在眾人期盼目光中,緩緩說出這個問題,一時洪承疇,楊國柱,符應崇等人都呆了。
  
  難道己方的火炮,要成為廢鐵嗎?
  
  王鬥說道:「也不然,神機營中,有大量的火箭車,還有眾多的神火飛鴉、飛空擊賊震天雷等大火箭。又有大批的穿山破得火雷炮,可擊毒彈,灰彈等物,介時隨軍出戰,定可大量殺傷賊虜,掩護攻山王師出戰。」
  
  當然,符應崇營中神威大將軍炮同樣要拉出,效果怎麼樣,到時打了再看。
  
  其實攻打城寨,大量的紅夷輕炮小炮,還有打散彈的佛郎機炮最好,近距離射擊,就是死神降臨。當年王鬥攻打岳托寨子,在自己火炮轟擊下,岳托的城寨,很快就陷了。
  
  當然,當年岳托城寨立於平野,又是木製結構,當時他們又沒有火炮火銃,這次的經歷,顯然與往年不同,要艱難許多。
  
  難道到時要自己靖邊軍炮營出動?王鬥心想。
  
  經王鬥提醒,符應崇拍腿道:「啊喲,我差點忘了我軍中的神火飛鴉等利器。」
  
  他嘻嘻大笑:「是啊,到時大批毒箭射回出,更有神火飛鴉、飛空擊賊震天雷、穿山破得火雷炮等利器,裝載毒物,灰彈等,飛入射於賊營內,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怪不得符應崇如此精神,他神機營中,軍士一色自生魯密銃,九頭鳥等大銃,三百輛火箭車,近千發的神火飛鴉等大火箭。又有神威大將軍炮二十五門——原本有三十門的,不過支援了王鬥長嶺山防線五門紅夷重炮,內青銅炮二門,鐵炮三門後,只餘二十五門了。
  
  同時符應崇還支援了王鬥大口徑臼炮五門,打十五斤炮子,小回口回徑臼炮二十門,打五斤,十斤炮子,都留在長嶺山防線。加之洪承疇支援王鬥的百子銃五十門,長嶺山防線,確實固若金湯。
  
  就算如此,符應崇軍中,還有五十門大口徑臼炮,近百門小回口回徑臼炮,確實本錢雄厚。
  
  見他如此表態,楊國柱,李輔明放心不少。
  
  洪承疇還決定,收集軍中庫存中大量火箭用來攻山,王鬥也決定支援楊國柱大量的毒彈,灰彈,用來攻打寨牆。
  
  王鬥又言各種小炮之利後,洪承疇又決定集合戰車,收集數百上千門佛郎機,百子銃等火炮協同作戰,以猛虎撲兔之威,源源不斷攻勢,定要奪下黃土嶺。
  
  王鬥說道:「諸位也不必回過於畏懼奴賊的紅夷大砲,只要抗過他們的射程,他們從山上往山下打,反而沒什麼用處。」
  
  他略略解釋了一下盲區的問題,山上雖然打得遠,但因為視野原因,只要衝過他們射程,反而火炮不能打到目標。
  
  王鬥一說眾人就明白,便如大砲架在城池上,不也如此?只不過盲區沒有如此之大罷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7-1-13 15:54 編輯

b84120296 發表於 2013-1-15 21:20
第442章 黃土嶺之戰(下)

  崇禎十四年八月三日,連續幾天,明軍大量建造攻山器械,比如車,尖頭轤,巢車,幔車,壕橋等物。這些器械,等若是攻城武器的翻版,只不過更輕便,更靈活罷了。

  除此之外,還大量雲集遼東守軍,各總兵麾下的車營,又集合大批的民夫,收集各處的獨輪車,雙輪車,長板車等,用來載運土袋土筐,作為將來填壕之用。

  大明龐大的人力物力,發揮出了積極的作用,大量的攻山物資,源源不斷彙集起來。

  明軍的意圖,清軍敏銳察覺到,這些天,往黃土嶺處調動的兵馬明顯多起來。他們的哨騎,也頻繁前往松山堡近處窺探,明軍哨騎精騎,堅決反擊,雙方展開一系列交鋒戰,松山堡周邊的火藥味,越發濃厚起來。

  與此同時,最後的攻山戰術,各官各將,也進行反覆的商議,其中不泛激烈的爭議。

  王鬥早在東路時,就有粗略的遼東地形沙盤圖,到達松山後,又經過這些天的勘測,各處的山勢地勢,描繪得越發詳細起來。靖邊軍的沙盤,洪承疇等人也是讚賞不己,有了精細的沙盤地圖,紙上談兵成為真正的可能與實現。

  清兵的防線很清楚了,他們的重炮,就是打十斤以上的紅夷大炮,部署在最山頂上,圍著一些墩台而設。打五、六斤炮子的火炮,佈置在中層。還有一些小炮,佛郎機炮等,佈置在前沿山嶺防線。

  然後這些火炮與壕溝土牆相配合,加上一些鳥銃弓箭等。每道防線,主要是漢軍與高麗軍持鳥銃三眼銃。正牌韃子兵持弓箭,盾牌大刀。作為其後肉搏之用。也不無作為督戰隊之意。

  似乎山嶺上,還有一些弩箭、投石機、灰瓶炮子等武器,看來黃土嶺的清軍。是將寨牆當城池守了。

  王鬥建議攻山時,隊列展開可以稀疏些,防止對方跳彈造成嚴重殺傷。若對方結陣逼來,就佈陣緊密些。

  這個很容易辦到,一般各軍結陣時,都以喇叭,也就是吹天鵝聲擺開陣列,每兵每隊間都有留出空地。

  凡喇叭吹單擺開,每一小隊相平距離一丈五尺,若再吹,就更松。或更密。疏與密,左轉右轉,單靠喇叭聲就可以辦到。當然。擺開的快與慢。也與各軍精銳程度有很大關係。

  王鬥這個建議,楊國柱等人當然沒有異議。

  王鬥還認為。大量的民夫車隊,攻山器械,車營火炮等,不必集於前軍,這些都是近戰利器,難以遠戰。

  特別車營的佛郎機等炮,你能一邊走動一邊開炮,還能打中目標敵人?那真是炮神附體,自行火炮降臨,攻到敵方寨牆前再出動好了。

  王鬥的提議,讓各車營將官鬆了一口氣,想起己方佈於前沿,在韃子炮火下行進,各人也有些發怵,忠勇伯的提議,再好不過。

  所以行在前軍的,便是各車營的輕式戰車,盡可能的掩護將士。可能的傷亡,也沒有辦法,目前的大明,還沒有能抵擋紅夷大炮的戰車,便是有,也沉重之極,難以推行。

  這點上,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山西總兵李輔明,都有考慮到,只是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打仗,就有傷亡,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過接下來王鬥的建議,讓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有些猶豫。

  王鬥的建議,就是神機營火炮盡可能推近,支援攻山的友軍。

  當然第一波攻勢,是先奪下清人第一道山嶺防線,那是以一些敵台,火路墩,寨牆組成的敵防。

  大明朝在遼東大造墩台,典型的三里一墩,五里一台,特別敵台,多是二層空心敵台。一般高三、五丈,周圍闊十二丈、或十七、八丈不等。中層空豁,四面箭窗,上層建樓櫓,環以垛口,多用大條石砌成,非常堅固。

  松山堡周邊山嶺,也有好多這種墩台,平日設百總,台頭不等。不過清軍圍困錦州,松山各地,松山堡附近的火路墩與敵台,早被清軍攻下,反被據為清人防線之用。

  進攻這道防線,神機營火炮,並沒有任何危險,遠遠轟炸便可,主嶺上的清軍火炮也打不到他們。便是打到,好幾里之遠,能有什麼威脅?

  不過攻下這道防線後,王鬥建議將攻山指揮部設在此處,神機營炮營,也可以佈置一部分在這裡。

  他說道︰「娘娘廟樓台,離黃土嶺不過二里多,主嶺之上,也有一個敵台,作為敵酋盤據之用。若設炮營此處,就可威脅射程之內的賊奴守軍,為攻山的友軍,提供最大援助。」

  當然,這裡有個問題,便是炮營推到此處,一路過來,就要面對山上清軍火炮的轟擊了。而且據在原東奴第一道山嶺防線處,還會與主山嶺的清軍展開炮戰對射。

  看看符應崇的臉色,王鬥安慰道︰「放心吧,他們打十幾斤炮子的紅夷大炮,最多打三、四里。不過三、四里能打到什麼?除非密集的軍陣,所以火炮一路行來,還是安全的。便是此處離山嶺二里多……他們火炮要打到炮陣,也難。所以神機營炮營佈置那邊無憂。再說了,神火飛鴉,臼炮等利器,上山後不佈置在那邊,也打不到賊人啊。」

  楊國柱等人極為心動,洪承疇撫鬚道︰「忠勇伯此議,大為可行。」

  看符應崇還在臉色變幻,王鬥說道︰「若事不可為,我靖邊軍炮營,會上來支援的。」

  靖邊軍的火炮,軍中紅夷六磅炮,可以打到兩里多,紅夷三磅炮,也可以打到近二里。推到該處炮陣,可以與清營中的紅夷十二磅炮爭雄。

  這樣,神機營前營副將。終於下定了決心。戰場打仗,想要軍功,怎能不冒點危險?拼了!

  ……

  最後的部署完畢。八月三日一大早,明軍攻山主力,策應大軍。攻山器械等,源源不斷彙集到松山堡東面曠野丘陵上。

  人叫馬嘶,哨騎呼嘯,鼓號之聲不絕,楊國柱的宣鎮軍一萬五千人大部出動,共計四千騎兵,八千步軍。

  這八千步軍都是新軍,個個神情嚴肅,一色雲翅盔。長槍兵皆著紅色齊腰甲,紅青交加,色感動人。火銃兵。持著東路精工鳥銃。全部穿著紅色棉甲,望之有若火雲。

  他的大軍。佈於大陣正前。

  山西總兵李輔明,也率著麾下大軍佈於楊國柱身旁,全部約有一萬餘人。

  他本部人馬約五千,其中騎兵三千,還有鎮內一些參將,游擊等兵馬,步騎三、七分,或四六分不等。其中一些人馬,當年還隨虎大威與王鬥並肩作戰過。

  或許到遼東久了,他們的軍馬打扮,有點類似遼東兵將。

  騎兵穿著內嵌甲葉的長身罩甲,有臂手鐵盔,步兵則頭裹折上巾,或戴紅笠帽,穿齊腰甲,短罩甲不等。這種短甲,基本內中沒有甲葉,只在表面釘些甲泡。

  寧遠團練總兵吳三桂,也領麾下人馬到達,在遼東,他節制的兵馬共有二萬多人,比遼東總兵劉肇基還多,其中更有家丁二千。按步騎四、六開,他的麾下,還有騎兵數千人。

  他從寧遠隨薊遼總督洪承疇出發後,留守部分兵力,不過此時在松山的兵馬,仍有近兩萬人。

  這次大戰,他也將人馬大部拉出,只餘少部分人守營,有總督兵馬,忠勇伯,左光先援剿諸軍看守松山內邊。還有馬科與唐通,部署在松山堡西面,王樸,部署在松山堡北面,當然無憂,前線兵馬,盡可安心作戰。

  此次大戰,吳三桂未必沒有立下大功的想法。

  他的兵馬,佈置在大陣的右側,又有薊鎮總兵白廣恩,率軍列於吳三桂身旁。

  同樣本部數千人,餘者為鎮內各副將,參將,游擊兵馬,共軍馬二萬。當然,他們軍中吃空餉,喝兵血是常態,事實有多少兵馬,這是各人機密,便是上官們,也識趣地不會去追根究底。

  王樸一萬三千人列陣大軍左側,王家在大同鎮素來富豪,不說他正兵營三千騎兵,便是麾下三千新軍,也一色的雲翅盔,長身罩甲。每個新軍還有馬騾,裝備之豪華,幾乎可以與王鬥的靖邊軍相比。

  當然,鎮內的將官們,就不能與王總兵相比了。

  這便是攻打黃土嶺,防護松山嶺清騎攻擊的明軍陣容,兵馬近八萬人。不說兵力一下全部投上,但盡可展開源源不斷的攻勢。由此可見,明軍奪下黃土嶺的決心。

  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也率神機營兵馬彙集到中軍大陣中。

  他的神機營,旌旗林立,盔明甲亮不用說。他們的裝備,更個個雲翅盔,長身深紅罩甲,精良臂手,腰上黃銅帶,擺處有包邊,膀處還挑起兩個鮮紅絨球,裝扮有點類似靖邊軍的甲等軍。

  手上持的,一色魯密銃,還是燧發的。

  京師子弟,當然重視外表,此次出戰,各人將自己的盔甲整了又整,擦了又擦,個個看起來更高大威武,衣甲鮮明。而且他們列成的軍陣,車陣,前後左右筆直一直線,論起軍容形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靖邊軍。

  其實神機營出征以來,一路上有人受不了苦,偷偷跑回去了,共散了好幾百人。不過堅持到這裡的,都顯出一些精悍之色,若能經歷戰火,未必不能成為強軍,恢復先祖的氣質雄風。

  神機營前營的三百輛火箭車,兩百輛載佛郎機的輕車,近千神火飛鴉等大火箭,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五十門大口徑臼炮,近百門小口徑臼炮也全部拉出,所過之處,引起眾軍的注目歡呼。

  全軍將士,都對神機營的炮火,充滿了期待。

  特別那些神威大將軍炮,門門沉重無比,每位需要壯牛十頭。十二隻。十五頭用來拉炮,那粗大的炮口,引起不少人敬畏。看這些炮。打十斤炮子只是等閑,打十五斤,打二十斤炮子也不在少數。

  它們大多是鐵炮。也有幾門是青銅炮,看那些壯牛拉炮吃力的樣子,所過之處,土地碾過深深的痕跡,就可以想像千里運炮到遼東,是何等的艱難。

  事實上,為了拉運這些火炮,一路上,神機營累死了不少牛馬。

  幾千神機營戰士只是正軍。其實為了供應神機營的輜重物質,從京師起,就有不少民夫拉驛跟隨。作為大軍的輜重隊。享受輜兵待遇。

  萬眾矚目中,符應崇領神機營戰士。彙集入中軍內,他也很享受這種注目,不時沖各方微笑點頭。

  中軍位置,忠勇伯王鬥,援剿總兵左光先,薊遼總督洪承疇,監軍張若麒,監軍王承恩己到。似乎被王鬥等人帥旗車刺激,洪承疇也打造了一輛大大的戰車,將自己大 旗掛了上去,洪字大旗,高高飄揚。

  此外,他們也有自己的元戎車,作為指揮與防護之用。

  除此,中軍位置還佈滿車營,內有各式戰車,獨輪的,二輪的,甚至還有偏箱車,那是戚繼光時代使用的戰車,車重就達六百斤。戰車上,佛郎機,火箭,滅虜炮,百子銃等小炮數不勝數。

  各樣攻山器械,車,尖頭轤,幔車等雲集,還有數萬民夫,拉著小車,上面放滿土筐沙袋,作為填壕之用。內又有許多人,抗著鋤頭鐵鎬,他們是準備挖掘壕溝的。

  大軍越集越多,人海鋪滿大地,晨風吹拂起來,就聞旌旗獵獵作響。

  此情此景,任誰都會豪情充溢胸腹,王承恩望著大軍,臉上滿是欣慰,口中不時喃喃自語什麼。

  張若麒撫鬚含笑,時而點頭,洪承疇在幕僚官員簇擁下,只是神情矜持看著前方。他身旁遼東巡撫邱民仰,輕聲與他說著什麼,洪承疇不動聲色,偶爾拈鬚微微點頭。

  各鎮總兵率領兵馬到達後,便前往總督洪承疇處報應,終於,各大出戰兵馬到齊。連綿不絕的軍陣一片沉寂肅然,就連那些挖填壕的民夫,被軍勢所懾,也個個靜默不語。

  偶爾幾聲馬匹嘶鳴,劃破了空寂的荒野。

  還是監軍張若麒哈哈一笑︰「王師雲集,定能旗開得勝,一戰而下黃土嶺。」

  洪承疇微笑道︰「張監軍所言甚是。」

  這時幕僚說道︰「吉時己到。」

  洪承疇點了點頭︰「吹號!」

  標營的中軍喝道︰「吹號!」

  「嗚嗚嗚,嗚嗚嗚!」

  中軍號角齊鳴,一陣令人熱血澎湃的氣氛蕩漾開來,全軍都看向中軍位置,微微騷動起來。

  洪承疇再喝道︰「擊鼓!」

  「咚!」

  中軍中,一輛鼓車中的大鼓敲響,渾厚的鼓聲立時傳遍四野,震人心神。

  「咚!」

  該鼓手再敲三聲,突然間,從前軍到中軍,從左軍到右軍,全軍鼓樂應和,篳、、齊響。

  洪承疇大喝道︰「出發!」

  策動馬匹,當先而出,隨後數萬大軍,隨著激情鼓樂,密密踏步行進。

  人海如潮,大地為之顫抖。

  看著大軍遮天蔽日的盛景,千軍萬馬齊進的壯觀場面。

  張若麒忍不住抬起頭來,仰天高吟,舒發自己蕩漾不休的豪情︰「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

  ……

  「明軍出動了,果然要攻黃土嶺!」

  乳峰山山城之上,皇太極與清國各臣,密切關注著明軍動向,千里鏡中,黑壓壓的明軍人海,順著山嶺丘陵,不斷起伏著,正往東面黃土嶺方向湧去。

  這幾日,哨騎不斷回報明軍詭異動靜,自己在山城上,也看到明軍大興土木,打造攻山器械,猜測他們要攻山了,就不知哪個方向。

  皇太極希望明軍攻打乳峰山,這樣戰事更易絞著。不料一大早。就見明軍聚於松山堡東面。心中有不好預感,猜測他們要攻打黃土嶺陣地,果然自己猜測成真了。

  看著下面人海移動。皇太極心中鄭重,明軍勢大,此次出動好幾萬大軍。黃土嶺的守軍,能守住嗎?

  ……

  靖邊軍右營後部乙總丁隊一甲。

  放眼身前、身後、身左、身右,甚至極目遠處,儘是無量盔甲與旗幟,有靖邊軍的,更多是友鎮大軍人馬。

  看著無數的人頭湧動,策騎馬上的甲長趙榮晟,遺憾地嘆了口氣,再看看友甲的賴得祥。羅良佐幾人,同樣面露遺憾之色。這次攻打黃土嶺,己方大軍。只是觀戰。助威,援助之用。並不參與攻山。

  這讓他失望,恨不得就己方靖邊軍很快上去攻擊,不過這樣一來,代表友鎮攻山失敗,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一時間,趙甲長心情複雜。

  激昂的行軍鼓樂中,王鬥也是策馬而行,他的身旁,大同總兵王樸不時抽吸著鼻子,難道他鼻子出現問題?再看看另一側,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則臉色有些古怪,有時猙獰,有時興奮,有時笑出聲音,有時則咬牙切齒在罵什麼。

  看這二人,王鬥搖搖頭,戰場綜合癥,這二人還不成熟啊。

  再看身旁不遠的宣府總兵楊國柱,他臉色平靜,只是一直眺望前方,或許對這個老將而言,打仗,只是稀疏平常之事吧?

  與王鬥一樣,各總兵此時都在中軍位置,隨在薊遼總督洪承疇身後,若到預訂戰場,就要率軍一一移向自己方位了。

  ……

  潮水般的大軍,堅定地湧向黃土嶺方向,王鬥看向東南處的松山嶺。他本來猜測,大軍行進途中,那邊的瓖藍旗與正藍旗清兵,有可能會從側面過來攔截。

  不過沒有,他們一直按兵不動,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終於,浩浩蕩蕩的明軍人馬,到達黃土嶺之前,可以看出,山上的清兵,己經在嚴陣以待。

  而到這裡,離黃土嶺清兵第一道防線,不過二里,悠長的號角聲中,洪流般的明軍大陣停了下來。

  洪承疇登上自己高大的元戎車,往黃土嶺,松山嶺方向眺望良久,隨後他看向王樸,儒雅的臉上滿是嚴肅,吩咐道︰「王樸將軍,攻山大軍的左翼護衛,就交給你了。務要攔截東奴可能的此處攻擊!」

  王樸在王鬥耳邊低聲道︰「看我的。」

  隨後高聲吼道︰「督師放心吧,末將率大同兒郎,一兵一卒,也不會讓韃子兵威脅到攻山大軍的左翼!」

  他一抖自己的披風大氅,藉著風勢,讓它高高飄揚,隨後一控韁繩,領著自己親衛狂奔。

  千軍萬馬中,他面沉似水,一路奔過軍陣,回到自己本部。隨後抽出馬鞍上的馬槊,猛地提韁,讓自己坐騎四蹄騰空,高聲嘶鳴,王樸高吼道︰「大同的兒郎們,隨我來!」

  呼應如潮中,大同鎮軍,滾滾向左面奔去。

  監軍張若麒,望向王樸離去的方向,贊嘆道︰「王將軍,真乃豪傑也!」

  洪承疇微笑點頭,眾官將同聲贊嘆,只有薊鎮總兵白廣恩,撇了撇嘴。寧遠總兵吳三桂,也笑了笑,低語了句什麼,王鬥看他的口型,似乎在說︰「就會裝神弄鬼。」

  隨後洪承疇看向寧遠總兵吳三桂,薊鎮總兵白廣恩,溫言道︰「二位將軍,大軍的右翼,就交給你等了,務要防護松山嶺的奴騎攻擊。盡可能的,掩護民夫,在黃土嶺與松山嶺之間挖掘壕溝,斷了二地之奴聯絡。」

  吳三桂鄭重道︰「洪督放心好了。」

  洪承疇對吳三桂自然放心,欣慰地點了點頭。

  薊鎮總兵白廣恩大大咧咧道︰「不就打韃子?督師放心吧,有我老白在此,挖條壕溝輕而易舉的事。」

  二人率領大軍,往南奔去,隨在二人軍隊後面的,還有浩蕩的民夫隊伍。

  隨著幾位總兵離去,此時軍陣明軍,少了不少。

  最後洪承疇對神機營副將符應崇高聲道︰「符將軍,你神機營炮火犀利,給我狠狠的炸。讓賊奴好好嘗嘗。我大明炮火的厲害!」

  他猛地轉身,指向山嶺處的清軍陣地,一雙眼楮。瞪到最大。

  符應崇胸脯拍得山響︰「洪督等著瞧好了!」

  他策馬奔到自己神機營軍士前面,高聲吼道︰「兄弟們,我們的先祖。當年隨太祖高皇帝,從韃子手上奪下江山。當年是蒙古韃子,現在是滿洲韃子,都一樣是韃子。我們就讓韃子好好看看,我們京師子弟,也是可以打仗的!」

  他怒吼道︰「大炮起兮轟他娘!」

  所有的神機營將士歡呼,看得洪承疇連連點頭。

  遼東巡撫邱民仰對洪承疇輕聲道︰「神機營軍心可用。」

  洪承疇說道︰「勛貴子弟,自有底薪。」

  ……

  神機營的了望手,手持窺筒。也就是千里鏡,對清軍陣地眺望後,選定了幾處炮陣之地。

  湯若望在崇禎七年。向崇禎皇帝獻貢望遠鏡後。當時政府就組織力量進行仿製。製造出來的望遠鏡,自然裝備軍中。神機營不用說,肯定是優先考慮的第一對象。

  他們手持的窺筒,打制精美,外表為精銅,閃閃發亮。

  神機營主要炮陣,佈置在一塊突起的丘陵高地上,正面對著清軍的娘娘廟樓台。

  那裡山勢平緩,將是攻山明軍的主攻地帶。

  而且此處離那一里多,符應崇欺負清軍第一道防線的小炮,打不到自己,就算主嶺上的大炮,離這三里多……也難打。

  不過以防萬一,安全措施還是需要到位。

  參觀長嶺山防線後,符應崇頗有靈感,指揮民夫,在大炮前面,還有兩邊,疊了許多麻布土袋。還有土筐之類的東西,形成垛口護牆,用來防護紅夷大炮的炮彈跳彈。

  此時中軍前軍大陣,便離該處不遠,洪承疇,監軍張若麒等人,還有王鬥,楊國柱,李輔明,各人麾下大批將領,都好奇聚在丘陵上,觀看神機營炮兵們的佈置。

  看到符應崇設立的麻袋垛口護牆,王鬥心中嘆道︰「這是典型的活學活用啊,誰說古人不聰明?」

  靖邊軍炮軍營大將趙,則看著那些龐大的紅夷大炮,眼中充滿渴望與嫉妒,恨不得將這些火炮,全部搶到自己營中去。

  不過他也看出了,這些火炮太過沉重,青銅炮還好,那些鐵炮極重,所以都用四輪炮架。發射需要在地上挖開一些坑洞,並且打樁固定,這樣火炮轉動自然非常困難。

  不過調角還好,同樣使用螺旋鐵柄,當然,炮手在轉動搖柄時會辛苦一些。

  技術迷趙陷入沉思,東虜己有四輪磨盤炮架,解決了火炮轉向問題,那四輪磨盤炮架,是什麼樣子呢?

  沉思中,神機營那些沉重的火炮,己經拉到丘陵上佈置好。該處高地,一字排開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三十門大口徑臼炮,還有一些火炮佈置在余處陣地。

  至於火箭車等,打三百步或一里,此時發射,卻不是時候。神火飛鴉等大火箭,也要看風向,否則射不過兩里,小口徑臼炮同樣射程不到兩里,就暫時沒有佈置。

  聽符應崇的安排,這些火炮分為幾個批次發射,務使炮火源源不斷,幾百年傳承,神機營戰術還是成熟的。

  這些火炮,每位都有好多個炮手,觀測手,裝填手,清膛手等一一具備。那些觀測手,盔甲華麗,一看就是勛貴子弟,因為言語舉止中,都有類似符應崇,陳九皋的味道。

  紅夷炮傳到中國後,大明認為紅夷炮觀瞄之術乃軍國秘技,只讓可靠的勛貴子弟習用,所以京營炮手中,多勛貴子弟者。

  炮陣一一布好,餘者神機營戰士,則列陣炮陣周邊,作為護衛之用,他們手持魯密銃,身前布著戰車,威風凜凜。還有大群拉炮的牛群,馬群,則聚在丘陵後面,無聊地發著呆。

  太陽慢慢升高,陽光照射下來,神機營的觀測手們,手持千里鏡,還有一種器械,緊張估算敵人的距離。

  那種器械,就是矩度,明人稱之為方器,一種銅質的正方板,板的乙丙與丙丁兩邊,各均分成十二等分。然後從甲點向各分點作一聯機,名之為度,每度還可依矩度之大小再加細分。

  除了諸多刻度,方器下方還吊一墜子,配合千里鏡使用,就可算出敵人距離。

  這些觀測手可能緊張了點,又或許技能生疏了點,好半天都沒有推算出清兵寨牆的遠近。

  紅夷大炮,其實不可預先裝填彈藥,因為你不知道目標的距離。而不同的距離,所用的發射火藥不一樣,所以需戰場臨時取用,這很考驗炮手們的精銳與合格度。

  看他們樣子,趙心中不屑,這麼簡單的東西,要算個老半天,還好不是雙方對戰,否則這些炮手不知死多少次了。

  不過再看看別人,便是薊遼總督洪承疇,都在耐心等待,絲毫沒有不悅神情。

  在大明朝,對炮營的炮手們,不論文官武將,都保持著極大的尊敬,認為他們很神秘。便如當時百姓對文人的尊重一樣,因為不普及,所以神秘。

  神機營的觀測手們爭議一陣,終於確定下來,觀測官喝道︰「賊奴寨牆,距離七百二十步!」

  立時此起彼落的聲音響起︰「距離七百二十步!」

  「銃高五分四度!」

  炮手們又使用圓器,也就是銃規,在弧上讀出炮管的仰角。

  立時有較正手,拚命轉動每炮後的螺旋鐵柄,調整起炮管仰度來。

  「距離七百二十步,銃高五分四度,用藥四斤八兩。」

  神機營炮手們大聲吼叫,讓營中沒什麼地位的裝填手快速裝藥裝彈,看得一干文官武將也緊張起來。

  一片吼聲中,各彈藥手快速從彈藥車中取出發射藥包,一一放入炮膛之中。都是棉布整裝,上面注有編號,用量多少,介到看編號取用便是。

  裝填手使用粗大的通條,將發射藥包用力推入膛內,又有傢伙使用尖利的鐵錐,從火門刺入,刺破內中的藥包。又有傢伙在火門上插上用紙加火藥做的引線。

  這種引線,若預裝日久必結,線眼生澀,若倒上散裝的引藥,起了大風,又容易被風吹走,真是兩難。

  最後各個裝填手們,抱著沉重的炮彈,使勁推入各炮炮膛之內。

  各門火炮準備完畢,神機營炮營準備完畢。

  陽光照耀下,神機營門門火炮閃閃發亮,對著黃土嶺的清軍陣地。

  而在他們身後,攻山大軍列陣丘陵曠野,天地一片肅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1:45 編輯

b84120296 發表於 2013-1-16 19:54
第443章 狂轟濫炸

  明軍的動靜,不論乳峰山城的皇太極,或是松山嶺與黃土嶺的清軍,都在鄭重關注。

  松山嶺的山頂,聳立著一個高大的空心敵台,圍繞空心敵台周邊,是密密的清軍營寨,壕溝深牆。山上飄揚的,也儘是藍色,或是藍色外瓖紅邊的旗幟。

  敵台上,兩桿巨大的織金龍 豎立,龍 下面,分別站立八旗滿洲瓖藍旗主,鄭親王濟爾哈朗,正藍旗旗主,肅親王豪格。特別豪格的織金龍 ,為王子樣的三尖龍 ,三稜火炎銀頂式,華麗非常。

  二人身後,還各立著旗中的巴牙喇 章京,盡掌旗中最精銳的巴牙喇兵,掌管看護龍 大旗。又有大批旗中的梅勒章京,甲喇額真等官將肅立,都隨兩位親王,往明軍陣地眺望。

  在這敵台的四周,還佈滿二旗精悍的巴牙喇兵戰士,各人一色明盔明甲,精良的甲葉外露,皆是厚實非常。前後胸口有巨大的護心銅鏡,後背上,插著耀眼的紅纓火炎邊旗。

  這些戰士個個高大粗壯,手上提著的,也都是沉重武器,不是重劍,就是大錘,或是長柄挑刀。身上的背的弓箭,儘是數石的強弓,數十步外,可透重甲。

  他們警惕侍立著,雖披著厚實沉重的盔甲,炎熱的天氣下,也是站立自己位置一動不動。

  濟爾哈朗與豪格,都有皇太極賞下的千里鏡,千里鏡中,可以清楚看到,明軍的炮營,即將對黃土嶺的守軍展開轟擊。

  收回千里鏡,豪格不悅道︰「鄭親王。你為何阻止我率勇士出擊?你看看明軍的軍陣。」

  他指著山下遠處。左上位的明軍大陣怒聲說道︰「若率數千大清鐵騎,從他們的後面,側面攻擊。定可讓明軍大亂,停止對黃土嶺的進攻。」

  濟爾哈朗苦口婆心勸道︰「肅親王,洪承疇用兵謹慎。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你看看他們右側,至少有數萬人守護。而且我松山嶺的駐軍,向與黃土嶺守軍連成一體,待黃土嶺守軍發出信號,我等再出擊不遲。我們也可以在明軍攻山疲倦時候,從他們側面狠狠一擊,現在遠不到時候。」

  豪格冷哼道︰「不到時候?看,明軍過來了。打著的旗號,是吳三桂他們吧?他們身後跟著那麼多民夫,是要在松山嶺和黃土嶺間挖壕?再不出擊。他們壕溝都挖好了。」

  濟爾哈朗還是搖頭︰「松山嶺到黃土嶺間地界寬廣。想要挖壕截斷,哪有那麼容易?肅親王。我們再等等,待太陽升高,他們疲倦不堪的時候,我們出擊,定能收到奇效。」

  任豪格怎麼說,濟爾哈朗只是謹慎頑固,豪格心中惱怒,卻沒有辦法。

  兩旗雖駐松山嶺,不過因為豪格性子莽撞,所以在皇太極的旨意中,松山嶺的戰略發佈,以濟爾哈朗為主。此時清兵軍律森嚴,豪格在八旗中再跋扈,也不敢違抗軍令父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濟爾哈朗油鹽不進的臉,豪格勉強壓下心中怒火,又舉起千里鏡,往黃土嶺處張望。

  看明軍炮營佈置好,豪格忽然有些興災樂禍,黃土嶺第一道防線,多是八旗漢軍與朝鮮軍駐守,他心中道︰「哈哈,那些漢狗與高麗狗要挨炸了!」

  ……

  此時黃土嶺之上。

  主嶺有一敵台,稱之為東嶺樓台,東嶺樓台為二層空心敵台,高五丈,周闊十八丈,建有箭窗垛口,環樓皆以大條石砌構。

  樓台之上,這邊的織金龍 更為眾多,有八旗滿洲正白旗龍 ,有瓖白旗龍 ,還有一些漢軍旗固山額真的龍 。這些龍 與滿洲旗主龍 相差不大,區別只在於漢軍有月,蒙古、滿洲龍 無月。

  除了這些清國旗幟,樓台上還有一桿高大的太極旗幟,那是朝鮮主帥的旗號,此時領軍的卻是朝鮮國議政府右議政金自點。

  朝鮮國議政府類似大明的內閣,設領議政與左右議政各一名,均為正一品,三大議政號稱「三公」、「三政丞」。丙子虜亂之後,朝鮮王朝親明的西人黨失勢,親的洛黨得勢,代表人物就是這右議政金自點。

  金自點身為右議政,加之女婿興安君李是中宗大王曾孫、光海君堂弟,外又有清國的支持,在朝鮮國內,可謂位高權重。

  此次錦州大戰,金自點認為是一個很好向清國表示忠心機會,自告奮勇率軍而來。麾下多朝鮮國的精兵強將,內有大將、副將、參將、正領、副領多員。

  與大明類似,朝鮮國也是文貴武賤,軍人在朝鮮國內,並沒什麼地位。領軍的大將李仁瞻雖然同為一品大員,卻被金自點呼來喝去,當奴才一樣使喚。

  金自點此時年在五十許,相貌清逸,身上穿著一品大員的朝鮮官服。這官服與大明官服頗為類似,不過腰帶提得很上,與朝鮮國的女人裙子一樣。

  他的身旁,站著一些國內幕僚,個個穿著袍服,腳著棉布軟底高腰靴,頭上戴著大簷帽,又有一些武將相隨。

  與眾朝鮮官將一樣,眼下的金自點非常著急,只是眺望山下遠處的明軍陣地,隱約可以看到,他們的炮陣己經立起,就要開炮了。而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自己麾下兵馬可不少。

  與之相同著急的,還有漢軍旗幾個固山額真,如正白旗固山額真石廷柱,瓖紅旗固山額真劉之源,正藍旗固山額真祖澤潤,瓖白旗固山額真吳守進幾人。

  明軍就要攻山了,己方也應該開炮吧。

  不過他們著急沒用,因為黃土嶺主事的,是八旗滿洲正白旗旗主多爾袞,瓖白旗旗主多鐸。 便是饒余貝勒阿巴泰,說話份量都比他們要高。

  聽著各人急叫。望著山下的明軍。多爾袞卻不動聲色,只是問身旁的孔有德︰「恭順王,我大清的神威大將軍炮。可以打幾里?」

  孔有德的正紅旗兵馬,並沒有布在黃土嶺,不過他的一部分炮兵。佈置在這裡。他關心自己的火炮,聽聞明軍攻打黃土嶺,就匆匆忙忙趕來了。

  孔有德看了石廷柱幾人一眼,心下冷哼一聲,他與尚可喜,耿仲明幾個新投清國之人。與石廷柱,馬光遠等老投之人矛盾不小,漢軍旗中,新舊之爭同樣激烈。

  不看石廷柱臉上哆嗦的橫肉。孔有德說道︰「可以打到四里。」

  多爾袞眼前一亮,隨後又道︰「可以打中目標嗎?」

  孔有德凝神細想良久,搖頭道︰「難。如果三里之內。有些把握,餘者不過空射罷了。」

  石廷柱對孔有德怒道︰「恭順王。還沒開打,你就說沒把握,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打炮,自家的兄弟挨炸嗎?」

  孔有德皮笑肉不笑道︰「老石啊,三里之外,炮營沒有把握,那是在浪費子藥!」

  石廷柱還要說什麼,多爾袞一擺手︰「不要浪費火藥炮子,待明軍進入三里之內,再開炮。我軍寨牆堅固,明軍要用炮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石廷柱無奈,只得道︰「是。」

  惱怒地看了孔有德一眼。

  金自點心中著急,不過還是奉承多爾袞道︰「睿郡王明見萬里,此為老成謀國之言,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

  多爾袞哈哈一笑,說道︰「右議政千里來援,定使清、朝兩國情誼,更近一步。」

  此時他們說的都是漢語,朝鮮國上層,以說漢語為榮,清國上層,也多會言漢語者,畢竟他們以前是大明的統治部落之一。

  且滿洲語言語低俗,極難學會,否則不會到清季中後期,就會者寥寥,差點絕種。所以此時清國漢、滿等上層交流,或與朝鮮國等官將通話,多用漢語者。

  看金自點與多爾袞言笑晏晏,石廷柱低聲罵了一句︰「高麗狗,馬屁精!」

  金自點身後的朝鮮官將聽到,無不色變,金自點卻若無其事,面上帶著微微的笑容,一副儒雅風範。心中卻輕蔑罵石廷柱道︰「胡狗,盡去中國衣冠,金錢鼠尾,箭袖胡服,犬類爾,豚尾奴!」

  對中原大地,朝鮮國君臣內心是複雜的,政治上,他們不得不臣服滿清,不過在文化上,他們又對漢文化充滿仰慕。

  明朝滅亡後,朝鮮上下視當時的清國臣民為大國奴,清國奴,胡虜之地,自家則以小中華自居。當年袁世凱出使朝鮮,也被明成皇后閔妃罵為胡狗。

  此時的金自點,就是這樣矛盾心理。

  在多爾袞強壓下,黃土嶺的清軍,眼睜睜地看著明軍豎起炮陣,忐忑不安等待命運的道來。

  ……

  「南蠻子就要攻山了,都給本甲喇精神點!」

  一個四十餘歲,身著精良白色瓖紅盔甲的甲喇章京,沿著娘娘廟樓台往寨牆處巡視,不時沖牆後的漢、朝守軍怒吼。

  這甲喇章京大餅臉,塌鼻子,臉上有幾道疤痕,容貌頗為醜陋兇惡,卻是當年進攻舜鄉堡的八旗滿洲瓖白旗甲喇章京顏扎。

  他的身後,跟著大群精銳馬甲,個個明盔暗甲,臉上濃濃的戾氣與驕橫之氣。

  又有幾個牛錄章京,其中一人臉上乾瘦,留著兩撇鼠鬚,卻是麾下牛錄章京鈕咕祿,另一人則是牛錄章京寧爾佳。

  他們這個甲喇,當年進攻舜鄉堡損失慘重,甲喇內的巴牙喇,精銳馬甲兵損失頗多。雖然後來阿巴泰攻打了舜鄉堡,也證明顏扎甲喇實有武勇之稱,不過他們損兵折將,沒受罰己經很好,就不要想陞官了。

  崇禎十一年清軍入寇,顏扎這個甲喇並沒有隨之入關,清軍以軍功為尊,沒有打仗,就無法獲得軍功,提升自己的官位。

  所以這麼多年下來,王鬥從當年的防守把總升為左都督。大明總兵。獲得忠勇伯的伯爵位,這顏扎還一直是甲喇。他甲喇下的鈕咕祿,寧爾佳更不用說。也一直是牛錄章京。

  好在這次錦州之戰,顏扎同樣隨軍出戰,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他的甲喇又恢復往日雄風。顏扎自然雄心大起,想在錦州之戰中,立下大功,提升自己的官位。

  守護娘娘廟樓台地段的,除了顏扎這個甲喇的清軍外,還有漢軍正白旗一個甲喇的兵力,朝鮮軍一個參領的兵力,共約四千軍士。他們守護大約兩里長的寨牆壕溝。

  不過守牆主力,主要是漢軍正白旗與朝鮮國的士兵。顏扎這個甲喇,則是督戰使用,而且在明軍攻入寨牆後。作為肉搏之需。

  順著起伏的寨牆。土牆石牆後面,不斷可以看到手持鳥銃與三眼銃的漢軍與高麗兵。只有少部分人持盾牌大刀,弓箭長矛。又有人使用弩箭、投石機、灰瓶炮子等武器。

  特別朝鮮兵們,更是使用投石機的主力。

  又有孔有德烏真哈超的炮營,順著山嶺防線,在一些寨牆有利地形處,佈置了一些紅夷三磅炮,佛郎機炮不等。特別娘娘廟樓台上,更佈置了四門的紅夷三磅炮。

  這些軍士,漢軍與滿兵打扮沒什麼區別,甲兵一樣身著棉甲,漢軍正白旗的披甲軍士,就是一色白色的明盔暗甲。

  至於那些朝鮮兵,他們的盔甲,極像八旗盔甲與大明盔甲,盔頂也是尖尖的,頗似避雷針,只不過盔上的桿是三叉的,而明清頭盔則是單根的。當然,清軍盔甲來源於明軍盔甲,清、朝雙方,其實都深受中原文化影響。

  這些朝鮮兵將,高級點的武將,多著鮮紅長身棉甲,還在甲的兩膀與上身處,嵌上不少鐵葉,甲葉密密麻麻,有如勛章一樣掛滿。若普通些的士兵,則穿著短身棉甲,同樣顏色鮮紅,只在衣面釘著銅泡,內外都沒有甲葉。

  甲喇章京顏扎一路巡視過去,以主人姿態,對身旁的漢軍與朝鮮軍呼喝咆哮,不時踢打幾下。

  被打罵的人,或是敢怒不敢言,或是乖乖順服,此處漢軍旗的撥什庫,牛錄章京,又或是朝鮮軍中的副尉、參尉等軍官看到,也當沒看到,他們可不想為一些小兵,得罪這個八旗中的正牌韃子頭。

  一個朝鮮兵被踢了一腳,心下憤怒,在顏扎大搖大擺過去後,用高麗語嘀咕一聲︰「野人!」

  顏扎猛地回頭,一瞬不瞬看著他,他臉上的疤痕抖動,讓他看起來更為兇惡醜陋。

  ……

  明軍陣地中,所有人等待
  符應崇應道︰「是!」

  一擺手,威風凜凜地道︰「開始試炮!」

  一個炮手點燃一門打十二斤炮子的大炮引線,所有人神情緊張,一齊注目那嘶嘶冒著火花的火門引線。

  引線冒著火花,嘶嘶燃燒著,猛然火門火光一閃,接著一聲巨響,粗大的炮口噴出大片濃厚的硝煙。火光中,炮身劇烈的一震,一顆大大的黑色鐵彈衝出炮膛,往遠處的清軍陣地快速飛去。

  一時明清兩方,都看著這顆炮彈的飛行方向與落點之地。

  ……

  顏扎陰沉著臉,用滿語問這朝鮮兵︰「你剛才說什麼?」

  他身後的馬甲兵們,同樣用殘忍的眼神看著這兵。

  那朝鮮兵嚇得魂不附體,慌忙跪了下來,一邊用高麗語大叫什麼,一邊連連叩頭,很快便額上鮮血淋灕。

  旁邊的朝鮮兵都看得面有悲憤之意,兔死狐悲之感。

  看這些人的臉色,牛錄章京鈕咕祿皺了皺眉,看那些朝鮮軍官看過來,臉上頗有不悅之色。他摸了摸自己兩撇鼠鬚,勸道︰「顏扎大人何必為一個小奴才動怒?眼下明軍攻山在即,理應和氣為上……」

  正說到這裡,忽聽明軍陣地一聲炮聲,炮彈轟隆而來,鈕咕祿尖叫一聲︰「明軍打炮了!」

  慌忙將自己的身體,躲藏在石牆之後。

  如風吹麥穗般,寨牆上所有漢軍。朝鮮軍。滿軍,盡數慌忙躲避。連甲喇章京顏扎,也顧不上那無禮的朝鮮兵。敏捷地閃到石牆之後,將身體緊緊靠在牆上。

  卻聽那炮彈尖嘯而過,越過山嶺寨牆。往嶺後下坡地而去。

  轟的一聲響,激射在坡下一塊土堆之上,激起好大片泥土,最後滾滾跳跳,順著坡地往下滾,停留在一座石屋前不動。

  這山嶺後的位置,也建了一排排的石屋木屋,作為該處守軍屯兵藏兵之處,大部分被顏扎部下佔據。還有許多跟役包衣的居所。

  看明軍火炮沒有威脅,寨牆上歡呼一片。

  那甲喇章京顏扎放聲狂笑,指著明軍炮陣罵道︰「哈哈。漢狗的大炮純屬扯蛋!」

  明軍這發炮彈打得娘娘廟樓台處守軍大起信心。各樣的歡呼聲,笑罵聲不絕。各樣的歌謠還唱鬧起來。

  正當他們慶祝時,神機營的炮陣又調好了炮度,更仔細的對準黃土嶺清軍陣地。

  符應崇沉著臉,又揮了揮手,他的中軍吹鼓手,吹響了尖利的天鵝聲。有若閃電雷鳴,幾個炮陣,第一波火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濃密的白煙,大股大股的噴騰而出,覆蓋了前方的炮兵陣地。

  如此巨響,驚得丘陵後的牛群馬牛一陣嘶叫,連後方的明軍大陣,都起了一大陣騷動。洪承疇等近距離感受火炮之威的人等,更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紅夷大炮,如此威勢。

  娘娘廟等寨牆處的清軍笑容僵硬,看著不知多少顆巨大的炮彈衝自己而來。

  「啊!」

  很多人放聲尖叫。

  「轟!」

  一顆十餘斤重的大鐵球呼嘯而來,激射在一處寨牆之上。

  這處寨牆為石牆,只是用石頭堆砌而成,與城牆的堅硬度絲毫不能比。

  巨響聲中,石牆轟隆隆倒塌,該地段躲藏的幾個朝鮮兵一下子被埋下面。

  他們是蹲立的姿勢,各樣石頭當頭翻滾下來,他們只及發出絕望的尖叫,就被壓成肉團,只餘悶響與哭嚎,還有內臟與鮮血不斷從石頭堆中流出來。

  甲喇章京顏扎飛快朝樓台奔去,這些石牆土牆,太不安全了,還是樓台內好。

  他敏捷地奔跑著,雖然身上穿了幾層甲,不過他還是跑得飛快,在他身後,各牛錄章京,還有那些馬甲兵們,也是隨大人們膽戰心寒奔跑。

  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傳來,聽起來像是水壺開水燒開,而且沸滾得不得了的時候,讓人聽了心煩意亂,恨不得將耳孔塞緊。

  這聲音是前還是後?顏扎還沒肯定,轟隆隆,巨響聲中,顏扎身後的石牆突然炸開,一顆二十餘斤的大鐵球,帶著席捲一切的氣勢,破牆而出。

  瞬間,它將幾塊大石頭擊成尖碎橫掃,造成虎蹲炮的效果。

  噗噗噗噗噗,各位大人身後的瓖白旗馬甲兵們,身前或身後,或頭上,激射出一股股血霧。他們身上精良的盔甲,也擋不住這樣的石塊尖碎激射,當場就翻滾了六、七個。

  轟!二十餘斤的大鐵球沖炸石牆,強勁的衝擊力,使得該段石牆盡成紛飛的石塊。很多人未被碎石射中,也紛紛被大石塊擊中,如麻袋一樣,姿勢各異的摔滾出去,盡數口噴鮮血,骨折聲大作。

  甲喇章京顏扎撲倒在地,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擺在他面前,那人頭頭盔掉落,露出腦後細長的金錢鼠尾豬尾辮,他的雙眼瞪得大大的,滿是恐懼與不可思議。

  顏扎覺得這人頭有點熟悉,仔細想想,不是自己甲喇內以悍勇聞名的馬甲兵蔑爾乞?

  這蔑爾乞人頭邊上,還橫著一根手臂,也不知是誰的。

  忽然顏扎感覺頭盔上不對,伸手一拉,扯出一大堆大腸小腸,是誰的?

  人頭與腸子,見多識廣的甲喇章京顏扎不以為意,忽然感覺自己屁股不對,難道自己屁股少了一塊肉?

  也沒事,大清國勇士,八旗滿洲的甲喇章京,屁股上少塊肉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就算裡面裝了塊小石子,也無所謂的很。

  又聽明軍陣地傳來尖利的天鵝聲,甲喇章京顏扎一個激靈。飛快跳起。朝樓台處奔去,他身後跟隨的人流,比先前少了不少。

  剛回到敵台內。就聽炮聲震耳欲聾,又一發發炮彈呼嘯而來,霹靂般爆響聲不絕。激射的大鐵球不斷砸在防線的石牆,土牆上。轟隆隆倒塌聲不斷,不斷有娘娘廟樓台附近的寨牆被擊中。

  這些土牆,石牆都頗為簡陋,只要擊中,無有不倒塌者。

  土牆還好,石牆被擊中,就是一場災難,炮彈帶起一陣陣石雨。橫掃周邊的守護清軍。慘叫聲,驚呼叫,清兵們亂成一片。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特別漢軍與高麗軍。他們投清前,多見火炮轟炸對方。己方挨炮的次數少,對躲避炮彈,完全沒有心得。他們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只是團團亂竄,卻又感覺找不到安全的地方。

  甲喇章京顏扎驚魂未定,他躲避在敵台內安全的地方,感覺有大鐵彈不斷轟擊在自己敵台上。轟隆聲中,整個敵台似乎都在劇烈抖動,碎石與濃濃的灰塵不斷掉落下來,砸在他的頭盔上叮噹作響。

  還好,這明人修建的敵台堅固無比,炮彈的轟擊,還不至於讓敵台垮塌。顏扎呼了口氣,這時他才注意到身旁人等的樣子,個個灰頭土臉,很多人身上鮮血淋灕,也不知道哪裡中招了。

  特別那牛錄章京寧爾佳,左臂空蕩蕩的,斷折處,白森森的骨頭露出來,上面還有些許殘留的紅色肉絲。

  寧爾佳不住哆嗦著,他捂著自己斷臂處,額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掉落下來,原來剛才的手臂是他的。

  敵台內所有人呆若木雞,包含原來待在台內沒出去的漢軍甲喇章京,朝鮮軍的參領們。明軍的猛烈炮火,讓他們一下子蒙了,順著甲喇章京顏扎的目光,這時他們才注意到牛錄章京寧爾佳樣子。

  各人大呼小叫︰「寧爾佳大人受傷了,快給他包紮。」

  又有人注意到顏扎的屁股︰「啊,甲喇大人的屁股受傷了,快快救護……」

  ……

  神機營炮陣中,各炮的炮手在火炮發射後,立時用打濕的羊毛木棍清刷炮膛,就聽水汽的絲絲聲響不斷,氣騰騰冒出來。

  清刷炮膛後,裝填手又填入新的發射藥包,同時一名炮手的大拇指按在火門上,防止氣流倒灌引燃未淨的餘燼。又送入鐵彈壓實,在火門處安上新的引火藥繩,準備瞄準射擊。

  由於四輪炮架打樁固定,所以火炮後退較少,再次瞄準較位頗為容易,而且火炮分為幾班發射,較準就更容易了。

  符應崇咆哮道︰「狠狠炸他娘的!」

  尖利的天鵝聲中,明軍炮兵陣地又發出震耳欲聾的火炮聲音,濃煙密佈,大顆大顆沉重的鐵彈呼嘯而出,衝向了清軍陣地。

  甲喇章京顏扎怒喝道︰「又來了!」

  這波的明軍紅夷大炮,使用群子,每大彈一個,伴著十幾個小彈,聲勢更為浩大。炮彈呼嘯而來,劈頭蓋臉砸在清軍的防線前後,顏扎就聽到土石不斷垮塌的聲音,還有防線中許多清軍的尖叫與慘叫。

  轟的一聲巨響,一處寨樓直接被明軍炮彈擊中。

  這寨樓土木結構,下面設有寨門,上面可以盤據一些人員守衛,這類寨樓,防護鳥銃與弓箭沒問題,但在二十幾斤重的炮彈轟擊下,偌大的木石結構竟然瞬間坍塌。

  上面的清軍,與下面躲藏的清軍,在尖叫聲中,全面陷入土堆石堆中,被全體活活埋葬,內中怕難有幾人可以活命。

  轟!一顆大鐵球破開一道土牆,塵土飛濺中,夾著大股的血霧,一個清兵當場被打成碎肉,泥土夾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肢體亂飛。

  還有數人撲倒在地,個個灰頭土臉,身上滿是泥土血肉。一個漢軍下半身斷裂,他遠遠的摔在寨牆外,卻一時不死。他痛苦地在地面爬行著,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哀號聲。

  轟!轟!……

  大小炮彈亂射亂跳,一些炮彈落在主牆前的壕溝矮牆中,略略跳動幾下,就一動不動。

  一些則越過寨牆,激射向嶺後的石屋木屋帳篷,將一些石屋木屋打塌,給那邊的跟役輔兵們帶去陣陣尖叫。一些倒霉蛋被炮彈帶中滾中,斷手斷腳,拚命的向身旁人慘嘶呼救。

  嶺後,兩個瓖白旗的馬甲兵,一前一後,手按腰刀,在一處木屋前昂然而立。

  炮火面前如此鎮定,讓一干驚慌逃竄的跟役們都看得佩服不己。

  不過慌亂中他們沒有注視到,這二人口中咕嚕咕嚕冒出的大量鮮血。卻是一發炮子射中該處木屋,一桿尖利的木棍,從他們身後激射過來,從背後將他們串成一串,二人就這樣站著慢慢死去。

  甲喇章京顏扎,他從敵台箭窗兩邊看出去,蜿蜒的壕牆中,自己的防線己經一塌糊塗,多處的土牆石牆倒塌,甚至有幾門火炮被擊中,零件散落一地。

  牆後的士兵們,不是心膽俱寒,到處亂跑,就是面如死灰、眼神呆滯。很多人或茫然不知所措的坐著,或是緊緊縮在一角,口中唸唸有詞,不知向哪方神佛祈禱,又或是聽天由命。

  受傷的士兵此起彼伏的哀嚎,看著這種場景,顏扎臉上橫肉不住哆嗦,他猛然一聲尖叫,衝到正前的箭窗處,指著明軍炮陣大罵道︰「漢狗的大炮,真是混蛋啊!」

  ……

  明軍的火炮一波接一波,對清兵來說,挨炮彈的煎熬是那樣的漫長。許久之後,明軍炮彈的呼嘯聲音由密轉稀,終於,炮兵陣地安靜下來。

  雖然火炮輪射,需要等待的冷卻時間少,特別明軍中的青銅炮,比鐵炮可以射得更長久,不過打了半個時辰後,神機營的火炮,還是停了下來。

  待煙霧慢慢散去,明清雙方,都取出千里鏡仔細觀看,山城上的皇太極,黃土嶺上的多爾袞等人,自然看得雙手緊握,咬牙切齒。

  明軍陣地嘛,自然是歡呼一片。

  洪承疇也有千里鏡,他看著火炮的轟擊成果,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張若麒也是吸著冷氣,臉上神情變幻,良久,都不知用什麼言語來表達自己心情。

  王鬥微笑地點了點頭,神機營打得不錯。

  「啊哈!」

  神機營眾人歡呼亂跳,為自己的成果自豪。

  他們齊聲唱起天眷皇明之曲︰「赫赫上帝,眷我皇明,大命既集,本固支榮。厥本伊何,育德春宮,厥支伊何,藩邦以寧。慶延百世,澤被群生,千秋萬歲,永觀厥成。」

  他們相互對唱,還不時有人伴舞。

  不久,天眷皇明之曲變成另一首雄壯的歌曲。

  卻是一個神機營戰士,先祖是元末紅巾軍麾下,他唱起了紅巾軍軍歌,獲得不少人共鳴。

  他聲音渾厚,就見他聲情並茂,高聲唱道。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

  隨後多人接口唱道︰「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

  最後眾人齊唱︰「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洪承疇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鬥微笑,神機營,樂觀,活躍啊。

  符應崇滿意地看著營中將士,他背著手,大聲說道︰「兄弟們打得不錯,打出我京師子弟的風采,不過還不夠!」

  他一揮手,豪氣萬分地道︰「給我上,穿山破地火雷炮!」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1:4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17 21:35
第444章 毒煙彈

  穿山破地火雷炮就是臼炮在大明一種威武的稱呼,當然,也有人直接稱呼為臼炮的。

  與紅夷大砲一樣,臼炮同樣使用四輪炮架,不過因為後座力往下,卻不需要打樁固定。

  沉重的紅夷大砲需要打樁固定,是因為要在樁上與炮身連上駐退索,有繩索連引,這樣火炮就不會退得過遠,復位時也較為容易,弊端是基本只能前後打,難以左右轉動。

  臼炮不需要打樁,但因為後座力往下,炮輪更需堅固耐用。

  當然也可以將炮身取下,架在野地上,不過這樣費的工夫就大了,畢竟大口徑的臼炮同樣沉重之極。

  臼炮可射實心彈,也可發射「開花彈」,王鬥很關注這個時候的開花彈,也想知道明朝時期「開花彈」效果怎麼樣。因為後世都是使用開花彈,彈丸爆炸後產生的破片與衝擊波,可是殺傷敵人的利器。

  與王鬥一樣,洪承疇等人同樣關注,在大明朝,開花彈可比實心彈神秘得多了,基本上沒有幾個炮營在使用。

  在王鬥等人關注下,神機營的炮手定好了臼炮射程距離,調好炮度,這與紅夷大砲基本兩樣,不過臼炮的仰角更高。隨後彈藥手取出一種發射藥包,放入炮膛,接下來的過程,便與紅夷大砲有許多不同了。

  因為加入發射藥包後,還需填入一些泥土,差不多一、二寸厚。然後才是放入開花砲彈。

  而且這砲彈……

  需要一種引信。對應砲彈的飛行時間,然後到規定的地點爆炸,這很考究軍工廠的引信科技。

  此時大明朝的開花彈,使用引爆的引信是一種中空的蘆管,內置藥捻,裝填前根據目標距離裁剪相應長度。這就造成一個問題,根據砲彈質量的不同,引信質量的不同,砲彈容易提前,或延後爆炸。

  而且。在王鬥目光中,神機營炮手在放入開花砲彈後,又隔了一層濕土,最後還用臘封住炮口。只有砲彈引信露在外面。

  王鬥猜測,這是防止發射藥產生的火焰與動力,導致砲彈在膛內或提前爆炸,畢竟不比實心鐵球,開花炮外面,只是薄薄的一層鐵皮。

  王鬥沉思,看來這個時候的開花彈確不成熟,操作麻煩而且危險,砲彈的加工更費時費料。怪不得開花彈不普及,各地炮營普遍使用實心砲彈。

  趙瑄也在沉思。藥捻是關鍵。

  眾人矚目中,神機營第一波穿山破地火雷炮準備完畢,打的是毒彈,內有狼毒,瀝青,砒霜等物,爆炸時產生毒煙。毒彈技術,在明軍中頗為成熟,很多火箭,射的也是毒箭。

  發射臼砲彈。炮營就沒有使用天鵝聲齊射,神機營前營副將符應崇深吸一口氣,對炮營主官喝道:「發射!」

  那主將對炮手們大吼一聲:「毒煙彈,發射!」

  立時從左到右,每門臼炮有兩個炮手緊張上前。一人先點燃炮口處的毒煙彈引信,另一人迅速點燃火門上的藥捻。

  嘶嘶嘶!

  所有人都看著每炮冒著火花的兩處引線。特別神機營的炮手們,更擔憂毒煙彈的引信提前燒完。

  通,通,通,通,通!

  沉悶的響聲中,終於,各門大口徑臼炮的炮口,噴出了大股大股的濃煙與火光。各炮炮身幾乎沒什麼震動,一顆顆毒煙彈,就飛出了炮身,往清軍陣地極速奔去。

  明軍大陣中,所有的人,都看著空中的砲彈飛行,轟轟幾聲響,空中冒出幾團巨大的火光。幾顆砲彈,在空中提前爆炸了,那幾處的天空中,幾團詭異的青煙瀰漫開來。…!

  唉,明軍陣地,從小兵到官將,各人都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啊喲!」

  符應崇也是懊惱地拍了拍大腿,對炮手們吼道:「下次發射,毒煙彈的引信留長點!」

  王鬥也是點了點頭,開花彈引信,寧長勿短啊。畢竟此時的人,對砲彈都有一種畏懼心理,射出的砲彈扔回來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當然,守軍趁砲彈沒有爆炸前,遠遠跑開倒是可能。

  不過也要看陣地,若陣地小,或是結陣而戰,敵軍就不能亂跑亂動,否則就是潰敗的下場。

  ……

  此時的清軍陣地,第一道防線中,多處的土牆石牆倒塌。趁明軍炮火停歇,那些清軍的甲兵們,就咆哮指揮那些跟役或奴才們,挑土搬石,加緊修復各地坍塌防線,或是忙著救護各處的傷員們。

  如蟻般的人群,開始忙碌不停,他們一邊忙活,一邊還提心吊膽,擔心明軍再次開火。

  好在明軍陣地,久久沒有動靜,眾人鬆了口氣。

  忽然明軍陣地,又傳來轟隆隆的炮響,各人驚叫道:「明軍又打炮了!」

  一時間,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眾清奴騷動,顧不上甲兵們的喝罵,他們尖叫著來回奔跑,都想找個安全點的地方。

  砲彈呼嘯而來,神機營五十門大口徑臼炮,分為幾個炮陣,若干批次,這是第一批次的砲彈,激往清軍陣地射來。

  除了一些砲彈在空中提前爆炸,多顆巨大圓滾的開花砲彈,轟隆隆中,激落在清軍防線前後,狠狠砸在地上,甚至有的正巧落在壕牆之上。

  防線中,不論八旗滿洲,八旗漢軍,朝鮮兵都是一陣尖叫。不過隨後眾人發現,這波的砲彈,並沒有先前炮子的威勢,雖從空中高高落下,卻難得砸壞什麼,更不怎麼滾動,因為重量不夠。

  看著那些炮子,很多人好奇,甚至有人想走上近前觀看。

  忽然有人發現砲彈上的引信正在燃燒。有見多識廣的就驚叫道:「啊。是震天雷!」

  「是毒煙彈!」

  「是灰彈啊,大傢伙快跑!」

  轟轟巨響中,那些砲彈爆炸,立時一股股刺目嗆人的濃煙瀰漫開來,一些正巧吸入的清兵立時咳嗽不己,個個尖叫奔跑。

  倒霉吸入濃煙多的清兵們,更覺自己雙目暈眩,頭痛欲裂,隨後又驚恐地感覺自己呼吸急促,直有窒息之感。

  他們拚命伸出手。想求助旁人幫助,然後想開口,卻發覺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口中呵呵有聲。全身劇烈抽搐起來。

  又有人吸入毒煙後,發覺自己視力困難起來,他們恐懼嚎叫地亂竄,一邊竄一邊大口嘔吐不停,吐得全身上下都是污垢。更有人奔跑的同時,鼻中口中,不時流下漆黑的血液,更增他們恐懼。

  通,通,通。通,通!

  巨響聲中,神機營大口徑臼炮發射不停,砲彈不斷呼嘯,落在清軍陣地前後。

  大股大股的毒煙,爆炸開後,在陣地各處瀰漫,配合越發灼熱升起的陽光,讓人覺得是如此的難受。

  雖說毒煙的發射,並沒有紅夷大砲實心鐵球那麼血腥慘烈。但造成的混亂,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許多毒煙落在壕溝主牆前,由於正巧颳起的風,是吹向山嶺上面,所以大片有毒的濃煙。不斷飄向寨牆,飄向山嶺後方。

  似乎要將自己心肺都咳出來的巨咳聲不斷。眾多的清兵們,如熱鍋上的螞蟻,只是恐懼萬分的躲避那些飄來的煙霧。…!

  如此一來,寨牆上的防線蕩然無存,不停有滿漢朝各方的主官厲聲喝叫:「不准逃,違者就地斬殺,不准逃,咳咳……」

  「不用驚慌,快用濕布矇住嘴臉……」

  慌亂中,一個毒煙彈射向娘娘廟樓台,這個樓台上,佈置了清軍四門紅夷三磅炮,垛口處,聚有眾多的清人炮手及弓箭手,鳥銃手等。

  看著當頭一個巨大的砲彈往台上落下,所有的清軍們,眼神都凝固了。

  啊,他們一聲大叫,四散而逃。

  轟的一聲巨響,砲彈在離樓台半丈的時候爆炸,濃密的火光與煙霧騰起,隨後嗆人的毒煙在樓台上瀰漫。一時間,所有的垛口守軍跑個乾淨,個個哇哇大叫,爭先恐後往樓台下逃去。

  這個樓台比較簡單,上層可沒有樓櫓房門擋住毒煙的瀰漫,再聚在樓台上,就是死路一條。

  而在樓台內,甲喇章京顏扎,目瞪口呆地看著不遠處,一陣陣煙霧正隨著風向,往己方箭窗處不斷飄來,越逼越近。

  站在他身旁,漢軍正白旗的甲喇章京,還有那個朝鮮軍參領,又有一些各旗的牛錄章京們,也是大口大口吞嚥著口水。雖然他們口鼻都蒙上濕布,不過對不斷飄來的毒煙們,還是畏懼非常。

  朝鮮軍參領哆嗦道:「有毒煙過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顏扎額上的青筋劇烈跳動,有心想暫時離開娘娘廟樓台,卻又一下抹不開臉面。

  就在這時,樓上大呼小叫奔下一群人,個個面無人色的高呼:「毒煙,有毒煙!」

  眾人一驚,舉頭望去,就見樓梯上,正有一股股顏色詭異的煙霧,正順著樓道,往下面不斷飄來。

  看著身旁人等驚恐地望著自己,顏扎心下也哆嗦不停,再也堅持不下去。

  相比真刀真槍的實打,他更怕這種毒煙毒彈什麼的,死都極不光彩。

  他猛地下了決心,喝道:「走,到嶺下去,反正明軍沒有上來!」

  一窩蜂的,樓台中所有的清軍,都是擁了出去。

  剛跑出樓台,又聽一陣砲彈的呼嘯聲,幾顆圓滾巨大的砲彈落了下來,一顆砲彈正巧在各人頭頂上爆炸。

  火光青煙中,又有一股與眾不同的嗆人味道蔓延,更有白濛濛的一大陣白粉灑落下來。

  幾個被白粉籠罩的清兵,立時捂著雙眼淒厲嚎叫:「我的眼睛,是灰彈……」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5 13: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18 22:33
第445章 矮德
    
  神機營的毒彈與灰彈不斷咆哮發射,清軍第一道防線中,毒煙與石灰到處瀰漫,給守衛的清軍們,造成一陣又一陣的恐慌。

  吸入毒煙,口鼻流血,對身體造成嚴重的傷害,而且後遺症不少。遇到灰彈,是倒霉,猝不及防下,雙目甚至都有失明的危險。

  特別神機營的灰彈,內含各種毒物,爆炸後產生的煙霧,不小心吸入肺中,損害不亞於毒煙彈。

  神機營還發射了震天雷,也就是萬人敵,大明朝版手榴彈,爆炸開來,內中無數的鐵蒺藜、碎石飛射,中者無不血肉模糊。在這種炎熱天氣下,加上內中之物含有毒素,小小的一個傷口,都有可能奪去各人性命。

  神機營臼炮不斷發射下,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清軍己經亂成一鍋粥。各人或是閉著眼睛到處亂竄,或是用各種布帶,將自己頭臉緊緊包裹起來,很多人的眼睛部位,只露出一條微小的縫隙。

  只要有砲彈飛來,各人無不驚叫著離得遠遠的,任軍官們呼喝也無用,特別他們自己也跑,如此怎能防守?

  要命的是,明軍的紅夷大砲又開始發射,巨大的實心鐵球不斷飛來,狠狠的砸在寨牆各處。

  毒彈,灰彈,震天雷,實心砲彈連環配合發射,一時間,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清軍,特別娘娘廟樓台地段,是有潰散的危險!

  不說乳峰山城的皇太極等人焦急似火,就是黃土嶺東嶺樓台上的多爾袞,多鐸,金自點,石廷柱人等,也是看得目眥欲裂。

  石廷柱對孔有德怒吼道:「恭順王。你的炮營還不開炮。就眼睜睜看著明狗大砲耍威風?」

  與石廷柱一樣,漢軍鑲紅旗固山額真劉之源,正藍旗固山額真祖澤潤。鑲白旗固山額真吳守進,同樣對孔有德極為不滿。他們知道開炮與否,其實要看多爾袞的意思。不過他們哪敢對多爾袞大呼小叫?一腔的怒火,只是劈頭蓋臉往孔有德頭上發洩。

  金自點雖然著急,不過沒有說話,只冷眼看著石廷柱對孔有德吼問。

  孔有德同樣咬牙切齒,對明軍的大砲痛恨不己,因為黃土嶺第一道防線,上面一樣有他烏真哈超營的炮手。

  不過石廷柱對自己大呼小叫,孔有德哪能忍受,他冷冷說道:「石廷柱。早前睿郡王就說了,明軍不進三里之內,不得開炮。你難道忘了嗎?」

  看孔有德油鹽不進。只往多爾袞頭上推脫,石廷柱雖然憤怒。也沒有辦法,只好對多爾袞道:「睿郡王,應該下令開炮啊,不管中不中,打打明狗的氣焰也好啊。打仗這事宜動不宜靜,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發炮,這對士氣損害有多大?」

  連多鐸都覺得可以開炮了,正要勸說,卻見多爾袞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森然說道:「炮營開炮,不到時候!傳令,八旗滿洲正白旗纛章京前往一線督戰。敢有不聽軍令,恐慌潰退者,不論甲兵雜役,不論八旗滿蒙漢,朝鮮軍將,全部就地斬殺!」

  他看著眾人變幻臉色,冷笑道:「就算明軍破了第一道防線又如何,我們還有多道。就算他們佔了,難道就一定守得住嗎?」

  他對孔有德冷然道:「恭順王,烏真哈超炮營聽我的命令,待明軍開始攻山,距離進入三里之內,再下令開炮!」

  ……

  在八旗滿洲正白旗巴牙喇兵的彈壓下,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清軍,稍稍安定下來。眾多的雜役包衣們取來濕布,給前線的甲兵們蒙上嘴臉,不過這只能減輕明軍毒彈,灰彈造成的傷害,不能完全抵抗。

  而且很多先前吸入毒煙者,除非立服解毒藥品,否則將留下終身的後遺症,痛苦與傷病,一輩伴隨他們。

  不過解藥只有明軍有,他們哪有?就算在明軍中,也不能人人擁有解藥,或許靖邊軍中,對毒煙彈的解藥會多些。

  神機營臼炮發射的毒彈與灰彈效果明顯,連續多波的攻擊後,連先前的紅夷大砲實心砲彈。單單娘娘廟樓台地段,清軍不分滿漢朝,甲兵雜役,傷亡就高達數百人。

  雖然除中紅夷大砲者,餘者毒彈灰彈攻擊,當場死亡的人少,不過這些受傷之人,將給清兵大部造成極大的後勤負擔。

  而且高級軍官中,滿洲鑲白旗牛錄章京寧爾佳受了重傷,失去自己左臂,一個分得撥什庫中了灰彈,雙目失明。一個漢軍正白旗牛錄章京,吸入過量毒煙,全身抽搐而亡,死時表情扭曲,顯然承受了極大痛苦。

  又有幾個朝鮮軍的副尉、參尉,或斷手斷腳,或造到毒彈與灰彈攻擊,一動也不能動。

  加上輕傷者不計在內,守護娘娘廟樓台地段的清國四千軍士,差點失去戰鬥力,還是多爾袞緊急給他們又補充了五百兵力。

  山下守軍的慘狀,餘者一些山嶺的清軍看在眼裡,不由膽顫心寒,對明軍的炮火大為不安。戰事剛開始就如此,可以想像,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慘烈,這種毒彈攻擊,也讓他們畏懼。

  「主啊,請你寬恕這些罪惡,蕩滌這些異教徒邪惡的靈魂,指引他們到達天堂的途徑吧!」

  東嶺樓台附近,這裡設立了清軍一處龐大的炮軍陣地,數十門黑壓壓的重炮,正指著山下的明軍大陣。

  這裡,清國境內的一百門神威大將軍炮,就有三十門佈置在此,打十斤及以上炮。又有天聰年的十門天祐助威大將軍炮,佈置在黃土嶺中間,那些炮重五千斤,不過只打八斤炮,與一些打五斤炮的紅夷大砲一起使用。

  此時祈禱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紅夷,卻是名字叫愛德華多菲利普德梅內塞斯洛佩斯。愛德華多意為財富保護者意思,由於名字太長。所以不論到明清哪邊。都被叫為矮德。

  愛德華多是葡萄牙人,不過當時不論西洋哪國人,一率都稱為佛郎機人。

  愛德華多曾是澳門一尉官。當年隨統領公沙的西勞,副統領魯未略,還有科德略、羅德裡格等軍官。四百名士兵,作為僱傭軍為大明朝廷效力。

  孔有德之亂後,很多人戰死,不過大明朝廷對他們不錯,統領公沙的西勞追贈為參將,副統領魯未略贈游擊,銃師拂朗亞蘭達贈守備,傔伴方斯谷、額弘略等則各贈把總職,餘者也有賞下銀兩。

  愛德華多被俘虜了。隨幾個葡萄牙士兵,一起被孔有德帶到當時的後金。

  愛德華多曾經很害怕,害怕那些韃靼人把他吃了。

  不過沒想到。韃靼人首領卻很重視他。問了他的官職後,封他為牛錄章京。專門訓練炮手。以後矮德一路陞官,現在己經是清國一等甲喇章京。

  不過出於皇太極四夷來朝的心思,愛德華多仍著葡萄牙軍服。

  此次矮德隨軍一起出戰。

  看著山下的戰事,愛德華多不由冷汗直冒,他喃喃自語,不停在胸前劃著十字,繼繼虔誠祈禱:「主啊,我願做你的羔羊,求你按我心中的公義,按我手中的純正悅納我,賞賜我,鑑察我。引導我能以神的心為心,以神的事為念,為你的國和你的義而求,也使我們每一次的禱告,都能夠蒙你的悅納,如香達到你的面前,阿門!」

  終於,矮德呼了口氣,感覺內心安定許多,他表情和善地看了看身旁的清軍,唯有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厭惡:「哼,這些野蠻的韃靼人,邪惡的異教徒!」

  先祖是破落貴族,矮德也讀了書,是虔誠的教徒。到達清國後,也趁機想發展幾個教徒,不過多年過去,卻一個也沒發展起來。勉強有興趣的,也是一連拜了十幾個神,這讓矮德頗為惱怒。

  事後矮德分析,是因為他們不能放棄祖先崇拜,而要敬主,就不能敬祖。在東方這片土地,數典忘祖,是極重的罪名,不論野蠻人或是文明人都是如此。

  本來東方的人種,拜神是無所謂的事,有的人一輩拜了幾百個神,惟獨不敬祖宗,這是任何人難以接受的。

  況且,此時明清雙方,雖然對紅毛夷的科技較為欣賞,不過對他們的文明卻不以為然。這也是矮德奮鬥多年,在清國一個信徒都沒有發展起來的原因。

  所以矮德失落惱怒下,對身旁這些韃靼人充滿厭惡,不過掩飾得很好罷了。

  他目光投向明軍那邊,同樣眼中閃過厭惡:「哼,那些明國人也不是好東西,全部都是異教徒,他們的靈魂,都應該用聖火洗滌!」

  不過……

  他看向身旁的火炮,這些沉重的火炮,全部載在四輪磨盤炮架上。這種炮架,高低左右調整都頗為靈活,解決了野戰困難問題。只有那根硬軸,需要經常換罷了。

  矮德眼中閃過謹慎:「連野蠻的韃靼人都有智慧,不像拉丁美洲那些野人,想征服東方這片土地,難!」

  此時西班牙與葡萄牙算同一個國家,算共主邦聯,稱為西班牙葡萄牙帝國,對西班牙人在世界上取得的巨大成就,葡萄牙人也是一樣自豪的。

  中國這塊土地,他們不是沒想法,而是沒能力。葡萄牙人曾經多次在福建與廣東挑起戰事,都被當地守軍與水師打敗,只好採用當時歐洲人通用辦法。對文明程度高的國家,保持尊敬與友好,文明程度低的,看看黑人與印第安人遭遇就知道。

  不過到滿清的時候,那時中國衰落,不論當時歐洲的軍隊或是傳教士,全都原形畢露,再沒有對明朝時的和善了。

  當然,總體而言,明人感覺這些西洋人還是不錯的,其實歐洲人一直沒變,是因為自己不錯,他們對你不錯。

  此時矮德當然想不到幾百年後,歷史上歐洲人在這塊土地上的待遇,只在內心祈禱:「萬能的主啊,希望有一天,東方這塊土地,不再有黃皮猴,不再有異教徒!」

  此時歐洲的書籍中,唐宋明時,都將東方的漢人當作白種人,只有矮德知道,他們其實是黃種人。

  ……

  老白牛:諸位,書評區人也太少了吧,小兵均訂都有五千多,怎麼每天只有寥寥無幾帖?都不要潛水了,起來發言吧。另:還差幾百小兵高訂就過萬了,請書友們都訂下vp第一章。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5 13: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18 22:34
第446章 血路
               
  明軍陣地中,洪承疇放下千里鏡,對楊國柱與李輔明道:「二位將軍,開始攻山吧!」

  二位大將,都是抱拳高聲喝應:「末將領命!」

  看楊國柱拔馬要走,王鬥叫住他,鄭重說道:「楊帥,一切小心!」

  楊國柱重重點了點頭,與李輔明一起,策馬奔回自己的宣府軍陣,

  他傳令道:「列疏隊,每隊間相距一丈八尺!」

  喇叭聲音響起,楊國柱的攻山軍隊,慢慢向前後兩邊升展,使軍陣中,每兵每隊之間的空隙更為稀疏。

  看李輔明那邊,同樣如此。

  楊國柱深吸一口氣,喝令道:「鳴號前行!」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楊國柱中軍部的號角鳴響,潮水般的人馬,緩緩從明軍大陣中湧出,李輔明的麾下,一樣鳴號出行。他們一左一右,分別攻擊黃土嶺不同位置。楊國柱的軍隊,主攻就是娘娘廟樓台地段那些清軍。

  看他們湧出軍陣,所有待在原地的明軍將士都是看著他們,忽然明軍中爆出一陣潮水般的呼叫:「兄弟,加油啊!」

  「兄弟,給那些韃子一點顏色看看!」

  「宣鎮和山西鎮的兄弟,多殺些韃子!」

  靖邊軍右營後部乙總丁隊一甲,趙榮晟大吼道:「宣鎮的兄弟加油,讓韃子們好看!」

  一片震天的呼叫中,兩鎮大軍,雄赳赳氣昂昂的從大陣中出來,他們高昂著頭,邁著堅定的腳步,往清軍陣地逼去。

  隨在二鎮中軍位置的,還有大量的攻山器械,以及四個車營。他們是從遼東鎮及各鎮中精選出來的,內有數百門大小佛郎機,百子銃。滅虜炮等輕便小炮。在逼近寨牆時,為楊國柱二部提供火力支援。

  大軍順著黃土嶺方向,一波一波的人馬。還有無數器械,戰車前行。一路過去,丘陵起伏,地面多是乾硬的黃土。被太陽曬得龜裂,只有時可見一些細淺的茅草。

  考慮到清軍的火炮,攻山的隊伍,一層層被戰車掩護著,最前面的戰車。上面的擋板,都鋪上厚厚的棉被,有的還蒙上牛皮鐵皮。後面些的戰車,也盡量裹上厚厚的被褥。

  從黃土嶺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隨著高低起伏的地形,明軍的紅甲與旌旗,一浪一浪的向己方湧來。

  東嶺樓台上。多爾袞眼中射出寒光。明軍終於來了。

  不約而同的,樓台上的清將,都來到附近佈置的炮軍陣地。看著己方一門門黑沉沉的重炮,再看著山下逼近的明軍大陣,各人臉上,都露出殘忍的笑容。

  石廷柱狂笑道:「總算可以給那些明狗好看了!」

  多爾袞滿意地看著這處設立的龐大炮陣。三十門的重炮,都打十斤及以上炮子。而且每門火炮。幾乎都可以打三、四里,待明軍攻來。就可以給他們以嚴重的殺傷。

  此時的炮陣中,佈滿了清軍烏真哈超營炮手,很多炮手,還是葡萄牙人。

  當年孔有德攻陷登州,那裡是明軍製造新式火炮和訓練炮兵的基地,有近百名葡萄牙等外籍炮師與工匠,以及大批經過訓練的炮手,俱為叛軍所獲。所以炮兵炮技力量,清軍並不缺乏,甚至還非常強大。

  雖然烏真哈超炮營主將是孔有德,平日事宜,也由孔有德部將曹紹中、劉承祖等人負責。不過具體的炮戰指揮,還是由愛德華多等佛郎機軍官,還有一同俘虜的那些佛郎機士兵指揮。

  潛意識中,清國各人,還是認為純正的佛郎機人指揮炮戰更為妥當,畢竟明軍的炮手,當年也多由他們訓練。

  他們的炮營,一樣有千里鏡,使用矩度、銃規等器械。甚至中嶺處的一些紅夷大炮,還是當年卜加勞炮廠出產的火炮,炮身有盾及風帆的徽記。

  黑壓壓的炮群,直指山下的明軍大陣,而拉炮的牛群,則集中在山嶺的後面,那邊處,也是密密麻麻的清軍營寨。

  看著這些重炮,朝鮮軍主帥,議政府右議政金自點眼中閃過驚懼的神情。看到他的神情樣子,多爾袞很滿意,召來炮營指揮愛德華多,問道:「矮德甲喇,我大清的火炮,能不能給明軍最大的殺傷?」

  愛德華多面對旁人時,一直表情斯文和善,不論服飾,還是唇邊與兩鬢的鬚髮,都修理得一絲不亂。按他說的,他祖上是貴族,怎能沒有貴族的形象與風範?

  對矮德這個稱呼,愛德華多心下反感,自家高貴與富有寓意的姓名,在這些東方人口中,卻成為了一種笑話。不過面上還是一副彬彬有禮的神態,似乎毫不在意。

  多爾袞使用的是漢語,愛德華多在澳門多年,對中國之事,也頗為熱切,本地的語言,當然早己掌握。

  他微微鞠躬,說道:「尊敬的閣下,炮營的大炮,早在一千五百碼……不,三里處定位,以後每隔二十步,都有做好標記。特別在兩里多這段距離,只要明軍過來,不論主嶺的火炮,還是中嶺的火炮,都可以層層疊疊的炮擊。他們的火炮遠在四里之外,輕炮又打不到我們,步兵沒有還手的能力,在我火炮轟擊下,定然遭受嚴重的傷亡,沉重打擊他們的士氣。明軍走得越近,他們的損失將越巨大。」

  看多爾袞表情喜悅,愛德華多又謹慎地道:「當然,山下的地形,對我們也有不利之處,就是丘陵山嶺多。如果他們的軍陣掩蓋在丘陵後,因為斜面的緣故,我們炮營的火炮,對他們造成的威脅小。他們的軍陣如果走上丘陵,跳彈不能展開,威脅同樣小。只有他們暴露在平川地帶,才是火炮發揮最大威力的時候,甚至一炮可以給他們造成十幾人的傷亡!」

  多爾袞道:「這點我也有想到,不過他們大部分軍陣,都暴露在我炮營眼皮底下不是?」

  愛德華多鞠躬道:「尊敬的閣下,您的睿智,讓我深深的驚歎!」

  多爾袞哈哈大笑:「矮德甲喇,你好好為我大清效力。來日我大清入主中原,你立下大功,或許封公封王也不是難事。」

  愛德華多心中不屑:「入主中原。有那麼好入嗎?能打敗眼前這些明人再說吧。」

  不過對他而言,不論明人清人,都是異教徒,邪惡的靈魂。死得越多越好。

  同時心下砰然心動,他祖上不過一男爵,如果到了自己一代真能封公封王……算算那是多高的爵位?

  雖然只是韃靼人的爵位,不過西方對東方一向好奇,卻不在乎什麼漢人與韃靼人。比如當年的元。不也是韃靼人統治?看馬可波羅吹的。或許真有一天,自己成為一段傳奇,回到歐洲後,成為無數貴婦少女追捧的對象。

  他深深的向多爾袞施禮:「承蒙您的吉言,我尊貴的閣下,我一定忠誠的為這個帝國服務。」

  ……

  清軍炮陣,密切關註明軍大陣的逼來,愛德華多。也緊張投入為清國的服務中去。

  他手持千里鏡。看著山下的各種火炮標記,口中不斷報出明軍距離數據,終於,明軍一層的戰車,經過一處處堆砌的石頭,那邊己經用石灰撒上標記。進入三里了。

  看著所有炮手嚴陣以待,愛德華多深吸一口氣。用奇怪的漢語大聲喝道:「明軍距離一千步,射擊!」

  清軍陣地。同樣使用喇叭,尖利的天鵝聲吹響,立時清軍陣地的三十門的重炮,一一有炮手上前,用長長的火繩桿,點燃了每門大炮的引線,引線嘶嘶冒著火花,有的燒得快,有的燒得慢。

  終於……

  黃土嶺上霹靂般的炮聲不絕,大股濃密的白煙騰起,一顆顆炮彈,呼嘯往明軍陣地而去。

  轟轟聲響不斷,一發發炮彈,激射在堅硬的土地上,隨後用力彈起,拚命往前方衝去。

  轟!

  一輛明軍戰車,被清軍炮彈撞個正著,十二斤的炮彈,重重撞在戰車前面的擋板上。便是擋板上鋪著厚厚的棉被,也一下子被撞成碎片,棉被成為棉絮飛揚,以硬木製成的擋板挨牌則成為無數激射的尖利木刺。

  幾個推車的民夫滾倒地上嚎叫,他們血流如注,捂著滿是尖刺的頭臉痛不欲生,後悔自己不該貪圖賞銀,前來推這該死的戰車。

  更有後面跟著的幾個,手持鳥銃的楊國柱新軍戰士中招,或被尖利的木刺射中,或被碎裂的木塊擊中。他們身披鑲嵌鐵葉的棉甲,又離戰車略遠,若運氣好,不中頭臉,木刺射入身體不深,不過也是痛得全身冷汗直冒。

  只有一個戰士,被一根又長又粗的木刺擊中小腹,又深深刺入他的體內。加上那些民夫的血灑了他一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血水中泡出來一樣。

  他痛得全身麻木,蜷縮地下,劇烈的痙攣著。

  一枚又一枚的炮彈呼嘯,由於明軍軍陣列得疏,又加上地勢起伏,很多清軍炮彈打空,或是難以彈跳。不過也有一些戰士被激跳翻滾的炮彈帶中,立時斷手斷腳。

  特別一顆十斤的炮彈,正巧打在一甲楊國柱部新軍營,行軍的長槍兵戰士前列。

  該處土地堅硬,還平坦,那炮彈激射在這列戰士前方兩米處,隨後在領頭甲長恐懼的目光下,用力跳起,直往他的身體衝來。

  這炮彈似慢實快,那甲長下意識想要閃避,那炮彈己從他的胸膛透出,帶著血淋淋的鮮血,辟啪的一片骨折聲中,把他身後數個戰士都撲倒地。

  如此,這顆炮彈的動力還沒完,撲倒這甲的軍士後,還蹦蹦跳跳跑到後甲的隊列之中,又是一陣斷腿折骨聲音響起,活生生將數個戰士的腳骨衝斷……

  ……

  老白牛:多謝書友們支持,發言的人多了不少啊。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5 13:3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3-1-19 20:46
第447章 土袋

  劉永忠是宣府鎮城,新軍前營的一名鳥銃手甲長,他的家小,原來都是長安所的普通軍戶,在崇禎七年與崇禎九年的韃子入寇中,他失去了自己父母,失去了自己幾個哥哥姐姐,對韃子充滿了深仇大恨。

  崇禎十一年那場戰事後,大明全國興起了編練新軍的浪潮,楊國柱楊大帥,同樣在鎮城編練新軍,在鎮城各處招收青壯丁口。

  劉永忠那時剛滿十八歲,正當年輕力壯,人又長得憨厚老實,附合招兵需鄉野老實之人的標準,順利地成為新軍一員。由於他的視力好,最後更成為鳥銃兵。

  楊大帥愛兵如子,劉永忠一參軍,就有好幾兩銀子的安家銀子賞下,隨後又分到了龍門衛附近的田地近十畝。聽說幾年後,自己名下更有全部田地五十畝,餘者新軍也是如此,這讓新軍戰士們沸騰,人人感激涕零。

  劉永忠斗大的漢字不認得一籮筐,不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他本名劉滿倉,為了表示對楊大帥的崇敬感激之情,包了一份厚禮,請軍中的撫慰官將自己名字改為了劉永忠,意思便是永遠忠於楊大帥之意。

  據劉永忠知道的,很多新軍戰士同樣改名,軍中如忠國,忠柱之類的名字數不勝數。

  加入新軍兩年,劉永忠剿過匪,出塞打過蒙古韃子,由於劉永忠訓練刻苦。他的鳥銃打得很準。立下了不少軍功,從小兵榮升為甲長。不久前,他還分到一桿東路鳥銃,若干發的威勁子藥。

  這是楊大帥從王大帥,東路的忠勇伯那要來的五千桿精良鳥銃之一,這可是聞名天下的東路鳥銃,還有威勁子藥,百步可破重甲。

  分到鳥銃後,劉永忠愛不釋手,不過威勁子藥有限。所以新軍營的訓練中,上官只讓每人打個三發,感受一下罷了。餘者威勁子藥,還是要集中到戰場中使用。

  劉永忠隨軍出征到遼東。他不是沒上過戰場,就是韃子也殺過,不過打正牌的滿洲韃子還是第一次。雖然急切報仇,也渴望這一天的來到,不過到了戰場上,還是難免有些心情緊張。

  他隨在軍陣中,周邊是連綿不絕的號鼓旌旗,隨著地勢,一波一波的湧動。

  滿洲韃子果然與蒙古韃子不一樣,他以前隨軍出塞打過韃子。那些蒙古人的弓箭,在己方的鳥銃與戰車下,毫無還手之力,只敢策動馬匹,逃得遠遠的。

  而這些滿洲韃子竟然有火炮,而且火炮非常厲害。

  他行軍過程中,一發又一發的砲彈,從身旁呼嘯掠過。

  他就親眼看到,一輛堅實的戰車,上面鋪著厚厚的棉被還有皮革。都被火炮轟成齏粉。一些車後的鳥銃兵兄弟,還有推車的民夫倒了大黴,身上扎滿了尖利的木刺,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

  印象中無敵的戰車,都擋不住韃子的火炮。聽說他們還有不少鳥銃,與傳說中只會騎射的韃子兵大為不同。

  看著軍中兄弟的慘樣。韃子火炮不斷轟鳴,甲中戰士都有些不安。劉永忠大聲安慰他們,說只要挺過去,韃子火炮很快就不響了。因為韃子紅夷大砲都要散熱,一般打個三發砲彈,就要停下來散熱一刻到兩刻鐘,這個空隙,是安全的。

  這是劉永忠從隊中楊隊官那聽來的,而楊隊官交遊廣闊,認識了好幾個靖邊軍的兄弟,他這話,又是從靖邊軍兄弟那聽來的。靖邊軍是大明公認對火炮火銃使用最有心得的強軍,他們說的話,當然不會有錯。…!

  對靖邊軍,劉永忠當然不會陌生,他原來所在的長安所,就有不少軍戶跑到東路去務工。聽說那邊發財機會不少,就算發不到財,一口飯總有得吃。每到過年時,這些人大包小包的回家,看得沒出去的人羨慕不己,聽他們吹噓東路見聞,也是心生嚮往。

  他們還用一種紙叫糧票什麼的,聽說可以代替銀子使用。長安所也有幾家店舖開始使用糧票,不過劉永忠還是覺得使用銀子更安心。

  出征遼東途中,劉永忠也認識了幾個靖邊軍兄弟,比如靖邊軍右營後部乙總丁隊的甲長趙榮晟,後營前部的神射手陳晟與鞠易武,還有別的一些人。

  感覺他們為人和善,不過能說會道,個個都像秀才,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什麼華夷之辯,神洲太平之類的,連自己軍中的書吏,撫慰官等人,都沒有他們會說。面對他們時,有點像蒙生面對先生,除了不知所措,就是乖乖受教。

  劉永忠沒靖邊軍兄弟懂得多,不過他認為,做人應該知恩圖報,總之,永遠忠於楊大帥就不會有錯。

  火炮呼嘯,有韃子兵的砲彈射來的,也有己方神機營大砲向韃子陣地開炮的。隨著火炮,軍中激昂的行軍鼓樂不斷,而且越發響亮起來,伴隨鼓樂之聲,連綿的軍陣不斷前進。

  巨大的鼓樂聲音,也讓各軍陣中,軍士們恐懼的內心下降不少,劉永忠踏著大步,隨著樂聲不斷前進。

  他企盼,能讓自己接近韃子的戰壕,到時他一定要用手中的鳥銃,狠狠打爆幾個韃子的腦袋,為爹娘他們報仇!

  ……

  黃土嶺清軍炮陣中,轟隆聲不絕,炮陣中佈滿刺鼻的濃煙,清軍的各炮手,不斷的刷膛裝彈,然後炮擊!

  他們的砲兵訓練有素,特別內中多葡萄牙炮手,竟比神機營的炮手還打得快速,打得準確。

  特別……

  他們的四輪磨盤炮架,可以左右轉動,當找到有價值的目標時,幾個粗壯的炮手。就用粗木桿插入炮身木孔中。隨後他們用力。將炮身旋轉,調整角度,就可以朝目標轟擊。

  大顆大顆的砲彈,不斷朝起伏的明軍軍陣中射去,落入他們的陣中。特別明軍離主嶺兩里多,離黃土嶺第一道清軍防線不遠時,他們佈置在中嶺的火炮,那些六磅炮、八磅炮、十磅炮也開炮了。

  對這邊的清軍來說,明軍離他們不過一里多,處於自己火炮的有效打擊範圍之內。

  而明軍的神機營炮陣。雖然離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清軍不到二里,不過離中嶺的清軍有三里多,離主嶺的清軍炮陣更有四里,對他們的火炮徒呼奈何。

  中嶺與主嶺的清軍火炮輪流炮擊。一方冷卻時,一方開炮,一方開炮,一方又冷卻,使得他們的炮擊,幾乎連續不斷。

  隨後清軍第一道防線的一些紅夷三磅炮也開炮,不過他們遭到憤怒之極的神機營副將符應崇狠狠炮擊,他的一腔怒火,都發洩到他們頭上。

  實心砲彈,毒煙彈。灰彈,震天雷等砲彈,只管朝第一道防線的清軍招呼,打得他們哭爹喊娘,狼狽不堪。

  不過在中嶺與主嶺的清軍火炮輪流炮擊下,結陣逼去的楊國柱部,山西總兵李輔明部,也遭受了巨大的傷亡。隨在二鎮中軍位置的大量攻山器械,以及四個車營,也在清人火炮下。狼藉一片………!

  楊國柱站在元戎車上,這輛戰車,以四匹健馬拖拉,打造得極為堅固,可以防止二十斤砲彈的炮擊。這本是王鬥的座車。在楊國柱攻打黃土嶺時,王鬥硬讓楊國柱乘上自己的座車。楊國柱推辭不得,只好接受。

  辛虧自己乘上這輛元戎車,剛才一發砲彈,正巧擊中這輛戰車,不過遠遠的彈了開去,戰車安然無損。

  楊國柱慶幸,若不是這輛戰車,或許今日自己就陣亡在黃土嶺之下,出師未捷身先死。雖然楊國柱不懼怕死亡,也常以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勉勵自己,但沒有擊殺一個敵人,就這樣默默死去,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楊國柱安然,麾下的將士卻沒有這麼幸運,清人的砲彈,己經不斷射入他的中軍位置。

  他們巨大的砲彈呼嘯過來,經常還伴隨著群子,每一波砲彈,就是大小數百顆炮子。他們落入軍陣中,亂滾亂砸,不斷有將士斷手斷腳,血肉橫飛。

  特別一些火炮,對著正兵營的騎軍炮擊,呼嘯的炮子中,便是身經百戰的騎軍戰士,一樣擋不住炮子的威力。若被砲彈擊中帶中,就是骨折身死的下場。便是飽經沙場的戰馬,被砲彈掃中,也是不斷慘嘶哀嚎,到處亂蹦亂跳。

  楊國柱臉色難看,內心憤恨,雖然己方軍陣擺得疏稀,但也經不住這樣的折損炮擊啊。

  還有,中軍部那些友軍的車營戰士,與推拉轒轀車,尖頭轤,巢車,幔車,壕橋等攻山器械的民夫們,面對清軍火炮,更是驚慌混亂……

  楊國柱心念電轉,便是逼近奴賊第一道戰壕,己方大部分軍陣,也處於山上虜炮數層打擊之下,攻打黃土嶺,比自己想像的困難啊。

  正尋思間,聽山上又是一陣尖利的天鵝聲音,炮聲轟隆,又是一波沉重的砲彈呼嘯而來。

  轟隆隆巨響,大顆大顆沉重的實心砲彈,激射在地面上,橫衝直撞過來。

  轟!

  一輛車營的戰車被沖炸開來,推車的炮手慘叫著倒了一片,該輛戰車散落歪倒在地,連車上的佛郎機炮,都遠遠的摔落開去。

  轟!

  一輛巢車也散了架,推車的民夫,也倒了數個,餘者倖存的,更尖叫著遠遠跑開……

  轟!

  一顆十餘斤的大鐵球,呼嘯過來,正對的,正是幾個推著一輛長板車的民夫。該長板車上,堆滿了沉重的麻布袋,與土筐,本是載運泥土,作為待會填壕之用。

  看著砲彈當頭過來,幾個民夫面如死灰,完了!

  他們想跑,然後個個腳步發軟,卻絲毫邁不動腳步。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砲彈己是激射在車上的土袋之中,一聲巨響,車身劇烈震動。

  不過讓民夫們喜出望外的是,雖然泥土破布飛揚,不過那砲彈卻嵌入袋中,一動也不動。

  自己幾人,安然無恙!

  幾個民夫不由喜極而泣!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5-25 11:0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3-1-20 02:32
第448章 土車、醫士

  明軍的情形,黃土嶺上的清軍看得清楚,石廷柱大笑道:「好啊,打得明狗哭爹喊娘,實在是痛快啊!」

  多爾袞,多鐸,阿巴泰幾人,同樣大笑,不過多爾袞心中又另有一番滋味,眼前的功勞,都是漢軍的。難道曾經無敵的大清鐵騎,己經退居後位,以後戰場主導的,都是火砲火銃了嗎?

  當然,這個念頭,只在多爾袞心中閃過,至於多鐸,孔有德,阿巴泰等人有沒有這個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金自點也是看得吸氣,心想胡清鐵騎無雙,現在又有犀利的大砲,更是如虎添翼,以後的朝鮮國要想不召來災難,只能緊緊跟隨清國左右了。

  同時石廷柱的樣子,又讓金自點看得暗暗鄙夷,心想:「你以前不是明人一部分?真是做了奴才,反比主子還兇殘!」

  而此時的乳峰山城上,也是一片歡聲笑語。

  代善、英俄爾岱諸人,都大聲向皇太極賀喜,慶賀己方砲營的出眾表現。

  皇太極也滿臉笑容,對黃土嶺戰事鬆了口氣。

  他心想:「精良的火器,實是制霸天下利器。明軍的車營,往往可以擋住我大清鐵騎,然卻擋不住大砲。當年的浙兵,戰力出眾,我鐵騎不得入,不也使用大砲轟開嗎?血肉之軀,實不能與炮子相比!」

  他尋思著,日後清國應該大造火砲鳥銃,只是……

  境內產鐵數目有限,想要擴大火器的規模,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這些年,國內開採的鐵料全部投入到火砲鳥銃的打製中去,連往年從明國搶掠來的鐵料也用光了。想要擴大。實是為難。

  特別一打仗,庫存的火藥與炮子消耗巨大,今年的三月。砲營圍攻松山,僅僅在25日,26兩日狠攻。就發射砲子千餘。

  事後皇太極得到松山守將樊成功,發給明廷的塘報,言城中拾得打進炮子601個,讓皇太極嘆息,這些炮子不得再用。

  使用火器,就是與刀箭不同,看來除加快走私及從朝鮮國收刮步伐,還得再入明境搶掠,多多掠來鐵料才是。

  清軍陣地歡呼。明軍陣地則是一​​片咬牙切齒,洪承疇,張若麒。邱民仰等人面色鐵青。連監軍王承恩,都是握緊拳頭。由於用力過緊。他的幾個指甲,深深嵌入掌肉中去。

  援剿總兵左光先也著急萬分,他不斷喃喃自語:「韃子火砲厲害,怎麼辦,怎麼辦?」

  軍陣中的一些遼東官將,則看得面無人色,只在心中暗暗慶幸,辛虧攻山的不是自己。否則韃子火砲犀利,己方的軍隊,還沒攻到山上,就在韃子火砲下潰敗了。

  看宣鎮軍果然精銳,到了現在,還冒著韃子炮火不斷前進。

  王鬥同樣心急如焚,舉著千里鏡凝神眺望,忽然趙瑄在身旁叫道:「大將軍看那邊!」

  王鬥心中一動,舉著千里鏡看去,依著趙瑄的指點,他看到了,方才清軍一發砲彈擊中一輛土袋車。與別的戰車不一樣的是,這種簡陋的土袋車,在清軍呼嘯的砲彈下,卻人車安然無恙。

  王鬥呆呆站著,眼前雪亮,似乎打開了一扇前所未有的窗戶!

  是啊,自己早該想到了,時代己經不同了,戰鬥的裝備,也應該隨之轉變了!

  大明的戰車,往日是使用來對付遊牧民族的,對抗他們的弓箭騎射!所以木料的戰車與挨牌足矣!但是,現在戰爭形式不同了,大明的對手,己經不是純冷兵器部隊,他們也擁有火器,還有非常犀利的火砲!

  而戰車,不能抵擋火砲!

  能抵擋火砲的,還是看起來毫不起眼,成本微不足道的沙袋、土袋、土筐!

  看王鬥似有所悟,身旁的洪承疇忙道:「忠勇伯可有妙計?」

  王鬥點了點頭,對洪承疇道:「洪督看那邊。」

  洪承疇連忙隨王鬥的指點看去,張若麒,王承恩等人也急忙觀看,隨後各人不約而同叫道:「麻袋車!」

  「土筐車!」

  「土袋車!」

  張若麒嘆道:「下官早該想到的,忠勇伯的長嶺山防線,不就使用大量的麻袋土筐,用來防止東虜砲彈?」

  洪承疇看著眼前的神機營炮陣,在這裡,符應崇早就指揮民夫,在大砲前面,還有兩邊,疊了許多麻布土袋,還有土筐之類的東西,形成垛口護牆,用來防護紅夷大砲的砲彈跳彈。

  他嘆道:「是啊,我等早該想到,用車輛裝袋泥土,護住前行軍士。」

  其實也怪不得各人,思路,有時只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機緣巧合捅破了,就是另一片天地。機緣未到,或許幾百年,都有可能想不到那邊去。

  便如靖邊軍的定裝紙筒彈藥,其實早在戚家軍時代,就有使用顆粒火藥與分類別裝的鳥銃彈藥,還是王鬥率先將二者合在一起,所以別人恍然大悟,就是這麼簡單。

  很多東西,只是一層紙,一個思路罷了,便如戰車,或許各人會說,裝價昂貴的戰車,竟比不上區區民間使用的推拉車?事實就是如此,面對火砲,戰車無用,疊上土袋土筐的民間之車,反而成為利器勁器。

  其實後世還發展到,不需要土車掩護,軍陣赤裸裸的,冒著炮火前進。

  不過時代未到,以前軍士面對弓箭,需要盾牌遮掩。後又有了更好的武器,便是戰車,現在又出現了土車。總之,面對箭矢子銃,還是需要遮掩一下為好。

  這是一種心理關口,便是靖邊軍的乙等軍,現在若沒有戰車掩護作戰,心下也是惴惴。

  所以雖說在火砲下,戰車其實給軍士造成更大傷亡,但若沒有戰車,眾軍定然嘩然,畏懼難行。

  思路一打開,眾人立時舉一反三,準備大量的長板車,最少要二輪的,四輪最好,獨輪不要。因為面對火砲,獨輪車過於輕巧,不能擋住敵虜砲彈的震動。然後在上面裝運大量的土袋土筐,緊緊的擋在軍士及車營前面,護衛軍士們前進。

  為了防止虜賊炮子從車的底部鑽過來,滾斷推車各人之腿,前面的車底,需綁上不少土袋,盡量不留縫隙為好。而為防止虜賊炮子砸得車子倒震,倒退,車的前方與後面,都需要專門加固。

  遼東巡撫邱民仰負責大軍後勤,立時奉洪承疇之令,招集工匠,進行土車的改造事宜。

  由於前線戰事緊急,改造之車暫時無法就備,邱民仰指揮大量的民夫,選用一些合適長車,上面裝滿麻袋土筐,車的前底與兩邊,綁上眾多的土袋,緊急運送到前線去。

  洪承疇也緊急派人到楊國柱與李輔明部,告知此法,同時對王鬥道:「東奴炮火犀利,楊將軍與李將軍部中,軍士傷亡甚多,還需要忠勇伯援以醫官醫士!」

  靖邊軍中,醫官醫士是最多的,每總之內,就有醫士五人,內醫官一人。一營就有醫士一百四十人。出征遼東,靖邊軍出動多營人馬,加上帥營,怕遼東所有援軍醫士加起來,都沒有王鬥一軍之多。

  聞聽洪承疇之言,王鬥鄭重道:「不消洪督言說,這是自然之事!」

  原本靖邊軍中,己經支援了楊國柱等軍一些醫士,此時更又派出兩百多人。

  這些醫士,全部享受甲等軍待遇,雖然他們不怎麼打仗,不過全軍上下,對此都毫無怨言,因為軍醫,就是將士們的救護神。

  他們的裝備,就是甲等軍衣甲,外加繡有醫聖張仲景畫像的救護箱。救護箱內,裝滿了各種藥品器械,如剪刀,止血粉,金倉藥,酒精,紗布繃帶,行軍丸諸物。

  幕府成立後,後勤司的軍醫學院很快成立,幾年下來,收羅培養了大量的醫士醫官,各種藥物,也源源不斷研製出來。

  軍醫學院,現在還在研究麻沸散,其實王鬥最渴望的,就是雲南白藥,那可是對治療內外傷都有奇效的藥品。不過現在就不用想了,能研究出麻沸散再說吧。

  王鬥其實還想到西醫,不過隨後罷了,抗生素沒出現之前,此時的西醫就是撲街貨。便是拿破崙時代,在烙鐵與小刀下,外科手術死亡率也超過八成。

  特別醫治外傷,此時是使用沸滾的油,倒入傷口中,王鬥不知道這究竟何意,是殺人還是救人啊。

  一直到了二十世紀初期,西方醫學才算慢慢改善,王鬥也等不到那時的醫學成果了。相比之下,現在中醫反擁有眾多的成藥,對消毒止血都很有成果。

  除此之外,靖邊軍還配置了大量的擔架,知道如何撘建專門救護所,還有養傷復原場所等。王鬥想出的,本來防止毒煙彈的口罩,現在也在醫士中廣泛使用。

  王鬥一聲令下,靖邊軍大量醫士奔出,往楊國柱軍中追去,同時在軍陣背陰處,大量的救護帳篷撘起,沸騰的熱水也燒起來。

  洪承疇等人看得感慨不己,靖邊軍軍備軍制之強之善,大明各軍無人可比啊。

  洪承疇立時下令眾多民夫跟隨,幫忙抬擔架,遠送傷員等。粗夥重活,讓這些人去幹,還一定要保護靖邊軍醫士的安全,也不能讓他們累著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6 11: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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