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神曲[1.2.3部] 作者:牛語者(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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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chbear1726 2010-9-26 15:30:5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1072921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07
第八章取捨

    冷月高懸,雲淡風輕。

    丁原風馳電掣的飛奔在雲夢大澤中,茫茫毒障瀰漫四野,未眠的飛禽蛇蟲,在黑暗裡不安的躁動。

    也不知御風狂飛出多少里,他終於有了一種精疲力竭的感覺,胸口積壓的鬱悶,稍稍得到了宣洩。

    在一處凸起的小土丘上,丁原站住身形,修長的身軀在朦朧月色裡,顯得那般孤獨。

    他終究沒有刺下那一劍,終究沒能為老道士報仇雪恨。殺與不殺,也許後者更容易讓人獲得一時的痛快和滿足!

    他相信阿牛絕不會欺騙自己,老道士生前一定留下了禁止自己為他復仇的囑托。

    但他實在難以接受,仇人近在眼前,卻偏偏要強迫自己撤劍放手。

    現實為什麼總是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為什麼老道士要饒恕這些害死他的人,為什麼自己居然放過了一執大師?

    憤恨、惱怒、不平、疑惑,千萬種思緒在丁原腦海裡交錯紛沓,直如一團熊熊的烈火在燒灼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徐徐舉起雪原仙劍,仙劍問天,卻四顧茫然,不知道該劈向哪裡?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讓我殺他?為什麼你不讓我替你報仇?」

    丁原抬起頭,恍惚裡那彎冷月,漸漸浮現出老道士醜陋而溫暖的面容,一樣的沉默寡言,一樣的寵辱不驚,在丁原眼中同樣的親切,同樣的熟悉。

    突然,雪原仙劍虛空劈出,四周瘴氣風捲雲湧朝後退散,伴著凌厲的劍氣,從心底發出激越憤懣的吶喊,剎那間傳遍半個雲夢大澤,驚起無數夜眠的飛鳥走獸,卻還是喚不醒沉睡的淡言真人。

    雪原仙劍在丁原手中狂舞,一溜溜奪目絢麗的電光,劃破黑夜的寧靜,破開重重瘴氣迷霧,在無邊的黑暗裡點亮剎那的光明。

    他發瘋似的揮舞著仙劍,毫不吝惜的揮霍著體內的真氣,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好過一些。也只有這樣才能教自己暫時忘卻了老道士。

    終於累了倦了,他停下身形,氣喘吁吁的以劍駐地,雖是夜涼如水,衣襟卻早被濕透,大顆的汗珠從額頭鼻尖不停的滾落,砸到小丘上漸漸幻成一片深黑色。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丁師弟,你好受一點了麼?」

    丁原身軀劇烈的起伏,汗涔涔的雙手,緊緊握在雪原劍上,沒有吱聲。

    盛年走到丁原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抬頭仰望夜空,月影如鉤,繁星點點,斗轉星移間,世事總是無常。

    盛年平穩心神說道:「丁師弟,你還記得當初師父將你逐出翠霞,托你帶了一封書信給我。你當時曾問我上面寫了些什麼,我沒有告訴你。如今師父已逝,這樁謎底也該讓你知道了。」

    丁原依舊沉默,卻不自覺的抬頭望向盛年。

    盛年油然一笑,半是緬懷,半是悲愴,一字一頓道:「上面只有兩個字,那便是你的名字。其他的,師父什麼也沒有說。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丁原漸漸冷靜一些,開始凝眉思索其中的含義。

    他本是聰穎過人,才思敏捷,略一轉念就猜到了淡言真人的用心,低聲道:「這是老道士要將我托付給你。」

    盛年點點頭道:「現在想來,師父他老人家當日把你逐出師門,實在是有太多說不出的苦衷。他雖然親手送你出門,可心中對你的關愛,卻永遠一般無二。」

    丁原悵悵吐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他這麼做,其實是為了保全我。可笑當時我還渾然不覺,一味的質問糾纏,帶著滿腹怨氣離開翠霞。

    「等我後來逐漸醒悟過來,想回頭補救的時候,他老人家卻已經走了。」

    說到這裡,丁原心底又是一慟,握劍的雙手下意識的緊了一緊。

    盛年看在眼裡,假作未覺,問道:「可你又想過沒有,師父為什麼要把你托付給我?」

    丁原怔了怔,澀聲道:「那是他對我放心不下,怕我四處招惹禍端。」

    盛年搖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師父他老人家若不放心你,絕不會放你出翠霞。起初我也跟你一樣的猜想,可那日在師父墳前,我才忽然領悟到其中真正的緣由。」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到:「師父並不是怕你四處闖禍,也不怕你在外會吃虧受罪。他擔心的,是你性格過於桀驁剛烈,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來會令自己遺憾終生的錯事。

    「大丈夫有所為,更要有所不為。你懂得爭取,卻是否明白有時候也需要放棄?」

    丁原低頭沉吟,盛年將他拉在身旁坐下,沉聲道:「丁師弟,如今師父雖已不在,咱們卻更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能意氣用事,辱沒了他老人家的清譽,更不能讓人在背後譏笑師父養虎為患,教導無方。

    「終有一天,那些人會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這才是對他老人家最好的報答。」

    他打開酒囊,先自喝了一口,又遞給丁原道:「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救治赫連夫人所需的藥材已經找齊,布衣大師在天雷山莊中正開爐煉丹。

    「如果一切順利,再過兩個來月,她就能甦醒過來。師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可了卻一樁心事。」

    丁原精神一震,接過酒囊喝了一大口,甘冽清涼的酒汁,順著嗓子眼一直流下,說不出的暢快舒爽。

    他禁不住又喝了一口,才還給盛年,問道:「盛師兄,我娘親她真能醒過來麼?」

    盛年點頭道:「布衣大師說有九成的把握可救活赫連夫人,應該沒有問題。等令堂醒來,你們母子便可重新團聚了。」

    丁原苦笑道:「也不曉得,他還認不認我這個撿來的養子?」

    盛年微笑道:「你怎麼會擔心這個?她要是不認你,又何必撫養你成人?」說著又將酒囊遞給丁原。

    丁原心中的鬱結稍稍緩解,咕咚咕咚暢飲了一通道:「盛師兄,我們好像又有許多天沒在一起這麼喝過酒了,要是再加上阿牛那傢伙,就更好了。」

    盛年見丁原心結漸解,暗自欣慰,默默道:「師父,丁師弟終究是您苦心調教的弟子,他沒有令您失望。

    「不僅修為遠勝弟子,所作所為也不負您的期許。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成為繼往開來的一代宗師,造福天陸九州八方。」

    兩人並肩坐在土丘上,你一口我一口直將酒囊喝的點滴不剩,東方的天際也漸漸亮了起來。

    盛年甩手扔了空空如也的酒囊,長身站起,伸了個懶腰道:「丁師弟,咱們回地宮瞧瞧吧!六大劍派的人也該都撤走了。」

    丁原起身道:「不錯,我還得去看看阿牛現在怎樣了,也不曉得墨師姐是不是醒了?」

    說起墨晶,丁原忍不住問道:「盛師兄,你打算怎麼解決墨師姐的事情?」

    盛年楞了一下,說道:「丁師弟,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丁原肅容道:「盛師兄,連瞎子也瞧的出墨師姐對你情有獨鍾,我就不信你絲毫沒有察覺。

    「今日她為了你徹底與師門鬧翻,平沙島的人不僅不會再將她視做本門弟子,反而會更加恨之入骨,將來說不准哪天就會找她報復。你可不能對人家甩手不理,辜負了墨師姐對你的一片癡情。」

    盛年沉默半晌,忽然抬步走下山丘道:「丁師弟,我們先回地宮再說吧。」

    丁原在他身後朗聲道:「你剛才還教我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看盛師兄,你恐怕也只懂得放棄,卻不曉得有些東西本該是拚命爭取的。」

    盛年停下腳步,轉過頭,見丁原正目光爍爍注視著自己,一時不知話從何說起,道:「丁師弟,你的話我會記下,謝謝你。」

    丁原嘿嘿一笑,隨著盛年御風返回地宮。

    知道這時他才發覺,原來半夜裡那場狂奔,居然足足跑出了有五百多里。

    兩人回到地宮,就見那些倖存的魔教教眾正在四處忙碌,清理善後。

    丁原與盛年剛一出現,就有人認出,引著二人進到大殿。

    殿中狼藉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除了破碎的地磚和隱約可見的殷紅血跡,誰也難以想像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這裡曾經發生過驚天動地的大戰。

    魔教的三大護法和十多個首領正聚在一起商議什麼,卻不見了阿牛、秦柔等人,雍輿情和容雪楓也早就悄然離去。

    眾人見著盛年、丁原歸來,不約而同聚攏上來。

    風雪崖問道:「丁兄弟,你沒事吧?」

    丁原微微一笑,道:「我沒什麼,倒叫大伙操心了。」

    殿青堂對丁原的修為已是心悅誠服,聞言笑道:「丁兄弟說哪裡話,要不是你和盛兄及時趕到,咱們這些人怕此刻已在閻王爺那裡排隊報名啦。」

    大伙聽他說的有趣,均自露出笑容。

    丁原左右張望,問道:「風大哥,阿牛和墨師姐他們現在哪裡?」

    風雪崖道:「墨姑娘還沒醒來,殿四弟已安排了專人照顧。羽少教主正在隔壁的一間石室中療傷,也有秦姑娘守著。」

    丁原笑道:「風大哥,你們口口聲聲叫阿牛為『少教主』,莫非他已經答應了?」

    魔教眾人一陣的尷尬,殿青堂瞥了眼盛年、丁原一眼道:「這正是我們大伙在頭疼的事情。盛老弟、丁小哥,有些話殿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盛年察言觀色,已經猜到大半,說道:「殿護法不用見外,有什麼事情是盛某師兄弟幫得上忙的,只管說出來。」

    殿青堂道:「剛才眾位弟兄又苦心勸說了少教主一次,大伙差點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卻說什麼也不肯就任聖教教主之位。

    「本教自羽教主故後,一蹶不振,險些就煙消雲散。如今好不容易重現生機,難得阿牛是羽教主的嫡親子嗣,眾兄弟們都希望他能統帥大夥兒,重振聖教聲威,中興大業。

    「無奈羽少教主致意不答應,教眾人好生為難。」

    雷霆苦笑道:「依老夫看來,羽少教主既然會出手救援,自沒有對聖教心存芥蒂的道理。

    「他言語之間,好像是不願違背令師生前不得與正道為敵的遺願,因此一再推辭。盛老弟、丁小哥,不是本教強人所難,可這教主之位阿牛若不肯擔當,旁人又有誰能讓大夥兒都心服口服?」

    眾人悄悄觀察盛年、丁原的反應,惟恐他們也如阿牛一樣的出言反對。畢竟這師兄弟三人同出於翠霞派門下,只是因著機緣巧合,才與魔教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可也未必就贊成阿牛出任魔教的教主。

    盛年道:「阿牛的事情,本該由他自己來決定,即便盛某也插不上嘴。不過,若諸位不介意,盛某卻想稍後與阿牛單獨談上一會,他是否會改變主意,就不是在下所能保證的了。」

    風雪崖等人聽了盛年剛開始的一句話,臉上不由微露失望之色,沒想到接著話鋒一轉,彷彿此事大有可為。

    殿青堂喜到:「有勞老弟,要是連你和丁小哥都勸不動他,咱們也該真個的死心了。」

    這倒也實話,老道士一去,當世之間阿牛最肯聽的人,首推盛年、丁原,要是他們也沒轍,那麼除非淡言真人復生,否則誰也休想拽回阿牛。

    盛年的話裡雖然沒明確應承什麼,但話外之意眾人還是聽得明白。

    丁原眨眨眼問道:「盛師兄,你跟阿牛聊天,我能不能待在一邊聽聽?」

    盛年笑道:「當然可以,咱們三兄弟也該好好聚上一聚了。」

    丁原扭頭問到:「殿護法,您這兒有沒有藏上幾罈好酒,剛才我和盛師兄在外面還未喝過癮,正好拉上阿牛一齊痛飲。」

    殿青堂哈哈一笑,答道:「你算問對了人,老夫藏了十多壇珍品『烈如刀』,這就叫人送來。」

    盛年、丁原走到石室門口,盛年抬手叩門,開門的卻是秦柔。

    丁原笑問到:「秦姑娘,阿牛醒過來了沒有?」不等秦柔回答,就聽裡面阿牛歡喜的聲音叫道:「阿柔,是丁小哥和盛師兄在外面麼?」

    秦柔一面應道:「是他們看你來了。」一面急忙把盛年、丁原引進屋子。

    盛年、丁原與秦柔都是熟悉之人,也不客套,大步走進石室,正撞見阿牛興沖沖從打坐的石床上跳下地。

    他衝到兩人跟前,一手拽住盛年胳膊,一手抓著丁原肩膀,咧著嘴呵呵憨笑,自老道士死後,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丁原提起左手的酒罈,道:「阿牛,我和盛師兄找你喝酒來啦。」

    阿牛望著丁原道:「丁小哥,我勸你不要殺一執大師,你心裡不會怪我吧?」

    丁原故意板著臉,道:「當然怪你,不然我手起劍落,是何等的痛快。」

    阿牛笑容一收,犯愁道:「丁小哥,你要是心裡不痛快,就乾脆打我一頓解氣吧。」

    丁原瞧著他憨憨抱歉的摸樣,忍不住心底升起一縷溫暖,嘴角含笑,拍拍阿牛敦實的肩頭,說道:「打你我還嫌手疼。你若真是過意不去,便陪我和盛師兄喝個痛快,咱們不醉不休。」

    阿牛這才醒悟丁原並未真的怪罪自己,只是有意開個玩笑而已。他喜笑顏開道:「好,咱們三個就痛痛快快喝上一頓,瞧誰最先倒下。」

    三人在桌邊圍坐,盛年招呼道:「秦姑娘,你也一起坐下喝幾杯吧。」

    秦柔知道他們兄弟三人劫後重逢,有數不盡的話要談,自己守在一旁未免有些讓人不能盡歡。

    於是搖頭微笑道:「小妹不勝酒力,怕是不能陪盛大哥喝酒了。我這就去探望墨姐姐,也不知她醒了沒有?」

    阿牛被她一點,說道:「阿柔,墨師姐經歷這麼一場大變,心裡必定難受得很。你和她都是女孩兒家,說起話來比我們這些大男人可方便多了,可要好生的安慰一下她。要不是摸師姐大義滅親,只怕盛師兄的冤屈,到現在還未能洗脫呢!」

    秦柔頷首道:「我知道了。阿牛哥,你就和盛大哥、丁小哥他們好好喝酒聊天,墨姐姐那裡我會照應的。」

    她告辭出屋,盛年道:「阿牛,秦姑娘的確是個好女子,你可得好好珍惜。」

    阿牛的臉沒喝酒卻先紅了,丁原偏不肯放過他,追問道:「阿牛,你和秦姑娘到底什麼時候成婚,咱們也好討杯喜酒。」

    阿牛期期艾艾道:「師父在世的時候,曾和雷老伯約定,等我參悟了忘情境界,根基敦實之後,就替我和阿柔成親。

    「可如今師父他老人家走了,我無論如何也要先守孝三年。」

    屋中出現短暫的沉默,盛年默默拍開酒罈上的封泥,替三人各滿上一碗,濃烈的芬芳,瞬間在石室裡瀰漫開。

    丁原舉起碗,將烈酒灑落在地,低聲道:「老道這輩子怕也沒喝過一口酒,這碗就算是我敬他的吧!」

    盛年、阿牛默不做聲的將碗中的烈酒倒灑於地,目光怔怔望著酒汁滲入地磚的縫隙裡。

    彷彿中,三人又回到了紫竹軒,回到了那些曾經快樂寧和的日子。

    丁原重新為三人滿上酒,有意打破眼前的沉悶,問道:「阿牛,這些日子你都哪裡去了,讓我們好一通擔心。」

    阿牛勉強笑笑,回答道:「我被師父救出雲林禪寺後,昏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就見著了雍姨。」

    他簡單的將自己的遭遇敘述了一遍,卻隱去了雍輿情、容雪楓的真實身份,等沒有透露聖壇的消息。

    不是阿牛不相信丁原和盛年,只是他急已答應雍輿情絕不對旁人吐露半字,自要守口如瓶,一言九鼎。

    好在盛年、丁原雖察覺到其中另有隱情,但都沒有追問,只為阿牛能參悟星圖由衷歡喜。

    丁原笑道:「阿牛,照你所說,《天道》下卷共有一十二幅星圖組成,你只參悟出三幅就已經這麼厲害,直打得碧落、太清宮兩大掌門滿地找牙。要是全部悟透,豈不成了天陸第一高手,羽化飛天也是指日可待?」

    阿牛紅著臉道:「我到現在還有點稀裡糊塗,不曉得當時是怎麼贏的停心師伯他們,丁小哥,你那套劍法才是真的了不起,連一執大師這樣的人都被你打敗啦。可以前在翠霞的時候,我怎麼從沒見你施展過?」

    丁原微笑道:「這是日前我在紫竹軒中閉關參悟的一套自創招式,將早先收得來的伏魔六劍劍魄以丹田真元凝鑄,煉化作六把光劍,再輔以翠霞派的劍法發動,今後就不怕別人以多打少圍攻我。

    可惜練成的時日太短,還有不少缺陷破綻,比起盛師兄的天照九劍粗糙生澀許多,不然昨夜那戰,也不會打得如此辛苦。」

    因為阿牛還不曉得丁原在潛龍淵中的際遇,累得他不得不簡略的從頭說起,聽得阿牛眼睛圓睜,不住為丁原的遭遇揪心。

    最後丁原說道:「等我出關時,風大哥已經孤身趕往雲夢大澤,卻托盛師兄留下話來。我和盛師兄、墨師姐隨後日夜兼程馳援魔教,只盼還能趕上。也是老天有眼,教我們師兄弟三人在這裡重新團聚。」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阿牛卻明白,要想從伏魔六劍劍魄中演繹出這一套震古爍今、空前絕後的絕世劍法,其中過程是何等的艱辛痛苦。

    人們往往只留意到台前的光彩絢麗,卻不經意的忘記了在台後需要付出幾多血汗。

    阿牛問道:「丁小哥,你這套劍法可有名字?」

    丁原道:「曾老頭把它稱作『六道甚劍』,我和盛師兄都覺得這個名字挺好。」

    阿牛若有所思,喃喃道:「『六道神劍』,卻不曉得這『六道』是什麼?」

    丁原心頭微動,口中卻笑道:「曾老頭隨口取的名字,哪裡來的這麼多學問?不過正巧是六柄伏魔劍所化而已。」

    盛年悠然飲盡碗中烈酒,道:「只怕未必。曾師叔祖表面粗枝大葉,言笑無忌,可其中莫不藏有深意。他將你的劍法稱為『六道神劍』,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丁原哼道:「他以前整日找我打彈子,斗蛐蛐,也是大有深意麼?」

    盛年知道丁原故意抬槓的脾氣又來了,微笑不理。

    阿牛卻認真道:「丁小哥,說不定這裡面就有什麼學問,只是咱們現在還沒領悟。曾師叔祖學究天人,修為通天,一言一行自然也高深莫測,暗藏玄機。」

    丁原瞪了阿牛一眼,道:「曾老頭不在這裡,你不用這樣落力的拍他馬屁。」

    阿牛嘿嘿一笑,當然不會介意丁原的調笑,端起大碗道:「盛師兄,你的冤屈終於洗脫,我和丁小哥都該敬你一碗酒。」

    盛年頷首飲乾,丁原道:「盛師兄,既然如今真相大白,你又能重列翠霞門牆啦。不曉得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盛年沉吟片刻,緩緩回答道:「赫連夫人很快就能甦醒,師父的這樁遺願也可了斷。我想先回紫竹軒為師父守墳三年,咱們師兄弟三人裡,總得有人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不能讓紫竹軒一脈就此斷絕。」

    說罷,望著丁原問道:「丁師弟,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丁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還是先和你一起回趟翠霞吧。老道士一個人待在裡面一定寂寞得很。等我娘親醒來,我就去南海找玉兒。

    「再往後,要是可以,我便終老紫竹軒,和盛師兄做個伴兒。」

    盛年微笑道:「你終於下定決心要去南海找蘇姑娘了。」

    丁原點點頭道:「是呀,我虧欠她太多,也該有個了斷啦。」

    阿牛插言道:「丁小哥、盛師兄,我和阿柔商量過了,也和你們一塊兒回翠霞山,為師父他老人家守孝。」

    丁原嘿嘿一笑道:「你可不像我跟盛師兄,好似閒雲野鶴來去自在。你若想離開這兒,卻教風大哥和魔教兄弟們大大的為難,總不成教他們把總壇也搬到翠霞?」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08
第九章教主

    阿牛頓時愁眉苦臉道:「我正為這事犯愁呢.風護法、雷老伯他們說什麼也要我當教主,可我哪有這個本事?何況,師父他老人家囑咐我們,萬萬不可與正道為敵,我要做了魔教的教主,豈不是背了他的遺願?

    「我實在說服不了他們,就只好先躲到這裡,暫求清靜。盛師兄、丁小哥,你們比我聰明多了,快幫我想想法子吧。」

    丁原笑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上,誰讓你是羽教主留下的唯一血脈,他們不找你又找誰?

    要照我的意思,這個教主做了又怎樣,正好讓那群自詡名門正派的老傢伙,氣得七竅生煙,無可奈何.」

    阿牛聽丁原說的話中帶著幾分戲言,哪裡能夠當真,不禁搖頭苦笑道:「不成的,這麼一來,人家更會說師父他老人家是養虎為患,私通魔道啦」

    盛年道:「阿牛,你錯了師父若要害怕旁人會這麼說,也就不會收養你了,在他心中從無正魔之分,也從未將羽教主他們看作是十惡不赦的魔頭」

    阿牛點點頭,低聲道:「可我卻把師父他老人家給害死了,我對不起師父。」說著,仰頭把一大碗烈酒灌進嗓子眼。

    他本不擅豪飲,這一下直嗆得咳嗽不止,火辣辣的滋味在五臟六腑燒灼起來,難受非常。

    盛年知道阿牛至今心結難解,把淡言真人的死全歸罪到了自己的頭上。因此他才執意拒絕風雪崖等人,只求留守紫竹軒,為老道士守孝。

    盛年道:「阿牛,害死師父的不是你,也不是名門正派中的哪一個人,更不是羽教主,而是綿延千年的正魔恩怨,門戶之見。

    「只要這些仇恨芥蒂一天不消失,正道與魔教的仇殺,就一天不會停止。師父羽教主他們,僅僅是其中犧牲的一小部分而更多無名無姓的人,死後甚至連一個墳都沒能留下。」

    丁原點頭道:「盛師兄說的不錯,什麼狗屁正道魔道,依我看來,這不過是七大劍派為了維護他們的正統地位,苦心編纂的說辭罷了。只有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砸碎打破,天陸才會有真正的太平。」

    盛年微笑道:「這正是師父畢生心願。他生前最想見的,就是終有一日正魔兩道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不再存有門戶出身之見。可惜,他老人家壯志未酬就先去了。」

    阿牛胸膛一熱,說道:「盛師兄,我們總可以為師父再做些什麼吧?能讓他老人家含笑九泉,了無遺憾。」

    盛年朝他一笑,道:「阿牛,我們不是已經開始做了麼?」

    阿牛一怔,霍然醒悟道:「盛師兄,你指的是魔教的事情?」

    盛年點頭道:「我想,師父他老人家若是看到我們阻止了一場血戰,心中一定會高興的很。

    但魔教與正道的怨仇不可能這麼簡單的化解,來年蓬萊仙會上勢必還有一場爭鬥到時候,是不是還能勸阻,恐怕沒人能夠保證。」

    丁原道:「這種事情救急不救窮,大羅金仙也未必能有辦法。雲林禪寺記恨無為方丈之死,哪裡肯善罷甘休,風大哥他們隱忍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出頭之日,也絕不願再忍氣吞聲下去。要他們握手言和,除非日頭打西邊出來。」

    阿牛默默聽著盛年與丁原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時勢,知道他們所言非虛,心底隱隱生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怔怔望著空蕩蕩的酒碗出神盛年留意到阿牛的神色,知道他正在重新思考,當下微笑不語,與丁原一碗接一碗的對拼起酒量來.

    忽聽有人輕輕咳嗽一聲,門外有人說道:「羽少教主,有一位不願報出姓名的姑娘一定要見你我們實在被她纏不過,只好將她帶來。」

    阿牛聽出是風雪崖的聲音,朝盛年丁原苦笑一聲,心中奇怪有誰會跑到這裡來找自己?

    更蹊蹺的竟然還是一位少女,自己除了阿柔,哪裡還認識其他的女子,會是誰呢?他起身開門,果見風雪崖身後站立著一位面蒙輕紗的妙齡少女,一見阿牛急忙叫道:「羽少教主,您快想個法子救救我師父師叔!」

    阿牛一驚,認出了眼前的少女,立時酒醒了大半,同道:「翎兒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雍姨和容姨怎麼了?」

    原來,這蒙面少女正是雍輿情的弟子翎兒,早先在聖壇中與阿牛也有一面之緣。

    翎兒急道:「師父師叔要給自己用刑,受那七七四十九日的『萬毒噬體』之苦。我怕她們撐不到那個時候就……就……」說到這兒,聲音裡已帶著哭音。阿牛回想起容雪楓曾說過的「萬毒噬體」之刑,雖然不曉得這種刑罰究竟是什麼,但只聽這個名字,就明白絕非常人所能忍受,急忙同道:「怎麼會這樣?」

    翎兒搖頭道:「我們也不曉得。師父只說她觸犯了教規天條,因此要以身作則,受那『萬毒噬體』之苦。

    「容師叔不肯讓師父一人受刑,要和師父她老人家同生共死。無論我和靜師妹如何勸說,都是不管用,所以我只得來求助您。

    「羽少教主,您一定要想個法子,不然師父和師叔可都活不成啦。」

    阿牛聽的一頭霧水,也沒時間細想,連忙點頭道:「好,我這就和你走。」

    風雪崖同道:「羽少教主,可要我們隨你一起去?」

    阿牛搖搖頭,暗想雍姨說過魔教聖壇是極端隱密的地方,即便是魔教中人也不能隨意洩漏,於是回道:「不用了,我和翎兒姑娘去去就回,不會有事。」

    風雪崖也不堅持,頜首叮囑道:「少教主小心。」

    阿牛與盛年丁原打過招呼,隨翎兒匆匆離去,循著一處外人絕對想不到的入口,進了聖壇。阿牛與雍輿情、容雪楓相處時間雖不算久,可這兩人對他無異於有再造之恩,他心中的感激之情已無須言語表達。而今雍輿情、容雪楓要自領「萬毒噬體」的酷刑,阿牛雖不明就裡,但翎兒如此焦急的跑來找他,多半一定是與他有關,萬一雍、容兩人果真受刑而死,那他豈不是又添一樁罪過?

    他唯恐去得遲了錯恨難返,腳下不自覺的加緊,到後來幾乎是御風而行,風馳電掣一般。

    那翎兒看似嬌柔,竟也能跟上,始終快過阿牛半步在前引路。待轉過一道石閘,就聽裡面一間石室中傳出容雪楓不耐煩的聲音道:「靜兒,你哭哭啼啼幹什麼?我和你師父都還沒死呢。」

    阿牛聽見容雪楓的聲音心中一喜,曉得自己總算沒有來晚,立到出聲叫道:「雍姨、容姨!」

    容雪楓正在訓斥靜兒,驀然聽見阿牛的聲音,不禁一怔,就見那傻小子已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雍輿情的另一愛徒翎兒,立到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道:「翎兒,你把阿牛找來做什麼?」

    翎兒悄悄瞥了容雪楓一眼,卻不敢說話。

    阿牛目光掃過石室,只見雍輿情和容雪楓分坐在椅子裡,靜兒則跪在兩人面前低聲而泣。

    阿牛見翎兒此時也跪在地上垂首不語,怕她遭受責怪,替她解圍道:「容姨,是我想來探望您和雍姨,不關翎兒姑娘的事,您千萬不要怪她。」

    雍輿情容雪楓哪裡會被阿牛三言兩語糊弄過關。想那聖壇中機關密佈,甬道縱橫,若沒有翎兒引路,阿牛怎麼可能如此輕鬆的找到這裡。

    容雪楓狠狠瞪了翎兒一眼,轉臉同道:「阿牛,你既然出了聖壇,還回來幹什麼?」

    阿牛苦笑道:「容姨,您和雍姨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受『萬毒噬體』之刑?」

    雍輿情微笑道:「阿牛,你來就為這件事麼?我和你容姨擅自介入聖教與六大劍派的爭鬥,又在大庭廣眾之下顯露了真身,自該受教規處罰。」阿牛納悶道:「可是,六大劍派的人並沒有識破你們的身份啊?」

    雍輿情道:「如果等到有人識破我們的身份,聖壇之密洩漏於世,我與你容姨縱是百死,也難贖其罪了。」說罷吩咐道:「翎兒,送阿牛出聖壇吧,別讓外面的人久候擔心。」竟是下了逐客令。阿牛腳步不動,一挺胸大聲道:「雍姨,我不走!」容雪楓怒道:「傻小子,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想看戲麼?」

    阿牛一搖頭道:「我要陪你們一起受刑!」雍輿情一怔,溫言道:「阿牛,你不是聖教的人,不用受刑,還是趕快離開吧。」阿牛道:「我雖不明白聖教教規,可我曉得雍姨、容姨都是好人,不該受『萬毒噬體』的酷刑。

    「況且,昨晚若不是為了我,兩位前輩也不捨觸犯教規,擅離聖壇。如果雍姨和容姨一定非用刑不可,那就算我一個好了。」

    靜兒、翎兒異口同聲道:「師父、師叔,弟子甘願一同領受刑罰!」

    容雪楓外冷內熱,最受不得這個,一拍桌案喝斥道:「你們兩個也來湊什麼熱鬧?大伙全都完蛋了,這聖壇卻留給誰守護?」

    聲音雖響,可語氣神情分明是在強扮凶悍,連阿牛也能瞧得出來。阿牛心焦如灼,同道:「雍姨、榮姨,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容雪楓哼道:「要是還有其他的辦法,你當我想陪著師姐一塊死麼?」她心情激動之下再管不了許多,一口氣接著道:「要不是你小子死活不肯做那教主,我師姐壓根就不用受『萬毒噬體』之刑!」

    阿牛大吃一驚,愕然道:「容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雪楓剛想回答,卻聽雍輿情喝道:「師妹,這關阿牛什麼事,你休得再說!」口氣少有的威嚴,令容雪楓也不敢辯駁,低低哼了一聲,強自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阿牛驀然腦子裡靈光一閃,記起雍輿情曾經說起過,這聖壇千年以來,除了本教的教主和守護聖壇的長老,從沒有第三人可踏足這裡。

    自己不僅被雍輿情帶了進來,還活著走了出去,顯然是觸犯了魔教的教規。至於參悟的《天道》星圖,自然是雍輿情唯恐自己修為不夠,將來難以自保,才故意哄騙他專心修煉,卻和魔教的教規毫無干係。

    這些事情串在一起,雍輿情與容雪楓自請「萬毒噬體」之刑的緣由,已不用再多說。

    阿牛一拍腦袋,叫道「雍姨、容姨,我明白了,真的是我害了你們!」

    雍輿情搖頭道:「阿牛,你別胡思亂想了,這不關你的事。」

    阿牛道:「雍姨,您別再瞞我了。您救我回聖壇,已經觸犯了聖教大忌。倘若不殺死我,自己就要受『萬毒噬體』之刑,對不對?」雍輿情無言以對,既不能承認卻也無法否認,惟有沉默。容雪楓冷冷道:「你明白了又能怎樣,還真想陪我們一塊死麼?」

    阿牛恍如沒聽見容雪楓的話,垂首怔立片到,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容姨,雍姨,要是我成了聖教的教主,你們兩位就不算違背教規了,對不對?」

    容雪楓道:「當日師姐若不是這麼想,怎會帶你進入聖壇,觸犯本教天條?」阿牛猛一抬頭道:「雍姨,容姨,我已經決定就任聖教教主了。這樣,大伙都不用受刑啦。」四人的目光剎那間全聚焦在阿牛身上,容雪楓還以為自己聽錯,猶豫道:「你說的是真的,阿牛?你這傻小子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阿牛苦笑道:「容姨,這種事情我怎麼敢和您開玩笑,當然是真的」容雪楓又驚又喜,起身按住雍輿情的雙肩,叫道:「太好了,師姐!你聽見沒有,阿牛答應做聖教教主了,這麼著咱們都不必死啦!」

    雍輿情卻並不理會師妹的話,平靜問道:「阿牛,你一下子改變了主意,是想成全我和你容姨?」阿牛趕緊搖頭道:「不是,不是雍姨,您誤會了。就在剛才,我和盛師兄丁小哥喝酒聊天的時候,才真正明白師父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他老人家畢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聖教能與名門正派化干戈為玉帛,大伙不要再為了仇恨名分殺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他頓了頓道:「雍姨,我記得您也對我說過,當年我爹爹也曾有同樣的想法,昕以才會和我師父結成至交。」

    雍輿情輕輕點頭道:「不錯,當年羽教主參悟天道星圖,也曾有此感慨。」

    阿牛道:「所以,我想明白了倘若我做了聖教教主,就可以想方設法與天陸正道各派消彌仇怨,化敵為友,並非一定要繼續為仇作對不可。

    「這樣,也算替我爹爹和師父一盡未了的遺願。到那時,大伙平安和美的過日子,該有多好?」

    他越說越是興奮,聲音不自覺變得慷慨讞昂,眼中流露無限憧憬的目光,彷彿猛然換了一個人般。或許此刻阿牛並未意識到,他終於不再是那個懵懂無憂的少年,今後的命運更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但他執著未改,淳樸依舊。對於阿牛的豪言壯語,美麗憧憬,容雪楓甚是不以為然,可是,有什麼譏笑嘲諷的話,卻半句也說不出口,只道:「傻小子,你想的倒挺美,可未必別人都肯聽你的話,如你所願。」

    阿牛呵呵一笑,說道:「沒有關係,雖然我很笨,可還有盛師兄、丁小哥,還有您和雍姨,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容雪楓哼了一聲,說道:「我可沒說幫你那些名門正派的偽君子,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我不去找他們的晦氣已算不錯。要和他們握手言和,門都沒有!」

    阿牛的臉一苦,沒想到在容雪楓這裡已經吃到了一個軟釘子,看來,以後的路,還真的很長很長。

    卻說阿牛走後,盛年與丁原接茬在石室中喝酒。丁原的酒力遠不如盛年,又不想用體內真氣化解酒力,一罈酒下肚已是面紅耳赤,帶著四五分的醉意。盛年卻是悠然豪飲,烈如刀的酒勁儘管厲害,可對他彷彿不起作用.他見丁原有些撐不住了,停碗勸道:「丁師弟,不如咱們到此為止罷。也不曉得墨師妹是不是醒了,我想過去瞧瞧。」

    丁原點點頭,將剩下的大半碗酒一口氣倒進肚子裡,站起身道:「盛師兄,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來到墨晶歇息的屋子,剛一敲門,就見墨晶面色蒼白站在門裡,身後的秦柔神色焦急。

    秦柔見著盛年、丁原,鬆口氣道:「盛大哥,丁小哥,你們來得正好墨姐姐她正要想走,小妹怎麼也勸不住。」

    盛年微微一愕,同道:「墨師妹,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墨晶輕聲道:「盛師兄,你來了,我正打算去跟你道別。小妹這就要回返家中,陪伴爹娘去了。」盛年皺眉道:「墨師妹,我本不該攔你,可你現在這樣子,實在不利遠行不如稍微再等些日子,讓我進你目去如何?」

    丁原附和道:「盛師兄說的對,墨師姐,你也不必著急這一時三刻,反正我們都要離開,大夥兒一起上路還熱鬧些。」墨晶搖頭淡淡道:「不必了,我不會有事」盛年哪裡放心得下,他深知此刻墨晶表面平靜,心中卻是愁苦萬分。

    恥照與曲南辛先後自盡,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從此東海平沙島上下勢必將她恨之入骨,昔日師門轉眼就成仇敵,任誰也不會好過。

    當年盛年雖說也自逐於翠霞派,可終究還有一個盼頭,況且身旁還有老道士和淡怒真人、丁原、阿牛等人。而今墨晶的境地卻淒慘許多,除了回家之外,在這世上的確已是舉目無親。

    他毅然道:「也好,你稍等我片刻。我這就向風護法他們辭行,和你一同離」

    墨晶芳心一顫,靜靜道:「盛師兄,你的好意小妹心領,曲終人散終有時,又何必再麻煩你跑上一遭?」

    丁原看是醉了,腦袋可比誰都靈光,一瞧這情形,暗自向秦柔擠擠眼睛,兩人悄悄退出屋子人走了,還用傳音入密說道:「盛師兄,大丈夫有所必為,別忘了你早上說過的話。」

    留下來的兩個人,忽然陷入一種奇異的沉默,好像又目到當日的那條小漁船上,遠離塵世的喧囂,避開人間的恩怨,享受著短暫的寧和。在那霞光滿天處,曾有無垠的舊波浩淼。

    不須浪作緱山意,湘瑟秦蕭自有情。只可惜,一切已時過境遷。師門之禍因她而起,像柄匕首深深插入墨晶的心頭,耿南天近乎癲狂的怒吼質問,更讓她無法面對。也許,人實在無法奢求太多。

    輕輕的,墨晶說道:「盛師兄,小妹走了。」

    她的身影錯過盛年靜靜佇立的虎軀,伸手推向虛掩的石門。

    「晶兒!」

    盛年驀然在身後沉聲喚道。

    墨晶雪白的袖口微微顫抖,卻沒有回頭,只低聲同道:「盛師兄,你還有什麼要交代小妹的?」盛年緩緩道:「不論什麼時候,你都絕不會是孤單一個人。

    「這次,我再不會讓你獨自離開。丁師弟說的對,我太不懂得如何爭取,幸好現在說出來,還不算太晚。」

    墨晶徐徐目轉過頭,掩藏在明眸深處的那縷哀怨和驚喜,直讓盛年心痛.這個少女,從沒有做錯過什麼,卻承受了命運殘酷的打擊。為了他,她曾經孑然守候東海邊百多日夜,為了他,她不得已背叛師門,從此背負罵名,但也坦然承受。

    自己又可曾為她做了什麼?自己又可曾想到為她撐起一片天,遮風避雨?他無懼於群魔亂舞,眾口鑠金,從來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與退縮,然而為什麼獨獨面對眼前的少女,竟不自覺的一再逃避?

    今日一別,或許相逢無期。盛年不曉得,若干年後自己會不會後悔,但他清楚,對於這少女的愧疚,對於這少女的回憶,將無時或忘。那一襲潔白如霜、孤寂如雪的身影,今生今世再難從自己的腦海裡淡去。

    他伸出手,短短幾尺的距離,彷彿跨越了千山萬水、無數世紀,終於握住那冰涼柔軟的纖手。玉手微顫,卻沒有躲開,耳畔聽見盛年低低的聲音道:「晶兒,讓我陪你回家。今後,天涯海角,大漠南荒,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咱們一起的家。」執手相凝淚眼無語,疑是夢中卻還真。墨晶修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一顆晶瑩的珠淚,終於奪眶而出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08
第十章絹帕

    兩日後,魔教舉行了一談頗為低調的大典,阿牛正式就任魔教第三十九代教主。

    除魔教教眾外,盛年、丁原作為僅有的嘉賓到場致賀。當日眾人—醉方休,險些將地宮中珍藏多年的美酒盡數報銷。

    翌日清晨,盛年、丁原、墨晶率先離去,同行的還有雷霆。秦柔卻是留了下來,照料阿牛。這小倆口也是聚少離多,而今總算能好好的相守一番。

    雷霆自是要回返天雷山莊,赫連婦人甦醒在即,這最後關口上,容不得絲毫意外。好在有雷霆這樣的高手坐鎮,天雷山莊固若金湯,旁人也盡可放下心來。

    阿牛本想與盛年他們一同回翠霞山,怎奈何魔教百廢待興,離不開他這個新科教主。就算他對教務一竅不通,可於情於理也是無法走脫,惟有安下心來忍耐。

    因盛年要先送墨晶回家,丁原便逕自回了翠霞。等到盛年回來,他就可再赴天雷山莊,靜候娘親甦醒的大日子。

    丁原一路御劍,在紫竹林前降下身形,正是午後時分。林中雲嵐飄渺如煙,紫氣縈繞,百鳥啼鳴。一陣和風徐徐吹過,竹葉發出沙拉拉的婆娑輕響,幽靜怡然。他舉足漫步在林間小徑,想起第一天從紫竹軒中偷逃出來的情形。因不識路徑,自己在林中四處亂撞,邂逅了雪兒。那時的她,明眸皓齒,紅衣黑靴,說不盡的光艷照人,嫵媚嬌柔。可笑自己還和她好生惡鬥了一通,沒少吃趙卓衫等人的老拳。

    恍惚間已是十年,趙卓衫早死在赤髯天尊手下,雪兒也遠赴東海,從此咫尺天涯,形同陌路。人間滄桑,世事離合,實在莫過於此。

    他的心頭不由一酸,立到搖頭苦笑道:「都過去那麼久了,我還想她幹什麼?』不知不覺,紫竹軒已漸入眼簾。軒外的池塘依日,只是多了一墳黃土。

    紫竹軒裡曾經住過的幾個人,老道士駕鶴西去,那個渾渾噩噩的阿牛,居然成了魔教的教主。而自己,依然是孑然一身,落寞天涯。只是,多了幾許記掛,幾許傷痕。

    驀地丁原心頭一動,靈覺迅速擴展,如潮水般向四周湧去,低唱道:「哪兩位朋友藏在林內,不妨露面與丁某一見?」就聽樹上有人叫道:「丁丁小哥,是我我們!」丁原瞧都不用瞧,一聽這結結巴巴的聲音,就曉得是誰了。

    十多丈外的竹枝微微一晃動,打從上面飄落下一男一女,正是小別個多月的桑土公與晏殊。丁原微微一笑,問道:「老桑,你和晏仙子怎麼會在這裡?就不怕翠霞派的人把你們抓去關進借龍淵?」

    桑土公呵呵一笑道:「不……不怕!大……不了我們就……就鑽進地裡,誰也抓……抓不著。」

    他說的吃力,丁原聽得也不輕鬆,可不曉得為什麼,心中感到一陣子的輕鬆溫暖。這些年自己肆意妄為,縱橫天陸,得罪的正魔兩道人物數不勝數,可真心的朋友也著實交了不少,除去眼前的桑土公,更有遠在南荒的年旃。只是不曉得老鬼頭現今如何了,肉身是否已經恢復,得空也該去南荒走上一遭,順便打打秋風。

    晏殊說道:「我和桑真人得知令師的噩耗,都是震驚不已。前幾日就決定來紫竹林拜祭,也想看看能不能再遇上丁小哥。」丁原暗自苦笑,連魔道中的人都感佩老道士的為人前來祭拜,偏偏七大劍派中人頑固不化。雖聽說各大門派都曾派人前來弔唁過,可那多半也就是走個過場,哪裡有絲毫的誠意?相比下,倒是桑土公有情有義得多。

    桑土公見丁原默然不語,以為觸到了他的傷心處,勸慰道:「丁……小哥,你也別……太難過了。人死不……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順變。」他雖笨口拙舌與阿牛有得一拼,丁原仍是心下感動,微笑道:「老桑,多謝你還記得老道士,丁某先替他謝過你和晏仙子啦。」

    晏殊輕歎道:「丁小哥對我和桑真人恩重如山,令師又是一代宗師,胸襟過人,咱們來祭拜他也是應該。可恨我與桑真人修為太過低淺,也無力助丁小哥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丁原搖頭苦笑道:「老道士不讓我們師兄弟為他報仇。就在前幾日,我還將一執那老和尚從劍下放生。」

    桑土公大吃一驚,一是沒想到丁原居然連一執大師也給打得束手待斃,連帶前些日子被他擊敗的一正大師,堂堂雲林禪寺的四大神僧,已讓他掃平了一半,二是沒料到,淡言真人含恨而終,竟還不許門下弟子為他復仇。

    他忍不住瞠目結舌的問道:「這……這是為什麼?」

    丁原低聲道:「老道士不希望仇恨越結越深,更不想我們與正道為仇。他救了阿牛,卻犧牲了自己,我怎能再違背他的遺願?」

    晏殊感慨道:「沒想到,令師心胸如此博大,只可惜……」桑土公唯恐晏殊再提淡言真人的事,徒惹丁原傷心,急忙轉移話題同道:「丁小哥,你……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丁原道:「等過一陣子我手頭的事情完了,就去南海找玉兒。」

    晏殊欣慰道:「早該如此了,丁小哥,玉兒著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我和桑真人就先祝你們小兩口白頭到老,舉案齊眉了到時候,可千萬別忘了叫我們來討杯喜酒唱。」

    丁原淡淡一笑,道:「說到喜酒,你和老桑什麼時候先請我唱上一杯?」桑土公老臉一紅,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和……和……」說了半天,也沒講出個所以然來。

    晏殊看的著急,只好替他落落大方的說道:「丁小哥,我和桑真人已得著家師的恩允,結成連理啦。不過那些世俗的禮節太過繁瑣,因此我們也懶得再去張羅。

    「要是丁小哥肯賞光,晚上我和桑真人就陪你唱上幾杯如何?」

    丁原「哦」了一聲,由衷替桑土公歡喜,微笑遘:「晏仙子,不知我能不能再邀上一位客人?」晏殊笑道:「當然沒問題,只要是丁小哥的朋友,我們都歡迎。」丁原道:「這人的名頭想來兩位也聽說過,就是曾山曾老頭。他如今隱居疊翠谷,想來一定寂寞無聊得很。咱們正好找他湊個熱鬧。何況,紫竹軒也不方便喧嘩豪飲,說不得要跟他借個地方了。」

    晏殊面露難色,瞥瞥桑土公,卻沒說話。

    丁原奇道:「怎麼,兩位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

    晏殊猶豫道:「曾老爺子是天陸正道的泰斗,我和桑真人去疊翠谷,只怕不合適?」

    丁原哈哈笑道:「晏仙子,你還怕曾老頭會吃了你和桑真人不成?他可不在乎什麼正道魔道的身份,連蘇大叔水嬸嬸的酒菜都用過。要是他存心要找你們的麻煩,此刻咱們早就不能站在這兒說話了。」

    桑土公對丁原死心塌地的佩服信任,聞言點頭道:「好,丁小哥,咱……咱們就……去那兒喝……喝酒!」晏殊暗想,就算曾山看自己和桑土公不順眼,有丁原在,料想想也無事。於是放下心道:「桑真人,你先陪丁小哥聊一會兒,小妹這就下山去張羅些酒菜來。」

    當下,桑土公陪著丁原,在老道士墳前又上了香火。丁原一早已經察覺在紫竹林外,暗地裡藏有數名翠霞派的弟子,悄然監視這裡,但也僅限於此而已。連對桑土公和晏殊的出入,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當不知,顯然淡怒真人早有了安排。不然就憑桑土公晏殊的修為,怎能在紫竹林內外來去自由?

    既然翠霞派的人默許隱忍,丁原也懶得去找別人麻煩。等晏殊目來,三人御風朝著後山疊翠谷去了。剛到谷口,丁原便朝裡揚聲叫道:「曾老頭,快出來,我帶朋友找你喝酒來啦!」

    谷裡人影一閃,探出一個腦袋,眉開眼笑道:「丁小子,你來的正好,快來幫忙!」

    丁原一愣,問道:「曾老頭,你又在搞什麼花樣?」

    曾山衝到丁原跟前,一把抓住他就往裡拽,嘴裡不停說道:「那老賊頭不曉得打哪裡找著的高手,才幾個月的工夫就棋力大進,殺得我老人家丟盔卸甲,老大的沒面子。你趕緊幫我想想辦法,別讓他太囂張。」

    丁原一面被拽著往裡走,一面問道:「是畢虎跟石磯娘娘來了麼?」

    曾山道:「你們前腳走,他們後腳就到啦。老賊頭非纏著我老人家陪他下棋,沒想到我就一直輸到今天。唉,我都快把老臉給輸盡了,你還不快幫忙?」

    丁原笑道:「別的還好說,棋藝我不比你高多少。要不咱們換個花樣跟他鬥鬥?」

    曾山一晃腦袋道:「不行,我老人家豈能輸給這老賊頭?」晏殊在後面開口道:「曾老爺子,或許晚輩能幫你下贏那畢老賊也不一定。」

    曾山大喜過望,沒大沒小,捨了丁原,一下抓住晏殊肩膀同道:「小丫頭,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能下贏那老賊頭?」晏殊好歹也年過百歲,居然還被人叫做「小丫頭」,未免有些讓人啼笑皆非好在以曾山的年齡,整個天陸也著實找不出幾個比他還老的了。

    她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旁的不敢說,要是下棋,晚輩即便比不上國手,也輕易不輸給任何人。畢老賊只不過跟人學了幾個月的棋,諒他能有天大的能耐?」曾山喜笑顏開,拍拍晏殊肩膀道:「好,好,今日我老人家就看你這小丫頭的了。只要把畢老賊的氣焰打下去,我老人家絕不虧待你。」

    說著話四人走進谷,就見一處涼亭裡,畢虎正蹲在欄杆上,手舞足蹈在和石磯娘娘說話,不猜也知道,—定是在吹噓自己棋藝如何了得,足可打遍九州無敵。曾山遠遠叫道:「老賊頭,不要猖狂,我老人家搬來救兵啦!」

    畢虎正吹得忘乎所以,被他一叫,差點從欄杆上摔落,急忙穩住身子回頭瞧望,嘻嘻笑道:「曾老爺子,你怎麼把丁小哥給找來了?咦,那不是桑土公跟晏殊麼,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嘿嘿,就是再多來十個八個,也一樣白搭。」

    曾山氣呼呼道:「老賊頭,不怕風大閃了你舌頭,你敢跟晏丫頭比上一局麼?」畢虎正在興頭上,兼之玉人在前,怎肯露怯,一挺乾癟的胸脯,探出長長的舌頭道:「有什麼不敢,我老人家一樣要她好瞧!」

    晏殊笑意盈盈在畢虎對面的石椅坐下,一面收抬棋盤一面道:「畢老賊,既然下棋,就該賭點什麼才有趣。聽說你身上的寶貝不少,就拿出一兩樣來,和小妹賭上一局如何?」

    畢虎眨眨眼,同道:「你想賭什麼'」

    晏殊道:「三十多年前,你從我師父那兒偷走的『九鳳玉光盞』,玩了這多年,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畢虎沒絲毫的尷尬,嘿嘿一笑道:「這個好說,可要是你輸了,又能拿出什麼?」晏殊想也不想道:「我這樣東西,可是你夢寐以求多年的,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贏去?」她這一說,畢虎頓時心癢難熬,連聲同道:「是萬壑谷的百辟雲衣?」

    晏殊輕笑道:「可比那個值錢多了,你想知道就附耳過來。」

    畢虎遲疑片到,乖乖把耳朵湊了過去,卻警告道:「你可別耍花樣。」

    晏殊嫣然一笑,低聲道:「只要你贏了我,我就告訴你如何追得石磯娘娘的芳心。」畢虎一震,好玄沒摔趴下,瞪大眼睛道:「你說的是真的?你有多大的把握?晏殊一撇嘴道:「我騙你做什麼?這世上還有比女人更瞭解女人的麼?」

    畢虎的小眼珠子骨碌碌轉得飛快,看看石磯娘娘,猛一咬牙道:「好,我賭兩人擺開陣勢廝殺起來,起初還算勢均博_哥進人中盤後,畢虎終究根基薄弱,漸漸落了下風,大滴大滴的汗珠,不住從額頭淌落,一邊擦汗,一邊抱怨道:「什麼鬼天,才幾月的天氣,就熱成這樣!」

    如果擦汗有用,這個世上還要國手幹什麼?才半個時辰不到,畢虎已經潰不成軍,敗局已定。曾山看得揚眉吐氣,這下輪到他蹲在欄杆上,嘻嘻笑道:「認輸吧,老賊頭,不然輸得更慘。我老人家給你一點教訓,要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別以為自己三腳貓的功夫就有多了不起,這下吃癟了吧?」

    畢虎不吭聲,眼珠就差半寸落到棋盤上,怔怔呆坐良久,突然一把將棋子全部抹亂,叫道:「這盤不算,咱們重來!」

    石磯娘娘柳眉一豎道:「老賊頭,這麼多年你怎麼就不見長進,願賭服輸,難道你要教人家晏仙子、桑真人看笑話麼?」

    畢虎苦著臉道:「我怎麼曉得這婆娘這麼厲害,分明是擺了個陷阱讓我往裡跳。」

    晏殊笑道:「再來一盤也可以,不過你得先將九鳳玉光盞還給小妹。」

    丁原幫腔道:「老賊頭,輸棋不輸人,你可不能耍賴啊。」

    畢虎苦巴巴的望向石磯娘娘,盼她為自己說句公道話。

    石磯娘娘歎了口氣道:「老賊頭,輸就輸了,有什麼大不了。你寶貝那麼多,何必吝嗇人家的東西?」畢虎無可奈何的從懷裡召出九鳳玉光盞,又用雙手戀戀不捨的撫摸半晌,嘴裡唸唸有詞,才忍痛交在晏殊手中。

    石磯娘娘微笑道:「老賊頭,這才像話。」

    畢虎苦笑笑,心裡只想哭,為了石磯娘娘的一聲誇獎;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

    就這工夫,曾山神色微動,朝丁原笑道:「丁小子,你的老熟人來了。」

    丁原微一凝神,也淡淡一笑道:「原來是蘇大叔,他怎麼找到的這裡?」

    正在旁人疑惑之際,就聽遠處空中遙遙傳來蘇真的笑聲道:「這有什麼奇怪的,老夫來翠霞已有兩日,若不是為了見你小子一面,早就走了。」曾山老大不忿道:「蘇老魔,你也太不夠意思,難不成我疊翠谷裡有老虎,你居然連個招呼也不跟我老人家打?」

    蘇真道:「曾老頭,咱們何必這樣矯情?等內子從南海回返,老夫便帶她來找你好好唱上三天三夜。」話音一落,人到近前。

    曾山咕噥道:「這才差不多,不過三天實在短了點,三個月還將就。」

    丁原喜道:「蘇大叔,咱們又見面了!」

    對這位令正道聞風喪膽生性桀驁冷漠的魘道頂尖人物,丁辱卻始終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蘇真淡然微笑道:「總算找到你了,丁原,有幾句話,玉兒托我轉告你。」

    丁原心中一緊,以為生出什麼變故,急忙同道:「玉兒怎麼了?」

    蘇真見丁原如此著緊,心中喜慰,笑道:「不用擔心,她只是要閉關一年,好為明年的蓬萊仙會打下根基。又唯恐你去南海尋她錯過,因此求轉轉告你。」丁原心一鬆,同道:「玉兒都說了些什麼?」蘇真道:「玉兒說,等蓬萊仙會上她報過天一閣的深恩,即到回返南海。至於下面她想說的,都寫在絹帕上,你自己瞧吧。」說罷,取出一方潔白絲巾,遞給丁原。

    丁原接過小心翼翼的展開,鋪面而來的就是玉兒娟秀熟悉的筆跡,一方絹帕上,只寫著這樣十六個字:「南海之約,但待來年。暮天雁斷,情懷如水。」

    「南海之約,但待來年,暮天雁斷,情懷如水。」丁原心底默默念頌,一股柔情油然升起,恨不能立到生出雙越飛往南海,以睹玉人無恙。蘇芷玉素來矜持,若不是對他用情極深,思念無盡,又怎會托蘇真寄來鴻雁?南海之約,但待來年,暮天雁斷,情懷如水。對丁原來說,這不啻是世間最深情動人的誓言,更是一個不變的承諾。丁原本非鐵石心腸,又怎能不感懷於胸?絹帕在風中微揚,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香隨風沁人心脾,丁原終於重重點頭,珍而重之的收起絹帕,沉聲道:「我記下了,謝謝你,蘇大叔。來年南海之約,就算天塌地陷,我也絕不辜負!」

    蘇真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多囉嗦了。」想到愛女多年的癡戀終是有了結果,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欣慰異常。


    那邊畢虎乘人不注意,偷偷摸摸蹭到晏殊身旁,厚著臉可憐兮兮道:「晏仙子,你能不能把那秘訣告訴我,我再用好東西跟你換也成。」

    晏殊輕笑道:「畢老賊,難得你也有慷慨的一天。罷了,我就做回好人,告訴你也無妨。」

    畢虎大喜,剛才還對晏殊恨之入骨,這會兒又覺得她實在是世間最好的人,連忙道:「快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清妹才捨喜歡我?」晏殊道:「你整日畏畏縮縮,賊眉鼠眼的樣子,又有哪個女子會喜歡?我要是石磯娘娘,一早就把你蹋進山溝裡了。今後你要挺胸昂首,像個男人的模樣你看人家蘇老魔,雖說一臉的冷傲,可也比你有氣派多了,不然怎麼會贏得水仙子的垂青?」

    畢虎吐吐舌頭,咕噥道:「像個男人?就這麼簡單?」

    晏殊哼道:「等你真想做時,就會曉得沒那麼容易了。」

    畢虎瞥眼愉覷石磯娘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忘了先前自己的許諾。

    那邊蘇真道:「丁原,還有一個消息我要告訴你。你和玉兒當日捅了鬼塚,鬼先生找不到你們,卻把氣撒到了越秀劍派的身上。前兩日他率著一眾門下夜襲越香,殺死近百的越秀弟子,更毒倒了四十多人。」

    丁原一怔,問道:「那老傢伙去找越秀劍派的晦氣做什麼?」

    蘇真道:「你忘了,大破鬼塚,越秀劍派的屈箭南也是有份的,鬼先生怎會饒得了他?如今鬼仙門已將屈箭南擄去漠北的幽明山莊,還放出話來要你和玉兒前去贖人。

    「這件事已驚動天陸七大劍派,而今各派齊聚越香,正在商量對策。」

    桑土公道:「這……這事我來時……路上也……也聽說了。鬼先生召……召集漠北群……群豪,要……要召開個百……百鬼夜宴,殺屈箭南祭……祭旗。」

    丁原神色平靜,徐徐道:「鬼先生這麼做,是衝著我來的。」

    蘇真哼道:「我看你也不必膛這渾水,就讓七大劍派跟鬼仙門鬥個你死我活又怎樣。名門正派的徒子徒孫,多死幾個也沒什麼關係。」

    曾山呵呵道:「丁小子,你可想清楚了,是陪我老人家在這兒下棋喝酒,還是去漠北拚命?

    那鬼先生也不是什麼好鳥,難對付得很。」

    丁原嘿嘿笑道:「曾老頭,你不要激我。禍事是丁某闖下的,丁某自會收抬,這縮頭烏龜我可當不來!越香劍派和屈箭南我管不著,百鬼夜宴我卻是去定了!」

    桑土公道:「丁小哥,我……我和你一起去!好歹我……我的土遁也……能派……派上點用場。」

    石磯娘娘看了眼曾山,說道:「丁小哥,我也陪你走一遭吧,漠北的情形我比你熟悉不少,在當地也有幾個小有聲名的可靠朋友,總好過你孤身犯險。」

    她感懷當年丁原盛年救助之恩,卻始終沒有機會報答,這次自不願錯過。石磯娘娘一開口,畢虎傻了眼,鬼先生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太清楚了,自己這些人送上門去,簡直是活膩味了。就算丁原修為了得,可也難保別人沒個閃失。他剛想出言阻止,忽然記起晏殊的指點,話到嘴邊卻變成:「好,我們大夥兒一塊去,讓鬼仙門也嘗嘗我畢老爺的厲害!」石磯娘娘大感意外,不由側臉打量幾眼畢虎。老賊頭挺胸收腹,努力裝出自以為最男人味的模樣,叫道:「曾老頭,有種你也一起去!」

    曾山罵道:「要是我老人家去了,還有鬼先生什麼事?你不曉得我不能離開翠霞半步麼?」

    蘇真淡淡道:「七大劍派的事,老夫也沒興趣。丁原,你可要活著回來,別讓玉兒空等。」

    丁原哈哈一笑,說道:「蘇大叔放心,這回我教鬼仙門個個都變成真鬼!」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09
第二部 第七集 漠北霜月
    第一章會盟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已漫步到天際的殘陽,將最後的艷麗光芒,輝映在蒼穹大地之間,世間萬物都似乎浸入了血色。

    漫無邊際的砂礫戈壁,在暮色裡守護著它看不到盡頭的蒼涼,血影漸漸融入黑幕,蒼涼變成了更深的沉默。

    風呼嘯著從遠方刮過,捲起細細黃沙,時而向東,時而向西,誰也不知道它下一刻會去向哪裡,只是,滿目都是隨著它行進的方向起伏流動的沙丘,揮霍著日間太陽留下來的灼熱氣息。

    遠方,一輪淡月從寒山後悄然升起,朦朧的月光如紗似霧撫照人間。

    「砰」的悶響,一枚深紅色的煙火在高空爆開,彗星般的流火向著四周散落。

    在一座沙丘上,兩名鶴髮童顏的老者靜靜佇立,目光仰視盛綻的舊火,卻都沒有開口,只神色裡透出一絲凝重與焦急。

    左首的老者身穿寶藍色長袍,仙風道骨,雲鬢染霜。在他身旁的那老者,身材魁梧高大了許多,一身醒目的鮮紅袍服,濃眉厲目,不苟言笑。

    在兩老者的身後,還侍立著二十餘名門下弟子,不論男女年歲都是紅藍二色的服飾,個個神精氣足,背負仙劍,各色的劍穗獵獵飄舞,煞是好看。

    這行人,正是由羅和與姬別天率領的翠霞派弟子。

    六天前,翠霞派接著越秀劍派的求援,當下便決定由翠霞六仙中的羅和與姬別天,各率門下精銳弟子飛赴漠北,與正道各派會合,共剿鬼仙門,以解越秀劍派燃眉之危。

    鬼仙門乃漠北魔道大派,行蹤一向詭秘,很少與天陸正魔兩道各派往來。

    可就在兩個月前,鬼仙門的總壇卻被丁原、蘇芷玉、屈箭南等人聯手一場大鬧,冥輪老祖年旃誤打誤撞引爆丹爐,以致鬼冪天塌地陷,千年根基毀於一旦。

    鬼仙門門主鬼先生受此奇恥大辱,怎肯善罷甘休?他尋不著丁原等人,素性就乘六大劍派圍剿魔教之際,殺上越秀山,擄走屈箭南,更毒倒一大片越秀弟子,以洩心中怨恨。

    他自知這麼一來,正道七大劍派絕無坐視之理,一定會興師問罪,設法解救屈箭南與中毒弟子。

    於是鬼先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出話去,要在月圓之夜於幽明山莊擺下百鬼夜宴,召集漠北魔道各路妖邪歃血會盟。另一面,他也想借此激出丁原、蘇芷玉等人,尋機以報鬼冪被毀之仇。

    可憐六大劍派剛從雲夢大澤鎩羽而歸,不防越秀山後院起火,讓鬼仙門攪得天翻地覆,傷亡慘重,掌門屈痕唯一的愛孫屈箭南也被鬼先生擄去,實在是窩火到家。

    想這些正道各派在魔教那裡碰了一鼻子灰,鬱積的邪火正愁無處發洩,偏偏鬼仙門不識抬舉撞上門來,豈肯放過。

    越秀劍派被襲消息一出,各派精英雲集漠北,燕山劍派地緣最近,更義不容辭作了東主。

    翠霞派雖沒有參與前次的雲夢澤一役,這回,卻派出了翠霞六仙中的二老羅和與姬別天。

    越秀、翠霞素來交好,姬別天與屈痕堪稱生死之交,數年前險些就成了兒女親家,而今好友有難,自無束手旁觀之理。

    因七大劍派散佈天陸各方,得著消息的時間也前後不一,因此大家約定最遲當月十三夜間,齊聚漠北百丈堡。

    這百丈壁位於燕山西北八百多里的磨雲嶺中,距離幽明山莊還差了一千六七百里的路程,百丈堡堡主蕭遠潮,是燕山劍派掌門蕭浣塵的嫡親堂侄,堡中弟子多半也出於燕山,隱隱就是該派在西北的一道屏障。

    姬別天等人初次深入漠北,眼看天色將晚,也沒尋著磨雲嶺,便打出聯絡用的煙火信號,在沙丘上等候燕山劍派的人前來接應。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分,西方天際隱隱亮起幾道五彩劍光,倏忽朝著綠水論壇沙丘飛來。

    羅和微笑道:「姬師弟,燕山派的人來得好快,看來我們還能趕上今晚的筵席。」

    姬別天沉聲道:「不知平沙島的人來了沒有,聽說鄧南醫已暫代耿南天的掌門之位,這次七派會盟共剿鬼仙門,他們理應不會錯過吧?」

    羅和含笑道:「姬師弟,你還在為當年的公案耿耿於懷?盛師侄的冤屈已得昭雪,平沙島這次顏面盡失,連曲仙子和耿照都賠了進去,你的氣也該消啦。稍後萬一遇見平沙島的人,咱們還是容讓三分才對,大敵當前,不要再橫生枝節。」

    姬別天道:「羅師兄放心,我豈是不顧大節之人?別說是平沙島,待會見著雲林禪寺的諸位高僧,老夫也一定客客氣氣,絕不生事。」

    羅和道:「這就好,我也不用擔心了。」他嘴裡話是這麼說,心裡卻多少還有些打鼓。

    姬別天的火爆脾氣比他的修為還要出名,別看現在說得好端端的,說不定到時候遇到什麼事一點就著,立生事端。

    也正因為這樣,淡怒真人才讓自己隨同姬別天北來大漠,萬一果真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好從中調停,不要令大夥兒難堪。

    兩人低聲交談間,來人已收起仙劍冉冉飄落。

    姬欖在父親身後道:「羅師伯,爹爹,好像是蕭掌門親自來迎接我們了。」

    羅和與姬別天收住話,放眼瞧去,果見燕山劍派掌門蕭浣塵親自來迎。

    在他身旁,還陪著越秀劍派的掌門屈痕,後面跟隨的幾人,均是清一色的派中耆宿。這樣的陣容遠迎翠霞雙仙,確實是給足了羅和、姬別天的面子。

    羅和率先大步迎上,口中呵呵笑道:「蕭兄,屈兄,別來無恙否?兩位掌門親自來迎,真折殺我與姬師弟了,不若遣上兩名門下弟子,引著咱們到百丈堡就是了。」

    蕭浣塵哈哈一笑說道:「羅兄何必見外,蕭某既為東主,哪有怠慢朋友的道理?就算我不想來,屈兄怕也是非來不可的。」

    姬別天見屈痕雖然風采不減,可眾人說笑時,他僅出於禮貌微微含笑而已,顯得心事重重。

    這也難怪,門下那麼多弟子身中鬼仙門奇毒,生死未卜,唯一的愛孫更落入敵手,凶多吉少,任誰也開心不起來。

    他走上前去,微一抱拳道:「屈老哥,兩年不見,你的皺紋可又多了幾道。」屈痕搖搖頭笑道:「老啦,原本想過幾年清靜日子,怎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回又要勞煩大夥兒為我分憂,實在慚愧得緊。」

    姬別天道:「你這話是打哪裡說起?你我過命的交情,哪裡來勞煩的道理?再這麼說,可就是看不起我和羅師兄蕭掌門了。」

    羅和安慰道:「屈兄不用擔憂,鬼仙門縱再猖狂,也不過是僻居漠北的井底之蛙而已。如今七大劍派聯手而動,一定可以救出令孫。」

    屈痕歎道:「諸位越是熱情,老夫心中便越發過意不去。為了敞派的事,七大劍派興師動眾,遠來漠北,這份盛情卻教我如何報答?」

    蕭浣塵笑道:「七大劍派同氣連枝,千年厚誼,屈兄再不要說這『報答』二字!當年倘若不是各路好友萬里赴援,我燕山劍派也早毀在絕情婆婆的手中。這份情義,又讓我如何報答屈兄與越秀劍派?」

    這時,蕭浣塵背後的一名紫衣老者目光閃爍,低聲在他耳旁說了兩句什麼,蕭浣塵微微皺眉,又點了點頭。

    紫衣老者退後兩步,雙目闔起,臉上升起一層紅光,背後仙劍「叮」的彈鞘飛出半截,在風中鏑鳴震顫。

    羅和與姬別天有些疑惑的對視一眼,卻見蕭浣塵胸有成竹,含笑朝兩人輕輕擺手,示意他們靜觀其變。

    片刻之後,紫衣老者眼睛乍然圓睜,射出森森精光,口中低唱道:「妖孽受死!」反手抽出仙劍,身形掠起,在空中身劍合一,直朝著東側的沙丘飛刺而去。

    羅和等人頓時醒悟過來,原來在自己站立的沙丘底下,居然已被敵人悄然隱入。若不是紫衣老者以靈覺搜索出潛伏者的位置,自己這些人還如在夢中。

    「呼」的一聲,打從沙丘裡陡然射出一條土黃色的瘦小身影,直朝著西南方逃竄而去。紫衣老者見追之不及,輕唱道:「破!」手中仙劍精華大盛,凌空飛出,猶如一道閃電射入那人的背心。

    一蓬血霧飄散,那人在空中扭動了幾下,重重摔落下來,已經氣絕身亡。

    姬別天喝彩道:「好一手『關山渡若飛』!老哥可是燕山四峰裡的周陌煙周兄?

    紫衣老者招手收回仙劍,微一拱手道:「姬兄謬讚愧不敢當,老夫正是周陌煙,燕山四峰之譽,卻是浪得虛名罷了。」

    羅和審視地上的死者,看他的打扮衣著並不像鬼仙門弟子,於是問道:「蕭兄,這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要潛伏在這裡窺探你我?」

    蕭浣塵微笑道:「也難怪羅兄不曉得他的來歷這,人是漠北沙鼠門的弟子,精通沙遁窺探之術。」

    「沙鼠門本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近來卻被鬼仙門收服,用作耳目,四處刺探消息。這百丈堡附近地面,眼下潛藏了上百的沙鼠門弟子,貴派的行蹤,自然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皮。」

    姬別天歎道:「這些妖孽藏入沙中,當真防不勝防。還好貴派久居漠北,知道他們的底細,不然咱們可就要著道了。」

    蕭浣塵道:「沙鼠門的沙遁之術雖是詭異,可比起桑土公的土遁,就差得太遠了。這些沙鼠門的小嘍囉更是這樣,所以借伏時難免會露出蛛絲馬跡,咱們這些日子,已循跡除去了二十多個。」

    羅和道:「鬼仙門一向獨來獨往,這次大張旗鼓召集漠北群妖,倒也有些棘手。想來沙鼠門只是其中一支,卻不曉得還有哪些魔道門派也投靠了鬼仙門?」

    屈痕道:「除了沙鼠門,光我們目前知道的,還有六家漠北魔道的門派,也一起被鬼仙門收了去那鬼先生絕非無能之輩,多年前就暗中設下了幽明山莊,莊內機關重重,豢養了數百精銳武士,再加上鬼先生的奇門遁甲,萬毒千盅,形勢不容你我樂觀。」

    蕭浣塵哈哈笑道:「屈兄也不要太高估了鬼先生。這次參與百鬼夜宴的魔道各家,多半都是受了鬼仙門的脅迫,更有不少人是因身中鬼仙門奇毒,才不得不屈膝稱伏,未必就是真心歸順。只要我們滅了鬼仙門,我敢斷言,漠北群妖立刻樹倒猢猻散,根本不足為慮。」

    眾人聽他一說,心情又輕鬆不少。

    周陌舊低聲道:「掌門師兄,這兒風大沙熾,不宜久留。咱們是不是先將諸位翠霞的朋友接回百丈堡再說?」

    蕭浣塵頷首道:「不錯,咱們談得興起,倒讓羅兄、姬兄久在此唱風吃沙了。」他向羅和、姬別天略一擺手道:「兩位,請!」

    眾人各御仙劍,隨著蕭浣塵騰空而起朝著百丈堡去了,那具沙鼠門弟子的屍體,也被燕山派門下弟子帶走,只留下一攤殷紅,漸漸被風沙掩蓋無痕。

    眾人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四周又恢復了往日的寂寥。

    被不速之客嚇得在沙洞中躲藏多時的小剌猾、小野兔,終於探頭探腦露出了小腦袋,正準備出來開始快樂的活動,突然又都警覺的豎起了小耳朵,猛轉身藏回了洞中。

    沙面一陣悉索聲,有兩個人從沙裡面鑽了出來,竟是丁原與桑土公。

    桑土公望著蕭浣塵等人消失的方向,拍拍胸脯道:「好、好險,我剛才差點差點以為——那老頭發、發現咱們了呢!」

    丁原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可惜咱們追蹤的那個沙鼠門的弟子被他們殺死了,這條線索卻是斷了。」

    桑土公瞧了眼丁原,問道:「丁、丁小哥,那接下來咱咱們該咋辦?」

    丁原道:「回去吧,看看老賊頭那裡能不能打聽到什麼消息?」

    說著話,他下意識的又朝遠方天際望了望,三大劍派的人早走得無影無蹤。

    多日不見,姬大鬍子的模樣一點也沒改變,姬欖也似乎從愛女出家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剛才在地底潛藏時,丁原心頭對這兩人的恨意,竟不再似從前般洶湧澎湃,潮起潮生。說起來,他們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雪兒看破紅塵,出家斷情,姬別天與姬欖心底想必也絕不會好過,但這又能怨誰,倘若不是他們逼迫雪兒下嫁屈箭南,也許後面的悲劇本不會發生。

    然而現在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一切都已經太晚太遲。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桑土公見丁原忽地發怔,老半天不說話,忍不住道:「丁、丁小哥,你怎麼啦?」

    丁原一醒,用力一甩頭,說道:「沒什麼,咱們走吧吧。」不等桑土公回答,祭起雪原仙劍,向著與蕭浣塵等人相反的方向去了。

    桑土公呆了呆,又搖搖頭,飛起三稜錐,急忙追著道:「丁、丁小哥,等、等我。」

    兩人飛出三百多里,前方一座連綿高山橫亙雲天。丁原與桑土公在一處山坳裡落下,再朝前走了百多丈,一座宏大的道觀霍然出現眼前。

    這道觀方圓不下五百多畝,只因座落在繁茂的密林深處而少有人來,但在漠北魔道,若有人提起橫月峰百妙觀,卻是如雷貫耳,無人不曉。

    百妙觀觀主清閒散人年逾百歲,修為不凡,門下弟子也有六十多人,算得上漠北魔道一個不大不小的門派,清閒散人早年游中土,與石磯娘娘相交甚篤,堪稱換帕之誼。

    這回丁原等人遠來漠北,便暫住百妙觀,石磯娘娘也不隱瞞,開門見山向清閒散人說明來意,請她相助,沒想到清閒散人很爽快,一口答應好友的懇請。

    原來她也接到了鬼仙門的請柬,正自犯愁鬼先生要藉機吞併百妙觀,如今石磯娘娘一干人突然光臨,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降慈悲,百妙觀得了綠水論壇救星,豈有不喜之理。

    有了上回天雷山莊的教訓,這次丁原更加小心。

    一方面眾人口處打探消息,設法瞭解幽明山莊的情形,另一面將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一一提出,仔細商議對策,但求萬無一失。

    清閒散人更是下了噤口令,嚴命門下不得洩漏丁原等人的行蹤來歷,以免讓鬼仙門有了警覺。

    丁原與桑土公回到觀中,卻見畢虎已在屋子裡,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的和石磯娘娘、晏蛛閒聊。

    晏蛛見丁原、桑土公進來,連忙問道:「丁小哥,有探聽到什麼消息麼?」

    丁原搖頭道:「剛才在外面撞上了翠霞派的人,蕭浣塵和屈痕居然雙雙出堡迎接,嘿嘿,著實給足了羅和、姬大鬍子的面子。」

    石磯娘娘忍不住問道:「丁小哥,你沒找他們的晦氣吧?」

    丁原哼了聲道:「我懶得去理他們,我和老桑藏在沙下,讓那些正道高手做了回睜眼瞎。」

    桑土公問道:「畢兄,你、你那裡可、可曾有什麼、什麼綠水論壇消息?」

    畢虎滿臉不在乎的道:「連你和丁小哥都打探不到什麼,我又有多大的神通,能探聽到鬼仙門的隱秘?」

    石磯娘娘哼道:「你還好意思說!從一大早就像吊靴鬼似的墜著我和晏仙子,哪裡有空去做正經事?」

    畢虎舌頭一吐一卷,趕緊辯道:「我那是怕你和晏仙子撞上仇家,萬一遇到了意外,我還不得在暗中保護麼?要知道,不論七大劍派還是鬼仙門,對咱們可都不見得有好臉色。」

    石磯娘娘怒道:「老娘還要你來保護?真遇見鬼先生,不定是誰被嚇得屁滾尿流!」

    畢虎老臉一紅,卻挺挺胸脯道:「你別老看我不順眼,鬼先生又怎麼了?大不了老子拿命去拼,說什麼也要保住你的平安就是了。」

    石磯娘娘拿眼瞪著畢虎,半晌輕哼了聲,扭過臉去不再理他。晏蛛乘著這工夫朝畢虎悄悄豎起大拇指。

    丁原把這些人的小動作全看在眼裡,不覺有些好笑。

    畢虎等人若論年歲,誰都活過了百歲,可打情罵悄、鬥智鬥嘴,哪有半點會輸給那些熱戀裡的少年男女,也真是個異數。

    他微笑道:「沒關係.原本我就沒怎麼指望能打探到什麼,要是幽明山莊的隱秘這樣容易洩漏,鬼先生不用等我們出手,早就給綠水論壇七大劍派滅了。」

    丁原悠然道:「我想過了,明天咱們就扮作清閒散人的弟子,隨她入莊。」

    石磯娘娘一怔,問道:「為什麼是明天,百鬼夜宴不是要後天晚上才開麼?」

    丁原答道:「七大劍派的人今晚已經聚齊,明天夜裡勢必會有所行動。一方面也像我們一樣,想事先踩道熟悉幽明山莊,另一方面也會暗中尋找救屈箭南盜取解藥的機會。不然等到後天晚上雙方劍撥弩張的時候,未免太被動了。」

    畢虎一下子竄到丁原跟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我明白了,丁小哥,你是想乘七大劍派明晚夜探幽明山莊的機會,渾水摸魚,瞧瞧能不能找著鬼仙門的破綻,狠狠給它一下子?」

    石磯娘娘斥責道:「什麼渾水摸魚,說得那麼難聽!」

    丁原一笑道:「老賊頭說的也算貼切。明晚他們干他們的,咱們做咱們的,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有了七大劍派在明裡和他們動手,咱們的行動就方便許多,即使被察覺了,也能乘亂溜出,不落痕跡。」

    晏蛛拊掌道:「不錯,只要不給他們照面的機會,鬼仙門的人就算察覺到咱們,也只當是七大劍派的弟子。」

    門外清閒散人笑同道:「諸位在說什麼事情這麼熱鬧?」

    石磯娘娘拉她在身邊坐下,回答道:「丁小哥在說咱們明天的行動計劃,打算請你帶著咱們潛入幽明山莊,好刺探消息,為後天晚上做好準備。」

    清閒散人道:「這事不難,我倒也可辦到,就不曉得你們打算進去幾個人?」

    丁原道:「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就我和石磯娘娘扮作百妙觀弟子,只要稍加化妝,應該不會被幽明山莊的人發覺。」

    清閒散人道:「畢虎兄的易容術乃天陸一絕,有他出手自然不會有問題。我再多帶上兩名心腹弟子,必要時也可為兩位遮掩一二。」

    畢虎在旁邊眼巴巴望著,聽不帶他去,老大不樂意的同道:「那我怎麼辦?」在他心裡,自是盼著也隨石磯娘娘一同潛入幽明山莊。

    可丁原哪管畢虎什麼心思,說道:「老賊頭,你以為這次不隨我們入莊,就沒你的事了嗎?你的那手絕活也該亮亮了。明日你就隨便變成個幽明山莊的弟子,一定要設法找到解藥的下落。」

    桑土公眨巴眨巴眼,問道:「那、那我和——晏仙子呢?」

    丁原笑道:「老桑,你就用土遁,把幽明山莊地下攪個底朝天吧,晏仙子在旁接應你,你們萬事當心就是萬一遇見麻煩,記著趕緊縮進土中。只要找到屈箭南的下落,你們就算大功告成。」

    桑土公「哦」了聲,道:「沒、沒問題,包在我們兩、兩個身上!」

    晏蛛問道:「可是我們這些人散開了,一旦有事又該怎麼聯絡?」

    丁原胸有成竹道:「以觀主的身份,幽明山莊一定會為我們準備幾間單獨的客房。到時候,大伙有事就在那裡集合,石磯娘娘坐鎮客房,接應四處綠水論壇消息。」

    眾人點了點頭,畢虎的眼珠立時轉動起來,卻是在偷偷尋思怎麼多找些借口,好溜進客房,陪石礬娘娘多說上幾句話。

    丁原接著道:「明後兩天不論諸位遇見什麼樣的情況,都切忌出手,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萬事都留給丁某去與鬼先生解決,七大劍派的人大伙能避就避,由得他們去找鬼仙門的麻煩,咱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成。」

    眾人明白丁原這麼說,是怕大夥兒一時逞強,栽在幽明山莊手中。

    至於嚴防身份洩,則是為保護大夥兒日後不被鬼仙門的餘孽纏上身,因此才一再的叮嚀。

    晏蛛心下感動,微笑道:「丁小哥,你放心,真要打起來,除了鬼仙門的幾個老鬼,咱們這些人也未必會怕了准。」

    丁原一笑,道:「打架殺人的事,還是留給七大劍派去做吧,咱們幹什麼不輕鬆一點?」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09
第二章風高

    翌日午後,清閒散人帶著丁原、石磯娘娘趕到了幽明山莊,同行的還有她的兩名心腹弟子,都已追隨她多年。

    至於畢虎、桑土公等,則各顯神通,分別從暗中潛入了山莊。

    幽明山莊位於漠北一片名喚「七里香」的綠洲上,依山而建,佔地數千畝,莊主陸展也算赫赫有名的一方豪雄,卻沒想居然是鬼仙門的人。

    這麼多年來,鬼仙門因著各種顧忌,蟄伏漠北隱忍不發,私下裡卻招兵買馬,扶植勢力,只待有朝一日東山再起,稱雄漠北,進而與天陸正道一爭短長。

    沒曾想到,自己還來不及發動,已被丁原等人找上門來,一場惡戰毀了鬼冪總壇,當真是數百年以來的第一奇恥大辱。

    如今丁原竟又借鬼仙門招攬人手之機,堂而皇之的扮作百妙觀門下,隨著清閒散人混進了山莊,成為鬼仙門的座上客。

    想來事後若能醒覺,一定又要被氣得吐血。

    百妙觀在漠北魔道中,聲名不算小,見清閒散人率著門下到來,鬼仙門果然如丁原所料,將他們安置在-處獨立的小院中。

    等三人在客廳裡坐下來,清閒散人將兩名弟子遣到門外,防止有人前來騷擾。

    石磯娘娘驚歎道:「這莊子好大,要是徒步走上一圈,非得用上半天的工夫。」

    清閒散人道:「幽明山莊號稱漠北第一大莊,本該有這樣的氣派。只是,以前誰也沒想到,它居然會是鬼仙門暗地設立的分壇。要想在這裡面找到屈箭南和解藥,無異是大海撈針一般。」

    丁原說道:「以鬼先生的為人,解藥一定藏在一個只有他曉得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就隨身攜帶著,至於屈箭南的下落,就看老桑打洞鑽地的本事到底如何了。」

    清閒散人同道:「丁公子,咱們是不是找個借口,在莊裡先逛上一圈?」

    丁原搖頭道:「不必,咱們就這麼在莊裡瞎晃未必能發現什么,引起鬼仙門的警覺反而糟糕。大夥兒不妨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晚上我再悄悄探上一探。」

    石磯娘娘深有同感道:「丁小哥說得不錯,剛才進莊時,我也一路暗中留意過了,卻看不出什麼動靜。那些山莊的護衛下人沒有半點異常,更沒找著機關埋伏的痕跡,咱們就這麼大白天的在人家眼皮底下晃悠,只怕也不會有什麼收穫。」

    丁原微笑道:「幽明山莊既然是鬼仙門苦心經營之地,又怎會讓外人一眼就識破裡面的佈置?如今莊子裡外鬆內緊,蓄勢待發,想必我們這些賓客的一舉一動,也盡在鬼仙門的監視之下。

    「咱們能想著混進莊內行事,人家未始不會防著這手。」

    忽然他神色微動,停住話語。

    外面輕輕傳來一聲咳嗽,那是百妙觀弟子打出暗號,示意正有人朝這兒走來。

    清閒散人起身透過窗戶朝外張望,就見一個提著茶壺食盒的小廝,大搖大擺走進院子,朝一名弟子打了個招呼同道:「請問觀主可曾安歇,小的是奉命來進茶水點心。」

    清閒散人剛想應聲,丁原已開口道:「這位小哥,請進來說話吧。觀主她老人家正覺著有些口乾舌燥呢。」

    那小廝應了聲走進屋子,丁原輕一揮手,房門匡的重新關起來。

    小廝將茶壺食盒放在桌上,目光偷偷掃視過屋裡的三人,最後落在石磯娘娘的身上,問道:「觀主,兩位小師父,可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代勞?」

    清閒散人一皺眉,只想趕緊把這個小廝打發走,卻聽丁原哼道:「老賊頭,你正事不做,跑這兒來做什麼?」

    清閒散人一驚,再次仔細端詳對方,可無論模樣、身材,都實在沒法跟那個猥瑣的畢虎聯繫在一起,不知他是怎麼辦到的。

    那小廝嘴巴-張,數尺長的舌頭一吐一卷,嘻嘻笑道:「丁小哥好眼力,不曉得你是什麼時候功聚雙目,看透我裝扮的?」

    石磯娘娘見果然是畢虎在搗鬼,大怒道:「好啊,又是你裝神弄鬼來來消遣咱們!」玉手熟練的一探,老賊頭的耳朵立時被擰成麻花,疼得他直叫喚,可神情裡卻大是受用。

    丁原倒了杯水,不以為然道:「用不著功聚雙目,你一進院子我就曉得了。」

    畢虎一面吃疼跳腳,一面道:「清妹,快鬆手,別讓外人察覺,隔牆有耳!」

    石磯娘娘一怔。

    丁原嘿嘿道:「放心,最近的暗哨也在三十丈外,這屋子我已用結界封上,你喊破了喉嚨別人也不會聽到。」

    石磯娘娘心中-定,手指再加勁力說道:「老賊頭,你還敢嚇唬老娘?」

    畢虎齜牙咧嘴,苦笑道:「我怎麼知道丁小哥發動了結界封鎖院子,我好心給大夥兒送吃的來,沒想就遭這這個回報。」

    石磯娘娘鬆開手,道:「你這笨蛋,竟敢明目張膽的進來找我們,就不怕幽明山莊的人起疑心?」

    畢虎揉揉耳朵,得意道:「怎麼可能?我裝扮的這人,正是奉命要給你們送茶水的小廝。在半道上老子偷偷放倒了他,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待會兒我再將他弄醒,保證那小子渾渾噩噩啥都不曉得。」

    石磯娘娘放下心來,道:「算你機靈,可大白天你就這麼進來找我們,終是不妥。」

    畢虎討好笑道:「我不就是擔心清妹你渴著餓著,才特地來瞧瞧麼?」

    丁原冷冷道:「老賊頭,你今後喬裝走路時,不要亂轉眼珠子口處張望幽明山莊中的人,哪怕是一個小廝也應該受過嚴格訓練,絕對不會做出這樣惹人嫌疑的動作。你的天魔化身大法再是玄妙,也藏不住那雙賊眼。」

    畢虎嘿嘿乾笑道:「原來破綻出在這裡。沒法子,我這麼多年習慣不管走到哪兒,都要仔細察看周圍情形,萬一有好寶貝給錯過了,那要後悔一輩子的!」

    轉頭卻正碰上石磯娘娘恨恨的瞪著他道:「老賊頭,你能不能有點長進?這次大夥兒深入虎穴,可別壞事在你的頭上。不然,老娘絕饒不了你!」

    畢虎理直氣壯道:「我不四處張望行嗎?這莊子裡的佈置古怪得很,一旦有事咱們不明路徑,還不給人家當餃子包了?」

    丁原笑道:「老賊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拜託你一件事。」

    畢虎見丁原也有求自己的時候,不禁精神一振道:「什麼事,交給我辦,你絕對放心。」逕

    丁原道:「你設法摸清山莊的地形,把大致的路徑和一些緊要的地方都牢記下來,等稍晚再想個法子傳遞給我。」

    畢虎一拍胸脯,道:「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逕

    石磯娘娘一瞪眼,道:「還不快走,你在屋裡待了這麼長時間,別讓人家起疑。」

    畢虎無精打彩的「哦」了一聲,朝石磯娘娘道:「那我走了。」他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只盼對方能出言留下自己。

    石礬娘哪會不曉得他的心思,暗暗幽歎一聲,道:「畢虎,小心些,別讓老娘一個人回翠霞。」

    畢虎如同吃了靈丹妙藥,頓時眉飛色舞,一挺身子道:「清妹,你就瞧好吧!」

    畢虎走後不久,便有人來請清閒散人,說是幽明山莊莊主陸展有請。

    丁原與石磯娘娘留在客房沒有同行,兩人各回屋中打坐,好為今夜的行動攢足精神。

    掌燈後,清閒散人先自回來,接著畢虎也送來了山莊草圖。

    也難為了這老賊頭,不曉得用了什麼手段,只半天的工夫,就把幽明山莊的地形摸得八九不離十,一幅綠水論壇地圖畫得有模有樣,連石磯娘娘也忍不住誇了他幾句。

    畢虎洋洋得意道:「怎麼樣,也就是我,換了別人,誰有這樣的神通?」

    石磯娘娘心情大好,難得朝畢虎露出笑臉道:「畢虎,你今天總算辦了件好事。」

    老賊頭聞言順竿往上爬,道:「清妹,你該怎麼獎賞我?」

    石磯娘娘「啪」的在畢虎頭上敲了個爆栗,道:「這個獎賞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個?」

    畢虎「哎喲」一聲,摸摸腦袋,笑嘻嘻道:「不知道為什麼,清妹的玉指敲在我身上就是舒坦。」

    丁原一邊琢磨地形圖,一邊問道:「老賊頭,解藥的事有什麼消息?」

    畢虎道:「今天下午我混進陸展的大宅,轉了個多時辰,差點就被鬼先生給撞見。嘿嘿,你們猜我還看見了誰?居然是赤髯天尊。好在遠遠的就躲了過去,沒教他看破。」

    石磯娘娘道:「誰讓你說這些了,解藥的事到底有沒有下落?」

    畢虎見搪塞不過去,只好兩手一攤道:「哪那麼容易,才半天的時間,就是大羅金仙也一樣沒轍。今天晚上我打算再到大宅裡探一探,多半解藥就藏在那裡面。要不,就是被鬼先生帶在了身上。」

    清閒散人皺眉道:「真要那樣,可就有點麻煩了。鬼先生號稱天陸魔道十大高手之一,想從他身上偷解藥,無異於比登天還難。」

    丁原淡淡道:「事在人為,老賊頭你只需盡力查探。不過,你的賊性這兩天要收斂一二,不要一時見獵心喜被人識破,到時我可救不了你。」

    畢虎哪會聽進耳朵,箋呵呵從懷裡取出一件物事道:「丁小哥,你別擔心,我畢虎出手什麼時候落空過?你瞧,我把什麼好東西給你帶來了?」

    丁原接過一看,是枚龍眼大小的黑色彈丸,不由奇道:「這是什麼?」

    畢虎得意道:「這是鬼仙門的「一燁障目』,我打一個老鬼身上順手牽羊摸來的。有這玩意,萬一遇險就不怕不能脫身。只要把它往空中一扔,以真氣震碎外殼,立時就會爆裂出一蓬紫色煙霧,方圓數十丈裡伸手不見五指。今晚你夜探山莊,正該用得著。」

    丁原想起當日在鬼冪中,赫行虛用的好像就是這個,倒也的確有用。當下老實不客氣的收了,問道:「老賊頭,我看你今天的收穫遠遠不止這些吧?」

    畢虎趕緊朝後退了兩步,雙手牢牢按住胸口,嘿嘿笑道:「哪裡有,今時不同往日,我幹活時要多帶小心些,收穫自然有限得很。」

    石磯娘娘見他死性不改,連這危險的當日也不肯放過,禁不住勃然怒道:「畢虎,還不快滾出去找解藥的下落?你再游手好閒,四處愉東西,看老娘還理你?」

    畢虎見石磯娘娘是真的發怒了,立到噤若寒蟬,小聲咕噥道:「去就去,吼個什麼。難得漠北魔道來了這麼多的人物,老子錯過了機會,以後幾晚都別想睡著。」

    不等石磯娘娘巴掌下來,畢虎飄身溜出了屋子,直比兔子逃得還快。

    石磯娘娘怒沖沖哼了聲,可想著老賊頭走時的狼狽模樣又不覺莞爾,緊繃的臉一鬆,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清閒散人望著埋頭審視地形圖的丁原,問道:「丁公子,今夜可要我們陪你一起去,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丁原搖頭道:「不用了,鬼先生就在幽明山莊內,真要撞上了他,我獨自一人也好方便脫身。何況,這兒總要留下人來負責聯絡。」

    清閒散人與石磯娘娘知道丁原心意,便不再堅持。為免幽明山莊的人懷疑,眾人閒聊片刻各自散去,回到屋中歇下。

    丁原吹熄蠟燭,在床上盤膝坐下。畢虎所畫的地形草圖已經全部印在他的腦海中,查探的重點,自然是要放在陸展居住的屋子裡。

    倘若畢虎所見不差,鬼仙門的重要人物這兩天都棲身其中,解藥和屈箭南的下落,自然也要著落在他們的頭上。

    這些年來,丁原出生入死,見過的陣仗實在太多,自然不會把今晚夜探幽明山莊放在心上。

    隨著夜色漸深,幽明山莊內漸漸寂靜下來,北地的大風呼呼吹拂,如泣如訴,好似無數惡鬼在黑夜裡嚎叫呻吟,不時送來一兩響打更聲。

    估摸著月移中天已是後半夜,丁原微微一笑站起身形。

    經過幾個時辰的休息,頓覺神清氣爽,週身通泰。他換下道士的打扮,恢復本來面目,從後窗飄然融入黑暗中。

    幽明山莊的防衛雖是嚴密,但對丁原來說恰似小菜一碟。

    他靈覺舒展,身如清風,惜著莊內的各種地形掩護,幾乎沒花費什麼周折,就潛到了陸展的宅邸外。

    他正藏身對面的鐘鼓樓頂,俯瞰腳下情景,忽地眼前黑影一閃,兩道夜行人的身影猶如大鳥般飄人府內,無聲無息,落葉不驚。丁原心知,這兩人應是七大劍派潛入幽明山莊的綠水論壇高手。

    又等了半晌,丁原這才好整以暇的飛身潛進府中。那些明暗哨卡渾然不覺,連影子都沒摸著。

    藉著老賊頭所繪的草圖,丁原輕車熟路依靠靈覺閃避開守衛,朝著內院長驅直入。僅一盞茶的火候,就神不知鬼不曉的摸進了後花園。

    他剛在一叢花草裡隱身好,心頭警兆突起,急忙屏息凝神向四周觀望。但聽遠處的月亮門洞外傳來零落的腳步,兩個青衣中年人在一眾僕從的前呼後擁下,往後門而去。

    兩人邊走邊低聲笑談,話音雖輕,可也盡數鑽進了丁原的耳朵。

    那左首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微有醉意,呵呵笑道:「大哥,真沒想到十多年沒來這裡,幽明山莊已被你老哥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難怪門主也連聲誇讚。」

    丁原聞言心中一動,仔細打量右首的那人,見他矮矮胖胖,滿面春風,活像一個土財主。

    要不是身旁的中年人叫破了他身份,任誰也想不到這位仁兄,居然就是威震一方的幽明山莊莊主陸展。

    陸展皮笑肉不笑,答道:「三弟客氣了,愚兄身負門主重托,自然不敢有絲毫懈怠。何況今日山莊的一切佈置,也都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筆。我不過是聽差照辦,跑跑腿而已,可不敢居功。」

    身旁那漢子微笑道:「我聽說門主有意從咱們四大莊主中選出一人,補缺本門的長老之位。照現在情形看來,這個人選非陸大哥莫屬。我和二哥、四弟都只有眼紅的份啦。」說罷哈哈一笑,話音中卻隱有嫉妒不忿之意。

    陸展眼眸裡精光一閃而滅,透出一股殺機,但旋即滿臉笑容的說道:「三弟不要開愚兄的玩笑了,我可是連想都不敢想。論藝業修為和對本門的功勞,愚兄只能陪居末座,哪比得上你已將天貝伽藍神功修煉到了第十層的境界。」

    丁原微微一驚,暗道這陸展嘴裡說得客氣,真實修為比身旁那漢子只高不低,僅是方才偶露的目中精光,就可見一斑。聽他們談話的意思,鬼仙門的暗樁還不止這一處,卻不知道另外三家究竟是哪裡?

    那漢子嘿嘿乾笑著說道:「大哥,依照門主的吩咐,我們三兄弟這兩天還不能直接露面。明天晚上的那齣好戲,可全靠你幫襯著門主唱好啦。」

    陸展親熱的一拍那漢子肩膀,應道:「三弟放心,明日晚上你只管坐在賓客席上瞧好戲吧。門主他老人家算無遺策,就等著七大劍派和丁原那小子自投羅網。」

    丁原心頭冷笑道:「你小爺我已經來了,而且就在閣下的眼皮底下,有種咱們明日見個分曉。」

    驀然遠處的鐘鼓樓上警鐘大作,幽明山莊東北面響起一陣嘈雜人聲,在黑夜裡聽來分外清晰。

    陸展一怔停住腳步,說道:「三弟,今晚果然有人來了,你趕緊目去歇息,愚兄過去看看是哪路神仙。」

    那漢子問道:「大哥,要不小弟陪你一塊去湊個熱鬧?」

    陸展搖頭道:「不必了,一些小賊摸進山莊,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若不是怕驚動了門主,愚兄都懶得親自過問。」

    丁原暗自哼了聲道:「好大的口氣,七大劍派今夜潛入山莊的,怎麼也算各派的精英人物。老傢伙把話說得這麼滿,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也虧是今日之丁原,放在從前,他說什麼也要找些苦頭讓陸展嘗嘗。但歷經這些年的磨難,丁原做事收斂了許多,硬是隱忍下來,沒去找對方的麻煩。

    他正自尋思著是要尾隨著陸展去看個明白,還是繼續搜尋內院,探探鬼先生的影蹤,靈台的警兆卻再次生出。

    然而很快,丁原便心神一鬆,嘴角露出一縷笑意,捨了陸展等人隱匿身形,朝左首二十多丈外的一座假山靠攏。他順手點昏了兩名潛伏暗中的綠水論壇山莊護衛,事後這筆帳自然要算在七大劍派頭上。

    假山洞裡傳來幾聲簌簌響動,沙土緩緩朝四外鬆動流淌,鑽出一個滾圓的小腦袋,正是桑土公。

    他瞪大眼睛豎直耳朵四下觀望,不料眼前一花,已多了一雙腳湊在自己的鼻子底下,就差沒把揚起的細塵進到嘴裡去。

    桑土公嚇一大跳,一縮脖子就想埋頭鑽回土中,耳朵裡卻聽丁原以傳音入秘道:「老桑,是我!」

    他心神一定,大鬆口氣抬起頭來,可不是丁原站在自己己跟前麼。桑土公一喜,趕忙從地下鑽了出來,也用傳音入秘道:「丁小哥,你也、也進來了?」

    丁原點點頭,同道:「老桑,晏殊呢,你怎麼可以把她一個人丟在莊內?」

    桑土公呵呵一笑,道:「丁、丁小哥,沒事、我、我把她留、留在石磯娘娘那、那裡了、這樣行、行動起來更自、自在些。」

    丁原微笑道:「小心這話被晏殊曉得了,打破你的腦袋。」

    這時府外的鐘聲敲得更急,仔細一聽竟蘊有節奏韻律,彷彿是傳遞著什麼暗號。而風中的喊殺警報聲此起彼伏,不止東北方,連西南、東南兩面也都有了。反而府邸裡面一片寂靜,不見有打鬥聲起。

    桑土公道:「丁小哥,聽這這鐘聲,是、是不是七、七大劍--派的人給給察覺了?」

    丁原哼道:「說不定是七大劍派故意這樣,好調虎離山,另有高手進入陸展的府邸搜索。」他的猜測並非無中生有,至少先前那兩道黑色身影,絕不會是幽明山莊自己的嘍囉所為。

    桑土公想起一事,道:「丁、丁小哥,我找著屈、屈箭南啦!剛--才找你不著,正、正愁著,你、你就出來了。」

    他的話時常前言不搭後語,考教人的理解能力。好在丁原聽得多了,早已習慣,問道:「老桑,屈箭南給關在哪裡,有沒有受傷?」

    桑土公道:「他、他就在山莊地地牢裡,好像沒、沒受傷,也沒、沒上刑具、我、我不敢多、多留,就急、急著回頭找你來啦。」

    丁原頷首道:「多謝你了,我這就去找他。你快接了晏殊先退出山莊吧。今夜鬼仙門勢必導內外搜查,不要露了馬腳。」

    桑土公一晃腦袋道:「不、不著急,我、我先領你去--救了屈、屈箭南我用土遁會、會方便些。」

    丁原微一沉吟,心想晏殊留在清閒散人屋裡,應當不會有事。畢竟幽明山莊沒抓著把柄,也不能隨意闖入賓客的屋中盤問搜查。

    於是他點頭道:「也好,就再麻煩你-回。」

    桑土公呵呵笑道:「不、不麻煩,一點也、也不麻煩!」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10
第三章真情

    兩人鑽回地下,一路潛行,黑暗中,丁原就聽周圍的泥土輕輕鬆響,桑土公手持三稜錐飛快的在前開道,比在平地上奔跑都快。

    丁原見狀油然微笑道:「老桑,你可還記得我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帶著我跟玉兒鑽到土裡,逃到城外。」

    桑土公臉一紅,囁嚅道:「你還——提、提這事幹嘛,我、我——」

    丁原道:「人生際遇實在奇妙,當日我心中恨透了你,怎會想到你我後來竟能成為生死之交?況且,要不是你帶我離開客棧,我也不會有往後的奇遇。說起來,真該是我感激你才對。」

    桑土公苦笑道:「你、你不恨我就好、好啦,你、你和玉兒姑、姑娘都是好人。」說著話,桑土公停下身形,抬頭尋摸半晌道:「丁、丁小哥,到、到了!」

    丁原仰望頭頂,果真看見上方架著厚重的青石板,自己和桑土公已置身地牢下面。

    桑土公伸出肥嘟嘟的胖手推了推青石板,一陣沙土沙沙抖落。

    丁原道:「我來!」雙掌一頂,偌大的青石板悄然無聲的被抬起,打外面的縫隙裡露出一道昏暗的燭光,隱隱湧入一蓬淡淡的紫色煙霧。

    桑土公一咋舌頭,他剛才試過青石板的份量,知道自己想舉起它也不難,可要如丁原般舉重若輕,連灰塵都不給震落,再修煉三百年也未必能辦到。

    丁原以傳音入秘道:「老桑,這煙有毒,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桑土公見紫煙透了過來,顧不上答話趕緊閉嘴,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畢竟鬼仙門的劇毒不是說笑的。

    就聽上面屈箭南低低的嗓音喝同道:「是哪位朋友躲在下面?」

    丁原聽他開口,心情-松,曉得屈箭南應該沒受太重的內傷。如此稍後帶他離開,也可省力不少,桑土公不敢張嘴,眼巴巴瞧著丁原。

    丁原哼了聲從青石板下鑽出,地牢中瀰漫著一股薄薄的煙霧,氣味辛辣,令人難受。他有九轉金丹、都天大光明符護體,修為亦臻大乘,當世間能毒倒自己的藥只怕已屈指可數,因此也不太在意。

    屈箭南坐困樊籠,一見丁原不由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幸好他反應機敏,生生忍住,改以傳音入秘道:「丁兄,怎麼是你?」

    個多月不見,屈箭南的模樣憔悴許多,印堂更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青氣,顯然是身中劇毒。不過他的神情倒也依舊灑脫,獨自靠在牆角,手裡拿著根枯樹枝權當筆墨,正在地上塗鴉。

    見此情景,丁原不禁也生出幾分欽佩。

    多少豪門世家子弟平日裡耀武揚威,一旦大難臨頭,就立到原形畢露,哭爹叫娘。能像屈箭南這樣從容不迫,泰然處之的,僅是鳳毛麟角而已。

    可惜,他屈箭南,卻是當日奪走雪兒的人。

    老天的確是會開玩笑,昔日自己恨之入骨的一個人,而今居然要救他逃生。也許,自己真的改變了許多,尤其是在師父去後,開始漸漸不再憑一時衝動辦事。

    既然自己能饒過一執大師,那麼又何必再對屈箭南耿耿於懷?說到底,除了在雪兒這件事上,他還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奈何造化弄人,縱然時過境遷,但隱藏在丁原心底的那份灼痛,仍然在不時折磨糾纏著他。

    丁原努力抑制心情的起伏,暗中釋放結界護住地牢,沉聲道:「同那麼多幹什麼,快隨我出去,你爺爺和七大劍派的人已到了幽明山莊外圍。」

    屈箭南臉上喜色乍現即逝,道:「丁兄,你和我爺爺他們都不該來。鬼先生擺明了是用我作誘餌,釣你們上鉤。幽明山莊內外好似天羅地網,你們還是快走吧。」

    丁原冷笑道:「不勞閣下操心,丁某既然敢來,就沒把鬼先生瞧在眼裡。你想活命的話,就趕快跟我離開。錯過今夜,鬼仙門就要用閣下的腦袋祭旗歃血。」

    屈箭南苦笑道:「丁兄,我縱然想走也是不成的。你有沒有留意到地牢裡的煙霧,那便是消解我體內劇毒的解藥。一旦我離開這間屋子,又得不著鬼仙門的獨門解藥,不需半到就會七竅流血而亡。因此,他們才這麼放心的將我關在這裡,又不派重兵把守。」

    丁原問道:「那你可曉得,這解藥現在誰的身上?」

    屈箭南答道:「我也不清楚。丁兄,煩你轉告各派的尊長,千萬不要以我為念,明夜的幽明山莊危機重重,絕不可掉以輕心。」

    丁原冷冷道:「七大劍派的人我懶得多理,這些話還是等你有命自己去說。」

    屈箭南明白丁原與七大劍派之間心存芥蒂,不是任何人三言兩語可以打消。

    他輕輕苦笑道:「丁兄,明晚小弟凶多吉少,所以有一件事情必須現在就讓你知道。」【雲霄閣www.yunxiaoge.com整理收藏】

    丁原淡淡道:「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可沒工夫聽你嘮叨。」

    屈箭南搖頭道:「不,這事至關重要,你一定要聽我說完。丁兄,你當日著實是誤會了姬師妹,她對你癡情一片,從未動搖過半分!」

    丁原心頭劇震,不防屈箭南會提到這件事情上,當下粗聲道:「我不是三歲的孩子,還用你來教?閣下還是好好想想,如何找出解藥的下落,好盡早脫險。」

    屈箭南急忙道:「丁兄,你真是誤會了。我與姬師妹之間一清二白,日月可鑒,當日我們成婚,全都是因為姬師妹腹中懷了你的孩子!」

    丁原如遭五雷轟頂,呼吸頓止,整個人立到呆如木雞,只知道用眼睛直直的瞪著屈箭南,猛然衝到屈箭南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啞聲同道:「你說什麼,什麼時候雪兒懷了我的骨肉?我們孩子如今又在哪裡?他是男是女,你若敢再騙我,丁某誓要滅絕越秀滿門!」

    他的腦海裡此時只覺得嗡嗡亂響,這個消息太意外了,雪兒竟會珠胎暗結,有了自己的骨肉。想來一定是當年在越秀山中,自己險些走火人魘,事後與雪兒因著一時衝動而偷嘗禁果所致。

    只是,後來突起一系列的變故,姬大鬍子當眾宣佈要將雪兒許配給屈箭南,自己力爭之下,頂撞了姬大鬍子,險些被他斃於掌下,幸被蘇真救走,及至後來墜入潛龍淵中,一關就是兩年,其間連跟雪兒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又哪裡會知道當初雪兒答應下嫁屈箭南,原來是為了保全他們的孩子。

    屈箭南看丁原呆呆瞪著自己,臉色忽陰忽晴,眼光閃爍不定,知道自己所述之事令丁原震驚不已,其間過程說匪夷所思也不為過。

    只是丁原的手越擰越緊,讓自己著實不好受,屈箭南努力搖搖頭透口氣道:「我怎會拿這種事情來哄騙綠水論壇丁兄?若能讓丁兄明白姬師妹當日的苦心,在下即便明日走了也可了無遺憾。至於丁兄骨肉的下落,請聽小弟慢慢說與丁兄知道,絕不會隱瞞半分。」

    丁原咬著牙,屈箭南俊朗的面容在眼前晃動,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緩緩鬆開屈箭南,低聲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屈箭南摸摸脖子,心中未免苦笑,歎息一聲說道:「那日我隨爺爺回訪翠霞,本想主動取消了婚事,也好成全丁兄與姬師妹的姻緣。我雖仰慕姬師妹,可也懂得情之一字不容勉強。」

    丁原粗粗哼了聲,道:「可惜,後來閣下卻並不是這麼做的。」

    屈箭南歎道:「小弟當時怎會預料到後來的事情竟會是這樣?我乘著一日午後獨自拜會姬師妹,想與她做最後一次道別。卻不料,就這次短短的會面,卻由此改變了你我和姬師妹日後的命運。

    「就是在那時,我才得知姬師妹已經身懷有孕。不用問,孩子的爹爹一定是你。」

    丁原記起彩兒曾對自己說過,屈箭南曾到小樓與雪兒一敘,對照屈箭南今日所言,倒也沒什麼出入。不過這種隱秘之事,不是親近之極的人,又怎能說得出。

    想到這裡,丁原心中泛起一股醋意,同道:「這件事,是雪兒親口告訴你的?」

    屈箭南頷首道:「姬師妹以為我是再來糾纏她,為了斷我癡想,才脫口說出。我當時都聽呆了,有那麼一刻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更想提著劍與綠水論壇丁兄拚個你死我活。現在想來,實在有些失魂落魄。」

    丁原哼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雪兒懷了我的骨肉,為什麼還要逼雪兒嫁你?」

    屈箭南悠悠道:「我屈箭南怎會是落井下石、奪人所愛之徒。我本想一走了之,可走到門口卻突然站住。我想知道,在丁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情形底下,姬師妹打算如何保住腹中的胎兒?」

    丁原默然半晌,方自低聲同道:「雪兒是怎麼說的?」

    屈箭南回答道:「那時姬師妹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翠霞,寧可獨自在外四處漂泊,也要保全丁兄與她的孩子。甚至姬師妹連那孩兒的小名都已起好,便叫做『安兒』我知道,那是雪兒日夜企盼丁兄能平安歸來的意思。」

    「安兒。」丁原怔怔出神,心中猶如刀割一般。

    屈箭南繼續道:「想到姬師妹一個雲英未嫁之身,又生於翠霞豪門,要想保住那一點血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真不知道為了什麼,或許是被姬師妹對丁兄的一片癡情所感動,我居然向她提出了一個當時想來也許是更妥當的辦法。」

    丁原逐漸醒悟過來,低聲問道:「於是,你就打算和姬師妹假意成親。這樣,雪兒她就不用再背井離鄉,流亡天涯,也能平平安安順理成章的生下孩子。」

    屈箭南點頭道:「是的,我當時就是這麼想。好在姬師妹的身孕剛懷不久,時間上旁人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只是委屈了姬師妹,要與我做上一段有名無實的夫妻。

    「起初姬師妹不願拖累我,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可最後為了孩子,也為了將來能對丁兄有一個交代,她終於同意了我的辦法。」

    丁原十指深深掐進大腿的肌肉中,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時隔經年,他終於曉得了雪兒的苦心,也終於明白夢澤相會,伊人眼中一點淚光,如訴如泣所為是何。雪兒沒有背棄自己,可恨自己卻如瞎子一般,誤會了她,最終釀成一杯苦酒,如今又教自己如何嚥得下去?

    屈箭南望著丁原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無同情的低歎道:「我和雪兒說好,不管什麼時候丁兄有了消息,我們就先求得丁兄的諒解。然後,雪兒尋機假死,避過世人耳目,從此隱姓埋名追隨丁兄天涯海角。

    「至於那孩子,我會負責設法送還,爺爺那裡也由我去搪塞。這麼做雖說對不起姬師叔和我爺爺,可總算也能保全翠霞、越秀兩派的顏面,事後也能不著痕跡。除此之外,我與姬師妹的確再想不出第二個更好法子了。」

    丁原澀聲道:「安兒呢,我的孩子到底現在哪裡,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屈箭南遲疑再三,咬牙道:「我對不住你,孩子終究沒能保住,夭折在娘胎之中。」

    丁原「啊」的一聲,猛然抬頭同道:「你說什麼,他死了?是誰殺了他?」

    屈箭南道:「那晚,姬師妹得到消息後趕來後山。只可惜遲了半步,正看到丁兄墜入潛龍淵中。姬師妹原本也跟著丁兄往下跳,還好被她父親拉了回來。情緒激動悲傷之下,動了胎氣,孩子就這麼流產了。」

    丁原一呆,那夜的情形歷歷在目,不住的從眼前回放。想到屈箭南見著自己屢次欲言又止,被自己一一打斷的情景,想到從碧瀾山莊到後山的這一路上,自己本該有無數次機會能讓屈箭南解釋誤會,然而卻一再的錯過。

    他怒氣沖頂,他嫉妒滿懷,他不給任何人一個開口的機會,最後的結果是,自己失去了雪兒和親生骨肉。如果,自己當時能夠稍稍冷靜一點點,讓屈箭南哪怕說上半句話,自己又能用大腦稍稍想一想,也許後面所發生的一切,都將重新改寫。

    「啪!」丁原一巴掌狠狠的煽在自己臉上,半邊臉五根指印由白變紅、由紅入紫,嘴邊立時溢出鮮血來,他只喃喃道:「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親手殺了我和雪兒的孩子!」

    他直想一掌斃了自己,也終於明白為何雪兒到後來會出了家。因為她萬念懼焚,因為她生無可戀,因為青燈古佛是她唯一的歸宿。

    可笑自己在雲夢大澤遇見雪兒時,還百般質問,猶不知錯。可笑自己對屈箭南恨之入骨,冷言冷語,含譏帶諷。可事實證明,真正最混的人,恰恰是他丁原。

    自己是這天下最自私的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還心安理得的怨天尤人,發洩不滿。

    雪兒身懷六甲,孤立無助的時候,自己在哪裡?屈箭南百般維護雪兒,仗義相助,卻只要自己給他個機會說明真相的時候,自己又做了些什麼?錯恨難返,自己枉自為人。

    屈箭南伸手握住丁原的肩頭,輕聲安慰道:「丁兄,你不要太難過了。所幸姬師妹並沒有真的剃度出家,而今誤會冰消,你又沒了輩分的羈絆,往後還有機會。」

    丁原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道:「屈兄,你不明白,我實在太恨我自己。我對不住雪兒,也對不住你。老天懲罰我在潛龍淵裡幽禁兩年,實在是太輕了。比起雪兒所受的委屈痛苦,我這點又算得了什麼?」

    屈箭南微笑道:「丁兄,你能體諒姬師妹的苦心就好。安兒沒能保全,小弟也愧疚痛心得很。要不然,來日你與姬師妹重逢,這一家三口也算圓滿了。」

    丁原苦澀一笑,站起身道:「屈兄,先別說這些了,丁某今夜拼得一條性命,也要將你救了出去。」

    屈箭南搖頭道:「丁兄,我將這些內情告訴你,就是沒有再抱生還的打算了。你別再為我費心,趕緊離去吧,姬師妹還在東海等你,你可不能再有絲毫的閃失。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她與丁兄?」

    丁原心頭咯登一跳,由東海不自覺想到了南海,那方絹帕猶自溫暖的藏在自己懷中,寄托著主人無限的情義。

    東海、南海,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他用力一甩頭,拋開雜念,說道:「不行,若讓你死在了這兒,丁某今後一輩子也不用再做人了。」

    屈箭南平靜道:「丁兄,如果你果真想救我,機會也只出在明晚的筵席上。那時鬼先生一定會給我服下解藥,以推到人前斬首祭旗。」

    丁原一醒,頷首道:「我明白了,屈兄,明晚等著我!」

    屈箭南低聲叫道:「丁兄!」

    丁原一怔,同道:「屈兄,你還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屈箭南猶豫了下,徐徐說道:「我爺爺和各大門派的前輩,是否真的已到了莊外?」

    丁原答道:「不錯,而且今晚有不少七大劍派的高手潛入山莊,打探你的下落,先前已有幾路人被鬼仙門察覺,也不知現在的情況如何。」

    屈箭南苦笑道:「我知道丁兄與七大劍派有許多恩怨芥蒂,可終究他們都是小弟的尊長。若是不為難丁兄的話,還請你將小弟的想法和處境轉告我爺爺,更請他們不要以我為念,投鼠忌器,中了鬼先生的毒計。」

    丁原點頭道:「你放心,這些話我一定替你帶到。不過,他們信與不信卻不是我能保證的。」

    屈箭南朝丁原深深一揖道:「多謝丁兄!你快些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丁原道:「好,屈兄小心,明晚丁某一定要將你救出來!」

    屈箭南微微一笑,道:「生死由命,大夥兒何苦為了我一個人以性命相拼?丁兄,有句話也煩你轉告我爺爺,就說箭南縱死也絕不辱越秀門風!」

    丁原重重在屈箭南肩上一拍,低聲道:「保重!」轉身回進地道,桑土公正眨巴著眼睛瞧著自己。

    丁原將青石板歸還原處,屈箭南的身影漸漸在眼前消失,他百感交集,心潮起伏,呆呆佇立於黑暗中。

    桑土公輕輕一歎,低聲道:「這、這人是、是條漢子!」

    丁原徐徐點頭,問道:「老桑,你都聽到了?」

    桑土公道:「放心,我、我絕不告訴任任何人,連、連晏仙子也、也不說!」

    丁原微笑道:「我指的不是這個,看來我這次的計劃必須改變了。原本解救屈箭南、盜取解藥只是順帶之事,主要目的還是要和鬼先生作個了斷。可現在,我說什麼也要將屈兄救出幽明山莊,更要為越秀劍派取得解藥!」

    桑土公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該、該當這樣,男、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要恩怨、恩怨分明。」

    丁原苦笑道:「只是這麼一來,風險可能又要增加不少。老桑,你和畢虎他們過了今晚還是退出吧,我可不想讓晏殊做了寡婦。」

    桑土公急道:「不行,你肯為朋友豁出性命,我桑土公就不能麼?丁小哥,咱們同生其死,絕不離棄!」

    丁原心頭一陣溫暖,胸口熱乎乎的被什麼東西結堵住了,適才的鬱悶痛苦,稍稍得到減緩,在桑土公的胸膛上一捶道:「好,老桑,我不趕你走。了不起咱們明晚血染幽明,戰死-處罷了!」

    桑土公呵呵一笑,道:「丁小哥,咱咱們先——出去吧。」

    兩人藉著土遁潛出地牢,走出一段後,桑土公重又鑽出身子,卻是到了陸展府郵內的一處僻靜所在。

    清風徐來,夜中依舊傳出喊殺之聲,連這府內也是警信頻起,今晚的幽明山莊注定不得太平,只是不曉得七大劍派將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

    桑土公與丁原藏進一座庫房裡,問道:「丁小哥,咱、咱們是不是要、要再探探?」

    丁原道:「今晚收穫已經不小,老桑,你先接了晏仙子出莊休息,我再隨意走走。」

    還沒等桑土公答話,丁原眼眸中精光一閃,以傳音入秘道:「有人!」兩人隱身在一堆穀物之後,朝著外面望去。

    就見一名中年男子渾身浴血,手提仙劍從窗口飄身進來,四下觀望,似是尋找暫時藏身的地方。惜著窗口射入的微光,丁原看清了來人的面龐,有道是冤家路窄,那中年男子竟然就是姬欖。

    他吁吁微喘,面如白紙,渾身傷口密佈,鮮血雖是已經止住,可也怵目驚心。別說與人廝殺,若再不得醫治休息,只怕外面戈壁的大風都能把他吹倒。

    作為今夜突入內院的七大劍派高手至一,姬欖身中鬼仙門的奇毒,又血戰了小半個時辰,不知不覺與同伴失散,惟有先尋個地方趕緊運氣逼毒,好緩過一口氣來。

    他正找尋庫房內適合藏身的地方,猛地聽見黑暗裡有人以傳音入秘的功夫徐徐道:「姬欖,人生何處不相逢,閣下的情形看起來不太妙啊。」

    姬欖失聲道:「丁原!」目光順著聲音來處望去,正見丁原飄然立在一堆穀物之上瞧著自己。丁原道:「我已找到屈箭南的下落,他現在身體無礙,托我轉告你們,明日一戰不要以他為念,更不要投鼠忌器為鬼仙門所乘。縱然是死了,他也絕不會有辱越秀門風!」

    姬欖定下心神,深吸一口氣道:「多謝了!」

    丁原哼了一聲,突然身形一晃已站到姬欖跟前,一手攬住他的腰,另一手注入渾厚真氣助他化解劇毒。

    姬欖久戰力疲,根本來不及抗拒,丹田中就已猶如天降甘露般暢快,不禁驚異道:「丁原,你——為何要幫我?」話音未落,心裡又是一驚,原來丁原已順手點了他的穴道。

    丁原淡淡道:「再怎麼樣,你也是雪兒的爹爹。放心,穴道半炷香的工夫就會自解。」說罷,將姬欖往桑土公懷中一放道:「老桑,麻煩你先送他出去。」

    桑土公頭一點,又問道:「丁小哥,那、那你呢?」

    丁原足不點地回到谷堆上,微笑道:「追兵已從口處湧過來了,我不陪他們好好玩玩,怎麼對得起鬼先生?」

    桑土公對丁原的能耐那是佩服得很,當下放心的帶著姬欖土遁而去。地面一溜細線隆起覆沒,當真神乎其技,不留痕跡。姬欖最後望了眼丁原,想說什麼,眼前一黑已進到了地下。

    丁原靜待追兵衝到了庫房門口,手指一翻取出「一燁障目」運勁彈出,彈丸砰的在空中爆裂,揚起滿天的紫霧。

    在眾人驚呼聲裡,丁原哈哈一笑,運起翠霞派的身法潛蹤而去,順手自然也給幾個倒楣蛋嘗了點苦頭。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10
第四章夜宴

    天明時分,七大劍派的高手悄然退走,喧鬧半夜的幽明山莊終於漸漸寧靜。丁原早已回來,正和清閒散人、石磯娘娘閒聊時,那小廝拎著熱水走進屋子。

    石磯娘娘忍不住仔細打量小廝,唯恐他又是畢虎所化,可看了半天終於確定這回進來的,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幽明山莊下人,心底竟生出一絲失落。

    清閒散人有意問道:「這位小哥,昨天晚上山莊裡出了什麼事,喊殺聲持續了大半夜?」

    那小廝顯是已得到交代,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啟稟觀主,昨天夜裡七大劍派的高手前來探莊,已被敞莊打退。驚擾了諸位的休息,還望見諒。稍後敝莊主會親自登門向觀主道歉。」

    清閒散人含笑道:「陸莊主太客氣啦,不知貴莊昨夜戰果如何,有多少人受傷?」

    那小廝答:「托觀主的福,敝莊傷亡很小,只死了十多個護莊的弟兄。倒是七大劍派折損了不少人,只可惜沒抓著什麼活口。」

    清閒散人「哦」了一聲,言不由衷的讚歎道:「連七大劍派的高手都沒能在貴莊頭上討得絲毫便宜,陸莊主果然了得。」

    小廝臉上微有得色,低聲道:「這也不算什麼,今天晚上,還會有更精彩的好戲上演。」

    清閒散人悄悄看了眼丁原,見他似模似樣立在身邊,嘴角含笑,彷彿對小廝的話並不在意,於是微笑道:「小哥所說的好戲是什麼,能不能說來貧道聽聽?」

    那小廝似乎警覺到自己的話已經太多,連忙打住道:「咱們做下人的,哪能知道得那麼清楚?觀主若有疑問,稍後只管詢問我家莊主就是。」

    清閒散人微微一笑,從袖口裡取出一枚丹丸遞了過去道:「有勞小哥了,這是敝觀煉製的『百妙丹』,能祛百病,強精壯體還請小哥收下。」

    小廝一怔,清閒散人的這手正撓在他的癢處上。若是尋常金銀珠寶,對於他而言也未必有多大用處,可百妙丹就不同了。要是能服上一枚,多少也可抵得幾年修為,令他在鬼仙門旁支弟子中揚眉吐氣。

    他看看丁原、石磯娘娘,臉上堆起慇勤的笑容道:「多謝觀主好意,可莊主曾有嚴令,小的絕對不能收客人的東西。」

    石磯娘娘笑道:「貴莊主的這條規矩未免太過嚴厲了點,小小一枚百妙丹又算得什麼,敝觀哪位師姐妹沒服上過一兩顆?難得我師父如此慷慨,小哥何苦駁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小廝猶豫了會兒,心癢難熬又禁不住石磯娘娘的慫恿,終於收下。他不敢就這麼拿在手裡,立到貼身藏了,還有意識的朝門外看了兩眼。

    清閒散人同道:「小哥莫非是怕被別人瞧見?放心,這院子裡就只我們師徒五人,誰也不會把這事告訴令莊主。」

    那小廝心道:「你們哪裡曉得隔牆有耳,這山莊裡處處設有暗哨,說話大聲點都會被人聽去?」當然這些內情他也不敢告訴清閒散人,可受人錢財,與人消災,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他朝清閒散人湊近兩步,壓低聲音道:「觀主,稍後敝莊主來探望您時,不論他說什麼,您都千萬不要頂撞,更不能有絲毫的猶豫,照他老人家的吩咐去做就是。只有這樣,今夜方能保得平安。」

    清閒散人故作驚訝,問道:「怎麼,貴莊主難不成會不利於敝觀麼?」

    小廝趕緊一搖頭道:「您是敝莊請來的貴客,莊主怎會害您?只是今晚情形特殊,觀主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清閒散人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小哥提醒。」

    那小廝待幾人洗漱完畢,收了銅壺離開。

    石磯娘娘關上門,低聲同道:「丁小哥,這小廝話裡有話,卻不知什麼用意?」

    丁原微微一笑,道:「今夜山莊魚龍混雜,又有強敵來犯,鬼仙門怎能不早做準備?我猜稍後陸展來此探望是假,要摸我們的底細是真。

    「那小廝的話已說得很明白,我們綠水論壇只有做出甘願附翼鬼仙門的姿態,才可令陸展放心。否則,為了避免今夜有賓客反戈一擊,生出事端,鬼仙門一定會使上什麼手段對付咱們。」

    清閒散人與石礬娘娘連連點頭,深感那一枚百妙丹送得著實值得。

    石磯娘娘又問道:「可奇怪的是,一個幽明山莊的小廝,又怎會知道這個隱秘?」

    丁原笑道:「從他舉手投足來看,修為頗有些根底,絕非普通的下人。想來,是鬼仙門特意安排來接待我們這些所謂貴客的。而且,我猜他早受過陸展的密令,要暗中查摸我們的底細。」

    清閒散人疑惑道:「什麼底細,難道說陸展已經懷疑上了咱們?」

    丁原搖頭道:「那倒未必。但在今夜開席前,鬼仙門總要先摸清所來的眾多賓客裡,哪些是心甘情願打算歸順他們,哪些是心懷不滿存有疑慮,又有哪些可能是七大劍派安插的臥底,隨時可能搗亂?」

    「只有曉得了這些,今晚他才可以胸有成竹,別讓請進來的客人先造幽明山莊和鬼仙門的反。」

    清閒散人歎道:「丁公子,幸得有你隨貧道同來,不然今晚我百妙觀多半是凶多吉少。論到心計城府,敝觀實在不是陸展的對手。」

    丁原哼道:「這些主意未必就出自陸展的腦袋,在他背後還有一個鬼先生,我一直在猜測,今夜鬼仙門憑什麼實力來對抗七大劍派的高手,現在已漸漸有些明白。」

    石磯娘娘精神一振,問道:「丁小哥,你可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丁原剛要回答,神色微微一動,笑道:「陸展來了。」

    不多時,院子裡響起一陣腳步紛沓,陸展率著幾名手下走了進來。清閒散人忙親自起身將他迎人客廳落坐。

    陸展呵呵笑道:「觀主,不知昨夜您與諸位小師父休息得可好?」

    清閒散人笑道:「前半夜貧道睡得很好,可後半夜就有點吵了。」

    陸展哈哈一笑,道:「觀主說笑了,那是七大劍派的幾個小賊,乘黑摸進敝莊妄圖生事,卻碰了一鼻子灰。只是打擾了觀主清靜,老夫很是抱歉,還望觀主海涵。」

    清閒散人微笑道:「陸莊主,這事我卻要怪你了。」

    陸展一愣,臉上笑容不改問道:「老夫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當,讓觀主見怪?」

    清閒散人道:「你我好歹也相交四十餘年,平日往來雖說不多,但也算得漠北同道,一脈連枝。七大劍派夜擾山莊,莊主與手下兄弟捨命搏殺,卻讓貧道這做客人的高枕酣睡,隔岸觀火,是不是太過見外了?」

    陸展臉上一鬆,道:「觀主一片好心,老夫著實感激。不過昨夜那幾個蟊賊不成氣候,有敝莊的兄弟在就可解決,因此沒敢再勞動諸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清閒散人道:「既然莊主這麼說,倒是貧道矯情了。日後莊主若有差遣,可不要忘了敝觀。不然,貧道這兩日吃住貴莊,卻一點氣力也不出,未免說不過去。」

    陸展搖頭道:「你我份屬同道,怎可用上差遣二字?今夜敝門門主邀集漠北各派的朋友歃血結盟,還請觀主多多支持。」

    清閒散人故意哼道:「七大劍派也欺人太甚,我漠北同道與他們天南海北,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竟大兵壓境,耀武揚成,真當咱們是好欺負的麼?」

    陸展苦笑道:「那也難怪,漠北綠水論壇雖是藏龍臥虎之地,可數百年來大夥兒各行其事,沒有抱作一團,怎能不被人欺到頭上?聽說近日七大劍派在魔教那裡鎩羽而歸,顏面盡失,卻是想拿咱們當出氣筒。」

    清閒散人歎道:「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世上講的就是實力二字,其他都是假的。」

    陸展微笑道:「觀主說得不錯,正因如此,敝門主才會邀集諸位馥血結盟,試想我漠北同道眾志成城,又豈是任何人可以隨意欺辱的?」

    清閒散人頷首道:「莊主說得有理,敝觀僻居深山,力單勢孤,早晚也會成了正道的盤中之餐。有道是唇亡齒寒,今日貧道既來赴約,就當與貴門上下同進共退。到時貴門主振臂一呼,敝觀定當景從。」

    陸展哈哈一笑,說道:「難得觀主這般明理,老夫倒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只要我鬼仙門有在一日,就絕不令貴觀與漠北諸位同道好友受人欺凌!」

    清閒散人心中冷笑,明明是七大劍派找鬼仙門的岔子,百妙觀無奈被拖下水,可在陸展口中說來,鬼仙門倒似成了百妙觀與漠北的保護神。

    她臉上作出感動之色.遁:「有勞莊主,只是今夜盛宴,七大劍派勢必來犯,不曉得貴莊是否已經安排妥當,有了萬全之策?不是貧道長他人志氣,鬼仙門雖是漠北第一大派,可終究比不得七大劍派聯手之力。到時要有用得著貧道之處,莊主儘管開口。」

    陸展道:「觀主放心,七大劍派今晚敢來,敝莊一定管教他們有死無生。前些日子本門總壇雖被鼠輩滋擾,但元氣不傷。這些年來,本門臥薪嘗膽,早在暗蓄力量,世人所知者,僅為冰山一角而已,況且有門主他老人家在此坐鎮,觀主但請高枕無憂。」

    清閒散人暗暗心驚,又不敢再過多探問,陸展狡如狐兔,自己可不能打草驚蛇。她故意鬆了口氣道:「貧道杞人憂天,莊主不要見怪。」

    陸展道:「觀主盛情,老夫感激不盡。今晚筵席上,觀主與令徒務必盡興,老夫已命人為諸位特地備上素齋,還請觀主賞光多嘗幾口。」

    清閒散人笑道:「有勞莊主費心了,莊主俗事纏身,貧道便不叨擾了。」

    陸展起身道:「說起來,老夫的確還有要事。待會兒還要親自跑一趟百丈堡,給七大劍派送上敝門主的請柬。」

    清閒散人一愣,假意關心道:「七大劍派含恨而來,莊主可要小心了。」

    陸展不以為然道:「兩國交兵尚不斬來使,何況七大劍派自詡正道君子,怎會不要臉面?觀主不必擔心,你我今夜再會。」

    清閒散人將陸展進出門去,直等他走遠方自回屋落坐,迫不及待的問道:「丁公子,石宮主,貧道剛才沒讓陸展起疑心吧?」

    丁原微笑道:「鬼仙門上下都是老奸巨猾之徒,要他們完全信任觀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說話之間,仍言辭閃爍,多有保留。」

    清閒散人躊躇道:「不曉得他特意叮囑我們多用橐齋,是什麼意思?」

    石磯娘娘柳眉一挑,道:「難不成他有意要在酒席上耍些花樣?」

    丁原道:「今晚筵席,鬼仙門重重埋伏甚至暗中下毒,那是毫無疑問的。只是陸展要我們務必嘗上幾口素齋,我看他非但沒有惡意,綠水論壇反而另有玄機。」

    清閒散人不解道:「這又何以見得呢?」

    丁原道:「你可留意到,陸展說起素齋時,用了『特地』一詞我猜他的意思,絕非是說素齋本身,而是暗指其中藏有蹊蹺。」

    石磯娘娘同道:「可丁小哥你又怎麼敢肯定,他不是懷疑我們,要在素齋中下毒?」

    丁原笑道:「兩位等著瞧吧,今晚賓客中一定會有人中毒,但絕不是我們否則陸展剛才的話豈非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石磯娘娘哼道:「好狠,居然連自己請來的客人也不願放過。」

    丁原歎道:「鬼先生不會相信任何人,只有利用劇毒控制住眾人,才是最穩妥的法子。要不是害怕打擊面太大引起公憤,只怕連我們一樣也不會饒過。」

    清閒散人道:「貧道覺得,索性咱們就什麼酒菜也不用,靜觀其變。」

    丁原搖頭道:「不,要用我敢肯定,問題不在酒菜上。不然人同此心,鬼仙門的花招又怎麼耍得起來?」

    石磯娘娘問道:「那麼丁小哥,你猜鬼仙門會怎樣在筵席上下手?」

    丁原苦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一日無話,轉眼天色漸黑。畢虎整天也沒露面,卻不知溜到哪裡去逍遙了,丁原等人也並沒太擔心,老賊頭的修為不算太高,可一身千變萬化的本事直讓人歎為觀止。加上心雖黑,膽卻小,精於賊道,絕不捨輕易失手。

    天將將黑下,便有人來請清閒散人入席。陸府的大廳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竟擺下了一百八十餘席。眾人在僕從引導下分賓主落坐,熟識之人相互打著招呼,寒暄幾句閒話,好生的熱鬧。

    清閒散人獨坐一席,丁原、石磯娘娘與百妙觀的另兩個女弟子,則坐在了她身後的席位上。

    五人方自坐定,就聽旁邊有人笑道:「觀主,原來你也來了?」

    說話之人清閒散人倒也認得,是漠北落日馬場的場主俞揚,昔日曾有一面緣,卻也說不上有太多的交情。她微微含笑道:「俞場主,沒想咱們坐在了一塊,也真是巧了。」

    俞揚呵呵笑道:「咱們一別多年,不想今日還能見著。待會說什麼在下也要以茶代酒,敬觀主三杯。」

    他的嗓門落到旁人耳裡還不算什麼,可丁原心中兀自在冷笑。原來,這俞揚就是昨晚與陸展同行的「三弟」,鬼仙門安插在漠北魔道中的另一個暗樁。

    他假作好奇目光環顧大廳佈置,果然看出了點名堂。在大廳正前方設了五桌主席,自是留給鬼先生與陸展等人的。靠左首距離主席最近的七張長桌卻是空著,不問可知這是專為七大劍派留下的。

    至於傳聞中已歸附鬼仙門的漠北幾家門派的掌門與弟子,全都端坐在七大劍派的對面。接下來的,就是如清閒散人、俞揚這般已然表明立場的賓客和鬼仙門暗樁,最後面的,才是幽明山莊與鬼仙門中的陪客。

    七大劍派的下首尚有幾桌筵席,與丁原等人遙遙相望,看席中賓客緊張的神色,顯然是那些尚未真正歸附鬼仙門,又或者對鬼仙門心懷不滿的門派,被安排在了那邊。

    當中空出的場子,現在雖說有一群歌伎正在演奏,絲竹絃樂聲聲入耳,可一旦席上翻臉,歌伎手中的樂器,說不準就會亂飛出什麼古怪暗器也未可知。

    丁原心中有數,將目光收目,開始揣摩鬼先生的用意,如今的丁原已不是當年闖入天雷山莊的毛頭小子,身上更背負著桑土公、石磯娘娘等人的安危生死,因此處處留心,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乘著旁人也不會注意一個普通的百妙觀弟子,丁原暗運真氣,小心翼翼的將靈覺舒展向大廳四周,方圓近百丈內,卻沒有察覺出有什麼異常,更不見幽明山莊埋伏的人馬。

    但越是這樣,丁原就越不能掉以輕心,俗話說得好,無影的危機才是真正可怕的危機。

    丁原迅速收回靈覺,裝模作樣與石磯娘娘等人小聲攀談起來。

    沒過多久,廳中鼓樂之聲乍停,陸展大步從側門走出,高聲唱道:「有請門主與眾長老人席——」

    大廳之中喧嘩聲立到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抬頭望向惻門,就見鬼先生一襲綠袍,面孔深深藏在斗篷陰影裡,緩緩從內緩步而出,背後鬼仙門的六大長老與一干弟子隨後魚貫而入。

    悠揚的鼓樂復起,鬼先生等人在陸展的陪同下各自落坐,六大長老兩人一桌,加上鬼先生與陸展各一桌,剛好坐滿了五席。

    陸展悄然望了鬼先生一眼,見他微微頷首,當下站起身子舉杯朗聲道:「諸位朋友,難得大夥兒賞臉光臨敝莊,與本門其襄盛事,老夫先代門主敬諸位一杯水酒!」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丁原一面舉杯及唇,一面冷眼旁觀。果察覺右首這面的賓客,絕大多數都真格的將杯中酒水喝下,而對面的人卻多半僅裝裝樣子,只用嘴唇一碰杯沿搪塞過去。更有謹慎者,連杯子也不敢拿手去碰。

    畢竟,鬼仙門的奇毒馳名天陸,誰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陸展滿臉堆笑,權當不覺,放下酒杯說道:「諸位,這兩日若有什麼地方招待不周,尚請海涵。老夫便再飲一杯,當作是給大夥兒的賠罪!」

    他舉起另一杯酒又喝乾了,一名僕從快步走入廳中,在陸展身旁耳語幾句,陸展點了點頭,那僕從躬身退出。

    陸展舉起第三杯酒,道:「這一杯,是老夫敬祝門主他老人家身體安康,神功無敵,也願我鬼仙門大業中興,威震天陸!」

    他的話音一落,左首席間有幾人面露不屑,嘴角暗含冷笑,桌上的杯盞碰也不碰。

    已歸順鬼仙門的漠北金沙崖山主冷鷹卻率先起身,向鬼先生舉杯道:「恭祝門主身體安康,獨尊天陸!」

    旁人見狀,無論是否心裡正在罵娘,也都惟有一同舉杯作態,鬼先生站起身形,乾枯的手指拈起酒杯。

    這時門外有人唱喏道:「燕山派蕭掌門偕七大劍派到——」

    鬼先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並不出聲,默然坐下。

    陸展高聲道:「請!」

    廳外腳步聲聲,燕山派掌門率著七大劍派數十位耆宿精英昂首步入。在他身後,雲林、翠霞、平沙、燕山、越秀、碧落、太清官門下各成一行,陣容鼎盛有條不紊。

    丁原藏在清閒散人身後,愉眼打量,就見羅和、姬別天、屈痕、周陌煙等人均在。雲林禪寺此次前來的是無妄大師,碧落劍派則是停禱、停松兩位真人,太清官的觀止真人、越秀劍派的關寒,丁原都認得,而平沙島竟也派出了葛南詩。

    丁原暗自一笑,心道:「都是老熟人了,七大劍派剛剛與魔教惡戰,還出動如此龐大的陣容,也算看得起鬼仙門了。」

    陸展迎上前哈哈笑道:「蕭掌門與各位仙友遠道而來,令敝莊蓬蓽生輝,老夫深感榮幸,來來來,請諸位入席。」

    蕭浣塵神色不動,頷首微笑道:「既蒙鬼先生相邀,我等豈有不來之理?」

    這兩人一唱一和,瞧這模樣,哪裡像劍撥弩張、立判生死的仇家,倒似多年交好的朋友重逢。

    七大劍派三十多大在蕭浣塵的率領下,秩序井然的入座,鬼先生始終端坐席間一動不動,任由陸展應酬招待。

    七大劍派內部顯然已經有了默契,屈痕、羅和、停禱真人、葛南詩等也都默不作聲,靜觀其變,只聽蕭浣塵與陸展談笑風生,相互寒暄,卻絲毫不提昨夜刀兵相向之事。

    但一股無形的異樣氣息已經悄悄在大廳中瀰漫,歌舞昇平的背後,正暗藏著無情殺機。

    陸展舉杯道:「蕭掌門,諸位仙友,遠來是客,老夫既為東主,且先截諸位一杯!」

    他一口喝乾,七大劍派卻沒有一個人動手舉杯,只當陸展在唱獨角戲。

    陸展不以為忤,笑呵呵道:「蕭掌門,莫非是害怕敝莊酒裡有毒麼?」說罷揚手一揮,侍立於旁的那些丫環、僕從從席上端起酒來,毫不遲疑的一飲而盡

    而後整齊劃一的換過杯盞,重新斟滿。

    陸展笑容依舊,再談舉杯道:「蕭掌門,諸位仙友,請!」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10
第五章陣營

    簫浣塵心中思量道:「陸展此舉擺明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若我一再拒絕,未免讓人生出輕視之心。

    今日我七大劍派堂正之師,寧可被毒死也不能教人嚇死,老夫姑且陪他一遭!

    「他搶先舉起杯來,說道:「陸莊主如此盛情,老夫怎能推卻?我便代同來的諸位仙友,與陸莊主幹了這杯。

    不等陸展再開口,仰頭盡飲。

    這酒喝到肚裡果然毫無異狀,但鬼仙門的毒技神乎其神,誰也不敢擔保再過一時半刻又會如何。

    屈痕徐徐道:「鬼先生,陸莊主,簫掌門已將酒喝了,我等也都入了席,接下來咱們也該說說正事了吧?

    陸展嘿嘿一笑道:「不急,咱們先開席再說。」

    他回轉主桌坐下,身旁侍立的弟子高聲叫道:「開席一一」

    鼓樂喧天,兩排丫鬟手捧佳餚絡繹不絕從廳門外湧入,鬼先生緩緩抬手道:「簫掌門,諸位,請!」

    「啪!七大劍派席中有人一拍桌子,怒喝道:」鬼先生,咱們萬里迢迢來到漠北,可不是只為討閣下一杯水酒。閣下不必惺惺的作戲,大夥兒有話挑明來了說!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均道:「此老好爆的脾氣,竟連鬼先生的面子也半分不買。」

    丁原心中微笑,暗道:「姬大鬍子果然忍不住發威了,這種場合,由他出面倒也合適只是在他身後不見了姬欖,看來他的傷勢不輕。」

    鬼先生放下杯子,淡淡道:「姬老爺子快人快語,老夫也不遮掩,我只想知道,敝門素來低調自律,從不曾招惹過正道各派。卻為何在月餘前,丁原。屈箭南等小輩竟欺上門來,毀投我寶鼎,闖我鬼塚,幾乎令本門萬劫不復?」

    「簫掌門,姬老爺子,老夫今日也是迫不得已,只為自衛只要諸位能給老夫一個交代,鬼仙門斷沒有與七大劍派為仇作對的意思。」

    他的話綿裡藏針,簫浣塵等人怎能聽不出來。

    雖說丁原已被淡言真人逐出師門,可他畢竟出身翠霞,姬別天等人也不好否認。

    況且,鬼先生手裡還握著一個屈箭南。

    姬別天哼道:「可據老夫所知,屈師侄他們闖入鬼塚,為的是解救老夫的孫女雪兒。恕我愚昧,老夫的這個孫女卻不知犯了貴門哪條天規,竟要被貴門凝血鑄鼎?」

    鬼先生漠然道:「她膽大包天,竟敢偷食本門至寶,老夫自然容不得這丫頭。」

    姬別天仰天大笑:「胡說八道,什麼時候三葉奇葩成了鬼仙門的『本門至寶』?」

    鬼仙門的一位長老低喝道:「姬別天,我家門主敬閣下是個成名人物,才好言相待。你不要不識抬舉,肆意辱及本門。」

    簫浣塵見話要說僵,搶在姬別天前頭問道:「請問鬼先生,屈箭南現在何處?

    鬼先生雙掌輕輕一擊,兩名鬼仙門弟子,押著被禁制住丹田真氣的屈箭南,從側門走出,推他站到鬼先生席前。

    屈痕仔細打量愛孫,見他神色雖有些憔悴,可不像受過折磨的模樣,稍稍定心。

    簫浣塵說道:「鬼先生,陸莊主,不知貴門打算如何外置屈賢侄?」

    陸展回答道:「今晚敝門召開百鬼夜宴,要與漠北同道歃血為盟,共襄盛舉。

    正想借這位屈公子的精血一用,諒簫掌門不會見怪吧?」屈箭南冷笑道:「魑魅妖邪,也敢妄言歃血為盟?屈某大好男兒,要殺就殺,何必多言?」

    他抱定必死之心,對鬼仙門自然不會客氣。更想借此激怒鬼先生及早下手,好讓屈痕等人少去一份顧忌。

    陸展呵呵一笑,道:「屈公子豪氣沖天,老夫非常欽佩。不知道簫掌門、屈掌門諸位仙友,有何見教?」

    他話說得客氣,然而其中的威脅意味,任誰一聽就知,十足是拿屈箭南作了人質,與七大劍派討價還價。

    屈痕注視愛孫,心中焦慮至極,但他明白此刻萬萬不能有半點的示弱,更不能令七大劍派千年聲譽,毀在越秀劍派一家的手上。

    他強忍激動,緩緩說道:「老夫倒想聽聽貴門的高見。」

    陸展道:「屈掌門,想換回令孫與解藥都不是難事,不過本門也有三個不情之請。」

    屈痕沉聲道:「請說!」

    陸展道:「這第一件事,就是請七大劍派將丁原、蘇芷玉。姬雪雁與年旃這四人交與本門;第二,七大劍派自即日起需奉我鬼仙門為尊,今後凡漠北同道所到之處,各派耆宿要親自迎接,禮敬有加,不得怠慢;最後一條,我一一」

    屈箭南哈哈大笑,打斷陸展道:「不必再說下去了!屈某從沒想到,自己的性命竟如此金貴,鬼仙門也實在大看得起在下了。」

    斤中賓客也暗自凜然,陸展所說出口的兩條,分明是有意刁難,七大劍派若是答應下來,以後在天陸就不用抬頭做人了。看來,打從開始,鬼仙門就沒想與七大劍派善罷甘休,今夜一場惡戰勢在難免。

    屈痕悲愴一笑,道:「陸莊主,可聽到箭南所言?我越秀劍派縱然玉石俱焚,也絕不能拖累七大劍派蒙羞受辱!是戰是和,全憑貴門一語而定。」

    陸展笑容凝固,歎了口氣道:「看來,咱們是沒得談了。屈掌門,既然你們不願答應這三樁條件,敝門只好多有得罪。」

    姬別天嘿嘿一聲冷笑,將酒杯一拂掃地,道:「宴無好宴,這酒不喝也罷!」

    七大劍派的三十多人齊刷刷站起,有些人的手已按在劍柄上。

    陸展嘿然笑道:「屈掌門,這就想翻臉麼?閣下是不打算要令孫的性命了。」

    猛聽背後兩名鬼仙門弟子驚呼,陸展愕然回頭,就見打從地下探出一雙肥手,俐落的抓住屈箭南小腿,將他變戲法似的拽了下去。

    鬼先生一記低哼,右掌打出道濛濛罡風,「砰」的轟在地上。可終究慢了半拍,屈箭南的身軀已早一步陷進地裡。

    兩名負責看守屈箭南的弟子面孔煞白,急忙拔劍猛朝腳下插去。這兩人的修為倒也不弱,劍身直沒入一尺還多。可惜,地下宛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這場變故毫無徵兆,連鬼先生這等的絕頂魔道高手也有些猝不及防。眾人心中都是一怔,不曉得是何方神聖有此手段?

    惟有丁原藏在賓客中悠然而笑,桑土公的土遁之技,堪稱天下無雙,經此一戰,當可再名動天陸。

    一名鬼仙門長老臉上煞氣一閃,冷哼道:「飯俑!」左手飛出兩縷黑芒透心而入,那兩個弟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隆呼,便軟軟倒下,須臾化作一灘黑水。

    屈痕等人又驚又喜,雖然沒看清出手救下屈箭南的是什麼人,但此舉無疑幫了己方一個大忙。忽覺腳下有異,卻見桑土公半截身子露了出來,雙手將屈箭南送回地上,呵呵笑道:「屈、屈小哥,受、受涼了!」

    屈痕「啊」了一聲,接住屈箭南,怎次也不敢相信救了自己愛孫的人,竟是天陸九妖中的桑土公。

    真不曉得屈箭南什麼時候與他攀上了交情。

    屈箭南絕處逢生,恍著隔世,由衷道:「桑真人,多謝你救命之恩!」

    桑土公嘿嘿一笑道:「我、我只是受、受人之托,沒、沒什麼!」

    鬼先生斗篷中的陰影微微晃動,哼道:「桑真人,你什麼時候也投靠了七大劍派?」

    他心中對這矮胖子委實恨之入骨,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桑土公居然會突然躥了出來,而且招呼不打就救下了屈箭南,明顯是站到七大劍派那邊與自己作對。

    桑土公看看鬼先生,覺得心頭發毛,趕緊往地裡一縮,轉眼就沒了蹤影,鬼先生雖恨,也暫時拿他沒辦法。

    七大劍派見屈箭南安然無恙,不由士氣大振,無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鬼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啊!」

    鬼先生斗篷中的陰影發出一陣冷笑道:「老夫手握屠刀,已然是佛,何須回頭?」

    屈痕正遺憾沒來得及向桑土公道謝,聞聽鬼先生此言,禁不住白眉一揚道:「天下修為誰人為最,老夫不敢妄言。但狂妄無知,冥頑不靈者,以閣下第一鬼先生道:」屈痕,說得好!不要以為奪回了屈箭南,老夫就對你們束手無策,好戲不過剛剛開始,閣下別高興得太早。「觀止真人針鋒相對道:「好啊,閣下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亮出來,貧道拭目以待,」

    陸展站在鬼先生旁,高聲道:「諸位同道,事到如今,本門縱想委曲求全也是不能。待會兒戰端一開,敵我難辨,為免誤傷了好友,凡願與本門共進退的都請站到右首。若是想與七大劍派一齊來為難本門的,就請站到對面!」

    此言一出,大斤裡頓時炸開了鍋,許多人都沒想到鬼仙門這麼快就迫自己表態。

    相比之下,右首前半段的反應平靜不少,彷彿早在這些人的意料之中。

    而對面來自漠北魔道的諸多賓客卻在交頭接耳,面面相覷,有人問道:「陸莊主,我們兩不相幫,不知可否?」

    陸展面含微笑只當沒聽見,接著說道:「現在,請諸位選擇所站的位置了清閒散人目視陸展,以茶杯遮住嘴唇,用傳音入秘問道:」丁公子,我們該當如何是好?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是陸展的右首,只需穩坐不動,就等於表明了歸附鬼仙門丁原同樣用傳音入秘回答道:「咱們暫且不動,靜觀其變。」

    就這工夫,左首酒席上有人叫道:「七大劍派欺人太甚,我參合門願奉鬼先生為尊,共抗外辱!」說罷大步離位,率著一眾弟子朝右面走來。

    丁原放眼望去,說話之人是一面色焦黃的老者,神情頗為慷慨激昂,戲分做得十足。他心中暗自一笑,明白參合門多半也是鬼先生掌控的傀儡之一,這麼帶頭一呼,為的就是蠱惑人心。

    果然對面席上三三兩兩有人站了起來,眾人心裡未必真心想奉鬼仙門為尊。

    然而一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再則自己身居魔道,七大劍派也絕無接納之理,眼下的形勢,還是先投靠過去再說。

    可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左首席間驀地又站起一人,冷笑道:「老夫獨來獨往慣了,鬼仙門也好,七大劍派也罷,恕我全無興趣!」他大袖一拂,就朝門口走去,卻是丁原的老熟人赤髯天尊。

    忽然門前人影一晃,一個皂袍老者不知從何處冒出,伸手攔住赤髯天尊道:「洪天尊,請留步!」

    赤髯天尊冷冷道:「閣下莫非想強留老夫?」

    皂袍老者毫不退讓道:「洪天尊,今夜之戰,非友即敵,尚請三恩。」

    赤髯天尊怒道:「就憑你一個幽明山莊的小嘍囉,也妄圖威脅老夫?」他右手運氣朝皂袍老者胸口一推,怒斥道:「還不滾開!」

    皂袍老者竟不閃躲,任由赤髯天尊的一掌按在胸口,卻渾然無事,微微冷笑道:「洪天尊,你酒喝多了吧,怎麼出手全無氣力?」

    赤髯天尊大吃一驚,只覺得丹田內氣若游絲,難以凝聚,微一運氣,腦袋裡就是一陣暈眩,居然是中毒的徵兆。

    可他分明沒有用過幽明山莊的酒萊,這化功之毒又是從何而來?

    他又驚又怒,回身指著陸展道:「姓陸的,你竟敢對老夫用毒!」

    陸展嘿嘿笑道:「洪天尊,這可是你自找的,現在我就放你出門,只要閣下能安然無事的走出幽明山莊,陸某定會命人奉上解藥!」

    赤髯天尊一時間進退兩難,僵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笨蛋,自然曉得大斤外,鬼仙門已設下了重重陷阱埋伏,就算沒有中毒,也未必能闖了出去這時左首席間的人已亂作一團,此起彼伏的有人叫道:「哎呀,我的真氣怎麼提不上來了?」、「陸莊主,我等無意與貴門為敵,快把解藥給我們吧。」

    「鬼先生,你居然暗中下毒坑害老夫,咱們走著瞧!」

    反是七大劍派的人鎮定自若,並未亂了陣腳。

    簫浣塵暗地裡審視丹田,銅爐之內氣散功消,十成的修為只剩下一半不到再看周圍的羅和。觀止真人。無妄大師等人也無不悄然變色,緊鎖眉頭,顯然也和自己一樣。

    反觀對面的那些漠北魔道人物和鬼仙門弟子,卻都若無其事,還有人露出茫然不解的模樣。

    不用問,這中了化功劇毒的只有左首眾人。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自己連如何著的道都不曉得,要不是赤髯天尊突然發作,引起眾人警覺,恐泊這無形之毒足可讓大夥兒不戰自敗。

    他心念急轉,思忖道:「我們這次來的三十多個人瞧情形都已中毒,好在察覺得還算及時,還有周旋餘地為今之計只有盡量拖延時間,運功逼毒,等待莊外埋伏的人馬前來救援。」

    他一面抱元守一苦苦凝聚丹田真氣,一面說道:「鬼先生,貴門果真是好手段。

    連這種無賴伎倆也都用上,實在讓老夫歎為觀止。「鬼先生陰陰一笑,道:「簫掌門,老夫念你一身修為來之不易,若能幡然醒悟,投到老夫門下,你我聯手橫掃北地,豈不快哉?」

    簫浣塵微笑道:「鬼先生如此抬舉在下,實在不敢當。可惜老夫天生骨頭硬,凡事總轉不過彎,閣下好意只有心領了。」

    石磯娘娘傳音入秘道:「燕山派是七大劍派中實力公認最弱的一家,簫浣塵的資歷也是各派掌門中最淺的一個,沒想到,竟有如此風骨,教人欽佩。」

    丁原微微領首,他對簫浣塵也所知不多。只是聽說當日在雲林禪寺,這位燕山派的掌門,是少數幾位為阿午和老道士開脫的正道人物之一,由此生出不少好感。

    今日見他身處險境,不卑不亢,從容應對,同是一派掌門,卻比耿南天等人勝出了不知多少倍可見,正道之中也並非全都是奸佞之徒,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可對面席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簫浣塵一樣鐵骨錚錚,視死如歸。

    那些原本舉棋不定,想看看苗頭再見風使舵的魔道人物,立時掉轉風向,紛紛道:「鬼門主,在下願歸附貴門,甘效犬馬之勞!」

    忙不迭的站到了右首。畢竟一身修為來得不易,就這麼給七大劍派當了陪葬,未免太冤枉了一點。

    彈指之間,左首座席空出一大片來,除了七大劍派的三十多人外,僅剩下二十多名不願歸順鬼仙門的漠北魔道人物。

    可這些人對七大劍派同樣心存顧忌,寧可孤軍奮戰,也不願投到他們的門下就只留赤髯天尊孤零零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簫浣塵有意拖延,高聲說道:「鬼先生,事到如今,老夫也沒什麼可多說了只是有一事不明,如梗在喉,望閣下能替老夫解惑。」

    鬼先生淡淡一笑,說道:「簫掌門,你可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的毒?」

    簫浣塵領首道:「正是,老夫不明白同樣身處此地,為何對面無一人中毒?

    難道他們都已事先服下了解藥?」鬼先生道:「老夫的手段豈會讓你們識透?你們不敢享用老夫備下的酒萊,便以為能保平安無事麼?哼,老夫的『氣定神困散』卻是藏在這大廳的每一支燈燭之中,莫說吸入一口,就算是被燭上冒出的青煙拂過,一樣也能令劇毒滲入肌膚,悄然發作。」

    簫浣塵領首道:「原來如此!」

    他剛一開口,廳內突然響起嗤嗤真氣暗器破空之聲,上千的火燭頓時熄滅,只剩下從門窗照入的冷月寒光。

    鬼先生無動於衷,任由燭火一一熄滅,冷笑道:「現在才醒悟,太遲了!」簫浣塵微笑道:「朝聞道,夕死無憾矣,閣下手段確令簫某大開眼界。想來氣定神困散的解藥,已事先藏在右首各席的酒萊之中,所以真正中毒的只是我們這些人。」

    他的話一說出口,馬上又有數十道目光緊緊盯上對面桌上未用的酒萊。

    鬼先生嘿嘿笑道:「燕山掌門,果非浪得虛名不錯,剛才右首賓客所飲下的第一杯酒中,確實暗含解藥。只要是喝下的人,都可無事。」

    清閒散人回首看了眼丁原,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陸展一上來,就急著向眾人敬酒。

    簫浣塵目光閃動,說道:「但假如其中有人沒有喝下,豈不是一樣也會中毒?

    兔先生哼道:「這等人必定是對老夫山存猜忌,有所保留,中毒也是活該簫浣塵村掌道:」好心計!依在下猜想,左首各席都是已確定對貴門抱有成見者,因此沒有安排解藥。右首各席的第一杯酒中雖藏有解藥,但若有人表裡不一,暗存猜疑,也同樣會中毒。

    「只有那些對閣下俯首帖耳、甘願歸附之人才能得著解藥,這樣的計策,著實精彩。」

    他一面與鬼先生糾纏,希望能拖延時間,一面加緊凝聚真元驅散劇毒。奈何這氣定神困散當真厲害,這半天的工夫下來,丹田內的真氣仍沒有多大改觀。若想強行以自身修為驅毒復功,只怕三兩個時辰也嫌少。

    陸展聞言奉承道:「簫掌門,敝門主神機妙算,手段通天,不由閣下不佩服吧?」

    簫浣塵哈哈一笑,道:「可惜鬼先生為了對付我們,竟連自己請來的賓客也不放過,一併給算計上了,這才令老夫更加佩服。」

    陸展聽出簫浣塵話中的挑唆之意,急忙道:「氣定神困散的解藥就在老夫身上,只要願意立誓效忠本門的朋友,稍後老夫自會替他解毒。簫掌門,你這挑撥離間之計,恐怕並不管用。」

    有幾名身中劇毒,功力消散,正自擔心的漠北魔道之人聞言,趕緊叫道:「陸莊主,在下願意發誓效忠貴門,你快把解藥給我吧!」

    丁原目光悄然掃過陸展,思忖道:「我得想個法子從陸展身上將解藥奪過,可惜老賊頭不曉得溜到哪裡去了。不然有他在,一定會有辦法。」

    這時一名鬼仙門長老站起身,走到陸展身旁耳語兩句,還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不曉得說了些什麼。

    陸展點點頭,笑呵呵道:「諸位中了氣定神困散的朋友;不用擔心,剛才本門師長老也為諸位求情,讓老夫盡快為大家解毒只要你們一一」

    他剛說到這裡,門口突然衝進一個人,上身只穿了件內衣,下身也只穿了件褲衩,模樣甚是狼狽。

    眾人紛紛驚異,原來這人的長相,與站在陸展身旁的師長老一模一樣,連臉上的皺紋都彷彿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眾人嘀咕道:「什麼時候這師長老又多了一個孿生的兄弟?

    那人光著膀子,惡狠狠撲向陸展身邊站著的師長老,氣急敗壞的叫道:「畢虎,你敢算計老子?」

    陸展一驚,趕快往袖口裡摸去,駭人發現裡面空空蕩蕩,藏著氣定神困散解藥的瓷瓶,已不翼而飛。

    身旁的師長老見形跡敗露,不等陸展發難,嘿嘿一笑,一個縱身落到簫浣塵身旁,身上冒起一蓬紅色煙霧,瞬間恢復真身,擠眉弄眼道:「師長老,這一覺睡得可香?」

    石磯娘娘見狀大喜,用傳音入秘對丁原說到:「丁小哥,真沒想到畢虎還有這手本事,他肯定已偷到解藥,下面的事情可就好辦多啦!」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11
第六章交鋒

    師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手指畢虎叫道:「你裝作老夫弟子,下手迷昏了老子,還敢扮成老子的模樣到這兒招搖撞騙,我非殺了你不可!」

    他身形一閃,雙爪如鉤凌空插向畢虎頭頂,這一式含憤出手,當真是風馳電掣,殺氣撲面。

    畢虎故作誇張的叫道:「不得了,老傢伙要玩命!」身子一縮,躲到了蕭浣塵後面。

    蕭浣塵一凝真氣雙掌擊出,砰的震退師長老,自己也是心虛氣浮,不由自主朝後退了兩步,暗自苦笑道:「我現在的修為,恐怕和本派一個二代弟子也強不了多少。」

    他一面悄悄積聚真元,一面微笑道:「師長老,閣下的穿著可不怎麼雅觀啊?」

    師長老翻身落地,怨毒凝視畢虎,咬牙切齒道:「畢老賊,有種你出來與老子過上兩招,別像個娘們似的躲在別人背後!」

    畢虎不以為然的哼道:「大丈夫鬥智不鬥力,我老人家怎能跟你一個莽夫較勁?」

    他雙手一通搗鼓,也不知從哪兒取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打裡面撿出四、五個瓷瓶,交在蕭浣塵手中,說道:「蕭掌門,我把陸展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給搬來了,卻不曉得哪一樣才是氣定神困散的解藥?」

    蕭浣塵接過那些瓷瓶,謝道:「有勞畢老先生,閣下今日援手之恩,我七大劍派上下無不銘感於心,來日定當補報!」

    畢虎嘻嘻一笑,得意洋洋道:「小事一樁,何足掛齒?」說罷,翻弄起從陸展身上偷來的其他物事,想從中找出些值錢的東西,不然豈不白辛苦自己了?

    屈痕等人都是又驚又喜,先是桑土公,現在又是畢虎,這兩位天陸九妖中的人物,竟接連兩次救七大劍派於危難之際,實在教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想想也是,七大劍派與天陸九妖中人非但以往沒什麼交情,更在心中看不起這些修成人身的妖魔鬼怪。

    這次桑土公、畢虎猶如神兵,救屈箭南、盜解藥,無疑幫了七大劍派的大忙,可人家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卻是誰也搞不明白。

    屈箭南見屈痕、羅和、葛南詩等人滿臉的疑惑,於是輕聲說道:「爺爺,畢虎和桑真人都是受丁原丁師叔所托,仗義相助我們。丁師叔他也已到了幽明山莊,只是我也不曉得他現在藏身何處。」

    姬別天一震,盯著屈箭南問道:「你說是丁原?」

    他昨晚已從姬欖口中得到丁原的消息,不禁百感交集,又愧又驚。而今再聽屈箭南說起,心下更無疑慮。

    屈箭南頷首道:「昨晚丁小哥曾到地牢探望晚輩,看他意思,今夜勢必要找鬼先生做個了斷。畢老前輩與桑真人既已現身,丁師叔想來也一定在這裡。」

    停濤真人皺眉道:「怎麼可能,淡言真人全因我等而死,以丁原的個性,真會再相助咱們?」

    羅和苦笑道:「不會錯的了,一定是丁原!」

    停松真人低哼道:「羅兄,你能肯定丁原會直︵心相助咱們,而不是另有所圖?別忘了,他與我們七大劍派之間,實有殺師血仇!」

    羅和徐徐道:「我敢肯定!因為他是三師兄的弟子,紫竹軒門下絕不會有逆徒!」

    停松真人嘴唇動了動,可看看眾人的神色,終於忍住。

    此時,蕭浣塵已將那些瓷瓶交到無妄大師手中。

    他是雲林禪寺第一用藥高手,這次七大劍派趕赴百鬼夜宴,為防範鬼仙門用毒,無涯方丈才將他特意請出。不料鬼先生毒技詭變多端,眾人千防萬防還是著道。

    無妄大師不敢再有半點懈怠,小心翼翼的研究手中瓷瓶。雖然說解藥一定在裡面,可也要費些工夫辨別,萬一錯用了劇毒之物,麻煩可就大了。

    姬別天臉上忽紅忽紫,驀地問道:「畢虎,你可知道丁原現在哪裡?」

    畢虎心裡哼道:「瞧你這凶巴巴的模樣,好似是在審問我老人家。嘿嘿,我偏不告訴你實話!」他眨眨眼,搖頭道:「姬老爺子,我也一樣在找他。你要是見著了丁小哥,別忘替我代問聲好。」

    姬別天重重一哼,曉得畢虎在和自己耍花樣,可人家於己實有大恩,只好氣得偏過頭去不理。

    那邊,陸展也已用傳音入秘向鬼先生道:「門主,屬下身上的解藥被畢老賊偷走了!」

    鬼先生面色鐵青,冷冷道:「這事回頭再與你算帳。」他見師長老還凶神惡煞般站在原地,一副要將畢虎生吞活剝的樣子,心中殺機暗起。好端端的計畫,卻讓自己手下的幾個飯桶給搞砸了。

    然而此刻大敵當前,鬼先生也惟有暫且隱忍,漠然問道:「蕭掌門,老夫最後問閣下一次,是戰是降?」

    蕭浣塵嘴角含笑,手底暗扣一枚煙火信號,答道:「鬼先生,何必多此一問?」

    鬼先生冷冷點頭,嘴唇吐出二字道:「動手!」

    「砰」的一聲,七大劍派坐席底下猛然爆出一團紫色煙霧,味極刺鼻,正是鬼仙門中絕毒的「千瘡百孔散」。即便是修煉之人無意沾染一絲,片刻之後也難逃肉腐骨爛、化為膿水的結局。

    只因這千瘡百孔散儘管歹毒,可含有異味,容易引起旁人警覺,因此才沒藏在火燭中釋放,倒教七大劍派躲過一劫。

    毒霧一起,眾多賓客紛紛驚呼躲閃,卻礙於鬼仙門的淫威,不敢逃出大廳。幸好千瘡百孔散遇風不散,只凝作一團,籠罩住七大劍派所在的地方。

    這回蕭浣塵等人已有了防備,不約而同祭出祛毒寶物。畢虎「哎喲」一聲,也顧不得手頭盜來的寶貝,飛快掏出熔金壺,對著紫煙一陣狂收。

    眾人都是天陸正道一等一的高手,修為雖被折去大半,但經驗反應猶在,不用誰來提醒已屏息凝氣,運功護體。

    那千瘡百孔散瀰漫飄蕩,卻根本挨不上眾人的身體,甫一靠近就被護體直氣攔阻。因此三十多人不僅沒一個倒下,空中的紫煙也迅速被各家的法寶驅散回收,鬼仙門的這一手毒技並未得逞。

    轉瞬之間,毒霧盡散,七大劍派安然無恙。蕭浣塵手指一彈,暗藏的煙火信號尖嘯升空,在屋頂炸開一道口子高高爆裂,散出絢爛光華,照亮淒清夜空。

    得著幽明山莊內的信號,埋伏在莊外的百多位七大劍派高手,各自在本門耆宿長老的統率下,御風而起,直殺向莊內。

    一時喊殺聲震耳欲聾的從廳外傳來,卻教一些剛剛歸附鬼仙門的漠北魔道人物,心裡又打起了鼓。

    漠北金沙崖山主冷鷹拍案叫道:「諸位漠北同道,揚眉吐氣,報仇雪恨盡在今夜,殺——」身周那些門派數十道身影飛掠而起,各抄凶刃氣勢洶洶撲向對面。

    陸展兀自為丟失解藥忐忑不安,他追隨鬼先生百多年,從一個普通鬼仙門弟子辛苦爬到如今的位置,對於門主的脾氣瞭解得一清二楚。他明白而今唯一求生的機會,就是眼前能將功贖罪,盡殲七大門派。

    見冷鷹已率先發動,陸展右手抽出一支判官筆,振臂道:「大夥兒還等什麼,一起上啊!」奮不顧身衝著蕭浣塵殺去,就巴望著鬼先生看在自己拚死效力的分上,能放自己一馬。

    大廳內幽明山莊的莊丁見狀,紛紛呼嘯而上,如潮水般湧向左首坐席。

    但在賓客中,隨著冷鷹、陸展衝上去的剛到半數,剩下的百多人或站或坐,猶在遲疑觀望。

    有些中毒的魔道人物有意為新主建功,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站在後面跺腳助威,喊得比誰都賣力。

    清閒散人悄悄問道:「丁公子,我們怎麼辦?」

    丁原回答道:「稍後大夥兒作勢衝出,我會乘亂換回裝束露面,尋找鬼先生決戰。你和石磯娘娘只要在戰團外面裝腔作勢,不要暴露身份。」

    清閒散人知道丁原是在為自己考慮,亂軍中,誰也不會注意百妙觀少了一個弟子,多半只當他戰死了。因此無論此戰勝敗如何,百妙觀都能得到保全。

    但她卻一搖頭道:「丁公子,你我既是同來,臨戰之時貧道哪有退縮之理?真若鬼仙門得勢一統漠北,百妙觀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貧道修為雖低,卻也願盡綿薄之力,與丁公子、石宮主同舟共濟,並肩作戰!」

    丁原一怔,沒想到這位本與世無爭的出家之人,竟有如此豪情。但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讓清閒散人和百妙觀蒙遭滅頂,於是說道:「觀主心意在下領了,可一旦觀主與鬼仙門正面翻臉,百妙觀的基業與弟子又當如何?」

    清閒散人從容微笑道:「丁公子不用掛念,道觀只是身外之物,聊寄此身而已。至於貧道門下的弟子,早在來時已作遣散。若能平定此次漠北浩劫,貧道再召回他們也不遲。不然與其仰人鼻息,還不如浪跡天涯,自由自在的好。」

    丁原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觀主放心,丁某絕不會放過鬼先生,百妙觀也不會因此而毀,反要更加興盛!」

    兩人以傳音入秘交談時,對面已動上了手。

    依照真實實力,七大劍派的精英高手自不會將幽明山莊的護衛,和漠北魔道的一群跳樑小丑放在眼中。

    可惜虎落平陽,空有一身修為卻連五成也發揮不出,此消彼漲,反顯得對方人多勢眾,盡佔上風。

    幸而蕭浣塵、屈痕等人久經戰陣,並不驚慌,指揮門下弟子結成陣勢,頑強抵抗鬼仙門的攻勢,堪堪尚可支撐。

    只是讓人擔心的是,不僅鬼先生兀自巍然不動,他麾下的六大長老也各自歸位,冷眼旁觀。那師長老早也有人取來衣物與他穿上,此時惡狠狠盯著戰團中的各人,一副要把七大劍派生吞活吃了的樣子。

    一旦這些人也出了手,局勢可就危在旦夕。

    陸展、冷鷹等人捨命圍攻七大劍派,卻將那些不願歸附的漠北魔道高手拋在了一邊。

    這些人本都是桀驚凶悍之輩,自不願相助七大劍派,卻想趁亂殺出鬼仙門,也不知是誰帶頭叫道:「還站在這兒幹什麼,一起殺出去啊!」

    數十漠北魔道高手聞風而動,一窩蜂衝出廳門。赤髯天尊想了想,也隨著人流闖了出去。鬼先生只冷冷瞧著,也不命人阻截。

    俞揚從筵席上起身,朝四周還在觀望的賓客叫道:「諸位,事已至此,咱們也別無選擇,大夥兒一塊上吧!」

    那些賓客一醒,想起鬼仙門已發過話了,此戰非友即敵。自己端坐不動,現在鬼先生隱忍不發,可誰能保證事後不找麻煩?說不得,哪怕是裝模作樣也要衝上去露露臉。

    這麼一來,隨著俞揚的慫恿,留在坐席裡的賓客有十之七八站起身形,加入戰團。

    一時問,七大劍派的局勢頓時吃緊,無妄大師被保護在陣勢中央,辨別氣定神困散的解藥,只急得熱汗顆顆從光禿禿的頭頂滴落。

    丁原站起身,微微笑道:「觀主,石宮主,該輪到我們上場了。」清閒散人與石磯娘娘精神一振,各取仙刃守在丁原身旁。

    丁原褪下道袍,散去道髻,恢復本來面目,從天羅萬象囊裡召出雪原仙劍。

    這兩日為隱藏身份,他將仙劍也收藏了起來。如今重新握在手中,紫竹劍中蘊藏的一股熟稔靈氣直衝丹田,頓令豪情飛揚。

    他大步而出,仙劍遙指鬼先生,朗聲道:「老鬼,冤有頭債有主,你我恩怨與旁人無關。丁某已在此恭候,有膽你便出來與我決一生死!」

    他的話音以渾厚的真氣送出,剎那傳遍整座大廳,將喧囂的喊殺嘶吼盡數淹沒……

    鬼先生陰惻惻笑道:「丁原,你果然來了,來得好!」

    丁原同樣報之嘿然冷笑道:「不錯,丁某不但來了,更要和你作個了斷。看來上回給閣下的教訓遠遠不夠,才一個多月便又借屍還魂,跑出來興風作浪。」

    鬼先生斗篷中的陰影卻搖搖頭道:「沒那麼便宜,想和老夫決一生死,作個了斷麼?丁原,你先闖出這座大廳再說!」

    丁原心念一動,身劍合一飛射向鬼先生,低喝道:「老鬼,哪裡走!」

    鬼先生抱袖一展,「呼」的在身前騰起一團妖艷鬼火,耳中只聽他哈哈笑道:「急什麼,好戲才剛開始!」偌大的身形在火光中一閃而逝,竟是不戰而退。

    丁原仙劍劈開鬼火,飄立空中,腳下坐席卻是空空如也。鬼先生與六大長老藉著火遁已然遠揚,自己終究還是晚了半步。

    石磯娘娘叫道:「丁小哥,鬼先生溜走了!」

    丁原冷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們先助七大劍派脫困,再將幽明山莊鬧個底朝天,不怕老鬼不露面!」三人掉轉身形,以丁原為首形成犄角之勢殺入戰團,從外圍狠狠捅了陸展一刀。

    幾個漠北魔道高手正在戰團外搖旗吶喊,出工不出力,迎面正撞上丁原三人。

    也活該這幾個人倒楣,眼看來人或是婦道人家,或是年紀輕輕,以為有機可乘,爭先恐後的湧了上來,只想檢個現成便宜。

    丁原錯失鬼先生,正自憋了一肚子怒火,怎會放過送上門來的生意。雪原仙劍翻飛縱橫,直有鬼斧神工之妙,勢如破竹,威風八面。

    他這一發威,卻教那幾個魔道人物叫苦不迭,猶如砍瓜切菜般被丁原斬於劍下,幾乎都沒人能走上三招。

    清閒散人與石磯娘娘率著兩名百妙觀弟子追到身後,那幾個魔道妖孽已全數倒在血泊之中,再沒一個能站在丁原跟前。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看來有丁原在前,暫時是沒她們的事了。

    丁原解決了幾個跳樑小丑,馬不停蹄殺入戰團,劍光所到之處當者披靡,鬼哭狼嚎。那些平素裡眼高於頂,自詡漠北一霸的魔道高手,竟無人敢直櫻其鋒,硬生生被他殺開一條血路。

    冷鷹與漠北無回谷谷主馮泰見勢頭不對,雙雙撲來,拚死纏住丁原。

    這兩人都是漠北魔道名動一方的人物,修為了得,一刀一斧聯手之下虎虎生威,將丁原死死困在當中。

    即便這樣,雙方實力依舊太過懸殊。若一招一式的拆解下去,至多十個照面,丁原仍可取勝。

    可他哪有心思與冷、馮二人乾耗,右手仙劍如長江大河引出二人攻勢,左袖一拂祭出混元錘、暗風羅侯針。兩樣正魔仙寶精華閃現,頓時結束了冷鷹、馮泰的性命。

    陸展就在近前,眼見丁原衝著自己這面殺來,趕緊側身隱入人叢,竟是不願意與丁原正面對撼,打主意讓其他人先來送死。

    那邊屈箭南與屈痕並立陣勢左首,勉力抵抗群妖一波高過一波的攻勢,已漸露不支之象。

    他身上已被人砍了一刀一劍,白衣浴血,兀自奮戰不退。唯恐自己防線一失,令整個陣形出現破綻,被敵手衝垮。

    無奈是英雄氣短,對面的敵人一層接一層撲了上來,猶如殺之不絕一般,恍若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

    再偷眼觀察周圍情況,羅和、蕭浣塵等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短短片刻工夫,已有四名七大劍派的弟子飲恨幽明山莊,至於受傷掛綵,更是尋常不過。

    畢虎縮在屈箭南身後,一對小眼睛骨碌碌亂轉,四處尋摸石磯娘娘的蹤影。可在這亂軍叢中,喊殺震天,卻怎麼也找不到。

    他瞧局勢不妙,私下裡開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盤,尋思道:「丁原那小子剛才吼了一聲,現在也不知跑哪兒去快活了。老子可不能莫名其妙的給七大劍派作陪葬。萬一要是丟了性命,辛苦積攢的寶貝沒福享用不說,清妹的將來又托付給誰?

    「不行,我得想好保命開溜的法子,寧可對不住丁原,也不能沒了性命。」

    他正在劈哩啪啦算盤珠子撥得飛快,耳中冷不妨聽見丁原一聲長嘯道:「屈兄,小弟來了!」一道亮麗劍華驚鴻飛掠,丁原宛如再世魔神殺將進來,手起劍落,一名漠北小妖身首異處,往陰曹地府找他祖師爺去了。

    畢虎大喜過望,趕緊招手叫道:「丁小哥,我在這兒!」眼前忽地一亮,原來在丁原身後瞧見了石磯娘娘。

    他不假思索,昂頭挺胸從屈箭南背後冒出,舉著割鹿刀一通揮舞,大聲喊道:「擋我者死,順我者生,誰敢與你家畢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可惜石磯娘娘無心欣賞老賊頭的表演,追隨丁原浴血奮戰,與七大劍派匯合在了一處。

    丁原一到,屈箭南這邊壓力頓減,那些漠北妖魔已被丁原殺怕了,只遠遠叫囂吶喊,竟沒一個再敢衝殺上來。

    屈箭南長長舒了口氣,說道:「丁兄,多謝了!」

    丁原哈哈一笑道:「你我同舟共濟,意氣相投,何必這麼客氣?」他眼光無意掃過姬別天的面龐,見他滿臉赤紅鬚髮怒張,血染紅袍,但豪勇不減,儘管群魔亂舞,他自屹立不倒。

    丁原微微一怔,心中百感難言,自古以來,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不論自己曾經多麼痛恨鄙視姬大鬍子,目睹此景,也不能不由衷佩服他的神勇豪情。

    他一收仙劍,召出天殤魔琴,默念「幻火訣」,大日都天翠微真氣一起,悠揚琴聲中千百道流星火雨從天而降,劈頭蓋臉轟在漠北群魔身上。

    這些人正殺得興起,哪裡想到突然禍從天降,猝不及防下紛紛被火雨擊中,頭髮衣服燃起熊熊烈焰,立時慘嚎驚叫亂成一片,再顧不得圍攻七大劍派,忙不迭的撲滅身上焰火。

    但這火焰是天魔直氣逆轉所凝,見風即起,三昧真火也不過如此,豈是在地上滾兩滾就能輕易給熄滅掉的?因此火勢非但沒有消減,反而往四周蔓延開來,一時間大廳中到處火光熊熊。

    七大劍派士氣高漲,乘機反攻,局面漸漸扭轉。

    丁原手上不停,十指凌空飛彈,「化雷」、「御風」、「銷金」、「沉水」諸訣絡繹不絕精彩紛呈,半空裹雷動風嘯,光華瀰漫,竟似成了他一個人的舞台。

    這可苦了幽明山莊與漠北魔道的群妖,光對付不可一世的天殤魔琴已經手忙腳亂,再加上窩了滿腔怒火的七大劍派高手轉守為攻,四處開花,轉眼便潰不成軍,丟盔卸甲。

    他們終究是一群臨時聚集的烏合之眾,又沒真的想為鬼仙門去捨身忘死,怎能比得上七大劍派的高手自幼禁受嚴格調教,而能做到臨危不亂。

    變局一生,各人的打算也都冒了出來。

    除了幽明山莊的少數鬼仙門死黨之外,其他人多被脅迫而戰,此時自不願再為鬼仙門賣命。更有不少人暗暗後悔早知如此,剛才還不如跟著另一撥人衝出大廳,說不定此刻已經脫險。

    如此一來,人心渙散,鬥志全消,只剩下被七大劍派以少欺多,任意宰割的分。

    畢虎跟在石磯娘娘身旁,威風凜凜大砍大殺,只覺平生從未這麼快意過。

    美中不足的,身邊玉人總盯著漠北群妖,從沒正眼瞧自己一下,老賊頭心中不禁有氣,難道說自己長得居然還比不上對面那幾個小丑?

    陸展高聲叱喝,妄圖挽住敗局,可這個時候人人保命要緊,沒幾個還願意聽他擺佈了。

    惟有一幫幽明山莊的部下和鬼仙門的外圍弟子,還肯聚攏在他周圍困獸猶鬥,連沙鼠門這些早先歸附的漠北門派也開始退縮。

    忽然,大廳外響起一長聲淒厲的竹哨,劃破了喧囂的夜空。
lchbear1726 發表於 2010-9-26 17:11
第七章突圍

    聽到竹哨,陸展臉上又泛起得意之色,高聲喝道:「退!」

    幾名手下雙手翻飛,打出十餘顆「一燁障目」,大廳中「砰砰」嗚響不斷,升起一團濃濃紫煙。

    眾人早被打得聞風喪膽,聽得陸展指令,好似抓住了救命瀟舀草,一個個前撲後湧門與窗口躍出,比哪一次都聽話。

    姬別天等人殺紅了雙眼,仗劍便欲追擊,蕭洗塵連忙高聲叫道:「廳外情況不明。大夥兒不要冒進!」

    眾人心有不甘的收住腳步,略作清點,已經陣亡了四名隨行弟子。其中太清宮損失最重,一家就佔了兩個。

    蕭沈塵稍作喘息。走到丁原身前,老色津一札道:「丁賢侄。這次多虧有你和諸位朋友相助,老夫代這兒所有人先謝過你了。」

    丁原略一拱手道:「蕭掌門不必客氣,咱們同仇敵愾,攜手殺敵也是應該的。何況,我還欠屈兄一個莫大的人情。」

    眾人一怔,不曉得何時屈箭南有恩淤丁原過。只有姬別天、屈痕等人隱約明自一些,可誰也不願把這等於事當中拿出來炫耀。

    無妄大師舉起一隻碧綠瓷瓶,滿臉欣喜道:「菩薩保佑,貧僧找著解藥了」

    眾人歡聲雷動,得到解藥,大夥兒就能功力恢復,屆時鬼仙門縱有刀山火海相隔,也無濟於事停濤真人謹慎道:「大師,您的判斷會不有錯吧?

    無妄大師微笑道:「貧僧剛才已經親自嘗試過,才牛盞茶不到的工夫開田內的直氣已開始漸凝聚,生出效應他打開瓶塞,倒出幾拉大小如豆的綠色開丸,問道:」哪位施主先來?「

    眾人望著無妄大師手中的開丸,心裡一陣激動,可沒人好意思搶在頭裡。

    畢虎笑嘻嘻從人縫裡鑽出來,說道:「大師,要不讓我來試試?」

    石磯娘娘立刻在老賊頭腦袋上打了老大一個爆栗,怒道:「你又沒中毒,試什麼?」

    畢虎吃疼,摸摸腦袋味道:「反正吃不死人,嘗個味道也不成麼?」

    蕭洗塵問道:「太師,請問這瓷瓶裡的丹丸,夠我們這裡多少人解毒?」

    無妄大師答道:「貧僧粗粗看過,裡面丹丸不少,應是掉綽有徐。」

    蕭洗塵點頭道:「不如就請各派推出一位代表,到無妄大師那裡依照數領取。」

    眾人自無異議,有條不紊的領取解藥。三十多人服下丹丸後,雖尚立時起效,但心底已是大定。

    屈痕建議道:「既然幽明山莊的人已退出大廳,我們索性先借這個地恢復功力。等大移兒都解了毒,再往外闖也可多幾分把握。」

    此言一出,眾人都覺得頗為妥當。畢竟外面形勢不明,己方實力未復,與共貿然闖關,還不如暫且忍耐片刻的奸。

    卻聽丁原冷冷道:「不行,除非大彩兒想在這裡等死,不然我們現在就得往外闖。」

    停濤真人不滿道:「丁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丁原連正眼也不想看他,當日若不是自己到得及時。雪兒、玉兒、桑公等人,只怕全要折在碧落七子的手中。今天要不是看在屈箭南的面上,丁原第一個不想救的人裡,必然有停濤、停松兩席。

    他澳然道:「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閣下聽不懂也沒辦法。想留下只管留下,我卻要先走了。」

    蕭洗塵眉頭微皺,勸阻道:「丁賢侄,停濤真人並無惡意。其實我們家也都想知道,為什麼不能等功力盡復後再突圍?」

    丁原對蕭洗塵多少心存欽佩,不願駁了他的面於,解釋道:「蕭掌門,假如你是鬼先生,可會分隋願把這大廳留給我們作避風之所,眼巴巴著諸位修為恢復,再殺將出去找他算帳?」

    蕭洗塵一警,隱約猜測到丁原用意,急忙問道:「你是懷疑鬼先生在大廳裡已做了手腳,倘若我們不盡速撒離,只怕就要陷在裡面?」

    丁原領首道:「剛才在太廳裡與我們廝殺的,多半不是鬼仙門親信。以鬼先生的性情,就算全部死光。也不會有半點心疼。可他卻突然徹走人馬,把太廳留給我們,這是為什麼?」

    羅和面色凝重,道:「這說明,他已經完成佈置,就等著發動。」

    葛南詩不解道:「如果真這樣,那些人剛一退出大廳,鬼先生就該發動,為什麼等到現在還沒動靜?」

    他本也是天陸正道著名的足智多謀之士,可經盛年、墨晶之變後,平沙島聲名一落千丈,連耿南天都引咎退隱,因此葛南詩一路保持低調,免得受人難堪。幸好姬別天得著淡怒直人與羅和的叮囑,也沒當面向他發作。

    丁原聽是葛南提問,心中湧起一股怒火,本想來個不理,可轉念又道:「在這當口上,三十多人的性命才是頭等大事……我不要為了些許私怨耽誤了戰機。何況,曲南辛和耿照已死,平沙島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連盛師兄都原諒了他們,我何必再斤斤計較?」

    他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但咱們在這裡待的時問越長,危險也就越大,這點毋庸置疑。」

    葛南詩見丁原回答自己問題,緊繃的心弦不由一鬆,臉上露出一縷笑容道:「我贊同丁賢侄的意見,咱們趕緊離開這裡。」

    屈痕道:「好,咱們這就從前門衝出去!」

    停濤真人搖頭道:「不妥,鬼先生狡作多變。怎會不防著我們從前門衝出。依貧道見解,我們應反其道而行之,從側門往後莊闖,與在外接應的弟子盡早回合。」

    丁原目光如電,注視著停濤真人。屈劍南急忙一把攔住他肩頭低聲道:「丁兄,千萬不要動怒,事關重大,停濤師叔祖也只是為了大伙能順利衝出去而已。」

    丁原勉強壓下怒氣,鼻於裡低低一哼道:「我剛才已用靈覺搜索過方圓百丈,隱隱感到周圍殺機四伏,卻因為被鬼先生的奇門遁甲掩蓋看不清楚。相比之下,大廳前門外爸風更濃,似有數百魔道高手暗中埋伏。」

    停濤真人也冷靜下來。凝神問道:「既然你已知道廳外情形,為什麼還要避輕就重,往殺氣濃烈的地方闖關?」

    丁原冷笑道:「欲蓋彌彩,滿天過海,鬼先生計謀不外如是。」

    停松真人不服氣道:「可你剛才自己也說,正門外可能理伙了數百的魔道高手,我們既然曉得,千什麼還要自投羅網?」

    丁原徐徐道:「諸位都身負止乘修為,為什麼剛才險險全軍覆沒?」

    姬別天臉色一變,以為丁原是在譏笑眾人,終補按捺不住,喝道:「丁原你有話直說,老夫素來是個直腸於,不喜歡拐彎抹角!」

    羅和微笑道:_「姬師弟不要動怒,我猜丁原是想說,鬼仙門的高手並不可帕,可怕的是是他們的毒技與奇門遁甲。與其和元形無味的劇毒糾纏,不如真槍真刀的跟鬼仙門高手一拼,反而更有把握。」

    蕭洗塵柑掌道:「事不宜達,就依丁小但所說,我們從正門往外闖!」

    丁原微笑道:「蕭掌門,丁某還有一個建議。」

    蕭洗塵一怔,問道:「丁賢侄,莫非還有什麼不妥?」

    丁原道:「咱們有三十多人結成陣勢,理當有個條理以利攻守。況且諸位修為未復,一邊惡戰一邊凝結真元實在不易。所以為什麼不將人分成兩股,內外結一陣,外陣闖關,內陣復原,一旦外陣有人不支,立刻再由裡面的人補?」

    蕭洗塵、羅和、屈痕等人齊聲贊同,停濤真人等也不由得對丁原刮目相看,只是覺得這小子做事太過囂張,不肯咬聲罷了。

    其中感慨最深的,卻還是姬別天。試想當年自己對丁原橫豎看不順眼,不正是因為這小子仗著有些小聰明,牙尖嘴利,槳驚難馴麼?

    曾幾何時,這小於競相月台換骨,當著眾家正道者宿侃侃而談,指揮若定,將天賦無雙的機智用在了正道之上。

    可惜淡言真人已將他逐出師門,可惜,他與雪兒犯下人倫太罪。

    想到這裡,姬別天禁不住暗暗一歎,更緬懷起淡言真人。

    片刻之後,眾人結陣完畢,了原率雲林、翠霞在前,平沙、太清宮在左,燕山、越秀在右,殿後的則是碧落派所結之劍陣。畢虎得償所願,與石磯娘娘、清閒散人等被護在中央,也可暫保元事。

    眾人鬥志吊揚衝出大廳,卻立刻陷入無邊無際的血紅色迷霧中。周圍三仗開外的景物一片朦朧,連彼此的面容身影都盡得飄忽迷茫,變得不真切起來。頭頂上雲嵐湧動,風雲變幻,更不見今夜淒淆冷月,脈脈玉華。

    羅和立在丁原身側,沉聲提醒道:「大夥兒小心,這霧氣來得有些蹊蹺。」

    姬別充恨恨道:「可惜咱們身中劇毒,不宜御劍,不然飛上去,彈指就可閃出幽明山莊哪犯得著這樣步步為營,寸步難行?」

    葛南詩道:「只怕鬼先生對此也早有了佈置,『自們縱是御劍升空也未必有用。否則,莊外接應的弟於早該御劍殺到了。

    姬別天聽說話的是葛男詩,低低坑了聲,沒再格話。葛南詩暗自苦笑,悄然回頭,後方宏偉的大廳已在迷霧中變得模糊不清。

    眾人在丁原率領下穿出兩層院落,身周始終是一片死寂,先前尚能聽到的,山外的喊殺聲,也不知在什麼時候突然消失。

    大夥兒有了前車之鑒,都屏住氣息,以護體真氣革住週身,不令血紅的霧氣接觸到自己。

    藏雇內圈的人默不作聲,加緊凝聚真元去除劇毒,都明自修為恢復得越早,平安出莊的生機就越大。

    停濤真人見久久沒有動靜,忍不住皺眉低語道:「奇怪,鬼仙門的人都到哪裡去了,搞的什麼鬼花樣?」

    丁原突然冷笑道:「來了!」說著身形站定,背後雪原仙劍摘鳴示警。

    一股惻惻的陰風從迷霧深處吹來,每個人身上都不由感覺到微微寒意,四周空曠的夜幕裡,由遠而近傳來整齊劃一的「咚咚」腳步聲,彷彿有數百人正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這裡湧來。

    姬別天記起丁原所言,縱聲大笑道:「小魔患子來得正奸,遠樣冷冷清清鬼影於也不見一個,早把老夫給憋壞了!」「鏗」的一聲掣出紅蓮仙劍,持劍而立威如山嶽。

    眾人見敵勢浩大。原本有些心驚。聽到姬別天豪言笑談,禁不住膽氣提足,「鏘鏘」仙劍出鞘之音不絕於耳,反倒盼著那些妖魔鬼怪早些出現,正好讓大夥兒痛快砍殺一番,以卸心頭怒分。

    忽聽羅和身後的羅餛輕咦道:「諸位前輩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只見五丈開外彌慢的濃霧裡,隱約出現一排排隊列齊整,於持金刀的乾屍。撼黃乾枯的臉上只有一對眼珠!如果那還能叫眼珠的話,閃爍著血紅的光芒,一眼瞧去如同無數詭異的鬼火閃耀。

    畢虎躲在陣中,顫聲說道:「是、是鬼,是幽明山莊召來的厲鬼要找我們麻煩啦!」

    石磯娘娘處眉道:「老賊頭,少胡說八道!擾亂人心!」

    羅和倒抽一口冷氣連:「不是鬼,是人,死人!」

    羅餛愕然問道:「死人,可這些死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周陌煙苦笑道:「我們這是碰上了鬼仙門的『金刀厲鬼』!。這些乾屍全部是鬼仙門死去的代弟子,如今受人操縱復活過來,雖無魂無魄,但前聲修為猶存,不容小看。沒想到鬼先生如此狠毒,竟連逝去的同門也不放過。」

    無妄大師詫異道:「奇怪,這些乾屍為什麼突然停下了?」

    果然,金刀厲鬼方陣在距離眾人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木然抱刀佇立,空洞森寒的目光呆呆注視前方,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活過來時幹嘛的似的。

    姬別天怒道:「裝種弄鬼,算什麼名堂!」身形飛縱,竟招呼也不打率先殺了過去。

    丁原低喝道:「回來!」後發先至,在半空中一把抓住姬別天肩頭,將他硬生生拉回陣中。

    姬別天一愣,回頭見是丁原,不由怒喝道:「丁原,你攔住老夫斡什麼?」

    丁原冷冷道:「姬大鬍子,自們這裡一共有三十六人,就是三十六條命,可不是你一個人逞英雄的時候。你單獨出陣不管旁人,一旦遇險,連累的可是所有人!」

    姬別天在這麼多親友同道面前被丁原一通教訓,老臉漲得血紅,一對袍袖獵獵震顫便要發作。

    可他的目光驀然接觸到丁原的眼晴,才發現對方的眼神裡沒有半點譏笑輕蔑,反隱藏看一縷幾乎不可察覺的關切之情。

    姬別天不禁一愣,鼻於裡重重的哼了聲,甩脫丁原的手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丁原本已做奸被姬別天一通怒吼訓斥的準備,不料姬大鬍子居然肯隱忍下來,而且真心實意的與自己商量。『他臉上神情也隨之緩和,微笑道:「姬老爺子,咱們這些人既是同舟共濟,則進當同進,退則共退,守住陣勢,死中求生!」

    屈劍南見這情形,不覺嘴角流露一絲微笑,暗暗思忖道:「若是姬師妹能見到眼前景象,一定也會由衷欣慰。」

    雖然說丁原與姬別天之間的恩怨糾葛不可能夕化解,但不管怎麼說兩人曾經冰封到極點的關係,終樸開始出現鬆動。

    羅和領首道:丁原說得不錯,不管敵勢如何變化,咱們首先不能亂了章法,更不可各自為戰,擅作主張。今夜此陣中的,各派精英,咱要一個不少的帶了回去,否則焉有面日再回山去?「

    眾默領首,丁原與羅和的話正說在大彩兒的心坎上。

    只是丁原自己心裡清楚,昨晚在地牢中與屈箭南一席話後,他才真的醒悟了許多。有時候,給別人一個機會,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可惜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太晚。否則否則也許現在很多事情都會不同。

    驀地,遠方響起此起被伏的妻厲刺耳竹哨聲,那些金刀厲鬼的雙眼齊變色,射出一道道油綠的冷光。立在最前一圈三十六個厲鬼嘴中,發出一簇短促尖銳的嘶吼,飛身撲來。

    丁原仙劍飛縱,高聲喝道:「各守其位,互為犄角,殺!」

    他站在陣形的最前方,所受的衝擊當然是最猛烈。但雪原仙劍在手,比擬六合八荒,配以伏魔八寶,笑傲九州四海,宛如中流砥柱迎浪屹立,一任百鬼狂豪、刀影如山,依舊是巍然不動,一派從容。

    這些金刀厲鬼儘管市區魂魄,全憑他人操控,但生前修為不失,單打獨鬥絕不輸給七大劍派二代弟子。

    而眾人的功力最快的僅僅恢復到六成多些,像羅和這樣的翠霞派頂尖高手,如今的實力也只稍強過神鴉上人之流而已。加上眼前的乾屍既不怕疼,更不畏死,一劍刺入胸膛連血也不見半滴,更不後退半步,果真是棘手非常。

    姬別天大展神威,,紅蓮仙劍一揮,削去了金刀厲鬼的頭顱,不防對方金刀照樣劈頭蓋掄了下來,行動似乎毫不受影響,險些讓他掛綵。

    姬別天勃然太怒,左掌砰的凌空擊中厲鬼前心,那厲鬼嘶叫一聲直飛七八丈遠,胸口骨斷筋折凹陷進去,卻見晃悠悠重新起身,回到隊列之中。

    姬別天瞧得頭皮發麻,他也算得上身經百戰,可今夜這樣被厲鬼纏上,死猶不休的場面還是頭次碰上。

    反倒是了原有了鬼家經歷,急忙揚聲道:「大夥兒小心,這些厲鬼殺之不死,不要以尋常手段對付。最好將它們的肉身盡數毀去,不留復生的機會。今夜之戰你死我活,不要慈手軟!」

    無妄大師是雲林高僧,平日裡隱居寺內經驗草藥,以求慈悲濟世。他被兩個金刀厲鬼纏住,卻遲遲不忍下殺手解決,以至險象環生,危機頻頻。聽丁原說得有理,驀然一醒,掌上運起十成的金剛印,結結實實拍在一個刀厲鬼的口。

    「轟」的一聲,那厲鬼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羅和就並肩站在他身旁,見狀不禁讚歎道:「金剛佛印,名不虛傳,大師好修為!」

    無妄大師口中念佛苦笑道:「罪過,罪過,這可是貧僧第一次殺人。」

    羅餛忍不住笑道:「太師,這些傢伙還算是人麼,死了不知都多少年拉。」

    眾人得著丁原提醒,仙劍與諸般法器齊飛。對金刀厲鬼一通狂轟亂炸,果然奏效。

    那些厲鬼縱是詭異,化成生粉之後也不可能復生。估計他們下輩子投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做鬼仙門的弟子,免得臨了想留個全屍也是不能。

    然而眾本真氣耗損的速度也急劇加快,羅和等人尚可勉強咬牙支撐,羅餛、屈箭南等二三代的年輕弟於便相形見絀,漸漸吃緊。

    可那些金刀厲鬼渾不知畏俱為何物,第一排三十六個剛剛消滅殆盡,二排的又衝了上來,絲毫不留人喘息之機。

    才盞茶的工夫,眾人己除去了六十多個厲鬼,可後面依舊源源不絕的洶湧而來。陣形開始出動,一些力不能力支的二三代弟於已被換下休息,仍堅持不退的人裡,也有近半添了新傷。

    畢虎望著周圍的人一個個血染征衣,拚死奮戰,心裡不住念叨著:「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只盼此刻有大羅金仙從天而降,搭救自己這樣老實巴交的好人。

    當然,最好別忘將清妹也一起帶走。至於丁原,反正他修為通天,盡可自救,也用不著他老人家代為祈禱了。

    丁原此刻已招出天殤琴,琴劍雙絕風起雲湧,他一面激戰一面思索道:「這些厲鬼既是死去的鬼仙們高手所化,本身當無神智可言。如今的一舉一動,不宜是鬼先生等人在暗中操縱,只要切斷它們之間的聯繫,這些厲鬼一定會不戰而潰,可他們的破綻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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