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連載中)

 
rufh1234 2010-10-27 09:53: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9 264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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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只要殺死一個人
更新時間2010-9-9 18:45:17  字數:3930

 李牧回到將軍府。公主車駕進駐藏春小閣,這是卓家的園子,緊鄰將軍府和代北郡府,專門騰出來給公主暫住。
  檻車則隨旅賁軍駛進了五更巷。五更巷其實就是一座小型軍營,它就象一柄圓月彎刀,正好護住了將軍府和代北郡府。
  寶鼎一路上被憤怒的趙人“砸”得狼狽不堪,雖然有心欣賞一下這座趙國北疆的首府,但無奈趙人的情緒太過恐怖,他心里害怕,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家性命上,白白錯過了一次近距離觀察戰國建筑和民俗風情的機會,這讓他很遺憾,直到被押進一間簡陋土屋的時候,他還在感嘆不已。這腦袋一掉,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原汁原味”的戰國古城了。
  幾個衛士固定好鐵鏈,開了枷,隨即離去。寶鼎有氣無力地躺到地上,回想起剛才的一幕還是心有余悸。喘了幾口氣,情緒穩定下來,寶鼎開始打量四周。這件土屋當真簡陋,連個窗戶都沒有,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潮霉味。
  胡思亂想了一會,腦海里又出現了那張熟悉的臉。寶鼎在殘碎的記憶里竭力尋找,但沒有一點線索,最終不得不放棄,接著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耳畔突然傳來怒叱之聲,寶鼎霍然驚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的火紅色燈籠,上面還寫著兩個古樸的黑字。寶鼎不認識,估計是趙國文字。望著這兩個字,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嚴重問題,自己不認識這個時代的字。不認識字就是睜眼瞎,那還混什么?豈不是寸步難行?
  他知道后世把戰國文字分為“六國文字”和“秦國文字”兩大系。“六國文字”是指韓、趙、魏、齊、楚、燕六國以及中山、越、滕等小國文字,與金文(金文是指鑄刻在殷周青銅器上的銘文,也叫鐘鼎文。)相比,最明顯的特點是筆畫隨意簡化,形體結構極為混亂。“秦國文字”則是指接近正統的西周和春秋金文,比較嚴謹統一,后世稱為“籀(zhou)文”或“大篆”。由于各國在文字書寫上各行其是,造成戰國文字形體上的極大混亂,同一個字的寫法大不相同,這也是秦統一后積極推行“書同文”的重要原因,否則朝廷政令就無法傳達貫徹了。
  寶鼎腦中的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逝,隨即他就看到了幾個神色戒備的衛士,在這些衛士當中站著面如止水的荊軻。
  “端上來吧。”荊軻看了寶鼎一眼,淡淡地說道。
  有個衛士朝著門外喊了一嗓子,接著進來一個蒼頭老軍,手里端著一個木盤,木盤里有一個篾制小簍,有個陶罐。老軍走到寶鼎面前,放下木盤,看都沒看寶鼎一眼,傴僂著身軀轉身走了。寶鼎的目光望向篾簍,那里面有幾個淡黃色的面餅,陶罐里則裝著清水。
  “咕嚕”寶鼎的肚子不自禁地叫了起來。他遲疑了一下,抬頭望向荊軻。荊軻環抱雙臂,目光炯炯,微微頷首。寶鼎再不猶豫,抱起陶罐,仰頭就喝。清水甘甜,入腹之后,一股清爽的涼意很快遍及全身,感覺分外舒暢。面餅入手稍硬,看相也很粗糙,但口感卻酥軟細膩,咸淡適宜。寶鼎狼吞虎咽,風卷殘云一般吃了八個面餅,喝完了整整一罐清水。
  放下陶罐,寶鼎望著已經見底的篾簍,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這是穿越后的第一頓飯,雖然只有八個面餅一罐清水,但正值饑腸轆轆之時,感受自是強烈。如果能活下去,恐怕一輩子也忘不了這頓飯。
  “吃飽了。”寶鼎沖著荊軻咧嘴笑道,“何時綁赴刑場?”
  荊軻看看四周的衛士。幾個衛士心領神會,把燈籠掛在墻上,轉身離開,并關上了門。
  “你可以選擇一條生路。”荊軻也不嫌地上臟污,撩起白袍盤腿坐下。
  寶鼎看著他的坐姿,眼里忽然露出一絲好奇之色。這個時代還沒有內褲,所以一般都是跪坐,以免出丑。在正式場合,像荊軻這樣箕坐是不禮貌的行為。(箕坐又叫箕踞,指兩腿張開坐著,形如簸箕。)寶鼎當然清楚此事,荊軻更不會對一個敵人客氣。寶鼎之所以好奇,只是想知道荊軻白袍里面是不是完全真空。
  荊軻看到寶鼎目光游離,似乎對此建議不感興趣,于是又補了一句,“你只要殺死一個人。”
  寶鼎正在思索此事。有生路當然不能放過,無非就是做趙國的內鬼,替李牧傳送機密消息而已,也就是后世的雙面間諜,這個事可以干。如果歷史按照既定軌跡發展的話,李牧沒有幾年活頭了,荊軻的性命也不長久,只待秦國統一,知道自己是內鬼的人統統死絕,自己也就安全了。
  這個活命的辦法不是沒有想過,自己也曾打算找個機會主動向黑衣提出來,但問題是,對方相信嗎?自己招供了,說郭開是最大的內奸,這需要證實才行。在沒有證實的情況下,他們絕不會相信自己,更不會放了自己。所以,當荊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寶鼎下意識地以為他要勸說自己背叛黑冰臺,給李牧做臥底,因此并沒有什么興奮之色。
  然而,荊軻補充的這句話,卻讓寶鼎看到了一絲活命的機會。
  這句話雖然只有幾個字,但寶鼎從中估猜到了許多東西。李牧要殺死某個對手,但他不好直接動手,于是利用自己這個黑冰武士的身份去刺殺,然后嫁禍于秦國。不管自己最后能否刺殺成功,李牧都要滅口,都要派人殺死自己,這就給了自己逃命的機會。自己有一身神力,只要脫下枷鎖,拿到武器,應該有絕處逢生的可能。
  “然后殺我滅口?”寶鼎試探著問了一句。
  “生死由天。”荊軻眼里露出贊賞之色,這個黑冰武士的機智超出了他的想像。
  “只要你們相信我。”寶鼎裝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信誓旦旦地說道,“給我一把劍,我就能殺掉他。”這句話就是信口胡謅了,天生神力并不代表武技高超,寶鼎前世沒有任何武技,殘存記憶力也沒有這方面的內容,這純粹就是賭博撞大運了,但他沒有任何選擇,不干也得干。
  “先療傷。”荊軻說道,“時機到了,給你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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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間,代城的氣氛就變了。
  將軍府的旅賁,代北郡的衛卒,全部出動,在城池內外大肆搜尋秦國秘兵,可疑人等一律羈押,當天就抓了一百多人。一時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氣氛極其緊張。
  又過了一天,李牧突然下令,抓捕郭家在代北主持商貿的總執事、抱帳執事、出貨執事等所有相關人員,封閉郭家在代北的所有商鋪,商鋪里的所有人員包括仆役奴婢等一律禁足。
  第三天,卓家少主和總執事被李牧請到了大將軍府。卓家惶恐不安,直到深夜也沒有等到少主和總執事回來。夜中時分,大將軍府的司馬趕到卓府傳令,要求卓家即刻停止一切商貿,所有門客、執事嚴禁外出,隨時聽候將軍府傳訊。
  天亮之后,各種流言傳遍坊里市榷。郭家、卓家有私通秦國、藏匿黑冰秘兵之嫌疑。流言傳開,人人惶恐。聯想到河北秦趙大軍正在廝殺,邯鄲危急萬分,趙國旦夕不保,李牧大軍南下在即,此刻代北突發變故,顯然與河北戰事有關。
  城外胡市立即做出反應,胡商率先撤離,擔心遭受池魚之災。接著各國商賈也紛紛離去,膽子小的直接返國,膽子大的則避難于燕國,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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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老夫人憂心如焚。家主卓文此刻正在咸陽,少主又被禁閉將軍府,卓家無人主事,亂成一團,迫不得已,只好向公子恒求救。
  公子恒接到求救書信的時候,正在府中與公主趙儀閑聊。
  公子恒快到七十了,發須皆白,保養得很好,體態稍稍有些發福。平原君趙勝病逝后,他曾輔佐過孝成王。當時國相是廉頗,兩人齊心協力,趙國國力有所恢復。孝成王駕崩,悼襄王趙偃繼位,逼走廉頗,郭開出任國相。公子恒急流勇退,淡出朝堂。等到趙嘉太子被廢之后,公子恒隨即舉家北遷,主動離開邯鄲,到代北養老了。
  趙儀是公子恒的孫子輩,在邯鄲的時候,她就很尊崇這位大父。這次大兄趙嘉深陷囹圉(ling/yu),她北上求援,主要對象就是李牧和公子恒。雖然平原君已病逝二十余年,但余威猶在,公子恒做為平原君的兒子,承繼了父親的大部分勢力,如今就算離開了邯鄲,對朝政的影響力也是不容小覷。(大父,就是祖父的意思。)
  看完卓老夫人的書信,公子恒笑著連連搖頭,對站在身邊的家老說道:“你去一趟卓府,告訴老夫人,請她放心,過幾天就沒事了。”(家老,一般指府上總管,或者心腹老仆。)
  家老答應一身,匆忙離去。
  “卓家受到牽連了?”趙儀笑著問道。
  “總要做做樣子嘛,不能把矛頭對準郭家一個,授人以柄。”公子恒漫不經心地說道,“你這趟沒有白來,大將軍終歸還是出手了,他能下這個決心不容易啊。回到邯鄲后,你對嘉兒說,不要留戀邯鄲,馬上到代北來,這無論對他自己還是對趙國來說,都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為什么?”趙儀疑惑地問道。
  “嘉兒身份特殊,他待在邯鄲,朝中總有一幫人會利用他來爭權奪利,這對大王和郭開造成了威脅,以致于邯鄲局勢總是動蕩不安。”公子恒笑瞇瞇地解釋道,“如今趙國形勢危急,邯鄲需要一個穩定的朝堂,這是趙國扭轉危機的根本。朝堂不穩,權臣傾軋,內訌不斷,朝野上下不能形成一股力量抗衡外敵,趙國危矣。”
  趙儀黛眉微皺,不屑地撇撇櫻唇,“大父,這次只等大將軍回到邯鄲,郭開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哦……”公子恒驚訝地望著趙儀,眼里露出一絲戲謔之色,“說給大父聽聽,為什么啊?儀兒有什么驚天妙策?”
  趙儀欲言又止。西門老爹一再告誡她,關于郭開是內奸的事無論如何不能泄漏,對誰都不能說,這關系到趙嘉的生死,趙國的存亡,所以趙儀話到嘴邊,又不敢說了。
  “哈哈……”公子恒看到趙儀面紅耳赤的嬌羞模樣,撫須大笑,“儀兒也會說大話了,哈哈……”
  “哪有?大父,是真的,我真的沒有騙你。”
  公子恒笑得愈發開懷,小丫頭還是沒有長大啊。
  “大父,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別人哦。”趙儀忍不住了,坐到公子恒的身邊,搖著他的手臂說道,“要保守秘密哦。”
  “好,好……”公子恒連連點頭,指著自己的耳朵說道,“來,輕輕告訴我,大父不告訴別人。”
  趙儀趴在公子恒的耳邊,把事情的前后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公子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不停地點頭,“嗯,嗯,不錯,不錯,好,好。”
  祖孫兩人聊得很開心,屋內笑聲不斷。
  夜深,趙儀告辭離去。
  公子恒目送趙儀的軺車慢慢融入夜色,臉上的笑容隨之慢慢消失,眼內更是涌出說不盡的悲傷。
  “公子,夜深,天涼,回屋吧。”家老低聲勸道。
  “備車。”公子恒輕輕搖手,“去大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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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5
第十一章 我是不是太狠了
更新時間2010-9-10 19:41:39  字數:3655

 李牧和公子恒相對而坐,一個默默地望著窗外黑色的夜空,一個則低眉垂目,神游物外。
  屋角銅燈孤立,銅鼎香煙裊裊,黑色的帷紗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舞飛揚。昏黃燈光下,兩位老人孤寂的身影投射在灰色的地磚上,顯得格外清冷。
  良久,李牧嘆了口氣,目光從窗外收回,越過層層帷紗,轉到了公子恒的臉上,“你說的對,這一戰我即使打贏了,趙國也是元氣大傷,短期內難以復原。西秦國力強大,敗了還可以卷土重來,而趙國卻是窮于應付,越打實力越是不濟。未來幾年,就算我連戰連勝,守住了邯鄲,但年復一年的這樣打下去,趙國很快就會被西秦活活拖垮,不戰而敗。”
  公子恒微微頷首,面露淡淡笑容,“現實很殘酷,今日的西秦和趙國實力相差懸殊,西秦敗得起,而趙國則贏不起。打仗耗費驚人,對趙國來說,錢糧、士卒越打越少。正如你所說,即使你戰無不克,最終趙國也會在勝利中死亡。所以,若想挽救趙國,唯一的辦法就是結盟山東六國,合縱抗秦,而當務之急是議和燕國。只要趙燕攜手,則邯鄲之危必解。”
  李牧臉露無奈之色,暗自喟嘆。老夫何嘗不知與燕國結盟的重要性,但燕國無意結盟,我又有什么辦法?
  “對于趙國來說,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維護國祚的根本是君臣齊心,文武協力,否則國祚危矣。過去,趙國興起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得益于朝堂的穩定。長平之敗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很簡單,君臣離心,朝堂不穩。當時我君父如果沒有罷相,廉頗如果沒有廢,舉國上下齊心協力,怎會有長平之敗?趙國怎會遭遇空前重創一蹶不振?”
  李牧眉頭微皺,聽出公子恒話中有話。
  公子恒看了李牧一眼,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錯,合縱抗秦的確是挽救趙國的唯一辦法,但趙國國祚若想延續,若想重振昔日雄風,其根本解決辦法還是化解內部危機,君臣齊心,將相齊心,舍此以外,別無他策。”
  “你出手打擊郭家,目的無非是逼迫郭開讓步,向你做出妥協,但你可知道,在你逼迫郭開妥協的同時,也把邯鄲的危機擴大化了,把朝堂上的矛盾白熱化了,這樣一來,無論你在河北打贏還是打輸,你和邯鄲之間的矛盾必然爆發,而這最終會把趙國推向傾覆的深淵。”
  李牧苦笑,搖了搖頭,“非常時刻用非常手段,長痛不如短痛。邯鄲現在既然敢用公子嘉來束縛我的手腳,將來他們就會用更卑鄙的手段來奪我的兵權,搶我的軍隊,趙國還是要亂,還是難逃敗亡的命運。”
  公子恒猶豫了片刻,嘆了口氣,“你當真認為郭開背叛了趙國?”
  李牧眼里頓時閃過一絲詫異之色,隨即想到了公主趙儀。怪不得公子恒深夜來訪,大談什么君臣將相齊心,原來消息泄漏了。李牧又驚又惱,知道以公子恒的才智必定識破了自己的計謀,代北的事充滿了變數,南下參戰的時間不得不再次推遲。
  “你一直在代北戍邊,對邯鄲的事了解甚少。”公子恒嘆道,“有些事不能看表面,更不能看結果,而要看原因。”
  “我問你,從郭開和郭家本身來說,是掌控趙國朝政獲得的利益大,還是投奔秦國做個亡國遺臣獲得的利益大?”
  當然是掌控趙國朝政獲得的利益大,這一點毋庸置疑,由此也可以證明郭開背叛趙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孝成王駕崩,太子在秦國為質,秦王遲遲不放,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誘發邯鄲內亂,這時候是國祚重要還是繼承人的嫡庶長幼重要?”
  當然是國祚安危至上,這時候郭開、樂乘等人果斷把趙偃推上王位,顯然是正確的。
  “不論是我君父為相還是廉頗為相,都把郭開、龐煖、樂乘等人壓制得動彈不得,毫無用武之地。等到公子偃做了大王,廉頗和我還能繼續待在邯鄲嗎?”
  當然不行,一朝天子一朝臣,廉頗和公子恒肯定要離開朝堂,否則權臣傾軋,內訌不斷,邯鄲必亂。
  “郭開、龐煖將相聯手,先是擊退燕人的攻擊,其后又擊敗秦軍,斬殺秦國上將軍蒙驁,獲得空前勝利,這說明他們有足夠的才能治理王國。這期間,太子趙嘉糾集一幫人試圖扳倒郭開,對趙國是利還是弊?”
  當然,太子趙嘉的做法不顧大局,不利王國,被廢黜也是理所當然。
  “龐煖攻燕也是無奈之舉。秦燕結盟,屢屢聯手夾擊趙國,趙國危機重重。秦強燕弱,就趙國實力而言,當然要采取御秦攻燕之策。其時咸陽朝局不穩,燕國又蠢蠢欲動,試圖南下攻擊,邯鄲于是決定主動北上征伐燕國,以免再次遭到秦燕兩國的東西夾擊。然而,誰能料到,秦國國力在呂不韋為相的十三年里獲得了驚人發展,秦王更是在罷免呂不韋之后迅速控制了咸陽局面,而這次燕國做出南下攻擊的態勢根本就是秦燕兩國設下的一個陷阱。結果趙國中計,遭到秦燕兩國的夾擊,趙軍首尾難以兼顧,丟掉了大片國土。此戰之敗不是敗在邯鄲策略上的錯誤,而是敗在趙國國力之不足。把此戰失敗的責任完全歸結于郭開和龐煖,是不是有失公正?”
  當然,公子恒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當時情況下,就算李牧為趙軍統帥,恐怕也沒有回天之力。以趙國之實力,根本無法抵御秦燕兩國的聯手夾擊。這一點,公子恒清楚,李牧也同樣清楚,所以兩人都知道,若想保住趙國,首先就要結盟燕國。
  “今日燕國的軍隊就在易水長城,虎視眈眈的盯著河北。只要秦軍攻占了赤麗、宜安一線,包圍了邯鄲,燕軍必然南下攻打中山一線,那么代北軍即使南下了,也將被燕軍所牽制,再也無力救援邯鄲。邯鄲存亡懸于一線,趙國國祚更是旦夕不保。這時候大將軍若想扭轉危機,必須讓代北軍秘密南下,搶占先機,在河北戰場上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為此,大將軍向邯鄲要來了授權,全權負責與燕國議和結盟一事,但大將軍真正的目的則是誘殺燕國國相公子隆,給燕國以重擊,迫使燕國推遲南下攻擊的時間,從而給趙軍在河北戰場上贏得更多的攻擊機會。”
  公子恒慢聲細語,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而李牧則是臉色微變,濃眉緊鎖,一雙眼睛更是閃爍不定,尷尬有之,心虛有之,還有幾分惶恐不安。心里的秘密給公子恒窺破,李牧震驚之余也是頗為痛苦。如此一來,先前的謀劃已經無法繼續,只有放棄代北,舍身跳進秦人挖下的陷阱,與國共存亡了。
  “公子隆是燕王喜的庶弟,在燕國出任國相二十多年了。他完全控制了燕國國政,正因為他的原因,這些年來,在秦國不斷東擴、實力不斷強大、山東諸國日漸衰落的時候,燕國無視自身生存危機,依舊堅持聯秦攻趙之策,導致燕趙兩國戰爭不斷,互相消耗,給了西秦迅速發展的機會。”
  公子恒情緒很好,談興很隆,雖然李牧坐在那里沉默不語,但他卻興致勃勃的說個不停,“殺了公子隆,燕國這個最大的權臣轟然倒塌,隱忍了十幾年的太子丹必將乘勢而起。燕王喜老了,時日不多,他最信任的公子隆突然被刺,肯定會給他很大打擊,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把權柄逐漸移交太子丹。太子丹遠見卓識,對天下大勢看得很清楚,將來必是一代明君。此人年少時曾出使邯鄲,當時廉頗和我都在,那個時候他就積極推進趙燕兩國結盟抗秦,但因為燕王喜和公子隆昏庸貪鄙,一心圖謀河北,結果遭到打壓,至今翻不了身。”
  “公子隆死了,太子丹掌權,趙燕兩國必能冰釋前嫌,議和結盟,攜手抗秦,但現今形勢對趙國極其不利,而大將軍到了此等生死時刻,竟然還在謀劃誅殺郭開之計,這豈不與大將軍的初衷完全違背?假若邯鄲君臣將相齊心協力,御西秦于國門之外,再加上趙燕結盟,那么形勢必將扭轉,相信不出十年,趙燕兩國就能恢復元氣,然后再合縱山東諸國,共抗強秦。”
  “我老了,行將就木,看不到這一天了。”公子恒望著李牧,笑瞇瞇地問道,“為了趙國,老夫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不知大將軍是否愿意給老夫一個舍身報國的機會?”
  李牧本已失望透頂,聽到這句話頓時驚喜不已,旋即為公子恒的胸襟和氣度所折服,羞慚至極。
  “今天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請大將軍諒解啊。”
  李牧抱拳為禮,“李牧發誓,此生必不負公子所托,誓死拱衛王國。”
  公子恒笑著點點頭。今天能夠說服李牧以大局為重,逼著他發誓維護邯鄲的穩定,算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其實公子恒并不看好這件事,李牧是個鎮戍邊疆的大將,他缺乏朝堂斗爭的經驗,試想以廉頗的本事,最后都敗于郭開之手,更不要說李牧了。只要李牧誠心維護邯鄲的穩定,相信郭開也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斗倒李牧,自毀長城。
  “凡是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要處理干凈。”公子恒囑咐道,“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李牧鄭重答應,隨之又問道,“公主呢?”
  公子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良久,他才低聲說道:“她是王女,話從她的口里傳出去,邯鄲必定掀起血雨腥風。”公子恒黯然長嘆,“人各有命,這大概就是儀兒的命吧。她的事,我來處理。”
  屋內陷入沉寂,兩位老人都不再說話,只有帷紗在夜風的吹拂下翩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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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恒的軺車轔轔駛進夜幕。
  李牧站在府門石階上,默默地望著,眼內盡是痛苦之色。
  “我是不是太狠了?”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微微躬身,“如果站在這里的人是他,他也沒有選擇。國祚和生命都是唯一,為了國祚,當然要舍棄生命。”
  李牧心里一痛,眼圈不由自主地紅了,眼淚驀然涌上眼眶。
  “黑冰的事辦得怎樣了?”李牧的聲音有些嘶啞。
  “卓家少主答應了,遵照大將軍的命令行事。”黑衣說道,“不過他有些擔心,說黑冰狡詐,可能會嗅到危險,未必會掉進陷阱。”
  李牧想了一下,轉身說道:“明天把張良先生請來,有些事我需要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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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二章 荊軻給我做陪練
更新時間2010-9-11 21:21:26  字數:3441

 當整個代城籠罩在緊張的氣氛里,山雨欲來的時候,寶鼎在五更巷的待遇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一個死囚突然變成了“座上客”,當然了,這個座上客時刻處在旅賁衛士的嚴密監控之下,自由僅僅局限在一個小小的花園之內。
  這件事從頭至尾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對寶鼎來說如此,對荊軻來說同樣如此。
  寶鼎自從與荊軻達成約定,禁錮他的五根鐵鏈便去掉了,只剩下手鐐和腳鐐,寶鼎的“牢房”也改為一座幽靜的花園,閑暇時也可以在花園里轉轉,但除了睡覺外,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難聞的藥水里,喝著一碗碗苦到極致的水藥,吃著一顆顆各式各樣的藥丸子,肉體上的傷則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好轉。
  前世寶鼎對中醫持肯定態度,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中醫的衰落也是不爭的事實,中醫的療效更是飽受爭議。穿越后經過親身感受,寶鼎發現中醫不是療效不好,而是子孫后代不爭氣,沒把老祖宗的技術一代代傳承發揚下去。后世人自己沒本事,卻把罪責歸咎于祖宗,當真無恥荒謬到了極致。
  這種憤世嫉俗的想法在寶鼎的心里不過一閃而逝而已,很多時候坐在木桶里想到的都是前世的家人和朋友,尤其是開始的幾天,想著想著就悲傷不已,兩眼含淚。他不知道父母和妹妹現在是否接到了自己醉死街頭的消息,不知道胖子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火化了。胖子肯定會把自己死亡的消息通知學姐,自己虧欠學姐太多,這下一了百了,學姐終于可以放下這份痛苦的感情重新尋找幸福了。
  隨著肉體的痛疼逐漸減輕,寶鼎也從悲傷中逐漸擺脫出來,開始把心思放在了今生今世上。今生不知道命運如何,但從目前來看,厄運當頭,若想活下去,首先就要度過眼前一關。前世自己連雞都沒有殺過,今世卻要靠殺人來博取活命機會,當真是匪夷所思。
  秦國黑冰臺的秘兵其實就是間諜,而其中的黑冰武士當然就是身懷絕技的殺手了。前世寶鼎和大多數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樣,對間諜、殺手、刺客這種高風險的神秘職業非常向往。后世這種電影小說太多,已經把這種職業打造成了無所不能、為所欲為,甚至是拯救地球和人類的神話,使得這種職業成了很多年輕人追求的夢想。但夢想重歸是夢想,當寶鼎真的成為一個殺手,一個戰國時代的刺客,必須靠殺人來換取自己性命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哀嘆,殺人真的是一個技術活,一個需要高超技能才能干的活。
  我能殺人嗎?靠一身力氣去殺人?那豈不是找死?
  這天上午,當寶鼎正泡在藥水里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荊軻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這幾天,荊軻每天上午都要來一趟,下午則護從李牧與燕國公子隆談判,但今天走進屋子的時候,他發現幾個衛士都是陌生面孔,這讓他立即意識到什么,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寶鼎感應到身邊有人,馬上睜開了眼睛,果然是荊軻,他當即露出一張笑臉。就在剛才,他做了一個決定,拜荊軻為師,學習武技。荊軻當然不會答應,彼此是敵人,怎么可能授敵以武技?再說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但寶鼎卻要臨陣磨槍,沒辦法,光有力氣不行,總要掌握幾招殺人的技巧,否則純粹去送死嘛。
  “衛士換了?”荊軻問道。
  “早上起來就換人了。”寶鼎也沒有在意,隨口答道,“估計是半夜換崗了。”
  荊軻暗自苦嘆,眼里閃過一絲悲色。那幾個衛士聽到了他們不該聽到的東西,性命肯定保不住,只是沒想到他們死得這樣快。
  “荊卿,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寶鼎小心翼翼地問道。
  荊軻點點頭,心里頓時戒備起來。眼前這個少年迥異于常人,至今還是云山霧罩,難以看透。
  先前他在黑衣的酷刑折磨下以令人恐怖的堅強毅力硬是頂了三天,那時候的他就象一頭被困樊籠的野獸,讓人恐懼和震撼,然后他被黑衣活活打死了。荊軻認為他死了,但在李牧的要求下,死馬當活馬醫,誰知他又奇跡般的復活了,在荊軻看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讓荊軻匪夷所思的是,復活后的他就象換了一個人,開口招供,膽小怕死,而且聰明伶俐,尤其在他侃侃而談的時候那眼神、那神態、那語氣完全是一個成熟的年輕人,哪有半點癡兒的樣子?不過,在他復活之前,他的的確確是個癡兒,荊軻絕對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事實擺在眼前,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此后他就覺得這件事從頭至尾充滿了詭異的色彩,讓人忐忑不安的詭異,為此荊軻甚至懷疑這是黑冰臺的陷阱。
  荊軻把自己的疑慮告訴了李牧和黑衣,但這兩個人似乎沒有放在心上,他們已經從這個少年身上獲得了遠遠超過他們預想的東西,而且,李牧設下陷阱抓捕黑冰秘兵,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從他嘴里撬取內賊的秘密。黑冰有黑冰的保密方法,任何一個黑冰秘兵所掌握的機密都是有限的而且不完整,不可能隨便抓一個黑冰秘兵就能獲取所需要的機密,這是顯而易見的。荊軻也是在李牧返回代城后,才知道李牧抓捕這個黑冰武士的真正目的是要利用他殺一個人,然后嫁禍于秦國。
  李牧交給荊軻的任務是以最快的速度醫好寶鼎的傷,并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寶鼎的體力。
  當初黑衣刑訊的時候非常有技巧,下手也極有分寸,并不是剝皮抽筋打斷骨頭等野蠻手段,之所以不慎把寶鼎打死,純粹是被寶鼎的頑強激怒了,那一瞬間黑衣失去了理智,結果沒有掌握好尺度,失手了。正因為寶鼎的骨頭臟器都是好的,不過是皮肉外傷,醫療的速度當然就快。今天荊軻來,就是打算讓寶鼎做一些恢復體力的訓練。
  寶鼎看到荊軻答應了,馬上說道:“殺人要做一些準備,比如練練劍什么的,所以……能不能現在就給我一把劍?”
  在寶鼎看來,直接對荊軻說,我要拜你為師,那肯定不行,要迂回一下,比如當他的面練練劍,請他指點一二,等到荊軻看到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擊劍的技巧,肯定會大失所望,那時自己再提出跟他學幾招的要求,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你要我殺人,我沒有殺人的技術,你總要教幾招吧?這個要求不過份吧?
  荊軻沉吟不語。這少年有神力,但沒有武技,來來回回就那一招砍柴式,但勝在一個“快”字,快得讓對手根本沒辦法招架。碰到一般武者,而且是在第一次交手的情況下,肯定措手不及,勢必會被這少年殺得狼狽不堪,但如果碰到真正的高手,這少年很快便會露底,然后他就必死無疑了。
  這個少年不是一個武者,但絕對是一個難得的刺客。刺客各種各樣,但這個少年具備刺客的所有條件,最可怕的就是他的快,只要給他近身的機會,必定一擊斃命,只要一擊。由此可以想像黑冰臺的厲害,從這個少年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來,黑冰臺在訓練刺客方面有其獨到之處。
  荊軻就是一個武技高手,他根本沒把寶鼎放在眼里,他考慮的是給寶鼎一把鐵劍還是一把木劍。
  “給你一把鐵劍。”荊軻淡淡地說道,“我給你喂招。”
  要想讓寶鼎迅速恢復到最佳狀態,實戰訓練顯然是最好的辦法。
  寶鼎喜出望外,他萬萬沒想到荊軻會主動提出來陪他練劍。荊軻是什么人?再過幾年他要就刺秦,再過一百多年司馬遷就要給他做傳,然后他就成了名揚青史的千古第一刺客,我竟然在穿越后有幸與千古第一刺客練劍,這簡直就象做夢一般,太不真實了。
  半個時辰后,寶鼎泡完藥水,隨便擦了一下,然后開始穿衣,他的動作有些笨拙,搞了半天還沒有穿戴整齊,至于頭發更是隨意披散,根本沒有束發的意思,其實他根本就不會束發縛冠。
  荊軻對他的古怪行為已經習慣了。這幾天,寶鼎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好奇,什么東西都要看個仔細,而且他似乎啥都不懂,禮節不懂,方言不懂,服飾不懂,器具不懂,甚至連食物都區別不清,至于穿衣束發更是一竅不通。不懂也就罷了,他還喜歡問,逮誰問誰,希奇古怪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有些問題簡直就是白癡,讓人氣得恨不得一拳砸死他。
  這小子明明是個聰明人卻非要裝白癡,好在他年紀小,又總是擺著一張笑臉,裝出一副不恥下問的樣子,荊軻和一幫衛士想著他也沒幾天活頭了,也就耐著性子對付著。
  荊軻帶著寶鼎到了花園草地上,然后示意衛士打開寶鼎的手鐐腳鐐。
  寶鼎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他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后接過荊軻手上的長劍。這柄劍式樣普通,入手較重,刃口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耀眼光芒。
  荊軻退后五步,右手搭上劍柄,一股凜冽的氣勢霎時噴涌而出。
  寶鼎驟感重壓,雙手慌忙抓住劍柄,豎在胸前。他前世沒有碰過劍,更沒有練過武術,但在電影電視里看到過相當變態的武俠高手和讓人眼花繚亂的打斗場面,所以這下意識擺出的姿勢還頗有些高手風范。
  突然,心靈震顫,一股熱血驀然從心底激射而出,跟著轟然爆開,一股股熱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一股盎然戰意沖天而起。
  寶鼎霎間失去了自我,他的心神完全被激揚的戰意所控制,他的眼睛里只有敵人,他的身體里熱血奔騰,他的力量無限增長,他猛地高舉長劍,嘴里發出一聲震天狂喝,“殺……”
  一道電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了荊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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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三章 穿越后遺癥
更新時間2010-9-12 15:25:40  字數:4212

 荊軻面色微變,急速后撤一步,眼中突現迷惑之色。
  這小子的武技漲了,氣勢也變了,和幾天前有明顯的變化,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前幾天他有意藏拙?今天他打算給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乘機逃逸?
  寶鼎再起一劍,還是那一招砍柴式,但出劍的力道、時間、方位、快慢無一不恰到好處,給人一種妙若天成的感覺。假如寶鼎正在砍柴,手中是一柄砍斧,那這一斧子下去,必能將斷木準確中分,同樣的,這時候如果有個人站在寶鼎面前,那這一劍下去必能將人砍為兩半。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荊軻知道以寶鼎現在的武技還做不到將人一劈兩半,但他絕對可以做到一劍下去開膛破肚,即使有重鎧護體也無法阻擋他這一擊之力。
  荊軻再退,長劍還是沒有拔出,為了以防萬一,他對四周的衛士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做好攔截準備,必要的時候可以用強弓勁弩。這些新來的衛士還是第一次看到寶鼎發飆,囚犯的強悍大出他們的意外,心情不由緊張起來。
  寶鼎面色獰猙,兩眼通紅,體內沸騰的熱血和燃燒的戰意讓他忘記了一切,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沖上去,砍死他……
  長劍劈下,發出凄厲的破空之聲,寶鼎的腳步越來越快,長劍劈剁的力道越來越大,嘴里的咆哮越來越猛,一股磅礴浩大的氣勢隨之暴漲,漸漸把荊軻裹挾其中。
  荊軻還是沒有拔劍,他不停地閃躲后退,眼睛卻緊緊盯著寶鼎,他驚訝地發現寶鼎又回到了癡迷狀態,從那雙兇狠通紅的眼眸里就能看出來,寶鼎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心神完全陷入了瘋狂。這是怎么回事?荊軻更加疑惑了,他根本想不通,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的東西?
  二十步,荊軻退了二十步,意定神閑;寶鼎連進二十步,至少砍了五十劍,氣息開始不繼,咆哮聲開始減弱,長劍的速度也開始變慢,但力道依舊狂猛,劍勢如虹,如大河奔騰,綿綿不絕。
  “鏘……”荊軻拔劍,長劍劃出一道亮麗白芒,如流星追月,瞬間撞進密密匝匝的劍幕。
  “叮……”兩劍相撞,金鐵交鳴,清脆的聲音穿透了劍幕,回蕩在花園上空。
  這道聲音傳進了寶鼎的耳中,如利箭一般刺穿了他的心靈,那團熊熊燃燒的戰意突然顫抖起來,跟著如**從天而降,燃燒的火焰在風雨中厲嚎掙扎,火勢霎間小了,隨之一絲涼意隨著沸騰的血液流遍全身,一絲清明如和煦春分拂過寶鼎的靈臺,讓他的意志忽然清醒過來。
  寶鼎的身形頓時停下,咆哮聲驟然消失,長劍墜落于地。他瞪大了雙眼,呆呆地望著抵在咽喉上的長劍,仿若南柯一夢。這是怎么回事?我剛才干了什么?荊軻的長劍怎么會抵在我的咽喉上?
  荊軻也是一臉疑問,這一刻,寶鼎的神智又恢復了,而恢復神智的寶鼎好象突然失去了抵抗力,竟然放棄了進攻,任人宰割。
  荊軻收回劍,眼神變得異常凌厲,冷聲問道:“你的心神失控了,為什么?”
  寶鼎茫然搖頭。剛才夢中的一幕非常真實,他一往無敵,把荊軻殺得連連后退,但兩劍相撞,金鐵交鳴之聲傳入耳中后,他的神智隨即清醒,而清醒之后的他隨即恢復本身,迅速喪失了攻擊力。
  荊軻看他的樣子不像偽裝,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再來一次。”
  寶鼎也想再試一次,這事太詭異了,讓他感覺非常恐懼。
  兩人重新回到花園中間,隔五步對立。寶鼎雙手握劍,立于胸前,眼睛剛剛凝注到劍刃上,一股熱血立時從心底激射而出,跟著轟然爆開,一股股奔騰的熱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沖天戰意熊熊燃燒,寶鼎瞬間失去自我,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瘋狂地沖向了荊軻。
  荊軻暗自驚駭,再次避讓二十步,期間仔細觀察,確認寶鼎沒有欺騙自己。一個可怕的念頭涌入荊軻的腦海,難道他中邪了,被鬼神附體?這個時代的人對鬼神非常崇拜,只要遇到無法解釋的事物,一般都將其納入鬼神的范圍。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寶鼎吞食了什么藥物,這種藥物可以控制人的心神,但荊軻懂得一些醫術,以他的了解,這世上的確有一些藥物可以把人變成瘋癲,但絕對沒有可以控制人的意念心神的藥物。
  荊軻拔劍,如法砲制,還是以劍撞劍。果然,寶鼎聽到金鐵交鳴之音后,隨即清醒,然后失去抵抗力,原因很簡單,前世的寶鼎根本沒有任何武技,也沒有任何搏擊經驗,當然只有挨宰的份。
  荊軻收劍回鞘,繞著寶鼎轉了幾圈,考慮是不是把這件事稟報李牧。讓這樣的人去執行刺殺任務,變數太大,一旦失敗,后果不堪設想。
  寶鼎低頭想了一會兒,只能把這件玄妙的事歸結為穿越的后遺癥。穿越時空肯定有危險,穿越者不一定每次都順風順水,而自己這次偏偏就撞上了倒霉事,留下了后遺癥,而這個后遺癥顯然對自己非常不利。
  同樣的事情曾在檻車上發生過一次,今天又發生了兩次,由此可以說明,只要自己動武,或者有了殺人的念頭,那自己的意志就會完全失控,這太恐怖了,這不是找死嘛。不過讓寶鼎趕到慶幸的是,這副軀體的前主人是個武技高手,在瘋狂狀態下,竟然把荊軻殺得步步倒退。想到這一點,寶鼎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不管怎么說,這次穿越也不算太失敗,好歹自己占據了一個武技高手的身體,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這一刻,荊軻想到了好幾種解決辦法。稟報李牧解決不了眼前難題,時間太緊張,不可能再抓到第二個黑冰武士;找個巫士給寶鼎驅鬼,首先未必奏效,其次這可能會給刺殺行動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想來想去,還是自己來解決最為妥善。
  “我們來試一試,看看一般在什么情況下,你的意志會失控。”
  荊軻向寶鼎提出建議,寶鼎連忙答應,對荊軻更是感激不盡。
  一番折騰之后,荊軻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只要寶鼎有強烈的殺人或者搏擊念頭,馬上就會失控,那時他不管握住任何武器,甚至包括握住一根木棍都會擋者披靡,這太夸張了。
  “這樣吧,我們換一種辦法,看看一般在什么情況下,可以讓你的意志迅速恢復。”
  荊軻提出了另外一種辦法。又是一番折騰,敲鑼打鼓、馬嘶鳥鳴……辦法都想盡了,完全不奏效,唯一能把寶鼎從失控狀態中喚醒的辦法就是撞擊他手中的武器,但寶鼎隨之失去抵抗力,只有等死的份。
  荊軻大搖其頭,實在想不通。當日自己擒拿寶鼎的時候,寶鼎的心神也是失控,但兵器撞擊之聲對其沒有任何影響,相反,他的攻擊力越來越強。現在的情況有了改善,兵器撞擊之聲可以喚醒失控中的寶鼎,但清醒之后的寶鼎隨即變成了廢人,只能任人宰割了。雖然這個時間比較短,數息之后寶鼎就會再次進入失控狀態,但無論是高手對陣還是在殘酷的戰場上,數息的時間足以致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說是鬼神附體,但寶鼎只要不失控,一切正常,這與鬼神附體的徹底瘋癲不一樣;如果說寶鼎吞食了特殊的藥物,但激戰中兵器的撞擊聲又能將其短暫喚醒,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藥物?難道他是一個半癡半瘋的怪物?
  “如果你是個癡兒,這一切還可以勉強解釋,但你不是。”荊軻望著滿頭大汗的寶鼎,語氣頗為無奈,“在你被黑衣打死之前,你的表現的的確確是個癡子,然而奇怪的是,當我把你救活之后,你就變了,你的言行舉止,尤其你的眼神,都變了。過去你的眼神空洞無物,那是一個癡子的眼神,但你復活之后,眼睛充滿生氣,眼神清澈明朗,沒有半點癡呆的痕跡,而你的言行沉穩,舉止有度,即使在大將軍面前也能侃侃而談,根本就不是一個稚嫩的少年人可以做到的。”
  癡子?復活之前我是個癡子?怪不得這副軀體前主人的記憶破碎不堪,原來如此。寶鼎霍然大悟。他絕對相信荊軻,這與前世他對荊軻的崇拜有關,這幾天與荊軻接觸多了,更是被荊軻風度和氣質所傾倒,他不假思索地相信了荊軻的判斷。
  的確,如果不是癡子,不是重度精神病患者,怎會有如此狂暴的一面?你把一個孬子惹火了,或者孬子突然發狂要對付你,你可以想像一下,你將陷入何種可怕的境地。現在寶鼎知道了,自己的腦子構造有問題,而這個問題在穿越之后并沒有得到太大的改善。從現代醫學角度來說,自己現在是個間歇性精神病患者,只要給自己一個誘因,精神病馬上發作,行為能力完全失控。
  “操……”寶鼎沮喪之下,惡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老子的運氣也太差了,前世流血流汗都都娶不起老婆,無奈之下狠心放棄了自己的愛情,今世穿越到戰國,竟然是個精神病患者,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寶鼎又是憤怒又是失望,驀地仰頭向天,雙手握拳,縱聲狂吼……又瘋了。
  荊軻說時遲那時快,沖上去對準寶鼎的后腦就是一拳。寶鼎一旦瘋狂,唯一阻止的辦法就是將其打暈,否則他會一直咆哮沖殺,直到力竭。當日荊軻活擒寶鼎,就是耗盡了寶鼎的體力,然后不費吹灰之力,一拳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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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身裸體泡在藥水里。他現在每天要泡四個藥水澡,濃郁的中藥味讓他難以忍受。想到前世今生的種種坎坷,不免悲從心生,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前世他的性格也算堅韌,但莫名其妙地醉死了,又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戰國,成了一名精神病患者,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再也堅持不住,痛哭流涕。
  荊軻走了進來,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
  寶鼎酣暢淋漓的哭了一會兒,心中的悲痛得以宣泄,情緒隨即慢慢平靜下來。
  荊軻看他逐漸正常,低聲勸道:“你還是一個少年,活在世上的時間還很長。這種病雖然罕見,但應該還有治愈的希望。”荊軻這段時間靜下心來想了一下,排除了鬼神附體和藥物控制的可能,認定這是一種罕見的瘋癡病,只要有誘因,它就間歇性發作,目前肯定找不到治愈的辦法。
  我現在還是一個少年?寶鼎先前沒有仔細聽荊軻的話,這次他聽清了,驚訝地抬頭望向荊軻,“我是一個少年?”
  荊軻點點頭,對寶鼎驚訝的表情視而不見。他已經認定寶鼎是一個瘋子,而這次復活似乎讓寶鼎的瘋病有所改善,估計和當日黑衣連續重擊寶鼎的腦袋有關,但這種改善目前看來十分有限,他依舊是一個半瘋半癲的癡兒。
  寶鼎看看自己精瘦的身體,又摸摸自己光禿禿的下巴,呆了片刻,接著搖頭苦笑,緊緊閉上了眼睛。先前他摸不到臉上的胡子,估計自己年紀不大,但也沒想到這副軀體的前主人竟然還是個少年。年紀小在這個時代更沒有優勢,也就是一炮灰。
  “睡一覺,明天再練。”
  荊軻轉身要走。寶鼎突然喊住了他,“我還能活幾天?”
  荊軻欲言又止。這小子腦子清醒的時候非常聰明,為人處事也穩重有禮,一個少年人能具備這樣的品性,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他是個癡兒。
  “不超過十天。”荊軻還是決定告訴他。既然寶鼎有清醒的時候,在有限的時間內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那就應該給他活下去的希望,“以你的武技,殺出重圍并不是沒有可能。”
  “但我會在瞬間失去抵抗力。”寶鼎嘆道,“我死定了。”
  荊軻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可以克服這個致命缺陷。”
  寶鼎心里一喜,從浴桶里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請荊卿教我。”
  “晚上我來。”荊軻說道,“只要你刻苦,十天時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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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四章 再殺一人
更新時間2010-9-13 21:08:34  字數:2985

 荊軻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李牧正站在隱壁墻后面來回踱步,剛毅的面孔上罩著一層濃濃的焦慮。
  “怎么樣?有沒有問題?”李牧看到荊軻走到身邊,開口問道。
  荊軻知道李牧擔心寶鼎的狀態,如果從實稟報,李牧必定更加憂慮,所以他眉頭輕蹙(cu),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會解決好,不會耽誤大將軍的事情。”
  李牧有心問得仔細一點,但看到荊軻胸有成竹的樣子,又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此事也只有荊軻才能辦好,將軍府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可以放心托付的人。這次將軍府花了很大代價才抓了一個黑冰武士,又頗費心思地將其游街示眾,目的無非就是一個,把將軍府抓住黑冰武士的事和這個黑冰武士的相貌公之于眾,為一下步行動做好準備。此事關系重大,這個黑冰武士是否合作更是直接關系到整個計謀的成功與否,萬萬不可出錯。
  “張良先生幾時可到?”荊軻問道。
  “黑衣去接了。”李牧冷笑,臉顯嘲諷之色,“如今代城局勢緊張,張良當然要謹慎一些,以防不測。”
  荊軻聽到這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張良身邊有韓國鐵士,實力強悍,若想刺殺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是從府外傳來軺車的轔轔聲,跟著府門衛士高聲稟報。李牧轉出隱壁墻,大步走向府門,迎接張良。賓主稍加寒暄,攜手走進正堂,談了一會兒代城局勢,話題隨即轉到這次議和談判上。幾天來,李牧和公子隆數次磋商,但因為彼此條件懸殊太大,至今沒有任何結果。河北戰局危急,邯鄲搖搖欲墜,形勢對趙國非常不利,心急如焚的是李牧,公子隆根本不著急。
  “我接到消息,說燕國大軍已經云集北疆上谷長城和河北易水長城,對我代北和中山虎視眈眈。”李牧神色冷峻,語氣更是蘊含著憤怒,“我想問問先生,燕國到底有沒有議和結盟的誠意?”
  張良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他從李牧的話里聽出了濃烈的殺機。狗急了還要跳墻,更不說李牧這頭兇狠的老虎了,假如燕國公子隆非要把李牧逼到絕路,那么代北局勢勢必失控,李牧絕不會低頭,更不會拿自己的王國和子民向燕國妥協,但是,公子隆太過自負,對這個戍守代北幾十年的李牧也過于輕視。今天的公子隆其實就是站在火堆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玩火**。
  “我認為燕國根本就沒有議和結盟的誠意。”李牧這句話擲地有聲,讓張良的心頓時拎了起來。
  “燕王喜和公子隆貪鄙無度,到了此刻還夢想與西秦平分我河北之地。”李牧用力一揮手,大聲說道,“簡直是癡心妄想,自取滅亡。”
  張良頭皮一麻,背心處頓時涌出絲絲寒意。李牧已經決斷殺伐了。
  事實是不是如李牧所揣測?張良心里有算,他這次來本來就沒有指望燕王喜和公子隆會改弦易張,相反,他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但若想讓另外一個人促成燕趙結盟,必須利用李牧,現在,李牧在公子隆的逼迫下已經走投無路,他動了殺機,形勢正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
  “西秦的大軍正在猛攻宜安,邯鄲危在旦夕,我沒有時間,更沒有耐心陪著公子隆玩下去。”李牧兩眼瞪著張良,臉頰上的肉輕輕地抽搐著,殺氣騰騰,“一年多來,你在山東諸國奔走合縱,我對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如今事實擺在這里,燕國沒有誠意,燕王喜和公子隆決心趁火打劫。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否還有力挽狂瀾之策?”
  張良沉吟良久,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語調平靜地問道:“大將軍,你要考慮后果。一則薊城的局勢如何迅速穩定。你動手了,薊城必亂,燕王喜措手不及,首先就要穩定薊城朝局,但這個時間有限,一旦薊城穩了,燕國的大軍就會兩路出擊。一路從上谷攻打代地,你的大北軍南下作戰,代地空虛,代北必失。一路從易水攻打中山,趙國的大軍都集中在邯鄲南北兩線,中山空虛,中山必失。這顯然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結果。”
  “其次,如果你搶在薊城朝局穩定之前擊敗了西秦,解了邯鄲之危,趙軍必定元氣大傷,疲憊不堪,那么你若想阻止燕國趁火打劫,阻止燕軍南下攻擊,首先必須議和燕國,但那時你拿什么來化解彼此的仇怨?”
  張良自始至終沒有提到李牧要殺公子隆的事,心照不宣嘛,但張良必須要知道李牧如何善后。李牧把燕王的弟弟、燕國的國相殺了,以便混亂薊城局勢,給代北軍南下作戰贏得時間,同時又要達到兩國結盟的目的,這個難度太大了,如果李牧沒有妥善的辦法,他絕不會做出此等“自殺”的舉措。
  李牧望著張良,一字一句說了三個字,“太子丹。”
  太子丹積極主戰燕趙結盟共抗西秦,為此他被燕王喜棄置不用。值此河北危難之刻,燕國的危機也日益加重,太子丹若想拯救燕國,首先就要奪取權柄,而奪權權柄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相國公子隆。公子隆死了,太子丹乘機上位,主政監國,燕趙兩國馬上就能結盟。但問題是,李牧殺了公子隆,兩國結怨,即使太子丹有意與趙結盟,也要邯鄲給燕國一個說法,總不能說公子隆就這樣白死了,那薊城的臉面何在?
  張良聽到這三個字,心中暗喜,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嚴肅,“太子丹肯定需要趙國給一個說法,難道大將軍愿意把自己的頭顱送給燕國?”
  “人是西秦黑冰殺的,與老夫何干?”
  李牧看到張良從容淡定,知道他留有后手,心里也是暗自喜悅,深沉的聲音里露出一絲興奮。
  張良冷笑,“這幾天,大將軍先是抓住一個黑冰武士游街示眾,接著又在代城大肆搜捕黑冰秘兵,搞得人心惶惶,就是為了嫁禍西秦?以我看,大將軍這個痕跡留得太深了,燕國人不是白癡,燕王喜更沒有老糊涂,他們不會相信大將軍的解釋,相反,他們認為大將軍故布迷陣,賊喊捉賊,殺人的其實就是你。”
  李牧濃眉緊鎖,撫須不語。他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致命漏洞,但如果要堵上這個漏洞,給燕國一個合理的解釋,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西秦,那必須再殺一人,那個人就是公子恒。
  公子隆是燕國王族、國相;公子恒是趙國王族,其勢力至今影響著邯鄲朝局;這兩個人都是各自王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這兩個大人物同時被刺殺,那李牧將其嫁禍給西秦就有足夠的說服力了。
  公子恒是平原君趙勝的兒子,在邯鄲朝堂勢力龐大,現如今雖然遠走代北,但他對邯鄲的影響難以估量。今日趙國國相郭開的主要對手其實就是隱藏在暗處的公子恒。邯鄲羈押趙嘉,真正的目的不是對付李牧,而是威脅公子恒。李牧有武力在手,而公子恒隱居幕后,一般人想當然地認為邯鄲是以趙嘉來要挾李牧,其實大錯特錯。
  不管是廢太子趙嘉還是大將軍李牧,都屬于公子恒一系,將來他們若想控制邯鄲,必須得到公子恒的鼎力相助。公子恒如果死了,對其派系的打擊可以說非常致命,要不了多久,郭開就能打倒所有的對手,在邯鄲為所欲為。
  李牧心再狠,也沒有狠到這種地步。公子恒對此卻是清楚,所以那天深夜趕赴大將軍府,明確告訴李牧,他愿意舍身救國,但他希望李牧不要借著一個黑冰秘兵的供詞就誅殺郭開,要知道趙國一旦將相失和,爆發內訌,那不但趙國國祚危險,他也白死了。當初他之所以遠離邯鄲,也是為了朝局穩定,避免內耗。今日的趙國內憂外患,奄奄一息,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大將軍,你必須再殺一人。”張良的語氣非常堅決,“否則,你無法挽救邯鄲。”
  李牧低首垂眉,沉默不語。其實那夜他已經答應了公子恒,他已經下了狠心,但他下不了手,這件事他萬萬不能干。
  張良理解李牧的心情,但此刻形勢非常緊張,一旦秦軍攻克了宜安,邯鄲被團團包圍,那李牧唯一的辦法就是向燕國借兵,兩國合兵一處,合力抗秦,否則邯鄲必失,李牧必敗,而燕國敗亡的日子也不遠了。強大的西秦會放過燕國?白癡都不信西秦人的謊言。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來。”張良拱手為禮,“這個仇怨,大將軍記在我的頭上。來日大將軍擊敗秦軍,我愿意奉上頭顱。”
  李牧猛地抬頭,兩眼圓睜,一巴掌拍在案幾上,“中。”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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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五章 田光來了
更新時間2010-9-14 22:01:49  字數:3418

 張良回到館驛,首先拜會公子隆。
  張良做為合縱奔走者,地位特殊,他有自己的一套人馬,門客衛士加在一起也有幾十號人。代城只有一座館驛,但這座館驛占地較大,樓園有好幾處,各樓園以回廊相連,間以綠樹流水相隔,風景優美,幽靜雅致。
  張良住在館驛東側的臨煙閣,公子隆和燕國使團則暫居于館驛西側的千葉園,兩地相隔百二十步,中間有一人工小湖,湖上有木橋。當張良帶著兩個鐵衛走在橋上的時候,遠遠便看到從千葉園里走出來幾個人。這些人看到張良匆忙而來,隨即停下了腳步,為首一位老者玄衣高冠,氣度不凡,削瘦的臉龐上有著一雙睿智的眼睛,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孤傲之氣,他沖著身后衛士擺擺手,示意他們退遠一些,他自己則大步走上木橋,迎向了張良。
  張良不待老者走近,深施一禮,態度極其恭敬,“鞠太傅……”
  “子房無須多禮。”老者虛手相招,急行數步走到張良面前,急切問道:“李牧請你過府議事?”
  張良站直身軀,笑著說道:“邯鄲形勢危急,李牧心急如焚,但他并沒有退讓的意思。”
  老者神色微凜,眼里閃過一絲憂色。這位老者是燕國太傅鞠武,太子丹的老師,學識淵博,早年曾在齊國稷下學宮與張良父親張平相識,結為莫逆。張良這次斡旋于燕趙兩國,就得到了鞠武的大力幫助。
  張良伸手相請。鞠武先行,張良落個半步,跟在他身后小聲說道:“相國還是堅持己見?”
  老者冷笑,臉顯鄙夷之色,“老夫警告過你,不要對他抱有幻想。”停了一下,他試探著問道,“李牧打算怎么辦?就這樣拖下去?”
  “今夜我悄悄趕赴西園,請太傅先行安排。”張良壓低嗓門,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萬萬不可出錯。”
  老者神情不變,眼內卻頓時掠過幾許喜色。
  “聽說你去了大將軍府,相國十分不安,久候不至,隨即派老夫到臨煙閣看看。”老者故意大聲說道,“子房,隨我來,稍稍快一點,免得國相焦慮。”
  張良連身答應,但謹尊禮節,錯后老者半步,不敢逾越。
  到了千葉園正堂,公子隆迎了出來,對張良非常客氣。
  張良家世顯赫,一門五世為韓相,在諸國中算是頂尖的名門望族,這次張良代表家族合縱山東諸國,憑借的就是家族一百多年來的聲望。
  雖然如今韓國式微,實力弱小,但它處在西秦的家門口,好歹也是山東諸國的屏障,如果韓國滅亡,同樣被西秦打得奄奄一息的魏國肯定步其后塵,這樣一來,燕趙齊楚就與西秦直接對壘,這是各國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此次合縱,各國王侯貴族都很給張氏面子,包括一直與西秦結盟的燕齊兩國也給予了足夠的重視。畢竟現在西秦把趙國打得丟城棄地,兵臨邯鄲,假若趙亡,韓魏則不保,這三國被西秦吞并,燕齊楚三國的處境就愈發艱難了。
  “子房,李牧那個老匹夫還是不松口,要死撐到底?”公子隆一邊把張良迎接堂內,一邊笑呵呵地問道。
  子房是張良的別名,小時候用的,加冠成年就改名了,但與張家交往密切的各國王侯貴族看到張良,還是親熱地叫他子房。公子隆叫得親熱,張良心里卻十分不屑,對他那張虛偽的笑臉更是極度憎惡。有時候他真的想不明白,以公子隆的學識和才能,怎會不清楚燕趙結盟攜手抗秦的重要性?趙國亡了,燕國豈能獨存?燕國亡了,他這個王族成員還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難道為了自己手中的權力,就可以置燕國利益于不顧?但沒有燕國,國祚敗亡,你公子隆又哪來的權力?
  公子隆身材高大,有些肥胖,保養得很好,面色紅潤,頭發烏黑,臉上幾乎看不到什么皺紋,整天笑容滿面,很難看出來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就是這樣一位和藹可親的老人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牢牢執掌著燕國的大權,也是這個大爭之世的風云人物。
  “李牧支持不住了。”張良說道,“他在將軍府內氣急敗壞,破口大罵,大有一副魚死網破之勢。”
  “魚死網破?”公子隆呵呵笑道,“邯鄲失守,趙國基本上就算完了,僅靠一個代北又能支撐多久?”
  公子隆坐上正席,張良跪坐客席,那位老者卻沒有進屋,和公子隆打了個手勢,隨即消失。
  “唇亡齒寒。”張良正色說道,“相國,現今韓魏實力不濟,趙國自長平大敗后至今未能恢復元氣,而楚自鄢(yan)、郢(ying)大戰后更是一蹶不振,山東諸國也就燕齊尚有與西秦一戰之力。”
  這話明顯就是恭維公子隆了。齊國早就衰敗了,自燕樂毅聯合五國大軍破臨淄,齊國的強盛一去不復返,而燕自昭王振興之后,先是遭齊國反撲,其后又在與趙國的爭戰中屢屢敗北,尤其在廉頗、龐煖兩次反攻之后,燕國實力大減,如今也就剩下自欺欺人的份了。但長平大戰后,燕趙兩次交鋒的失敗都在公子隆主政期間,張良不敢揭公子隆的傷疤,只好違心奉承,哄他高興。
  公子隆主政期間有個最大的業績,那就是與秦、齊結成了牢固聯盟,使得燕國可以全力攻趙,謀取河北之地,可惜未能如愿。不過,齊王建卻在這個聯盟中受益匪淺。他自登基后便結盟各國,堅決不打仗,一心一意恢復國力,至今已經給齊國帶來了三十年的和平。這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齊國三十年穩定休養,其國力恢復到何種程度,齊國軍隊的戰斗力是不是恢復到強盛時期的水平,誰都不清楚,但各國都認為齊國的實力已經恢復到可以與西秦抗衡的程度。
  張良這句恭維話讓公子隆聽得還舒服,但張良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相國,今西秦大舉攻趙,邯鄲若失,趙國若亡,燕國的形勢也是不容樂觀。”張良勸道,“值此危急時刻,保住趙國就等于給燕國建下一道堅實屏障,請相國三思啊。”
  “燕趙兩國仇怨甚深,議和結盟非常困難,如果趙國不能答應我們的結盟條件,老夫回到薊城后如何向大王交待?又如何平息臣民們的憤怒?”
  公子隆一句話就把張良的勸說堵了回去。
  燕趙兩國的仇怨的確很深。自秦昭襄王以范睢(sui)為國相,實施“遠交近攻”之策后,秦燕聯盟就非常牢固。秦若想東擴,必須滅趙,而燕若想稱霸東方,同樣要滅趙,秦燕兩國有共同的利益訴求,這導致很長一度時間以來秦燕兩國的軍隊一直在對趙作戰中遙相呼應,這仇也就越結越深。
  長平大戰后,燕王喜遣六十萬大軍南下攻趙,這擺明了就是趁火打劫。趙人大怒,同仇敵愾,白發老者、贏弱少年紛紛上陣,勉強湊齊了十幾萬人,在廉頗的指揮下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翻身戰,就是這一仗把燕國精銳殲滅大半,四十萬軍隊給打沒了,主將粟腹也給斬殺了,最后京都薊城都給包圍了。燕國遭遇空前重創,自此也是一蹶不振。
  這一戰就是公子隆策劃發動的,是他一生的恥辱,為此他時時刻刻都想報仇,更想在有生之年完成報仇的夙愿。幾年前,他看到廉頗被趕出趙國,于是馬上發動攻擊,結果卻給八十歲的老將龐煖打敗了,五六萬人馬全軍覆沒,主將劇新被斬,再次給了公子隆沉重一擊,而這次失敗差點讓他丟掉了相國之位。
  這一次,機會又來了,而這顯然是最后一次機會。只要秦國攻克了邯鄲,滅亡了趙國,他就能不費一兵一卒拿到半個河北,幾十座城池,這個功勞足以洗刷他所有的恥辱,足以讓他將功折罪,告慰在戰爭中死去的幾十萬幽魂。
  為此,公子隆親自趕到代北與李牧談判,表現出燕國議和結盟的決心和誠意,以此來欺騙李牧,幫助秦軍攻打邯鄲。
  張良看到公子隆的態度非常堅決,徹底失望,再不想浪費唇舌,于是和公子隆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談判,隨即告辭離去。
  張良剛剛離去,公子隆就把宗越喊了進來。宗越是他的客卿,現在是燕國秘兵,虎騎劍士的統領,對他非常忠誠。
  “還沒有和黑冰聯系上?”公子隆不滿地問道。
  宗越跪坐席上,不敢抬頭。這人三十多歲,身材較高,體格精瘦,一張黑褐色的臉龐,一雙陰沉的眼睛,尤其突出的是他那雙大手,骨骼粗壯,老繭層生,一看就是個擅長劍術的高手。
  “離開薊城前,你們是怎么約定的?”公子隆有些生氣了。這都過去四五天了,還沒有與代北的黑冰聯系上。太子丹送不走,使團的危險性也就越來越大,一旦事情泄漏,李牧肯定要出手。燕國太子和相國如果被其羈押,邊境方向的燕軍還敢攻擊嗎?燕王喜不敢動,李牧的代北軍隨即可以飛速南下,如此一來,所有謀劃全部失敗。
  “李牧在代城內外大肆搜捕黑冰,搞得人心惶惶,氣氛緊張,估計他們為了自身安全,也不敢主動聯系我們。”宗越低聲說道,“李牧的旅賁軍以保護使團安全為由,包圍了館驛,限制我們出入,因此事情變得非常棘手。”
  “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公子隆冷聲說道,“你今天晚上必須聯系上黑冰。”
  宗越答應一聲,但沒有離去,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有困難?”公子隆的語氣更加不善。
  “田光來了。”宗越回道。
  公子隆面色微變。
  “薊城消息,田光和秦舞陽在我們離開京都的第二天神秘消失,不出意外的話,這對師徒就跟在我們后面,準備援救太子。”
  公子隆眉頭微皺,冷哼一聲,“想刺殺老夫?”
  “相國,小心為上。”宗越謹慎說道。
  公子隆稍加考慮,揮手說道:“太子那邊加派人手,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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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六章 紫銅鑰匙
更新時間2010-9-15 14:12:34  字數:3427

 代城西南有三過坊,坊中塞笳里的東側有一片占地極廣的恢宏建筑,這里就是故平原君趙勝的別居。他的長子趙恒現在就定居于此。
  平原君病逝之后,府中三千門客劍士大都改換門庭,另投明主,留下來追隨公子恒的不過數百人而已。二十年彈指一揮,公子恒遠離廟堂避居代北,無怨無悔追隨而來的不過百二十人。這百二十人的忠誠經過了漫長時間的考驗,某種程度上算是平原君顯赫一生的最后榮光,但這最后榮光也即將灰飛煙滅,平原君一脈就要成為歷史。
  公子恒站在高樓之上,俯視著這片曾經寄托著無數夢想的園林,黯然魂傷。
  幾百年來,一代代的“士”用它強大的力量推動著歷史的車輪,曾幾何時,“士”的忠誠也留下了催人淚下的千古絕唱,然而,趙魏寒三家分晉,田氏代齊,“士”撕下了最后一塊遮羞布,把骯臟的“利”放到了圣壇頂禮膜拜。自此以后的二百多年里,一代代的“士”肆意踐踏忠誠,他們高聲唱誦著理想和事業,用這塊華麗的遮羞布掩蓋自己對“利”的貪婪追求,用他們留在歷史上的燦爛輝煌來歌唱“利”的至高無上。
  私利也罷,公利也罷,只要把它們放到崇高的理想里,骯臟就變成了圣潔,卑鄙就變成了高尚,“利”隨即成為歷史公正與否的最后裁決者。
  大爭之世,爭的是疆土,爭的是功名,爭的是利,無論謊言如何華麗,都無法掩蓋這最后的骯臟。
  公子恒仰天長嘆,緩緩閉上了眼睛,心里掠過陣陣痛楚。我的王國,我的嬴姓趙氏,你還有生存的希望嗎?
  樓梯上響起腳步之聲。公子恒穩定了一下情緒,慢慢走到席上坐下。
  家老帶著卓家少主卓晃走了進來。家老隨即告退。卓晃恭敬施禮,然后微微躬身站立一旁,靜待公子恒問話。
  卓晃年近四十,身軀高大,肚腩凸起,白白胖胖的一張臉,一雙眼睛晦暗無光,眼袋腫大,給人一種精枯氣竭的頹廢樣子。
  公子恒看了他一眼,目光下垂,盯著案幾上的一封羊皮書信,久久無語。這是李牧剛剛派人送來的密信。事情有了變化,張良為了促成燕趙結盟,決意幫助李牧,如此刺殺行動不得不做出重大調整。李牧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了最佳方案,同時刺殺兩個人。
  公子隆這個國相對秦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張良明確告訴李牧,黑冰武士在暗處秘密保護公子隆,刺殺難度非常大,他希望李牧在實施刺殺之前,最好能把代北的黑冰武士解決掉,否則刺殺行動極有可能失敗。為此,李牧請公子恒出手相助。
  平原君在世的時候,趙國秘兵一直控制在平原君手上,趙國黑衣武士的名氣一度很大,隱約凌駕于其它六國秘兵之上。平原君一死,樹倒猢猻散,而接手黑衣的公子恒也沒有大智慧,結果導致趙國秘兵迅速衰落。隨著邯鄲朝爭不斷,公子恒主動退避代北,趙國黑衣隨即為郭開所控制,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力量依舊控制在公子恒手上,這也是邯鄲忌憚公子恒的原因之一。畢竟這股力量對邯鄲很重要,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
  上次李牧設下陷阱誘捕黑冰,就是公子恒幫的忙。這次幫忙讓公子恒損失較大,現在李牧再次求助于公子恒,一方面是想捕殺更多的黑冰,另一方面則是想得到公子恒手上的這股力量。公子恒的一幫兒孫如今都在代北,全部退出了朝堂,如果公子恒死了,平原君一脈再無杰出人才可以掌控這股力量,所以李牧也不客氣,向公子恒做出了明顯的暗示。
  公子恒想到李牧那張盛氣凌人的臉,想到他那驕橫跋扈的性格,暗自苦嘆。這股力量給了李牧,邯鄲哪里還有安寧之日?
  “回家了?”公子恒忽然問道。
  “昨天下午回家的。”卓晃恭敬地回道。
  “最近有什么打算?”
  “最近代北局勢緊張,除了繼續給代北軍運送糧草輜重外,其它事情暫時全部停下。”
  “你父親有消息嗎?”
  “他在咸陽,來信說正在渭水河南岸一帶買地建屋,恐怕要到年底才能回來。”
  公子恒微微點頭,撫須說道:“今天叫你來,是要托付一個人給你。”遲了片刻,他又補了一句,“也是托付給你卓家。”
  “萬死不辭。”卓晃神色不變,但那雙晦暗的眼睛里卻突然閃過一絲精光。
  公子恒從案幾上拿過一根泥封銅管,鄭重說道:“拜托了。”
  卓晃撩衣跪下,伸手接過銅管,然后匍伏在地行了個大禮,一路倒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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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晃坐著軺車剛剛離開,公主趙儀就在西門老爹的陪同下趕了過來。
  還是在高樓之上,公子恒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唯一變化的就是案幾上擺著一個黑色布衣包裹的盒子。
  公子恒沖著西門老爹笑了笑,把案幾上的盒子推了過去。西門老爹蹲居幾旁,解開布衣,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輕易便打開了鐵盒。
  鐵盒里只有一把紫銅鑰匙。
  西門老爹霍然色變,兩道白眉頓時緊縮,眼睛里更是射出凌厲寒光,“李牧要動手了?”
  公子恒沒有說話,從盒子里拿過紫銅鑰匙遞給了疑惑不解的趙儀,“這把鑰匙,以后就歸你保管。”
  趙儀把鑰匙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好奇地問道:“大父,這是哪里的鑰匙?”
  “這是黑衣之鑰。”
  趙儀大吃一驚,玉臉霎時雪白,櫻唇顫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大父,為什么?”
  “西門從十三歲開始就追隨君父(平原君),幾十年來一直幫助君父和我操持黑衣秘兵。”公子恒手指西門老爹,笑著說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問他。”
  “大父要我主掌黑衣秘兵?”趙儀難以置信,她怎敢承擔如此重任?
  “這是君父的黑衣秘兵,不是趙國的黑衣秘兵。”公子恒淡然說道,“現今趙國的黑衣秘兵由郭開控制,我交給你的黑衣卻是由你一個人控制。”
  趙儀更加不懂了,公子恒的話讓她如墜迷霧,一片茫然。
  西門老爹卻是一臉悲憤,但看到公子恒從容淡定,知道他決心已下,再勸也是枉然。
  “告訴她吧。”公子恒目示西門老爹,笑呵呵地說道,“她還小,不經事,以后就拜托你了。”
  西門老爹不敢違背,隨即把當前形勢,燕趙結盟對邯鄲的重要性,李牧誅殺公子隆的原因詳細解釋了一番。他當初就估計到李牧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要鋌而走險,但沒想到李牧如此心狠手辣,竟然連公子恒都要一塊殺,但從大局考慮,殺了公子隆,的確對各方有利。
  公子隆、公子恒雙雙被刺,李牧殺人的嫌疑就給剔除了,秦人的黑鍋就算背定了,而燕國也得到了背秦聯趙的理由,邯鄲因為去除了一個心腹大患也很高興,至于李牧,只要他能在河北擊敗秦軍,他就是居功至偉,足以震懾邯鄲。
  趙儀不待聽完,就撲到公子恒的懷里失聲痛哭。
  公子恒輕拍趙儀的后背,低聲說道:“你和西門要陪著老夫一塊死。我已經逼迫李牧發誓,與郭開攜手,將相齊心,共護國祚,所以,只要是危及到邯鄲穩定的人和事,李牧都將連根鏟除。”
  趙儀當即嚇得花容失色,淚水更是滾滾而下。
  “不要哭,只是詐死嘛。”公子恒笑道,“我會安排妥當。你和西門從此消失,不要再回趙國,更不要返回邯鄲。”
  趙儀心里害怕,哽咽問道:“大父,我們躲到哪?”
  “西秦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你們當然要潛伏到咸陽,全力打探各方面的消息,然后通過卓家或者其它渠道,把消息送給李牧。”公子恒伸手擦去趙儀臉上的淚珠,正色說道,“切記,消息只給李牧,只給他一個人。”
  趙儀突遭劇變,心里一時無法承受,恐懼至極,一邊哭,一邊拼命點頭。
  “只有三天時間了。”公子恒轉頭望向西門老爹,“你帶公主去秘室,用這把鑰匙打開暗門,讓公主在三天時間內記下所有東西,然后一把火全部焚毀。”
  西門老爹點頭答應,“沙丘秘藏的五萬金如何處置?”
  “我已經委托卓文秘密運到咸陽,以后就由你們全權處置。”公子恒向西門老爹伸出手,兩人緊緊相握,“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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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暮,五更巷。
  寶鼎被幾個衛士帶出屋。荊軻站在草地上,白衣高冠,雙臂環抱,仰頭望著夜空,不知他在想什么。
  衛士解開寶鼎的手鐐腳鐐。有人遞過來一把長柄無鋒闊劍,入手份量很重,但寶鼎拿在手中卻感覺輕若無物。有了上午的經驗,他刻意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爆發殺意,以免陷入瘋狂狀態。
  走到荊軻面前,寶鼎輕輕喊了一聲。荊軻沖著他微微頷首,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塊黑布遞了過去,“蒙上眼睛。”
  寶鼎也不問原因,拿過來就把眼睛蒙上了。
  “記住兩點。”荊軻說道,“用你的耳朵去判斷對手的攻擊方向,用你的雙手牢牢抓住長劍,至死不要松手。”
  寶鼎答應了。
  “你只有三天時間。”荊軻倒退五步,輕聲說道,“沒有更多時間了。”
  三天?寶鼎愣了一下,三天后就要殺人了?事情有了變化?李牧到底要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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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戰國前的姓氏。
  戰國前,貴族才有姓氏,貴族男子稱氏,女子稱姓。戰國以后姓氏逐漸合一,現在的姓,在那時絕大多數叫氏。比如秦國是嬴姓秦氏,趙國是嬴姓趙氏,楚國是羋(mi)姓熊氏,春秋時齊國是姜氏呂姓。由此推及,秦始皇不是叫秦政,而是叫趙政;姜子牙,即姜尚,應該叫呂尚。
  后人在記載先秦史料時,常常以姓代替氏,如今已經形成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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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七章 蓋聶,大師也
更新時間2010-9-16 14:33:46  字數:3627

 寶鼎陷入了無邊的黑暗,這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穿越時空的霎那,靈魂被黑暗所吞噬,巨大的恐懼讓他魂飛魄喪,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明明知道自己站在戰國時代的一個時間點上,腳下就踩著松軟的草地,但他的心神卻完全失控,只能無助的等待著命運的判決。
  荊軻奇怪地看著手足無措的寶鼎,眉頭微微蹙起,凝神沉思。
  寶鼎期待著萬道金光驅散黑暗,期待著無盡的勇氣撕裂恐懼,他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將它豎立胸前,這一刻,他忽然發現體內再也沒有熱血爆裂的跡象,他竟然沒有勇氣去揮動手中的長劍。
  這時荊軻從容淡定的聲音傳入寶鼎的耳中。
  “用你的心去熟悉黑暗,了解黑暗,直到和它融為一體。”
  荊軻說完之后,慢慢閉上眼睛,用自己的心靈去探視另外一個美麗而靜謐的世界,漸漸的,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張和藹的笑臉,這個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東墨鉅子田襄子。當年從師學藝之時,自己曾在泰山偶遇東墨鉅子田襄子。田襄子和師父有莫逆之交,出于對后輩的呵護,田襄子在劍藝上給予了點撥,教授了“內視”之術,自己的劍術因此突飛猛進。
  荊軻在黑暗里看到了已經故去的師父,師父還是那樣精神矍鑠,手中的劍還是那樣飄逸,他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黑暗里,如涓涓細流淌入荊軻的心田,撫平了他那疲憊而憂傷的心靈。
  荊軻驀然睜開眼睛,沖著寶鼎大聲喊了一句,“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一招足矣。”
  寶鼎正在黑暗中掙扎,他感覺自己就象墜入咆哮漩渦的溺水者,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天地,更看不到希望,他的眼前只有死神獰猙的嘴臉和陰冷得意的狂笑,突然,荊軻的喊聲就象晴空一個霹靂,重重打在寶鼎的心頭,讓他霍然頓悟。
  “殺……”寶鼎大吼一聲,猛地揮動了長劍,劍如長虹,破空厲嘯。
  一道閃電在黑暗中閃耀,跟著驚雷炸響,萬道金光轟然射出,霎時撕裂了重重黑暗。寶鼎體內的熱血突然爆開,仿佛所有的血管都在這一刻碎裂,無窮的力氣瞬間貫穿了全身。寶鼎騰空飛起,長劍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剁向了荊軻。
  荊軻吃了一驚,身形電閃,遽然橫移一步,一根兩尺長的黑色鐵棍突然神奇般地出現。
  “當……”金鐵交鳴,火星四射。
  寶鼎倒飛而出,一股強悍的力量從撞擊之處炸開,當即把寶鼎震得虎口酸麻,手中重劍差點脫手飛出,跟著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荊軻望著鐵棍上的痕跡,眼里掠過一絲喜色,然后慢慢收回鐵棍,兩手負后,轉頭望向寶鼎,“再來。”
  寶鼎坐在草地上,腦海中回味著剛才那瘋狂一劍,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神智竟然是清晰的,竟然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一劍的攻擊過程,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原來蒙上眼睛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由此推測,自己只要在黑暗里憑借心靈感應發動攻擊,那神智就不會失控。
  寶鼎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他翻身躍起,再度舉起長劍,心里涌起強烈戰意。體內熱血即刻沸騰,跟著熱血在四肢百骸爆裂,他的神智當即陷入瘋狂狀態,迅即進入失控的邊緣。
  就在這時,荊軻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用你的耳朵,你可以聽到風的吟唱,聽到心的跳動,聽到血在身體里奔騰。”
  寶鼎立即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聆聽耳畔風的呼嘯聲,聆聽心跳的撞擊聲,聆聽血液的奔騰聲。漸漸的,他身體里的熱血還在如脫韁野馬一般狂奔,但他瘋狂的神智卻慢慢從失控的邊緣倒退而回。
  “用你的心去感知天地萬物。”荊軻的聲音再度響起,“如果有一天,你能在黑暗里看到金色的太陽,看到一望無際的美麗草原,看到氣勢恢宏的大河大山,你就擁有了一切。”
  寶鼎一時心潮澎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神霎間失控,手中長劍雷霆劈下。
  “當……”荊軻鐵棍再度迎上。
  金鐵交鳴聲驚醒了寶鼎,他的神智驀然清朗,但旋即又直奔失控狀態。寶鼎咬牙切齒,試圖用耳朵去聆聽體外的世界,用心去窺視體內的世界,以此來延長清醒的時間。
  荊軻驀然長嘯,身形如電,向寶鼎發動了凌厲攻擊。
  耳畔的風聲變了,寶鼎立即意識到荊軻在主動進攻,他隨即用盡所有的力量去聆聽風聲的變化,這一變故導致他不得不一心二用,在判斷荊軻進攻方向的同時準備發動反擊,如此一來戰意稍減,他的神智又一次從失控的邊緣退了回來。
  寶鼎全力反擊,雖然很多時候判斷錯誤,但隨著時間的延長,金鐵交鳴聲越來越密集,神智失控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但寶鼎再也沒有進入過第一劍那玄妙而神奇的境界,不過寶鼎知道,只要自己堅持這種練習,終有一天可以徹底控制自己的神智。相信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武技恐怕也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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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悄然出現。
  荊軻示意幾個衛士上前攻擊,繼續陪同寶鼎練習,自己則退到了黑衣身邊。
  “這小子不知道累嗎?”黑衣看看荊軻額頭上的汗水,笑著問道。
  “他是個練武的奇才。”荊軻從他手上接過汗巾,一邊擦汗一邊說道。
  黑衣的目光轉向草地中的寶鼎,搖了搖頭,“他的狀態還沒有恢復。”
  “即使恢復了也沒有任何把握。”荊軻說道,“他在瘋狂的時候雖然勢不可擋,但碰到高手還是不堪一擊,因為那時候他的神智完全失控。”
  黑衣微微皺眉,“張良說得不錯,這只能做個誘餌,必須另外安排人,確保萬無一失。”
  “的確不能指望他。”荊軻說道,“公子隆本人就是個劍士,他身邊的虎騎武士也都是高手,宗越更有燕國第一勇士的美譽,所以此趟刺殺難度非常大,若想成功,最好還是寄希望于張良的韓國鐵衛。”
  黑衣沉默不語,良久,他指著寶鼎問道:“你看他有多大的潛質?”
  “再練十年,就算他的劍更快,實力也有限。”荊軻指指自己的腦袋,“他這里有問題,這里的問題不解決,他的實力就沒有突破的可能,但假如他的病好了,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神智,那前途就不可估量。”
  “嗤……”黑衣哂(shen)然一笑,揶揄道,“荊卿認為他有蓋聶那等天縱之才?”
  荊軻臉色微凜,半晌無語,眼里悄然掠過一絲苦澀。
  蓋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劍術大師。傳說他天賦異稟,少年時便窺得劍術大道,年輕時曾游歷天下,而讓他聲名鵲起的一戰卻是在齊國稷下與東墨鉅子田襄子論劍。雙方坐于松下,煮茗論劍。事后蓋聶飄然而去,田襄子則回山面壁三年。三年后田襄子出關,齊王建派人問詢,東墨鉅子說了一句話,“蓋聶,大師也。”從此蓋聶聞名天下。
  荊軻少年氣盛,曾找到蓋聶,打算和他比試一下,但等見到蓋聶,仿若看到汪洋大海,心生恐懼,掉頭就走了。此后荊軻發奮苦練,又得田襄子點撥,但自問在劍術大道上,與蓋聶還是有天壤之別。如今荊軻也算是劍術大家,不過窺破劍道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尋找蓋聶一比高低的念頭了。
  “荊卿是不是有了憐才之意?”黑衣看到荊軻不說話,又問道。
  “生死由天。”荊軻淡然說道,“你敢肯定他會死在這里?”
  “那你敢肯定他一定會遵從我們的命令?”
  荊軻愣了一下,想到寶鼎復活后的一系列反常表現,心里驀然涌出一絲不祥之感。
  “你擔心什么?”
  “我擔心這是一個陷阱。”黑衣冷笑道,“這賊子的背后或許就藏著一個陰謀。”
  荊軻看著他,想到他的趙國黑衣秘兵的身份,嘴角處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這個整天在黑暗里搞陰謀的人果然與眾不同,他竟然從這個半癡的黑冰武士身上聯想到了對方可能藏匿著陰謀。
  “長歌,很多事情,還是想簡單一點好。”荊軻勸道,“想得越復雜,事情越難辦。”
  長歌是黑衣的真名,黑衣則是他的別名。長歌是個孤兒,無名無姓,自小在黑衣長大,與他經歷差不多的黑衣非常多,這些人對外一般都自稱黑衣,很少用真名。荊軻最近與他來往密切,酒酣耳熱之際,長歌就把自己的名字漏了出來。代北黑衣都在長歌手上,而長歌自平原君去世黑衣分裂后,隨即效忠于李牧,為李牧效命。
  荊軻這句話長歌根本聽不進去,他陰陰一笑,然后伸出了五指,用力一抓,緊緊握成了拳頭,“這一次,不管黑冰有什么陰謀,都無力施展,最終會被我碾成一團齏粉。”
  寶鼎終于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他把重劍插在草地上,解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然后就看到了黑衣那張冷冰冰的丑臉。
  荊軻沖著寶鼎招招手。寶鼎走了過來,眼睛卻一直盯著黑衣,神情十分戒備。
  “明天清晨,我帶你跑一趟,熟悉一下刺殺現場。”黑衣冷聲問道,“你有什么要求?”
  寶鼎看了一眼荊軻。荊軻微微點頭,示意沒有危險,遵從就好。
  “我要一把重劍。”寶鼎回頭指著插在草地上的鐵劍說道,“比這把更重的劍。”
  寶鼎經過這番練習,已經發現了重劍的好處。自己力氣大,但只有一招,用重劍正好可以把自己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也為自己尋找保命的機會增加了一份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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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鉅子,又稱巨子,墨家領袖。
  墨學,在先秦時代和儒學同稱顯學,在秦以后逐漸沉寂了。墨家有著嚴密的組織,其領袖就稱之為巨子(鉅子)。
  學者夏增民在《秦漢墨學發微》中認為墨子之后,墨家后學分離為東方、南方和西方三派。《韓非子·顯學篇》言:“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由此也可以側證一二。墨學在戰國后期繼續發展,其中尤其在秦國,墨學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東方之墨的活動區域大致在宋魯齊地區,對東部地區影響至深。墨子晚年游楚,卒于楚之魯陽(今河南魯山),楚是墨子最后的活動中心,南方之墨者由是興盛,成為南墨。然而,勢力最盛的還是西方之墨,也叫秦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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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八章 太子丹的人質危機
更新時間2010-9-17 18:42:28  字數:6745

 公子隆擔心李牧狗急跳墻,做出非常舉動,于是請鞠武在黃昏時分趕到大將軍府與李牧商談,以圖暫時穩住李牧。
  鞠武到了大將軍府,還沒有談到主題,李牧就主動邀請他隨其一起赴公子恒的夜宴。鞠武和公子恒不但相識,而且交情不錯。這次他到代北來,本有意拜訪,但因為此行機密,事關重大,公子恒又遠離朝堂不再過問政事,貿然拜訪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誰知李牧卻主動相邀,顯然是想利用公子恒的影響力來打破談判的僵局。
  鞠武也不推辭,順水推舟,跟著李牧到了三過坊的塞笳里。公子恒迎出府外,賓主把手言歡,美酒佳肴,清歌妙舞,笑聲滿堂,直到深夜才散。自始至終,三個人都沒有提到談判的事。深夜宴散,公子恒送鞠武出來,相約明日到館驛拜訪公子隆。
  鞠武知道李牧要逼一逼公子隆,期間請出公子恒來從中斡旋,也不失為一個緩沖雙方矛盾的好辦法,同時也可以讓一幫老頭子聚一聚。雖然大家各為其國,但彼此在國事上來往甚多,說起來也認識幾十年了,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聚在一起談古論今也是一件高興的事。
  回到千葉園,鞠武向公子隆稟報了一下。公子隆聽說李牧請出公子恒出面斡旋,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氣,估計李牧在公子恒沒有完成斡旋之前不會出手,這樣他又贏得了一段寶貴的時間。
  鞠武匆忙返回西園。他就住在西園,做為使團副使,又是朝堂重臣,獨占一所庭院無可厚非,但這里護衛非常森嚴,甚至超過了相國公子隆的護衛規格,這未免就有些夸張了。使團成員大都認為西園藏有重金,卻不知太子姬丹就一直藏匿在他們的身邊。
  太子去秦為質任,這在薊城是天大的機密,而太子經代北趕赴關中,更是機密中的機密。知道太子赴秦的大臣得到的消息是太子由海路到齊國,再輾轉至咸陽,而且已經出發了,但這一路人馬中的太子是假的,真太子這時已變成鞠武的從吏,跟隨公子隆的議和使團到了代北。
  鞠武走進太子丹的屋中,發現張良已經到了,不過一身緊身黑短衣,脖子上還套著一塊蒙面的黑巾,顯然是夜行潛伏而來。張良也是一位劍術高手,年輕時就協助其父掌控韓國鐵衛秘兵,行事神秘,手中實力更是不容小覷。
  張良與太子丹正在秉燭而談。太子丹三十多歲,身高體闊,相貌英俊,劍眉星目,鼻正唇薄,半尺長的黑色短須修理得整整齊齊,不過臉色較差,看上去心事重重,憔悴不堪,一雙眼睛里更是充滿了擔憂和悲憤。
  張良已經來了一段時間,兩人談論的話題并不是如何刺殺公子隆,而是太子丹何去何從,是逃回燕國還是到秦國做人質。
  太子丹身份特殊,張良的身份更特殊,雖然兩人少年時就相識,交情不錯,但太子丹絕不會向張良透漏刺殺公子隆的意思,而張良更不會告訴他自己打算聯手李牧殺了公子隆。刺殺公子隆的后果難以預料,事情未必會按照人們想像的那樣發展,誰也不能承擔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這件事對于兩人來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誰也不會從嘴里漏出半個字。
  太子丹從薊城出發之前,秘密約見了張良一次,說自己將取道代北去咸陽。至于張良怎么理解,那是張良的事。張良此行的目的是合縱山東諸國抗秦,是促成燕趙結盟,是幫助趙國,趙國保住了,韓國就還有茍延殘喘的時間,從這個目標出發,張良需要太子丹在燕國主政,而不是極力主張聯秦攻趙的國相公子隆。
  今天深夜張良秘密潛伏到西園拜會太子丹,極力勸說太子丹返回燕國。太子丹一聽就明白了,張良已經準備刺殺公子隆,但刺殺公子隆只是此件大事的開始,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自己必須回到薊城,把公子隆的勢力一掃而清,然而與秦國決裂,與趙國結盟,必要時派兵南下救援趙國。這件事的最終完美結局是自己登基稱王,也就是說,自己要用非常手段奪取父王的權柄。
  太子丹的實力可以讓他走得這么遠嗎?如果自問實力不夠,那即使殺死了公子隆,太子丹也控制不了朝政,決定不了國策,更不要說登基稱王了。
  張良畢竟是韓國貴公子,他做不到這一步,他也不可能去做,如果張良介入太深,將來不但害了太子丹,害了韓國,也害了張氏家族。
  鞠武進屋之后坐在一邊聽了幾句,便大致知道兩人談話的內容。張良考慮得非常深遠,如果太子丹沒有一個全盤的籌劃,沒有絕對的把握,那么刺殺公子隆只會給李牧贏得短暫的時間,但接下來一切還是還原到起點,對整個大局沒有任何推動作用。
  太子丹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張良苦笑。他知道太子在一個王國中的地位雖然極度尊崇,但距離權力中心卻遙不可及。太子不能有太大權力,也不能有太大實力,否則會嚴重威脅到國祚的穩定,這是常識,所以各國太子的日子都不好過,用誠惶誠恐、寢食不安來形容毫不為過。既然太子丹的實力無法支撐他走得更遠,那么只有徐圖良策,不過,這個策略張良不能說,以他的身份說出來,反而會引起太子丹的懷疑,適得其反。
  “太傅的意思呢?”張良看到太子丹一言不發,只好主動問鞠武。
  鞠武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敢說,只能旁敲側擊,逼著太子丹自己做出決定。
  “直接返回燕國,一則可能會引起大王的憤怒,懷疑太子在代北做了不法之事;二則假若李牧敗了,邯鄲失守,那么太子沒有及時趕到咸陽為質就會成為秦國乘勢攻擊燕國的最佳借口,如此太子就成了燕國的罪人;三則在秦趙沒有決出勝負之前,如果秦國再次催逼,大王還是要將太子送到咸陽;四則……”
  “不要說了。”太子丹劍眉緊皺,用力一擺手,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絕不去秦為質。”
  燕國太子到秦國做人質,其命運基本上一目了然,這輩子算完了。
  國與國結盟,互以王子為質任,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做為質任的王子,命運各有不同,有的一帆風順回國成為君主,有的因為聯盟破裂丟了性命,有的被王國拋棄憂郁而終,有的則設法逃歸但結果未必如人所愿。
  如今西秦獨大,山東諸國勢弱,實力上的不平等導致結盟條件也發生了改變,質任變成了強者對弱者的欺凌,變成了單方面的脅迫。西秦強悍,要求自己的盟友以太子為質任,這個條件背后所蘊含的意義就大了。
  儲君為質任,對盟國的尊嚴是個打擊,君臣子民為此顏面掃地,舉國上下都活在屈辱之中,這種屈辱要么讓人發奮圖強,要么讓人頹廢恐懼,但這年代利字當先,為一己之私利置國祚于不顧的人太多太多,結果不言而喻,王國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末落。儲君為質任,對盟國的國政同樣也會造成重大影響。儲君為質,雖然是為了王國利益,但其本身有了污點,又長期不在國內,沒有培植自己的勢力,將來即使上位,威信也很低,難以駕馭臣民,所以國內王孫權貴們一致認為這是一個奪取儲君位置的最好機會,由此必將造成朝堂不穩,政局動蕩。
  趙國就是個鮮明的例子。孝成王駕崩,秦國扣留質任太子,趙國隨即把趙偃推上王位,其后國相廉頗被逼走,邯鄲局勢隨即動蕩不安,秦趙兩國乘機發動攻擊,致使由孝成王和廉頗君臣聯手打造的大好局面瞬間毀于一旦。短短數年之后,邯鄲就岌岌可危,趙國國祚更是傾覆在即了。
  如今燕國也走上了同樣的路。太子丹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燕國,都不愿意答應這一屈辱的條件,更不愿意到秦國為人質,但他僅僅是個太子,是個儲君,他目前的實力不但無法與大王抗衡,就連相國公子隆都遠遠不及,他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做為儲君,理所當然要為大王分憂,要為王國承擔責任,有什么理由拒絕做質任?
  張良和鞠武相視苦笑。
  太子丹不愿到秦國為質,又不能馬上返回燕國,那怎么辦?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給李牧抓住,做趙國的人質。
  太子丹做趙國人質,可以暫時給李牧贏得決戰的時間,一旦李牧在河北大戰中勝出了,天下局勢隨即改變。燕國考慮到形勢的發展,再加上有太子丹從中斡旋,兩國必定可以結盟。燕趙結盟,局勢再變,秦軍再想攻打邯鄲難度就很大了。太子丹因此建功,又有趙人的鼎力支持,昔日的對手公子隆又不在了,那么他在燕國的實力自然會水漲船高,完全可以影響甚至決定國策。
  但這有個前提,那就是李牧必須在河北戰場上擊敗秦軍,否則邯鄲失守,趙國滅亡,天下大局不可收拾,今天所作的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不過,退一步說,假若李牧敗了,太子丹因為被趙人所擒而未能到秦國為質,那么秦國也就沒有了指責燕國的借口,短期內秦國也不會與燕國反目成仇,如此太子丹接下來是返回燕國還是繼續到秦國為質,就是兩國可以商榷的事了。
  仔細權衡,太子丹暫時到趙國避難,主動做一次趙國的“人質”,絕對是利大于弊。
  太子丹委決難斷。他倒不是不愿意主動到趙國避難,其實到了趙國,他的安全反而得到了保障,趙國為了與燕國議和結盟,肯定會把他像神仙一樣的供著,但問題是,李牧打敗了怎么辦?趙國滅亡了怎么辦?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保住燕國,為此他必須讓趙國贏得河北決戰的勝利。
  其實,太子丹非常理解自己的父王,他并不是不愿到秦國為質,而是即使他做了秦國的人質,也化解不了燕國面臨的深重危機。
  儲君到咸陽做人質的后果大家都清楚,西秦擺明了就是居心叵測、狼子野心,但這世上就是有不可理喻的人,就是有讓人感覺荒誕到了極致的事,為什么?沒辦法,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燕王喜和相國公子隆根本不是糊涂,而是沒辦法化解燕國面臨的危機。
  一個王國若想生存,首先要強大,要有實力。
  早在燕昭王時代,燕國就有一次振興的機會,樂毅聯合五國大軍攻打齊國,半年內連下七十余城,齊國最后僅剩聊城、莒城和即墨三座城池。如果一切順利的情況下,燕國將在東方雄起。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燕昭王死了,太子樂資即位,就是燕惠王。燕惠王做太子的時候和樂毅有仇隙,對樂毅用而不信。齊國田單乘機實施離間計。燕惠王隨即以騎劫代替樂毅。樂毅不敢回去,回去必死無疑,所以他跑到趙國避難去了。田單隨即以火牛陣破殺齊軍,盡數收復國土。
  這是四十五年前的事(公元前278年)。二十七年前(公元前260年),燕國迎來了第二個難得的發展機遇,那就是秦趙的長平大戰。這一戰趙國大敗,秦將白起坑殺四十萬降卒,趙國一蹶不振。
  隨后邯鄲大戰爆發,秦軍先后投入六十五萬大軍攻城,但趙人有著頑強的意志,軍民齊心協力,竟然在平原君、廉頗等人的指揮下,守住了邯鄲。
  邯鄲大戰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秦軍連續打了兩年(公元前258年到公元前257年),名將王陵和王龁(he)先后為主帥。大戰的第二年,在平原君趙勝和縱橫家魯仲連的努力下,楚國春申君黃歇、魏國信陵君無忌率領十八萬援軍趕到邯鄲。信陵君竊符救趙就是發生在這一年。
  幾乎與此同時,秦軍統帥白起再一次拒絕趕赴邯鄲戰場指揮作戰,昭襄王出離憤怒,兩位白發老人反目成仇,幾十年的深厚友誼就此終結。昭襄王殺死了白起。
  白起的死是邯鄲大戰的轉折點,秦軍本土將帥幾乎全部出自白起帳下,而幾十萬秦軍將士更是把白起視作不敗戰神,他的死,給了秦軍致命一擊。
  僅僅過了兩個月,秦軍就在邯鄲的隆冬里全線崩潰,急撤六百里,河東全部丟失。
  強大的趙國經此兩役,國力遭受空前重創,可以說是奄奄一息,這對燕國來說是雄起東方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邯鄲大戰結束六年后(公元前251年),燕國率六十萬大軍兩路攻趙,二十萬打代北,四十萬打邯鄲。這本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斗,但燕國敗了,被十幾萬視死如歸的趙軍打得大敗,主帥粟腹和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這對燕國來說是個奇恥大辱,做為戰爭的發起者,燕王喜和公子隆發誓要報仇。
  如今第三次機遇又來了,這次如果成功,燕國不但可以血洗前恥,還能占據代北三郡和半個河北,大大增強國力。
  王國若想生存,最終要靠實力說話,沒有實力,最終都將成為強者的美食,所以從燕王喜和公子隆的立場來說,他們所采取的策略沒有錯誤,以最小代價獲取最大利益,聯合秦國滅亡趙國,瓜分趙國,在最短時間內增強自身實力,這完全符合燕國的利益需要。
  相比起來,太子丹聯趙抗秦的策略明顯落于下乘。
  趙國還有多少實力?長平、邯鄲大戰結束二十多年了,在這二十多年里,趙國和平時間少,打仗時間多,國力根本不行。
  邯鄲大戰的時候,魯仲連合縱山東諸國,魏國和楚國出動了十八萬援軍,但現在魏國被秦國打得抬不起頭來,國土更是丟失大半,而楚國也因為內耗,實力大減。張良在山東諸國奔走了一年多,結果一無所獲,邯鄲至今沒有看到半個援兵。看看現在的山東諸國,韓魏楚三國有心無力,齊國明哲保身,這就是事實。趙國內無實力,外無援兵,敗亡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
  再看秦國。當初秦國連續打大戰,國力不堪重負,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的險境,白起就是以這個理由反對發動邯鄲大戰,但現在秦國經過二十年的休養,實力已經太強,山東諸國無一可以與之比肩。
  兩個策略一對比,不難看出聯趙抗秦是一招險棋。趙國不行了,燕國還不惜代價予以援助,最后趙國亡了,燕國也被拖垮了,也完了。當然,聯秦攻趙等同于與虎謀皮,也是一招險棋,但在目前情況下,燕國最起碼可以保住現有實力,然后又能輕松獲得更多城池和人口,這樣一來只要給燕國時間,燕國肯定能強大起來,然后再聯合齊楚諸國合縱抗秦,完全可以保住國祚。
  策略上的分歧導致父子不和,但燕王喜還是深愛這個兒子,他也是沒辦法才讓太子丹去做人質。太子丹若想證明自己,若想順利接掌王位,這次就是最好的機會,他只要幫助趙國擊敗秦軍,扭轉當前的不利形勢,那么他的策略就會被父親所承認,隨后他就能擁有權力,就能實現護衛王國的抱負和理想。
  “我愿意留在代北。”
  太子丹終于做出了決定。
  張良和鞠武面露喜色,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張良隨即問道:“相國有何安排?”
  公子隆只能把太子丹送到代城,剩下的一段路就要靠黑冰秘兵了。張良不能直接插手,他必須借助李牧的力量留下太子丹,他需要太子丹的準確消息。
  太子丹搖了搖頭,“一有消息,我就讓太傅告訴你。”
  張良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的人夠嗎?”
  此次太子丹秘密趕赴咸陽,所有的護衛都是來自虎騎秘兵,而這些秘兵都是燕王喜和公子隆的人,要想把太子丹留下,難度很大,而且太子丹也有生命危險。到了關鍵時刻,誰也不敢保證虎騎劍士不會殺了太子丹。公子隆這個人心狠手辣,對太子丹也存有殺心。兩個人是對頭,一旦燕王喜駕崩,太子丹上位,公子隆還能主掌朝政嗎?既然如此,公子隆就有十足的理由讓太子丹永遠消失,一勞永逸。
  “田光和秦舞陽就在代城外面。”太子丹下了決心,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還有一批人在使團抵達代城之前就已經秘密藏匿于此。”
  張良聽到田光和秦舞陽來了,立即松了一口氣,“那好,我馬上去見李牧,你等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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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中時分,卓府的西院沐浴在黑暗之中,寂靜無聲,偶爾一兩聲蟲鳴就象墜落池水的雨露,蕩起層層漣漪,給夜色抹上一縷淡淡的溫馨。
  忽然,一點紅光在黑暗中亮起,跟著腳步響起,木履的踢踏聲打破了黑暗的寧靜,接著暴龍那高大的身軀出現在西院小徑上。懶洋洋的走了十幾步,快要上南屋石階的時候,暴龍突然站住了,耳翼微微聳動,然后便是一聲冷笑,“直娘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滾出來!”
  “嗤……”南屋角落的大樹上傳來一聲哂笑,接著黑影一閃,一個全身包裹在黑布里的蒙面人從天而降,穩穩地站在暴龍面前,“鳥!你越來越退步了,想不死都難啊。”
  暴龍舉起燈籠照了一下,“呸……你也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下三濫勾當?還把臉蒙著,你還要不要臉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我這臉都給你丟光了。”
  黑衣人理都不理他,快步上了石階,推門進屋,隱入了黑暗。
  暴龍吹熄燈籠,四下看了看,這才施施然進屋。掩上門后,看到一頭白發的霍寶已經坐到了席上。
  “蒼頭,找到人了?”暴龍問道。
  “找到了。”霍寶搖頭道,“館驛被旅賁軍圍得水泄不通,城里到處都是黑衣,找個人比登天還難。”說到這里他抬頭看看坐到對面的盧龍,神情凝重地說道,“你說,李牧是不是知道太子丹的事?或者……太子丹不想去咸陽,有意留在趙國?”
  暴龍面色一變,抓著胡子半天沒說話。
  “算了,或許我多心了。”蒼頭搖搖手,面露笑容,“暴龍,這幾天代城情況太復雜,我們稍一動作就會被黑衣發現,這件事還是暫時拖一拖。”
  “三天后有個機會。”暴龍說道,“公子恒要在府內大擺筵席,他要請公子隆喝酒。”
  “你怎么知道?”霍寶驚訝地問道。
  “少主說的。”暴龍眼里露出一絲擔憂之色,“少主還說,三天后,卓家要運一批大兵到雁門句注要塞。”(大兵,大型軍用器械。)
  霍寶也聽出這里有問題了。卓家畢竟是商人,雖然這些年和秦國走得近,但絕對不介入兩國爭戰,最多也就是給兩國秘兵提供一些方便,而兩國在沒有特殊情況下,也絕對不會通過商人來傳遞訊息,畢竟保密性太差了。
  “這是一個陷阱。”霍寶毫不猶豫地說道,“卓晃肯定受到了李牧的威脅,要幫助他把我們誘入陷阱。”
  “既然我們都知道這是陷阱,為什么李牧還要出此下策?”暴龍疑惑地問道,“就是為了殺我們?既然要殺我們,給我們一個陷阱就夠了,為什么還要提供一條方便之路,讓我們利用卓家運送大兵的機會趕去句注要塞?這第二個陷阱難道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想許多干什么?”霍寶看到暴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陷阱怕什么?多少陷阱我們都跳了,還怕這一個?如果我的預感沒錯,燕人肯定要利用公子恒大擺筵席的機會把太子丹交給我們。”
  暴龍聞言哈哈一笑,豪氣干云地揮揮手,“再大的陷阱也困不住我這條龍,好,陪著李牧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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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6
第十九章 尉繚,黑冰臺的老大
更新時間2010-9-18 20:05:14  字數:6395

 今天代城有件大事,趙國前司空、平原君趙勝之子公子恒要在府內宴請燕國使者相國公子隆和太傅鞠武。
  李牧把公子恒請出來居中斡旋,公子隆也隨即擺出姿態,雙方不再遮遮掩掩,干脆挑明了,燕國使團高調亮相。如此一來,代城傳開,兩國議和結盟的消息很快便會傳遍代北三郡,李牧所承受的壓力就大了。燕國使團主動到代北議和結盟,值此趙國岌岌可危之際,如果李牧把這件事搞砸了,后果可想而知,一旦邯鄲丟失,李牧勢必會成為趙國的罪人。
  代城是代北首府,聚集了代北權貴,還有很多從邯鄲避禍而來的京都權貴,至于士武掾吏,富商大賈、販夫走卒更是數不勝數。趙國國土分為三大塊,晉東北、河北和代北,如今晉東北給西秦占據,河北又旦夕不保,唯獨剩下代北暫保無虞,由此不難想像,代城一地聚集了多少避難之人。這些人聽說燕國使團來了,立時便把挽救國祚的希望寄托在燕人身上,雖然兩國仇怨甚深,但到了這個時候,趙人也只能暫時把仇恨放下,眼巴巴地期待著燕人伸以援手,因此這場宴會引起了整個代城的關注。
  公子恒早早便開始準備,精心布置宴會大堂,在全城之內搜集美酒佳釀和山珍海味,請來代城最好的大庖(廚師),安排府上的樂師優伶編排鐘鼓舞蹈,尤其安全保衛,更是從五更巷調來三百旅賁衛。
  最近秦國黑冰非常猖獗,前天晚上竟然偷襲五更巷,把前些時日擒獲的黑冰武士給救走了。這本來這是一件丑事,李牧也不會四處宣揚自己打自己的臉,但黑冰在撤離的時候點了一把火,大火越燒越旺,最后燒紅了半邊天,全城都給驚動了,想瞞都瞞不住。
  為了確保公子隆的安全,李牧特意派遣黑衣長歌和燕國虎騎宗越一起商量保衛事宜,這也算是給足了燕國面子。
  這次宴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說嚴重一點,可能直接關系到趙國的生死存亡,代城上下為此非常關注,很多達官權貴更是直接找到公子恒,主動要求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公子恒來者不拒,一概應允。大家都是為了趙國,又是一片好心,怎能拒絕?
  于是這兩天塞笳里車馬喧嘩,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熱鬧非凡。雖然黑冰劫獄的事讓代城形勢更為緊張,但這次宴請尤其重要,代城上下外緊內松,大部分人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場盛大的筵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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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隅中時分,三百名全副武裝的旅賁衛抵達大府。一名千騎長指揮衛士們進入各自的警戒位置。
  黑衣長歌和宗越站在大堂外面,目不轉睛地望著這些旅賁衛士,等到這些人陸續散開的時候,一隊身穿灰色布衣的少年忽然躍入了宗越的眼簾。他微微皺眉,指著那一隊布衣少年問道:“請問……”
  “哦,他們是專門調來給筵席端菜的。”不待宗越說完,長歌便解釋道,“代城黑冰猖獗,相國的安全不容有失,為此我特意做了一下安排,包括席間端菜的仆役都換上了黑衣的人,確保萬無一失。”
  宗越這才恍然,對長歌的安排大加贊賞,不過心里對黑冰劫獄一事卻愈發不滿。
  三天前的晚上,他見到了秦國派來護送太子丹趕赴咸陽的黑冰秘兵蒼頭,蒼頭認為目下代城形勢緊張,偷運太子丹西上的危險性太大,建議緩一緩。誰知第二天下午他就得到了公子隆的命令,要求他立即和黑冰聯系,讓黑冰必須在今天的大宴上把太子丹接走。
  只要黑冰接手了,太子丹的死活就由秦國負責,和燕國沒有半點關系,而公子隆此趟代北之行的使命就此結束,他馬上可以找個借口離開,直接趕赴易水長城,與駐扎在那里的軍隊會合,隨時準備南下攻擊中山。
  公子隆現在心里也著急,他擔心秦軍勢如破竹,擔心邯鄲崩潰,假如燕軍錯過了最佳時機,未必就能拿到中山。雖然和秦國有約定,但這種約定沒有什么保障。西秦強悍,說翻臉就翻臉,說不給就不給,燕國能奈他何?所以保險起見,還是搶在邯鄲失陷之前拿下中山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
  兩天前的晚上宗越再次見到了蒼頭,讓他感到驚訝的事,蒼頭似乎早有預料,竟然在自己說完之后馬上拿出了一個詳細的交接辦法。蒼頭一再叮囑,細節上不能出錯,否則太子丹極有可能暴露,給李牧活捉了。宗越在這件事上當然不敢自作主張,一切都聽黑冰的安排。
  按道理這時候黑冰應該深深潛匿,不能露出絲毫痕跡,誰知宗越睡到半夜,卻聽到鼓號長鳴,人喊馬嘶,五更巷方向更是火光熊熊。到了天亮時分便有消息傳來,黑冰劫獄,夜襲五更巷,一把火燒掉了半條巷子。宗越駭然心驚,他是干秘兵的,雖然主要工作是訓練虎騎劍士,選拔王萃(燕王貼身侍衛),負責大王和公子隆的安全,但這些年也參加了不少秘密任務,知道干秘兵的規矩。一般來說越是執行重大任務,越是要小心謹慎隱藏形跡,然而,這幫秦國黑冰卻反其道而行之,在執行任務前竟然劫獄,而且還怕人不知道似的,特意點了一把大火,這豈不是硬捋虎須,成心激怒李牧嗎?這對接下來的任務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宗越有心再聯系蒼頭,但他出了館驛便被趙國黑衣盯上,根本沒辦法找到蒼頭。這兩天他都是輾轉難眠,焦慮不安,沒有睡過安穩覺。公子隆也是擔心,暗中囑咐宗越,叫他千萬不要出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寧愿殺了太子丹,也不能讓太子丹做了趙國人質。
  今天宗越早早來到大府,黑衣領著他轉了一圈,解說了一下詳細的防衛部署,大致說來就是府外有旅賁,府內有旅賁,大堂外有黑衣,大堂內有公子恒的門客劍士,李牧的旅賁衛、公子隆的虎騎劍士和張良的鐵衛均隨侍于左右,寸步不離。宗越越聽越是心驚,這大府內外戒備森嚴,警衛重重,如同鐵桶一般嚴實,黑冰若想從這里把太子丹帶走,就算肋生雙翅也會給密集的弓弩射下來。
  宗越心緒不寧,但臉上表情正常,一雙陰沉的眼睛更是凌厲,不停地觀察四周。他知道蒼頭肯定要來,很可能已經潛伏到府內,自己必須盡快見到他。趙人防備太嚴,先前商定的辦法有諸多不妥之處,繼續執行下去有危險,雙方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重新商定出一個妥善之策。
  “我能四處看看嗎?”宗越問道。
  “當然可以。”長歌笑道,“我找個人給你帶路。如果有疏漏之處,請務必提出,我及時改正。”
  宗越連道客氣。兩人各懷鬼胎,虛情假意地說了幾句,然后宗越便帶人走了。
  長歌望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臉上的笑容隨即變冷,嘴角斜瞥露出幾絲嘲諷之色。宗越想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自從張良向李牧透漏了太子丹的消息后,此趟刺殺不但勢在必行,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李牧有了太子丹,局勢迅速被他完全控制,接下來他只要在河北擊敗秦軍,燕趙結盟十拿九穩。退一步說,就算他敗了,但邯鄲只要沒有失陷,他還有發動第二次攻擊的機會,因為燕國趁火打劫的可能性不大了,李牧只要把太原的秦軍擋在句注要塞,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對付河北秦軍,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顧慮摯肘太多,導致他縮手縮腳,不敢放手一搏。
  太子丹現在就是個誘餌,只要你把黑冰引過來,他們就插翅難飛了。想到得意處,長歌心情大好,臉上又掛上了矜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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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站在一株大樹下,無聊的地望著風中婆娑的樹葉,眼角余光卻看到黑衣長歌慢慢走了過來。
  五個少年站在他的身邊,睜大一雙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昨夜寶鼎從黑衣嘴里知道了這五個少年的身份,他們是黑衣訓練的武士,這次專門調過來配合寶鼎。這五個人對刺殺的事一無所知,正因為如此,他們的表現才會非常自然,無懈可擊,如此可成功掩護寶鼎。
  荊軻對此持謹慎態度,在他眼里寶鼎是個半瘋半癡的少年,雖然沒有仔細詢問寶鼎過去的經歷,但從年紀上應該可以估猜到寶鼎沒有什么刺殺的經驗。一個沒有刺殺經驗的人在接近目標的時候難免會露出破綻。
  黑衣長歌不以為然,他一句話就把荊軻頂了回去。當日圍捕寶鼎,我們八死十七傷,我給殺得步步后退,而你也耗費了很大力氣才將其活擒。就當日寶鼎的表現來說,他是不是一個天生的刺客?這倒是實話,寶鼎殺意一起,立時瘋狂,其一往無前擋者披靡的氣勢完全可以斬殺普通對手。公子隆是個劍士,但算不上高手,而且他的年紀也大了,寶鼎對付他應該還是有幾分把握。再說,不管是李牧,還是張良,都已經做足了準備,就算寶鼎失敗,他們也絕不會讓公子隆活著走出這道府門。
  看到黑衣長歌走過來,幾個少年馬上站直了身軀,眼睛也不敢四處亂看,神態更是畢恭畢敬。
  寶鼎卻是不屑,但也隱藏了自己心里的仇恨。雖然自他重生后,黑衣長歌并沒有對他下毒手,但這副軀體的前主人在遭受黑衣酷刑后所留下的疼痛卻讓寶鼎一度痛不欲生,隨后李牧、黑衣又擺明了要把他送上死路,毫無憐憫之意,所以到了這一刻,寶鼎除了對荊軻還保留著好感外,對李牧的崇拜已經蕩然無存,對黑衣更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剁下他的腦袋為死去的另一個寶鼎報仇。當然,這也只能是意淫一下,現在寶鼎手無寸鐵,周圍還有二十個旅賁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他要想找到活命的機會,目前還需要與黑衣緊密合作。
  好在他是重生之人,死過一次了,對死亡的恐懼并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強烈,這使得他的心態至今保持平靜,還能冷靜地考慮問題。這也算是重生后的一個長處,而這個優點就當前形勢來說顯然對寶鼎有利。
  寶鼎平靜的心態讓荊軻驚訝,由此更加認定他是一個練武的奇才。或許是起了憐才之心,荊軻在最后的兩天里一直陪著寶鼎練劍,而寶鼎的進步讓他吃驚之余也是疑惑層生,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錯?難道黑衣真的說對了,這小子一直在使詐?如此年紀有如此心機未必太過夸張了吧?
  懷疑歸懷疑,荊軻對他的好感依舊有增無減,以致于昨天夜練劍結束后,荊軻把前夜黑冰劫獄的真相隱晦地告訴了寶鼎。五更巷深夜大火,寶鼎當然看到了,不過他不知道這是黑衣放的一把火。黑衣為什么放火?為什么把黑冰劫獄的謠言傳遍代城?寶鼎想不明白,但既然荊軻提醒他了,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只要搞明白了這其中的秘密,寶鼎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逃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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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帶你們去個地方。”黑衣長歌走到寶鼎身邊,對幾個少年說道,“你們先休息,吃飽喝足,等到下午貴客來了,你們就要忙了,要一直忙到深夜,估計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幾個少年答應一聲,跟在旅賁衛后面走向東側的一座庭院。
  黑衣長歌和寶鼎走在一起。對于寶鼎的淡漠平靜,黑衣也是詫異,心里更是隱隱不安。雖然荊軻一再說這小子半癡半瘋,但黑衣就是不相信。他倒不是不相信荊軻的話,而是認定這小子是個鬼才,否則黑冰不會派他單獨執行任務。半癡半瘋并不代表寶鼎就是個弱智,看他瘋狂的時候擋者披靡,分明就是個練武的天才,那么他清醒的時候是不是狡猾奸詐?如果他清醒的時候也是個天才,那么黑衣可以斷定,這小子的出現極有可能是黑冰預先設下的一著妙棋,至于這個棋子何時用,起什么作用,目前無法估猜。
  不過想想主掌黑冰臺的秦國國尉尉繚,那個可怕的魏國兵家,黑衣長歌就暗自心寒。
  兵家歷來是各國爭相招攬的對象,其中尤以齊人孫武和衛人吳起為兵家之泰斗。這個尉僚出自魏國,他有個同名的祖先曾是魏國惠王時期的將軍,著有《尉繚子》一書,但不知為什么,這個兵家大族一百多年來都沒有杰出人士效力于天下各國。直到五年前,尉繚投奔秦國,被秦王重用,出任國尉一職,才讓山東各國大吃一驚。
  黑衣長歌知道,尉繚不僅僅主掌秦軍軍政事務,還負責黑冰臺,而他的主要精力就放在黑冰臺。黑冰臺在他的主持下,在對外事務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三年前趙國大將軍龐煖率軍北上伐燕,秦軍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太原、上黨和河東,其后趙國兵敗如山倒,如今更是被秦軍南北夾擊,邯鄲旦夕不保,這其中黑冰臺就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回頭看看這一戰,不難發現趙國的情報出現了致命錯誤,導致邯鄲做出了錯誤的決策。秦燕互為盟國,趙國伐燕,豈能不探查秦國的動靜?秦國如果朝堂穩定,軍隊陳兵邊境,趙國還敢北上攻擊嗎?還有,趙軍北上,剛剛越過易水,秦軍就三路齊出,同時攻打太原、上黨和河北,半個月內就攻占了幾十座城池,等到趙軍返回邯鄲,秦軍南面已經打到漳水河,距離邯鄲只有百十里,而西面則打到了太行山的井陘和釜口陘,直接威脅趙國的大后方。
  不難想像,如果秦軍沒有嚴密的籌劃,沒有精確的情報,會在半個月之內取得如此驚人戰果?事實上根本不可能,黑冰秘兵在其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黑冰臺居功至偉。
  趙國黑衣秘兵直到這一戰結束后才發現自己獲得的情報是錯誤的,而這個錯誤把趙國推進了萬丈深淵。公子恒的黑衣秘兵在這之前已經查覺到了異常,公子恒也向邯鄲報了警,但趙王和相國郭開根本不予理睬,于是災難就這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黑衣長歌獲悉這一消息后,對尉繚神鬼莫測的手段瞠目結舌,對其更是敬畏萬分。大家都是搞秘兵的,但秘兵到了尉繚手上,竟然能發揮如此不可思議的作用,這在過去是不敢想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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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重劍在哪?”寶鼎忽然問道。
  寶鼎的詢問打斷了黑衣的沉思,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寶鼎一眼,臉上那道獰猙醒目的傷疤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寶鼎平靜的語氣和淡定的眼神讓他深感不安,這是一個少年人在此刻能夠擁有的心態嗎?即使他是一個天才,一個刺客,但在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還能如此從容,如此坦然嗎?
  他不知道寶鼎是個重生者,更不知道寶鼎是一個擁有二十六歲靈魂的穿越者,否則他或許能夠接受寶鼎此刻的平靜。
  “時間到了,我會把重劍給你。”
  “殺誰?”寶鼎又問。
  “時間到了,我自會告訴你。”
  寶鼎冷笑,不再說話。
  黑衣長歌腳步稍頓,讓寶鼎走在了自己前面,這一刻,他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忽然就產生了即刻殺死寶鼎的念頭。
  寶鼎的作用其實在游街示眾之后就沒了,殺了他也影響不到這次刺殺。李牧以不菲代價捕殺黑冰秘兵,其目的就是要找個借口把代城形勢搞得很緊張,讓所有人都知道黑冰秘兵就在代城,黑冰要破壞這次燕趙和談,然后就可以讓黑冰背上刺殺公子隆的黑鍋了。
  至于讓寶鼎參加刺殺,不過是以防萬一而已。寶鼎游街示眾了,黑冰秘兵的身份人人皆知,讓他刺殺公子隆,不管他最后是怎么死的,他的尸體就是一個頗具說服力的證據。
  寶鼎查覺到黑衣停下了腳步,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看到一雙殺氣凌厲的眼睛。他的心頓時劇跳,平靜的心境隨即被打破,眼里掠過一絲慌亂。
  黑衣敏銳地捕捉了寶鼎眼里的慌亂,他猶豫了一下,放棄了剛才那個一閃而逝的念頭。時間已經不多了,萬事俱備,勝券在握,沒有必要橫生枝節。就算寶鼎是黑冰的一著暗棋,但自己已經知道了黑冰真正的目標,有心算無心,黑冰這次死定了。
  “我提醒你一件事。”黑衣長歌快走兩步,追上寶鼎,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如果你的重劍出了問題,還有一把劍可以用。”
  “在哪?”寶鼎不假思索地問道。
  黑衣拍拍腰間的長劍。寶鼎明白了,黑衣這是暗示自己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搶對方的鐵劍實施刺殺。
  “重劍?”
  “不,是世上最鋒利的寶劍之一。”黑衣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徐夫人的烈日秋霜。”
  烈日秋霜?徐夫人?我要刺殺一個女人?不對,不對,寶鼎霍然想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徐夫人匕首。荊軻用來刺秦的利器,就是由趙人徐夫人所鑄。徐夫人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鑄劍大師,由此可以推測這把烈日秋霜劍必定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寶鼎的心跳得更狠了。他倒不是為了那把寶劍而激動,只是突然覺得這次穿越太神奇了,一睜眼就看到了李牧和荊軻,現在又聽到了徐夫人的名字,如此神奇的穿越讓他忽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我要走遍這個世界,我要親眼看一看那些傳奇的人物,親身經歷一番那些被后世所傳唱的精彩故事。
  秦始皇、李斯、項羽、劉邦……這些熟悉的名字在寶鼎的腦海里翻騰,熱血在他身體里沸騰起來,求生的欲望一時達到了頂點,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匪夷所思的是,這張熟悉的面孔現在就在十幾步外,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暴龍。寶鼎突然從殘碎的記憶里找到了這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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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尉繚和《尉繚子》:
  戰國時有兩個尉繚。一個是魏惠王時人。另一個是秦王政時人,曾做秦的國尉。《尉繚子》一書的作者,則是魏惠王時的尉繚。其生平事跡,因為史簡有闕,已不可詳考。
  南宋陳振孫著《直齋書錄解題》,懷疑《尉繚子》為偽書。此后,學術界即斥《尉繚子》為偽書。直到1972年在山東銀雀山漢墓出土簡書《尉繚子》,這段歷史疑案始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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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尉:
  戰國時秦國掌軍政之官。秦昭王時在大良造之下,設國尉一級。《商君書·境內篇》論軍爵,以國尉低于將一級,“將短兵四千人”,“國尉短兵千人”。短兵具有衛隊性質。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以尉繚為國尉,相當于秦后期的太尉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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