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連載中)

 
rufh1234 2010-10-27 09:53: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9 26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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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大秦相國昌平君
更新時間2010-10-8 7:28:50  字數:3250

 “大秦相國,昌平君熊啟。”
  寶鼎喃喃低語,反復在歷史上尋找這個人的事跡。
  大秦的相國自呂不韋之后,歷史上便沒有記載,直到大秦統一天下后,才出現了一個丞相王綰,這中間有十六年,正好是大秦消滅六國的時間。在這十六年里,大秦相國是誰?歷史上為什么沒有記載?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后世的史學家們,曾有各種各樣的推測。
  現在寶鼎知道了,大秦的相國自呂不韋之后就是昌平君熊啟。
  昌平君是個封君號。戰國時期,各國爵秩不一樣。秦自商鞅變法,設二十等爵,第二十級是徹侯,也就列侯。在二十等爵之上就是君。能封君者只有三類人,君王的親屬和外戚,君王和太后的寵臣,還有功勛卓著的將相大臣。
  昌平君顯然是因為太后的寵信和外戚身份而獲得封君。這個人在歷史上只有封君號,沒有名字。他在歷史上第一次出現,是平定嫪毐(lao/ai)之亂。秦王命令呂不韋、昌平君、和昌文君三人負責勘亂。
  第二次出現則是秦王政二十一年,就是公元前226年,昌平君被遷謫到郢城。
  第三次出現是秦王政二十三年,就是公元前224年,歷史記載,楚將項燕擁立昌平君做了楚王,在淮河以南反秦。第二年,項燕兵敗自殺,昌平君亡。
  聯想到歷史上前后兩位功勛卓著的秦王與楚系外戚激烈的權力斗爭,聯想到昌平君在秦國統一天下前夕的所作所為,不難估猜到大秦歷史上為什么對昌平君這個人諱莫如深。至于昌文君和陽泉君,其后歷史上更是了無痕跡。
  探查到歷史的真相,讓穿越而來的寶鼎頗為激動,但新的疑惑又接踵而至。秦王政與他的曾祖父昭襄王一樣,最終贏得了對楚系外戚的戰爭,但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秦王政如何擊敗他們的?昌平君遷謫之后,為什么又與楚軍統帥項燕走到了一塊?楚人為什么會擁戴昌平君為楚國君王?
  這些秘密搞不清楚,寶鼎即使知道今日咸陽的政治風暴源自秦王和楚系外戚的權力爭奪,即使知道今日的大秦相國是昌平君熊啟,但他還是找不到幫助三個家族三氏五姓重新崛起的機會。如果三個家族不能昭雪沉冤,三氏五姓不能獲得新生,不要說自己肩負的使命無法完成,就連自己的生存都有嚴重問題啊。
  “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先見見王翦。”
  寶鼎考慮良久,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蒼頭堅決搖頭,“公子,武安君一案,你父親謀反一案,都是昭襄王親自定的,大王若翻案,等于打了王族自己的臉,更是在昭襄王的豐功偉績上涂抹了一道重重的污跡,這不但嚴重損害了王族的威嚴,也打擊了大王自己的權威。”
  “其次,王族興國君一脈,郿城白氏,夏陽司馬氏,在二十五年前都是大秦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力量,當時這三股力量已經聯合在一起,已經在摯肘昭襄王的王權,挑戰昭襄王的權威,甚至威脅到大秦國祚的安危,所以,昭襄王才不顧一切后果,發動了那場可怕的風暴,一舉摧毀了他們。”
  “如今,秦王要翻案,他的決心到底有多大?即使他有決心,但他的阻力太大了,太后、王族、楚系、關東外系、本土老秦人,只要是處在權力中心的人,都會反對,因為這三家聯合的力量不僅僅是強大,而是直接破壞了咸陽的權力平衡,損害了各方的直接利益。”
  “試想,如果你是王族,你是楚系,你是關東外系,你是高居廟堂的本土老秦人,你愿意讓其他人來搶你的權力,搶你的財富?”
  “王翦雖然是本土老秦人,在軍方的勢力又極其龐大,但他畢竟是秦軍統帥,輕易不會介入朝堂爭斗。武安君就是他的前車之鑒。如今形勢復雜,武安君一案沒有翻轉的可能,即使翻轉了,對他的利益也會造成沖擊。再說,貿然介入王系和楚系之間的權力博弈,對他有害無利,后果不堪設想,所以,現在你即使想見他,他也不會見你。”
  寶鼎駭然心驚。
  他呆呆地望著蒼頭,驀然感覺自己距離這個世界太遙遠了,距離神秘而威嚴的權力更是遙不可及。
  前世他不過是一個掙扎在社會最低層的小人物,他對權力的理解就是強大,生殺予奪,對政治的理解基本上就是一張白紙。書本上的政治,小說里的權力,僅僅停留在膚淺的表明。寫小說的都是小人物,玩政治的不會寫小說,所謂的回憶錄不過是政治集團的利益需要。歷史只有結果,真相和秘密永遠湮沒在歷史的廢墟中。
  以寶鼎前世的經歷,即使擁有今生顯赫的身份,若想肩負其三個家族重新崛起的重任,還有漫長的路要走,最起碼,寶鼎本人要熟悉這個世界,要融入這個時代,要在更高的層面上認知和理解政治、權力,積累豐富的從政經驗,否則,他不但不能重新振興三個家族,反而會把三個家族徹底葬送。
  “好好想想吧。”蒼頭嘆了口氣,“你還小,還有足夠的時間。二十五年對于我們這種家族來說,不過是短短一瞬間。二十五年都等了,再等十年又如何?”
  蒼頭也是彷徨無計,心情郁悶,掉頭走了。
  寶鼎躺在草地上,遙望星空,獨自沉思,思緒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后世。
  穿越者最大的優勢是什么?知道歷史的走向,但蝴蝶的翅膀一旦扇動,歷史的軌跡就會偏移,最大的優勢也就蕩然無存。
  短短幾天,知道了這么多,寶鼎忽然發現,所謂的蝴蝶效應也要因人因事而異,比如自己這只蝴蝶,翅膀似乎就太小了,不,應該是還沒有長出來,想扇都扇不了。
  昌平君熊啟,大秦相國,這個歷史真相的發現,對自己來說意義重大,就象當日所想的那樣,這個人肯定會影響到自己的未來。如果歷史軌跡不變的話,八年后,也就是秦王政二十一年,昌平君被遷謫到郢城,無疑,楚系外戚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被趕出朝堂,秦王政將徹底鞏固自己的王權,如此一來,三家昭雪沉冤也就變成了可能。
  再等八年?八年不算長,的確不算長,有這八年時間,自己應該可以在咸陽立足了。
  但是,歷史上沒有武安君平反的記載,也就是說,如果依照歷史軌跡不變的話,秦王政即使鞏固和集中了自己的王權,也不會給武安君平反,原因很簡單,蒼頭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所以,自己若想完成這個與生俱來的使命,必須在這八年里想盡一切辦法,改變歷史發展的軌跡,從而利用秦王政大勝楚系外戚的機會,昭雪沉冤,重振三族。
  有一點可以肯定,當自己改變歷史軌跡的那一刻,蝴蝶的翅膀扇動了,蝴蝶效應發生了,或許,用不了八年,自己就能完成這個使命。
  問題是,自己如何改變歷史的軌跡?突破口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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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一行人繼續向飛鷹巖前進。
  身后追兵的速度逐漸加快。蒼頭等人神色嚴峻,埋頭趕路。太子丹倒是非常配合,大概是因為寶鼎這個瘋子的存在,他也不想自取其辱了,反正自己人一直跟在后面,不怕沒機會脫困。
  前面的山越來越險峻,山路愈發陡峭。其實也沒有山路,暴龍憑著記憶走,大致方向不錯而已,所以很多地方必須借助繩索上下,這導致速度越來越慢。
  下午,一行人爬到山巒之巔,精疲力竭,難以再行。
  “飛鷹巖在哪?”寶鼎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問道。
  暴龍指了指前方那座籠罩在云霧里的高山。
  寶鼎苦笑,“那是死路啊。”
  “我先前已經說過那是死路。”暴龍看了一眼蒼頭,心想這不關我的事,這是蒼頭的決定。
  蒼頭站在高處四處看了一會兒,走到暴龍身邊問道:“除了飛鷹巖,沒有其它路了?”
  “路是肯定沒有。”暴龍揶揄道,“這大山里本來就沒有路,不過如果你有閑暇的話,應該可以找到翻越峽谷的地方。”
  蒼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暗自罵了兩句,自顧喝水去了。
  就在這時,先前探路的斗鈞回來了,后面還跟著一個虬須大漢。寶鼎仔細一看,認識,正是前日在胡市見到的那個人,當時暴龍沖他吼了幾嗓子,把他趕走了。
  “蠻屠……”暴龍驚訝地叫了一聲,跟著一躍而起,匆忙迎了過去,“你怎么來了?誰叫你來的?”
  虬須大漢看到暴龍很激動,沖過來一把抱住暴龍,用力錘打著他的后背,嗵嗵作響
  兩人擁抱過后,隨即用一種古怪的語言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
  趙儀從布袋里拿出一個皮囊送給了斗鈞。斗鈞這一路辛苦,前后來回跑,盡心盡力,任勞任怨。趙儀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斗鈞恭恭敬敬地接到手上,不敢對趙儀有絲毫怠慢。
  這個小小的細節落在了寶鼎的眼里,讓他對趙儀的好感無形中增加了幾分。
  “他們說什么?”寶鼎看到蒼頭盯著那個虬須大漢,神情專注,以為他聽得懂,急忙問道。
  “不知道。”蒼頭干凈利索地說道。
  寶鼎無語,白了他一眼,“你也聽不懂?”
  “樓煩人的話,我怎么聽得懂。”蒼頭理直氣壯。
  “那你盯著他干什么?”寶鼎氣道。
  “我看他的眼睛。”蒼頭說道,“好象發生了什么讓他害怕的事。”
  啊?寶鼎頭皮一麻,也緊張地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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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二章 我沒有家
更新時間2010-10-8 16:53:53  字數:2980

 暴龍轉過身來,神色十分疑惑,看看寶鼎,又看看蒼頭,接著又盯著太子丹。
  眾人的目光則齊齊望著暴龍,等著他說話。
  “代城傳出消息,燕國國相公子隆被刺。”
  這個大家都知道,刺客就在這里站著,這不算什么新消息。
  “同時被刺的還有公子恒,還有一位小公主也死了。”暴龍繼續說道,“聽說,公子恒的府邸被燒掉了大半,門客死士傷亡過半。公主所居的藏春小閣也被一把火燒掉了,里面的人全部死了。”
  眾人駭然相顧。公子恒被刺?誰要殺公子恒?還有那位小公主死得更是蹊蹺,而下手的人也夠狠的,竟然把藏春小閣付之一炬。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公子恒會死。公子恒是平原君的兒子,如今雖然遠離邯鄲,但影響力還在,他的死,將直接影響邯鄲政局的發展。
  太子丹知道一部分內幕,也熟悉上層殘酷的權力斗爭,稍稍一想,便大略估猜出公子恒被刺的原因。公子恒為了拯救趙國,不惜以身相殉,自己呢?自己應該怎么做才能拯救燕國?
  蒼頭苦嘆。他也明白了,公子恒不死不行啊,否則趙國如何向燕國交待?李牧又如何推脫罪責?政治殘酷而血腥,由此可見一斑。
  “旅賁衛全部出動,抓捕刺客寶鼎,緝拿黑冰。”暴龍沖著寶鼎咧嘴一笑,“公子,你出名了,名震天下了。”
  寶鼎當然有些得意,正想自夸兩句,卻看到趙儀掩面跑進了一片小樹林。
  趙儀知道公子恒一定會死,心理也有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當即就涌了出來。她怕引起別人的懷疑,捂住自己的嘴,跑進小樹林,直到距離遠了,才蹲在一顆大樹下失聲痛哭。
  寶鼎追了過去。這些人中就他最早知道公子恒死了,但他至今搞不清楚,李牧為什么要殺趙儀?就因為要滅口?這個理由似乎有些牽強。
  眾人誰也沒有在意,這兩個人影形不離,有這種舉動也不以為奇,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暴龍身上。
  “他怎么來了?”蒼頭指著蠻屠奇怪地問道。
  “我已經暴露了,我的手下如果繼續按原來的想法撤離,很快就會被旅賁衛抓住,所以他們臨時變計,打算先到飛鷹巖來避避風頭。”暴露笑道,“誰知事情湊巧,我們也到了飛鷹巖。”
  到飛鷹巖的路肯定不止一條,而暴龍的手下都是強悍之徒,日夜急行的話,當然會搶在前面。
  “他們可帶了干糧?”蒼頭追問道。
  一大群人上了飛鷹巖,雖然實力是大了,但食物如果不夠,反而壞事。
  暴龍轉頭問了幾句。蠻屠連連搖頭,顯然因為事出倉促,走得匆忙,所帶干糧嚴重不足。
  “不能再上飛鷹巖了。”蒼頭斷然說道,“我們改道,想辦法過峽谷。”
  暴龍苦笑,把蠻屠拉到一邊,把眼前的困境說了一下,問他可有什么好辦法。蠻屠因為職業的關系,和山里的獵人接觸較多,春秋兩季還經常進山打獵,對大山的熟悉程度遠超暴龍。
  蒼頭看到兩人嘰里呱啦的說個沒完,有些著急,湊過去問道:“有沒有其它的路?”
  “沒有路。”暴龍正色說道,“不過,蠻屠曾經跟幾個獵人橫渡過峽谷。”
  蒼頭大喜,急切問道:“如何橫渡?”
  “有個地方,峽谷間的距離最短,大山里的獵人在那里架了一座繩橋。”
  “繩橋?”蒼頭驚訝地問道,“那橋結實嗎?”
  “哪有橋?”暴龍沒好氣地說道,“就一根繩子而已,結實個鳥啊。”
  “叫他帶路。”蒼頭毫不猶豫,果斷說道,“我們從那里過峽谷,擺脫追兵。”
  暴龍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決定了?”
  “山里的獵人能過,我們就能過。”蒼頭笑道,“絕處逢生,給你記一功,到了太原賞你一頭羊。”
  “呸!”暴龍冷哼,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臉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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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趙儀,只好站在她身邊陪著。
  趙儀哭了一陣,情緒穩定下來,漸漸收住了眼淚。她現在最大的悲哀不是公子恒的離世,也不是她自己的厄運,而是有仇不能報。
  李牧和代北軍是挽救趙國的最后希望,依照公子恒的遺愿,將來她還要帶著黑衣幫助李牧護衛國土。李牧為了拯救趙國而殺人,殺人不是李牧的本意,他也是迫不得已。趙儀不能因私廢公,不能因為私人仇怨而置王國安危與不顧。
  有仇不能報,有家不能回,明明活著卻要化身鬼魂,這讓趙儀痛苦不堪。為什么?這都是為什么?因為秦國,因為這個虎狼之國,因為這個虎狼之國的貪婪和血腥,自己、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國才會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難。
  我要報仇,我一定要摧毀秦國,我一定要把加諸在趙國身上的苦難千倍萬倍地還給秦國。
  趙儀擦了把眼淚,面對東方的代城,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然后站起來,嘶啞著聲音對寶鼎說道:“公子,趙儀無以為報,就這一條命。趙儀把這條命給你。”
  寶鼎搖搖頭,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珠,“相信我,我一定會送你回家。”
  “我已經沒有家了。”趙儀想到深陷囹圉的大兄趙嘉,黯然魂傷。大兄難逃一死,但同樣,自己無法給他報仇。大王是大兄的弟弟,弟弟殺死兄長,做妹妹的怎么報仇?
  “我沒有家。”趙儀緊咬櫻唇,心在滴血,拼命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寶鼎苦嘆,“邯鄲是你的家啊。”
  “我沒有家。”趙儀轉頭就走,淚珠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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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看到趙儀眼圈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而寶鼎一臉無奈地跟在后面,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俱感疑惑,齊齊望著他。
  寶鼎略顯尷尬地笑笑,然后問蒼頭,“要走了嗎?”
  蒼頭的眼睛正盯著趙儀,心里掠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難道寶鼎說得是真的?她是趙國公主?
  “公子,蒼頭打算改道。”暴龍看到蒼頭沒有言語,馬上把話接了過去,把剛才商議的結果告訴了寶鼎。
  寶鼎有些畏懼。靠一根繩子飛躍天塹,是不是太危險了?旋即想到飛鷹巖終歸是死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行險搏一把。
  “聽蒼頭的,改道,連夜趕路。”寶鼎斷然一揮手,“明天清晨,我們一定要越過峽谷,徹底甩掉追兵。”
  公子做了決定,其他人再無異議,即刻趕路。
  蒼頭乘著寶鼎身邊無人的時候,悄悄問他,“她就是那個小公主?”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寶鼎笑道。
  蒼頭目光炯炯地盯著寶鼎的眼睛,良久,冷聲問道:“李牧為什么殺她?”
  寶鼎笑了起來,“你相信我了?”
  “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蒼頭一想到這位公子當初裝聾作啞,把自己騙得團團轉,害得自己惹下滔天大禍,心里就不寒而栗。公子到河北干什么?他為什么信誓旦旦地說河北大戰秦軍一定會敗?假如這位少女是趙國公主,那這里暗藏著什么秘密?是不是與李牧有關?是不是與河北大戰有關?
  “沒有,我這里沒有秘密。”寶鼎指指自己的胸口,坦然說道。
  他的確沒有秘密隱瞞蒼頭,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因為一次時空穿越,因為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寶鼎的身上已經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蒼頭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寶鼎的話。
  “公子,我對你說過,事關三個家族的存亡,容不得任何失誤,更不能心存半絲僥幸。”蒼頭苦口婆心地勸道,“公子,請你告訴我,她到底是誰,和你是什么關系,這里有什么秘密?”
  “李牧的人正在殺她,我順手就救了。”寶鼎收起笑容,嚴肅說道,“沒有秘密,絕對沒有。”
  蒼頭惡狠狠地瞪著他,臉頰上的肉急劇抽搐了幾下,強自按捺住心里的憤怒,一字一句地說道:“公子,我這條命是你的。”
  寶鼎哭笑不得,冤枉啦,真的冤枉。
  “表兄,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個鳥。”蒼頭看到趙儀走來,怒聲爆了一句粗口,甩手離去。
  “公子,他出言不遜。”趙儀正好聽到了,指著蒼頭的背影吃驚地說道。
  “不要理他。”寶鼎笑道,“他有疑心病,而且已經病入膏肓了。”
  “公子,他這樣太無禮了。”趙儀為寶鼎抱打不平。
  “他是我表兄。”寶鼎做了個無奈的姿勢。
  啊?趙儀傻了,這個白頭黑冰竟然是公子的親戚?不會吧?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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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三章 魏人張耳
更新時間2010-10-9 7:46:05  字數:3802

 崇山峻嶺之中一條峽谷東西橫亙,云霧盤繞其上,俯視百丈,深不見其底,險峻萬分。
  黑衣長歌四顧良久,頹然長嘆。追了四天,最終卻被這道峽谷擋住,天不助趙國啊。
  在他的身后站著神情冷峻的張良。張良的身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高冠黑袍人,身形削瘦,顴骨高聳,眼窩深陷,一雙眼晴犀利有神。此刻這位黑袍人背負雙手,任由山風吹拂,發須飛舞,淡漠冷肅的臉上露出些許憂郁之色。
  “田卿,你有何高策?”張良忽然轉頭問道。
  長歌聞聲立時轉身,望向黑袍人。
  這位黑袍者就是聞名燕趙的節俠田光,現為燕國太子府上的上客卿。此次太子丹西行,他負責暗中保護。太子丹出事后,正當張良、長歌等人一籌莫展之際,田光出現了,他帶著三頭黑獒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太子丹的蹤跡,然后便開始了長途追殺。
  初時大家以為這三頭黑獒嗅覺超群,后來才知道太子丹穿了一件用特殊材料熏過的衣服,是以黑獒才能緊追不放。誰知黑冰很快發現了這個秘密,把太子丹的衣服從里到外剝了個精光。張良、長歌等人沮喪萬分,這時田光又給了他們一個驚喜,那就是秦舞陽。
  秦舞陽不但武技高超,強悍驍勇,還擅長追蹤之術,而太子丹則暗中配合,一路上留下了些許痕跡。眾人隨即跟在秦舞陽后面一直追到了峽谷。面對不可逾越的天險,眾人無不變色,心情頓時失落到了極點。
  田光那雙精亮的眼珠稍稍轉動了兩下,嘴角出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他對張良極其不滿。張良合縱的目的誰都知道,但為了奄奄一息的韓國而肆意損害他國利益就未免卑鄙無恥了,不過張良還是做了一件好事,對于太子丹來說是一件好事,而不是燕國,他成功說服李牧殺了公子隆。其實這件事張良沒有出力。太子丹和田光嚴重低估了李牧,不知道李牧為了拯救趙國已經陷入了瘋狂。
  殺死公子隆是太子丹這幾年日思夢想的事,現在他終于借助他人之力達成了心愿,接下來他要回燕國,但不能馬上回去,秦燕兩國已達成約定,他要去秦國為質任,在沒有征得燕王喜同意的情況下,他自作主張跑回去將會引來一系列的麻煩。從當前形勢和整個大局考慮,太子丹接受了張良的建議,留在代北,然而事情出了意外,他被黑冰挾持了。
  此刻對于鞠武和田光等人來說,太子丹的生命高于一切,所以田光不敢追得太緊,唯恐黑冰狗急跳墻殺了太子丹。在他看來即使太子丹到了咸陽,也沒有關系,再把他救出來即可。但對李牧和張良來說,將太子丹留在代北高于一切,因此張良和長歌沒有退路,只能不惜一切代價予以截殺。
  “有辦法過峽谷嗎?”田光目視長歌,問道。
  長歌搖頭。黑冰把越過峽谷的唯一長繩給砍斷了,現在沒有任何辦法翻越此道天塹。
  “雁門邊境有幾個出口?”田光又問道。
  長歌又搖頭。雁門邊境大道出口雖然只有兩個,但小道出口卻有十幾處之多。再說黑冰知道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也未必會從關隘出境,極有可能選擇徒步翻山。
  聽完長歌的話,田光淡淡一笑,“那就先去邊關口隘,如果半個月后還是一無所獲,我就帶人去咸陽。”
  長歌和張良交換了一下眼色,知道田光不愿行險狙殺了。
  “如果我們在邊境口隘沒有截住他們,那就去太原。”張良果斷說道,“黑冰出了代北,必然放松戒備,我們則趁擊設伏圍殺,救回太子。”
  長歌立即附和道,“從句注南下,一路都是高山險谷,只有一條大道通向晉陽,黑冰必走此路。我們提前設伏,十拿九穩。”
  田光眉頭微蹙,撫須沉呤,心里卻是冒出一股憤懣之意。你們自己謀劃不周,又沒有補救之策,導致太子被秦人挾持而逃,如今沒辦法了,竟然想到秘密潛入秦國去救人,你們到底是想救人還是要殺人?恐怕救人是假,殺人是真吧?然后以此來嫁禍秦國,破壞秦燕聯盟。
  “是不是先回代城,問計于大將軍?”田光冷聲道。
  “大將軍已于昨日南下河北。”長歌正色說道,“大將軍有令,此事由我全權負責。”
  田光微凜,從長歌的眼里看出一絲殺氣。
  “大將軍率軍南下了?”張良也是頗感驚訝。燕國國相公子隆、趙國前司徒平原君之子公子恒、趙國公主,三個身份顯赫之人一夜之間盡數被刺代城,現在代城血雨腥風,形勢異常緊張,善后處理事宜更是復雜,稍有不就會激怒燕國,甚至惡化與邯鄲的關系,誰知李牧竟然置諸多危機于不顧,南下河北打仗去了。
  “我代北大軍十日前已經抵達河北戰場。”長歌面露得意之色,“云中、雁門、代城三地的軍隊一個月前就秘密集結于靈丘,代北三大營早已是人去營空。”
  田光與張良相顧駭然。李牧好手段,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事前竟然沒有漏出半絲痕跡。
  “大將軍就不怕秦軍趁機北上攻打雁門?”田光問道。
  “黑衣此番南下太原正是要刺殺王翦,以延緩秦軍北上攻擊代北的速度。”
  長歌說到這里,轉頭望向張良,“先生是去河北還是去太原?”
  “去河北。”張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慷慨激昂地說道,“我隨大將軍血戰沙場,與秦軍一決生死。”
  田光兩眼微瞇,露出一絲鄙色。張良竟然要走人了,這也忒無恥了吧?太子丹遇險一事,可是與你有莫大關聯。“日前你可曾信誓旦旦地對太傅說,你要把我們太子完好無缺的帶回來。”田光忍不住哂笑道。
  張良微微一笑,從容說道:“張良言必行,行必果。此去太原,兵不再多,貴在精銳。我調五名上鐵衛給田卿,如何?”
  田光不屑啰嗦,坦然接受,“我還要一個人。”
  “誰?”張良問道,“田卿盡管開口,我一定鼎力相助。”
  “魏人張耳。”
  張良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田光會提出這個要求,頓時面露難色。張耳是魏國大梁人,少年時曾求學于齊國稷下,后到信陵君府上為客卿。信陵君死后無所依,遂游走于韓魏兩地。張良廣交賢士,與其傾心相交,隨即成為好友。此次張良合縱諸國,張耳就跟在他身邊,為其出謀畫策。
  張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田光的用意。田光要張耳同行,無非是擔心太原營救失敗,那接下來他們就不得不遠赴咸陽救人。到咸陽救人的難度太大了,田光不熟悉咸陽,急切間也找不到助力,只有依賴張良的力量。
  秦韓兩國接壤,如今韓過孱弱,事實上已經成為西秦的附屬國。韓國為了阻止秦國的吞并,這幾年幾乎把所有的秘兵都投到咸陽,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想方設法茍延殘喘。韓國秘兵的力量一旦全力幫助田光,那救出太子丹的希望就非常大。張良想到太子丹對扭轉當前局勢的重要性,稍加思量后便一口答應了。
  “我們連夜返回代城。”長歌見兩人商量妥當,隨即說道,“調派好人手后,我們以馬代步,日夜飛馳,搶在黑冰前面潛入太原,然后覓地設伏,務求一擊成功。”
  張良、田光從其計,各自帶著手下與黑衣急返代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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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頭等人有驚無險地越過了峽谷。再行兩日后,出了大山。蒼頭預先已有安排,眾人先是跟隨一支商隊走了百里,然后便進入一處連綿起伏的山地牧場。這里有很多樓煩人的部落,黑冰在此設有聯系點,常備車馬。
  一行人換上胡服,騎上大馬,偽裝成樓煩牧民,繼續向西南方向的泰戲山方向前進。(泰戲山,今山西恒山西北麓一代,五臺山附近。)
  寶鼎前世從來沒有騎過馬,對馬的認知主要來自影視和書本,所以第一次看到高頭大馬,他有些慌張。堂堂一個大秦公子連馬都不會騎,實在太丟人了。然而奇跡再一次出現,但他靠近駿馬,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涌起。當他撫摸著駿馬雄壯的身軀,撫摸著長長的鬃毛的時候,他仿佛與駿馬連為了一體,那種生命相依的感覺讓他的心陣陣顫栗。
  寶鼎意識到這是那個死去的寶鼎埋藏在血液中的生命烙印爆發了,就如那神乎其技的劍術一樣,馬也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寶鼎興奮起來,放開心懷,躍上駿馬,讓自己的神智緊緊追隨著本能,讓這副軀體的本能盡情發揮,讓死去寶鼎的生命烙印徹底爆發出來。
  駿馬在草地上飛馳,寶鼎在駿馬上做出各種姿勢,任意馳騁。耳畔狂風呼嘯,長發在風中飛舞,叫聲在山野激蕩,寶鼎的心飛了起來,那種仿若自由翱翔般的舒暢讓他陶醉,讓他為之瘋狂。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的生命與身下的駿馬融為了一體,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境,就如他夜晚躺在草地上凝視著璀璨星空,思緒在銀河里輕松徜徉。
  死去的寶鼎是個癡兒,從暴龍的述說里可以猜到,這個癡兒有兩個愛好,一個是夜晚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個是在草原上縱馬飛馳。癡兒與這個現實世界格格不入,他有他自己的世界,在那個神奇的世界里,或許唯一與他交流的只有夜空上的星星和草原上的駿馬,星星和駿馬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靈魂和生命的延續。
  這個時代的馬是自由的,這個時代的人熱愛和崇拜自然,他們把馬當作自己忠實的朋友。野蠻人對自然推崇而敬畏,他們善待自己的馬,而文明人在發明馬轡之后,又發明了馬鞍、馬蹬和馬掌來進一步禁錮馬的自由,摧殘馬的尊嚴,榨取馬的全部價值。野蠻人的信仰質樸,血液里更是保留了人性的本善,文明人呢?文明人信仰功利,血液里流淌著血腥的貪婪,雖然他們試圖用華麗的詞藻和無恥的謊言來掩蓋自己的罪惡,但最終,他們被貪婪吞噬了,罪惡還是在朗朗乾坤下無所遁形。
  寶鼎抱著馬脖子,頭臉深埋在柔軟的鬃毛里,體會著癡兒寶鼎的心,感受著癡兒寶鼎純潔的靈魂和生命。璀璨星空是他純潔靈魂的家,奔騰駿馬是他純潔生命的延續。癡兒寶鼎讓重生而來的寶鼎深深領悟到了生命的真諦,自然的本原。原來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但人性的貪婪掩蓋了這一切,讓蕓蕓眾生墜落到無盡的深淵。
  寶鼎猛地坐直身軀,仰天長嘯,敞開心菲,盡情吼叫,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憂郁,所有的悲傷,統統拋棄。
  寶鼎的淚水悄然滾落。
  如果癡兒寶鼎還活著,他不會改變,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著人生的快樂和自由。然而,神秘的穿越重生改變了這一切。癡兒寶鼎走了,永遠地走了,帶著對靈魂和生命的感悟走了,不過,他把的自己使命留了下來,交給了重生后的寶鼎,唯一的報酬就是那副傷痕累累的軀體和隱藏在血液里的生命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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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四章 回到秦國
更新時間2010-10-9 15:02:35  字數:4546

 “公子,公子……”暴龍的吼聲遠遠傳來,“不要跑了,再跑馬掌就要裂了,快停下……”
  吼聲驚醒了寶鼎,思緒迅速從虛空中拉回,這時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跑了太久時間,身下駿馬體力消耗太大,已經難以為繼了。寶鼎抓住馬鬃,用力拽了幾下,又輕輕拍拍馬頸。駿馬迅速減速,緩緩停了,但依舊亢奮不已,不停地揚首嘶鳴,似乎剛才那一陣酣暢淋漓狂奔激起了它壓抑已久的野性。
  寶鼎從馬上跳下,親昵地撫摸著駿馬的長鬃,心里異常平靜,一種溫馨而滿足的感覺隨著血液遍布全身。忽然,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悄然融入到癡兒寶鼎的生命,他感受到了癡兒寶鼎的快樂,這一刻也是他的快樂,前世那早已遺忘的久違的快樂。
  “公子,你的騎術太精湛了,我自問望塵莫及啊。”暴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笑嘻嘻地說道。
  “拍我的馬屁?”寶鼎笑罵道,“你也會拍馬屁?我告訴你,不要溜須拍馬,我看到這種人就來氣。”
  暴龍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馬屁股,不解地問道:“拍什么馬屁?”
  寶鼎尷尬地笑笑,這才想起來現在還沒有拍馬屁一說。看樣子自己以后說話要注意了,不能像前世一樣信口開河,搞得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最后還落個粗鄙野蠻的罪名。
  “我的騎術很好嗎?”寶鼎岔開了話題。
  暴龍用力點點頭。
  “我的箭術如何?”寶鼎隨口問道。
  “我在烏氏的時候,曾看到公子用三石強弓射殺林胡虜。”暴龍神情恭敬,語氣十分敬佩。
  寶鼎吃了一驚。三石弓,那要多大的力氣才能拉開?我有那么大力氣?寶鼎望著暴龍背上的角弓,脫口問道:“你這弓幾石?”(戰國時,一石約為61.5斤。)
  暴龍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這弓就一石多一點,嘿嘿。我過去用得弓比這強,將近兩石,可惜丟在代城了。”
  到了牧城后,蒼頭不知從哪弄來一車兵器分給了眾人。兵器多了,大家的膽氣也就壯了,不像在大山的時候,因為武器嚴重不足,根本不敢和追兵照面。寶鼎也拿了一副弓箭,但他沒敢試,擔心出丑丟臉。現在聽暴龍這么一說,好象癡兒寶鼎不但劍術出眾,這射術也頗為了得,頓時便有了試試的心思。
  寶鼎回頭看看來路,人跡全無,“他們人呢?”
  “公子縱馬狂奔,早把他們丟后面了。”暴龍笑道,“蒼頭說,他改變撤退路徑了,打算直接翻過泰戲山進入太原,所以現在也不著急趕路了。”
  寶鼎遲疑了一下,隱約覺得這里有名堂,按道理蒼頭好不容易擺脫追兵,應該以最快速度離開代北才對。
  “我們擺脫追兵了?”
  “當然。”暴龍非常肯定地說道,“最危險的一段路程就是在代城附近,只要跑出來了,黑衣那些鳥賊就休想找到我們。”暴龍張開雙臂,比劃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說道,“代北這么大,四處都是山,黑衣到哪找我們?哈哈……”
  暴龍笑得很夸張,可見心里很得意。寶鼎卻眉頭微皺,大約猜到了蒼頭的用意,他要拖延進入太原的時間,拖得時間越長,河北大戰的戰局就越明朗,假如河北大戰秦軍贏了,自己也無需再去拜見蒙恬,直接打道回府,就當這事沒發生。
  寶鼎苦笑無語。蒼頭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秦軍會在河北大敗而回,所以他考慮良久,最后的決定就是盡量阻止自己與蒙恬見面。寶鼎想了一下,覺得這辦法也不錯。歷史上沒有記載這一戰的具體時間,但應該不會拖得太長。只要歷史軌跡不變,秦軍敗北,桓齮退出歷史舞臺,那自己跑去見蒙恬的時機應該正好合適。
  寶鼎決定聽從蒼頭的安排,乘著這段難得的時間,盡可能熟悉這個時代的環境,了解這個時代的風俗習慣,另外抓緊時間練習武技,除了長劍,射術更是要嫻熟,否則將來到了戰場如何殺敵?還有荊軻教授的內視之術,這個要勤加練習,不但可以提高劍術,還能治療自己的病。這個一動手就瘋狂的毛病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上了戰場必死無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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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過了牧場,隨即在向導的帶領下,棄馬上山。
  蒼頭有意拖延速度。眾人穿山越嶺,不急不忙,時而駐足看看風景,時而偷閑打打獵,時而比試一下擊技之術,每天晚上一大群人圍著篝火天南地北的一頓亂侃,常常嘻鬧到半夜方止。
  太子丹果然是個人物,能屈能伸,看到留在代北無望,隨即放棄了這一想法,轉而考慮逃離咸陽之策。他知道田光肯定要去咸陽,張良也會傾力相助,至于李牧,更會不惜代價營救自己,所以他暫時放下心事,刻意周旋于這群奇怪的護送隊伍中間。
  這支隊伍的組合堪稱神奇。有尊貴的大秦公子,但這位公子竟然是刺客;有黑冰秘兵,不過這位秘兵不受大秦公子的節制,相反,大秦公子還要聽他的指揮;有美若天仙的神秘少女,這位少女和大秦公子非常親密,但他們的關系卻撲朔迷離,讓人無法看透;人數最多的就是一伙馬賊,其中有趙人、燕人、中山人、樓煩人、林胡人、東胡人、匈奴人、空同人……十二個兇神惡煞般的大漢,不過現在都成了這位大秦公子的手下,而這位大秦公子竟然與他們稱兄道弟,還興致勃勃地學習他們的語言,如果不是眼見為實,太子丹永遠都不會相信世上還有此等不可思議的離奇之事,這位大秦公子到底還要不要自己的尊嚴?有沒有考慮過王族的臉面?
  宗越雖然叛離了燕國,但一路上謹守本份,小心侍奉太子丹。太子丹也不為難他,坦然接受,好言相向。寶鼎和蒼頭等人倒是因此愈發看重宗越,覺得他值得結交,蒼頭甚至考慮勸他留在寶鼎身邊,畢竟這樣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但考慮到寶鼎黯淡的前景,他躊躇良久,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向宗越隱晦地暗示了一下。
  太子丹與寶鼎的關系不知不覺有所改善。太子丹想摸他的底,將來有機會定要報復,以雪今日之恥。
  寶鼎則無所謂,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對一個預知未來的人來說,太子丹其實很不幸,命運很悲慘。太子丹有理想,有報國熱忱,也有出眾的才華,但可惜他生活在一個特殊年代,這個年代有千古第一帝嬴政,有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秦國,不管是他本人還是燕國的命運,已經天注定,非人力可以挽回。
  當然,這是后世人的觀點,站在二千年之后指點今日之江山,未免太過輕易,不知道今世人身在局中的那種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恐怖感覺。就說秦王政吧,他現在哪里會料到再過十二年他將成就千古霸業?此刻的他,恐怕正在咸陽宮戰戰兢兢、夜不能寐。
  寶鼎同情心一起,對太子丹的厭惡感便淡薄了許多,有事沒事也找他聊聊,聊過之后寶鼎就自慚形愧了。
  太子丹自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六藝”俱佳,談吐不凡,對這個時代的認識和見解遠遠超過了重生而來的寶鼎,尤其論起顯學之術、治國之道、馭民之策,寶鼎基本上就是白癡一個,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寶鼎的無知與太子丹的博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太子丹因此獲得了某種心理上的滿足,也算是報了仇解了氣。讓人奇怪的是,寶鼎不但不以為恥,反而纏上了太子丹,就是喜歡與他談經論道,以找虐為樂趣,樂此不疲。
  蒼頭實在看不下去了,感覺大秦的臉面都給寶鼎丟光了,于是好言勸了幾句,誰知寶鼎振振有詞,孔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又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還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矣。蒼頭瞠目結舌,被這小子的厚臉皮徹底打敗了,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他哭笑不得。
  寶鼎要學字,蒼頭當即就傻了,“你不識字?”
  “當然。”寶理直氣壯。
  “你怎么可能不識字?”蒼頭根本不相信。
  通過這一陣子的接觸,蒼頭發現,寶鼎雖然言行粗鄙,但講出來的話倒是有模有樣,有幾次與太子丹爭論顯學之時還把太子丹駁得啞口無言,怎么看他也不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倒更像一位具有成熟心智的中年大叔,現在這位神似中年大叔的公子突然說自己不識字,誰信?蒼頭就不信,認為寶純粹是閑得蛋痛,無聊尋開心來了,當即就要把他轟出去。
  寶鼎死乞百賴不走,說自己從小到大就知道練武,不好讀書,所以至今還是大字不識一個。蒼頭心說你瞎扯蛋,你父公子弘、你母白氏會讓一個大字不識的兒子走出烏氏?會把昭雪三族沉冤的重任交給你?
  寶鼎見蒼頭不信,就把烈日秋霜拿了出來,問他,“你若想練成我這樣的快劍,需要多長時間?”
  蒼頭也是從小練劍,至今依舊勤練不輟,但他的劍速遠遠比不上寶鼎。由此推及,寶鼎即使天賦異稟,在此等年紀就練成如此快劍,恐怕除了睡覺吃飯外,其他時間都在練習了,當然沒有時間讀書識字。
  蒼頭因此信了幾分,但讓他不解的是,公子弘父婦何以做出這種有悖常理的決定?難道他們覺得此生平反無望,所以就希望寶鼎練好武技,將來靠軍功上位,重返王族?
  蒼頭看寶鼎態度認真,遂抱著將信將疑的念頭教授其學習秦字。秦字就是秦篆,也就是后世大秦一統天下后所推行的小篆。
  這種文字保留了古文字象形的特點,而后世各種字體也是從象形字演化而來,其中自有規律可循,所以寶鼎學得非常快。初始一天學幾十個字,后來一天比一天多,很快一日學百字了。
  蒼頭大為驚訝,如果不是看到寶鼎蹲在地上心無旁騖,全神貫注地拿著短匕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他又要懷疑寶鼎是不是閑得蛋痛耍自己了。世上還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的天才?難道他在烏氏被人當作癡兒,是公子弘夫婦有意而為之?是為了保護他們這個天才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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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走得悠閑,但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半個月過去了。
  寶鼎算了一下,從自己重生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經歷復雜,尤其是二十多天的逃難生涯,更是讓他迅速成長起來。在這二十多天里,每一天都能帶給他意外的驚喜和收獲,也讓他悄然融入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
  這天蒼頭一行爬上一處山峰,極目遠眺,但見前方山巒起伏,林海呼嘯,隱約可見幾縷淡淡的狼煙在蔚藍色的天空中隨風搖曳。
  兩個樓煩向導和蒼頭說了幾句,然后雙方擁抱了一下,樓煩向導便轉身走上了返程之路。蒼頭匆忙找了一些皮毛干糧追了上去,以作酬謝。
  “那里就是秦國。”寶鼎激動地問道。
  “當然。”暴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不是廢話嘛,前面不是秦國難道還是趙國?不過十五年前這里的確是趙國的土地,當時是莊襄王二年,上將軍蒙驁率軍伐趙,攻克晉陽,定太原。這可是莊襄王主政三年的主要功績之一。
  終于到了秦國。寶鼎想到了遠在咸陽的秦王政,未來的始皇帝,想到了公子扶蘇、公子胡亥,還有李斯、趙高……想到了雄偉的阿房宮、驪山陵……想到了前世曾經震驚世界的兵馬俑……前世的歷史,今世的現實和將來,一幅幅熟悉的畫面在寶鼎的腦海里如同浮光掠影一般激嘯而過。
  寶鼎心潮澎湃,身體里的血液沸騰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高高舉起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叫了起來,吼了起來。
  吼聲在大山里重疊回蕩,隨著呼嘯的山風傳出很遠很遠。
  太子丹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冷峻,眼里的憤怒不可遏止地噴涌而出。
  趙儀的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這里的一切都是趙國的,但它被秦國搶走了,被無恥的秦國霸占了,如今,這頭虎狼張開血盆大口又撲向了河北,殺向了邯鄲。趙國的土地在虎狼的鐵蹄下哀嚎,趙國的黎民在虎狼的利爪下哭泣,趙國的將士們正為守護親人和家園而奮戰,他們前赴后繼,視死如歸,但他們擋得住兇殘的虎狼嗎?他們的血肉之軀能夠化作堅固的長城守住自己的家園嗎?趙儀的淚水無聲滾下,她緊緊咬住櫻唇,暗自發誓今生今世將為趙國而戰,至死方休。
  暴龍和他的兄弟們笑容滿面,他們滿懷期待,他們終于離開了大漠,踏進了這片土地,這片蘊含著無窮生機和希望的土地。未來,他們的夢想就要在這片土地上一一變成現實,而那個正在放聲狂吼的瘋子公子就是他們全部的希望所在。
  蒼頭緩緩走到寶鼎身后,眼神復雜,臉上更是掛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郁。回到秦國的確值得慶賀,但對于寶鼎來說,這卻是人生的開始。他的人生注定了不平凡,但這個不平凡的人生注定了多災多難。未來,他能否完成先輩們賦予他的使命,誰也無法預料。
  蒼頭非常悲觀,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他都認為寶鼎的機會太少,扭轉乾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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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五章 你的心亂了
更新時間2010-10-10 8:14:44  字數:3051

 兩天后,他們走出山區。
  在那座狼煙飄起的地方有一座烽燧,戍守烽燧的只有兩個蒼頭老軍,但烽燧坐落在山地牧場上,狼煙一起,牧場里的樓煩人便蜂擁而至。
  蒼頭亮出了身份。老軍不認識他的黑鷹令牌,但憑借多年的從軍經驗,判定蒼頭是個深入敵后探查軍情的斥候,對他頗為客氣,并用烽燧狼煙向廣武要隘發出了訊息。
  當天晚上,蒼頭一行留宿于烽燧,吃飽喝足,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天亮之后,從廣武要隘連夜趕來的一隊人馬抵達牧場,掌兵的是個百騎長,他仔細驗看了黑鷹令牌,然后把蒼頭請到一邊。兩人竊竊低語了一番,這位百騎長的態度隨即轉變,對蒼頭非常恭敬。
  烽燧再度點燃狼煙,向廣武要隘報訊。入暮之后,從廣武趕來兩百騎卒,并于第二天把蒼頭一行護送到要隘之內。
  寶鼎原以為馬上就可以趕到晉陽,見到后世名垂青史的蒙恬將軍,當然了,他更想去拜訪一下王翦將軍,但蒼頭聲色俱厲的警告讓他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然而,一行人在要塞內一待就是三天,而且嚴禁外出,憋得寶鼎火燒火燎的十分難受。
  蒼頭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他整天忙些什么,直到第三天晚上寶鼎才把他“抓”住。
  “表兄,我們何時去晉陽?”寶鼎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先把太子丹的事辦好。”蒼頭眉頭緊鎖,面色冷峻,眼睛內更是露出惱怒之色。
  “怎么了?太子丹有什么事?”寶鼎好奇地問道,“你把他送到晉陽不就行了嗎?”
  “你以為黑衣這么容易就放手?任由我們把太子丹劫走送到咸陽?”蒼頭冷笑道,“還有燕國人,太子丹的手下會不死不休地跟著我們,一直追到咸陽。”
  寶鼎忽然想到歷史曾有記載,太子丹在秦為質子的時候因為不堪受辱,從咸陽逃回了燕國。看來幫助太子丹逃出秦國的應該是他的手下,當然趙國黑衣也有可能幫忙,畢竟趙燕若想結盟抗秦,太子丹的作用極其重要,不可或缺。
  “他們追來了?”寶鼎急忙問道。
  “我們翻山越嶺,走得慢,黑衣和燕人有足夠的時間偷越邊境,深入到太原截殺我們。”蒼頭說道,“我擔心出事,所以到了廣武要隘后,請戍軍假裝護送太子丹南下,結果車隊在途中兩次遭伏。”
  寶鼎臉色一變,這才知道蒼頭整天都在忙什么。
  “那怎么辦?”寶鼎脫口問道,隨即想到蒼頭的秘兵身份,于是調侃道,“這種事對你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
  蒼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一時沒有明白寶鼎的意思。
  “你設個陷阱,把追兵一網打盡不就行了。”寶鼎笑道。
  “嗤……”蒼頭撇撇嘴,對寶鼎的調侃嗤之以鼻,“這些人和我一樣,干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一個比一個狡猾。你以為有多少人像你一樣,愿意舍生忘死,勇跳陷阱?”
  寶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沒有辦法?”
  “你急著去晉陽干什么?”蒼頭一眼就看穿了寶鼎的心思,當即潑了他一盆冷水,“你現在出名了,大名鼎鼎的刺客寶鼎,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引人注意。這和蒙恬將軍的初衷背道而馳,你以為他還會見你?”
  “誰知道那刺客就是我?”寶鼎冷哼道,“你不說誰知道?天下叫寶鼎的人多了。”
  “蒙恬知道。”蒼頭嚴肅地說道,“蒙恬知道代城當時正好有個人叫寶鼎。”
  寶鼎被他哽住了,面紅耳赤,半天說不話來。
  “我已經急書王翦上將軍,請他從晉陽大營派兵來護送燕國太子。”蒼頭語氣放緩,小聲勸道,“河北正在激戰,戰局緊張,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有捷報傳來,到那時我們再看看形勢,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弄巧成拙。”
  寶鼎低頭不語。
  “你的心亂了。”蒼頭走到寶鼎身邊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定要把心靜下來,就象你當初假扮的癡兒,心如古井,波瀾不驚,唯有如此,才能走得更遠,否則這條路你走不下去。”
  寶鼎霍然心驚,驀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態的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從得知自己的王族身份,獲悉自己的身世秘密后,一天天在變化,變得焦躁不安,腦子里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倚仗自己的王族身份在這個時代建功立業,卻忘記了自己至今不過是個因為謀反而被流配邊疆的王族子孫,說白了現在自己還是待罪之身,還是個刑徒,就連離開發配之地的自由都沒有,更不要說有其它的非份之想了。
  烏氏倮和老卓文為什么要把此事委托給暴龍?很簡單,推脫責任,一旦咸陽追究自己擅離烏氏的罪責,他們可以一推了之,都推給暴龍。暴龍雖然在卓家做事,但他的背景是大漠馬賊,這足以讓卓家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
  由此可以推及到自己處境之艱難,可以想像到三族昭雪沉冤之艱難,自己和自己肩負的使命對身處大秦權力層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麻煩,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災難,誰惹上都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被大風暴席卷而去。僥幸的是,自己遇到了蒼頭,遇到了一個來自黑冰臺的表兄,在他的幫助下,自己知道了很多秘密,而這些秘密將給自己在未來發展過程中提供不可估量的助力。
  然而,前世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重生之后突然變成了大秦王族,變成了高高在上的權貴,這種身份上的巨大差異讓自己的心態迅速失衡,并愈演愈烈。自己深陷其中,對其中的變化一無所知,但蒼頭卻看得很清楚,他之所以改變逃跑計劃,放慢逃亡速度,大概和此事有直接關系。他想仔細觀察自己,了解自己,然后判斷事情成功的可能有多大。這或許是他的職業習慣,但對自己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寶鼎越想越是惶恐,渾身燥熱,額頭上更是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謝謝。”寶鼎誠心誠意地感謝道。
  蒼頭頗為驚訝地看著寶鼎,這位公子的智慧和悟性果然非同常人,竟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接受了自己的告誡。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嗎?這就是天賦異稟?
  下一刻,寶鼎回到自己房里,拿起刻刀,在木牘上練字,神情異常專注,專注到了近乎虔誠的地步。
  接下來的日子里,除了睡覺,寶鼎就是練習武技,讀書識字,再不出這道房門一步,對其它事情更是不聞不問,不知不覺就回到了癡癲之態。
  太子丹、趙儀等人都很吃驚,不知道這位公子又在玩什么花樣,但暴龍知道,這位公子又要裝瘋賣傻扮癡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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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廣武要隘到晉陽有四百余里,這樣來回一耽擱又是好幾天。
  王翦對此事很重視,特意從晉陽大營調撥了兩百騎卒、八百步卒共一千軍隊護送太子丹。因為人馬眾多,途中安然無事,太子丹順利抵達晉陽,接下來的護送任務就和蒼頭無關了。王翦把此事交給了蒙恬。第二天,蒙恬派人把蒼頭請到了他的軍營。
  蒙恬身高體闊,相貌威猛,剛毅的面龐上有兩道漆黑的濃眉,一雙眼睛咄咄逼人,顧盼之間一股驕橫彪悍之氣四溢而出。他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三四歲左右,或許是因為年少時便隨父征戰沙場,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言行舉止沉穩有度,頗有大將風范。
  蒙恬于帳外相迎。兩人曾在咸陽見過一面,蒙恬知道這位白頭秘兵是黑冰臺的得力干將,爵位很高,手握特權,因此在禮節上不敢有所怠慢。
  兩人寒暄了幾句。蒙恬虛手相請。蒼頭落后半步,隨其入帳。
  剛剛坐定,蒙恬便從案幾上拿起一個泥封銅管遞了過去。蒼頭也不問,剔開泥封,拿出里面的羊皮書卷,展開細讀。
  這是國尉丞蒙毅寫給他的私人信件。代城發生的事,已經由潛伏代北的其它秘兵急報咸陽。刺客寶鼎的大名正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各國京都,秦國的雷霆一擊震撼天下。咸陽關心的是這位刺客,他不是黑冰臺的人,但趙國卻信誓旦旦,一口咬定寶鼎就是黑冰武士。咸陽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求蒼頭馬上回京奏報。
  不過,蒙氏兄弟知道寶鼎是誰,也知道寶鼎為什么出現在代北,但他們不知道寶鼎為什么行刺殺之事?這件事是誰指使的?目的又是什么?
  蒙毅和蒼頭私交甚篤,他清楚寶鼎和蒼頭是親戚關系,為此他懷疑此次刺殺與蒼頭有關,不過現在此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為寶鼎的橫空出世,咸陽局勢有失控的可能。
  蒙毅在信中懇求蒼頭,以大局為重,以國事為重,拋開私利,先把此事的真相說出來,以便掌握主動,掌控局勢的發展。假如蒼頭回到咸陽后再說出真相,那局勢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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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六章 老秦人的憤怒
更新時間2010-10-10 14:33:34  字數:3189

 蒼頭看完信,疑惑層生。蒙毅似乎謹慎過頭了,要么就是故意夸大其辭。
  寶鼎的事從頭至尾沒有牽扯到咸陽任何一方勢力,就算他的身份被揭穿,有人懷疑到大王身上,但因為此事一直在暗中秘密進行,善后之策也做得滴水不漏,咸陽完全有能力將其徹底掩蓋,何至于如此驚惶不安?
  蒼頭把羊皮書信遞還蒙恬。
  “公乘,請你告訴我真相。此事關系重大,如有失禮之處,還請諒解。”蒙恬面帶笑容,客氣地說道。
  公乘是秦二十等爵中的第八爵,也是中低層軍官最高的爵位了。再往上就是第九爵五大夫,只有官長、將率一級才能授予。就黑冰臺這個秘軍機構來說,像蒼頭這樣的中層軍官升到第八爵公乘算是到頭了,再想往上升,蒼頭就要積累軍功,把官職升上去,比如出任黑冰臺的正副長官。在秦的官制中,爵位名有時候就是官職名,所以在官員們的日常交往中,以爵位互稱最為普遍。
  蒼頭猶豫不決。他是黑冰秘兵,蒙恬是統兵大將,兩者沒有任何隸屬關系,他把真相告訴蒙恬,等同于泄漏王國機密,依照大秦律,這嚴重違法,會受到嚴懲。雖然他本人和蒙毅的私交不錯,又是上下屬關系,但國尉府并不直接領導黑冰臺,僅憑這份私人書信就擅自泄密,后果嚴重。
  黑冰臺因為它的特殊性,秘兵只要拿到令符便握有相當大的特權,為了監督和控制秘兵的特權,所以它要接受三重領導,一是丞相府,這是行政上的領導;一是國尉府,這是軍事上的領導;還有就是郎中令,這是接受君王的直接領導。郎中令是九卿之一,掌宮殿,掖門戶,主管侍從郎官,負責皇帝左右的警衛。其長官侍從于君王左右,一般都由君王最為親信的大臣擔任,事實上郎中令才是黑冰臺的直接控制者。
  現在的郎中令是誰?陽泉君熊宸,華陽太后的弟弟,秦王政的舅大父。
  假若蒼頭回到咸陽,首先要稟報郎中令熊宸,再由他轉奏大王,同時向丞相昌平君熊啟和國尉尉繚詳細稟報。熊啟和熊宸都是楚系外戚,顯然,蒙氏兄弟有意搶在楚系外戚之前知道代北一事的真相,從而拿出對策,掌握主動。
  蒼頭心里斗爭激烈,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蒙氏兄弟會不顧一切后果,率先找到自己,并逼迫自己說出真相。
  這真相能說嗎?姑且不說真相的事,就說泄密一事,假如自己泄密了,那等同于自己選擇了王系。這時候能站隊?郿城“孟西白”是本土老秦人的中堅力量,無論在朝堂還是軍隊里,都是如此。如今咸陽斗爭激烈,家族長者一再告誡軍政兩屆的子弟,在形勢沒有明朗之前,不能站隊,絕對不能站隊。
  老秦人一系的勢力相當龐大,但也是最不穩固的一股勢力,勢力中的各大家族派系因為各自的利益需要,常常會被其它勢力所拉攏,繼而影響到政局的發展。當年武安君一案就是典型的例子。武安君一案牽涉到老秦人當時兩個最為顯赫的家族,白氏和司馬氏,結果在關鍵時刻,部分本土老秦人屈服于昭襄王的權威,幫助昭襄王支持以范睢為首的關東外系,導致武安君白起被殺,國尉司馬梗被罷黜,老秦人一系遭到重創。
  這也是其后楚系外戚卷土重來,短短時間內便再度崛起的重要原因。
  老秦人一系在楚系外戚的打壓下,義憤填膺,于是先后有了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
  成蛟算什么?夏太后這位韓國公主又有多少實力?嫪毐什么東西?趙太后這位出身趙國豪族的富家女在咸陽沒有根基,上面還有華陽太后,她又有多大的權勢?姑且不說成蛟兵變了,就看看嫪毐之亂中死了多少大臣就知道嫪毐之亂的根由了。當時有衛尉竭、內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多位大臣被梟首,其后秦王政要禁錮趙太后,斷絕母子關系,結果又有二十七位大臣自尋死路,冒死進諫,被殘酷處死,梟首示眾。
  秦王政再殘暴,也不至于為了大臣們的進諫而一口氣連殺二十七位大臣,這其中所掩藏的秘密不言自明,這是一次清洗,一個派系對另一個派系的大清洗。
  可以想象一下,這些大臣的背景是什么?他們會是楚系外戚嗎?肯定不是,兩次平亂都是由掌權的楚系外戚發動的。他們會是關東外系嗎?肯定也不是,當時最大的關東外系的代表人物相國呂不韋就是楚系外戚的中堅力量,由此可以推想到當時的關東外系大臣決不會參予叛亂。
  結果不言自明,兩次叛亂的背后推動者都是本土老秦人,原因很簡單,他們遭到了楚系外戚和關東外系的聯手打壓,利益受到了嚴重損害,王國更是被“外人”所操控,這是老秦人絕對不能容忍之事。
  成蛟兵變,老秦人在軍方的勢力遭到清洗;嫪毐之亂,老秦人在朝堂上的勢力又遭到清洗。二十五年之中,老秦人連遭三次重創,其實力損失之大,可想而知。
  老秦人在昭襄王時期最為輝煌,隨著白氏和司馬氏的驟然敗落,隨著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的失敗,老秦人的實力日漸衰微。老秦人不行了,翻不起大浪了,楚系外戚和關東外系的親密關系隨即宣告結束,然后呂不韋自嘗苦果,被趕出咸陽。權力需要制衡,三足鼎立未嘗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可惜呂不韋的關東外系缺少了王權的有力支撐,當他配合楚系外戚重創了老秦人之后,馬上步其后塵,飲恨收場。
  今日形勢明擺著,王系孱弱,楚系外戚一家獨大,山東外戚只能仰楚系之鼻息,老秦人則靜觀其變,再也不敢輕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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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恬很有耐心,坐在那里靜靜地等待。
  蒼頭的背后可是郿城“孟西白”,這個三氏同宗的大族是老秦人絕對的中堅力量,一個傳承了三百余年的大家族,一個為秦國奮戰了三百余年的大世家,即使在當今七國當中,也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大王需要老秦人的支持,需要郿城“孟西白”,然而,自昭襄王一怒之下殺了武安君白起,老秦人和王族之間,郿城孟西白和贏姓秦氏之間的信任便出現了裂痕。隨著楚系外戚的重新崛起,隨著楚系外戚利用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大肆清洗老秦人,雙方之間的信任更是降到了最低點,甚至可能是大秦歷史上的最低點。
  老秦人不信任自己的君王,認為君王沒有統治王國的能力,把王國拱手讓給了“外人”,而年輕的君王則認為老秦人恃功自傲,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君王的權威,無視大秦國的安危。雙方的信任基礎給一連串的政治風暴徹底摧毀,矛盾愈演愈烈。
  楚系外戚為了防備老秦人的反撲,把老秦人趕出了權力核心,年輕的君王放眼四顧,身邊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也就剩下蒙氏兄弟了。
  蒙驁是齊人,文武雙全,深受昭襄王的器重。因為出身問題,他自然被歸屬到關東外系,不過他是軍方將領,尚能保持自己的獨立性。昭襄王駕崩,孝文王守孝一年,繼位三日升天,莊襄王繼位。莊襄王以呂不韋為相,呂不韋理所當然要重用蒙驁。在軍方,除了同為關東外系的蒙驁外,他還能相信誰?
  蒙驁為上將軍,為大秦征伐四方,立下赫赫戰功。蒙恬蒙毅兄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呂不韋的特意安排下,成為秦王政的陪讀。三個人年紀相仿,從小到大,十幾年的友誼,彼此非常信任。
  蒙驁戰死沙場,秦王政和呂不韋失去了軍方的支柱,不得已的情況下,秦王政和呂不韋硬是違背了大秦律,破格提升蒙驁的兒子蒙武,授其假上將軍之職,為秦軍統帥之一。同時,以蒙驁的次子蒙嘉為中庶子,陪侍于大王左右,為大王出謀畫策。(中庶子,戰國時國君、太子、相國的侍從之臣。)
  一眨眼,七年過去了,期間爆發了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接著呂不韋又被趕出了咸陽,楚系外戚獨攬大權,大王處處受制,處境艱難,而尤其讓大王痛苦的是,他身邊無人可用。
  大秦三大勢力中,楚系外戚第一,本土老秦人第二,關東外系第三,但關東外系隨著呂不韋的倒臺,一蹶不振,當年追隨呂不韋的山東士卿大多離開了秦國,留下來的諸如李斯等人雖然才華出眾,但勢單力孤,難以給大王以助力。其它諸如魏人尉繚、姚賈,齊人茅焦,衛人頓弱等,都是新晉關東外系,初到秦國,根基不穩,短期內也無法幫助秦王逆轉頹勢,只能苦苦支撐,伺機尋找機會。
  機會終于還是找到了。國尉尉繚獻策,為武安君翻案,先把老秦武人拉過來。有了老秦武人這個龐大的助力,秦王就可以控制軍隊。有了軍隊做后盾,秦王就能建立武功,開疆拓土。大王有了顯赫功績,威信突飛猛進,老秦人就會選擇支持大王,如此大王實力暴漲,完全可以與楚系外戚展開正面對決。
  大王毅然采納了此策,并委托尉繚和蒙氏具體操辦。
  本來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突然,從代城傳來驚人消息,寶鼎橫空出世,形勢驟然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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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七章 武安君是大丈夫
更新時間2010-10-11 7:20:11  字數:3125

 蒼頭沒有考慮太長時間,他必須考慮家族的利益,必須謹尊家族長者的囑咐,雖然他知道蒙氏的背后就是大王,但如今大王和老秦人之間矛盾深重,尤其三次大清洗讓老秦人心寒了。
  大王畢竟是大王,大王手里有至高無上的王權,然而,不管是關東外系掌權,還是楚系獨大,當老秦人與他們發生激烈沖突的時候,昭襄王和小秦王都沒有站在老秦人一邊,相反,他們高舉起屠刀,毫不猶豫地砍在了老秦人身上。
  老秦人是什么人?是土生土長的秦人,是嬴姓王族的根基啊。大秦六百余年的歷史中,每一寸國土,每一步發展,都留下了老秦人的鮮血和生命,結果到了今天,在大秦屢遭國難之刻,大王不是力挺自己的血肉同胞、生死兄弟,而是幫助外人屠殺自己的同胞,屠殺自己的兄弟。
  老秦人憤怒,老秦人更心寒,老秦人對大秦至死不渝,但對君主的忠誠卻從二十五年前開始,逐漸動搖了。君主對于他們來說不再神圣,只有大秦王國才是他們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所以,才有了成蛟兵變,才有了嫪毐之亂;所以,老秦人和秦王政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裂痕越來越大;所以,楚系外戚才乘此良機,一家獨大,掌控大權;所以,秦王政才愈發地痛恨老秦人,對他們更加不信任,寧愿重用關東外系,也不愿委老秦人以重任。
  關東外系夾在大王、楚系和老秦人之間,如臨深淵,戰戰兢兢。雖然他們自成一系,背后又有大王的支撐,但他們的實力不足以與楚系和老秦人相抗衡,風暴稍有異動,他們必定首當其沖,死無葬身之地。呂不韋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在大秦做了十三年相國,為大秦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但轉瞬間,他就被風暴席卷而去,尸骨無存。
  蒙氏如今就處在風口浪尖上,他們雖然與大王關系密切,但一旦風暴真的把他們卷了進去,大王也只有忍痛舍棄,為此,蒙氏也要未雨綢繆,早早做好應對的準備。
  以蒙氏為代表的關東外系實力最弱,他們若想生存下去,緊緊攀附在大王這顆大樹上,唯一的辦法就是拉攏老秦人,與老秦人結盟,聯手對抗楚系外戚,只要在朝堂上建立了相對穩定的權力平衡,那么大王就能逐步鞏固和集中自己的王權,最終獨攬大權。
  然而,蒙恬失望了,這次試探以失敗而告終。
  “左庶長,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不能因私廢公,更不能做出徇私枉法之事,禍及國之安危。”(左庶長,大秦第十等爵。)
  蒼頭義正嚴詞,一口拒絕了。
  蒼頭把話說得很死,甚至提高到國之安危的高度,徹底堵住了蒙恬的嘴,讓他連勸說的機會都沒有。
  蒙恬威嚴的面孔上掠過一絲尷尬,眼里更是露出一絲失望。弟弟還是低估了這位白頭黑冰,雖然承諾他高官厚祿,但這點東西與郿城“孟西白”三百余年的歷史相比較,的確不值一哂。
  “既然如此……”蒙恬遲疑了一下,濃眉微皺,忽然問道:“他到了晉陽嗎?”
  蒼頭眉頭一跳,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也是遲疑良久,才緩緩點頭。此時此刻,他絕不允許寶鼎與蒙恬見面,即使蒙恬要見寶鼎,他也會極力阻止,甚至不惜動用黑冰的力量,把寶鼎送回烏氏。他已經當面拒絕了大王,開弓沒有回頭箭,接下來不管咸陽怎么斗,最起碼不會禍及到寶鼎和他背后的三姓五氏。
  蒙恬對蒼頭的戒備之色視而不見,繼續問道:“聽說,他是個癡兒。”
  蒼頭一聽到這個就來氣,當初如果不是自己上當受騙,何至于惹來這么多麻煩,而且還是會死人的大麻煩。
  “不錯,是個癡兒,非常嚴重的癡兒。”
  這不算秘密,尉繚事先肯定做了詳細的調查,蒙恬也肯定知道,沒有必要隱瞞,再說蒙毅好歹是自己的上官,該給蒙氏的面子還是要給,能透漏的東西還是可以漏一點。
  蒙恬聽出蒼頭話里的怨氣,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又問道:“既然他是個癡兒,怎么有能力刺殺燕國國相公子隆,還有平原君之子公子恒?”
  “關于他是不是癡兒的事,你可以去問問他的父母。”蒼頭一語雙關地說道,“烏氏倮提供的消息,未必可靠。”
  蒙恬的濃眉深深皺起。蒼頭還是很給弟弟面子,能把話說到這份上,很不錯了,再說下去就算泄密了。
  “或許你還不知道。”蒙恬說道,“他的父親公子弘十五年戰死于長城要隘。當時匈奴人宼邊,公子弘帶著兩百勇士堅守一個多月,力竭而死。”
  蒼頭愣住了。公子弘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怪不得自己一直沒有聽到家族的長者提起過,原來他早就死了。
  “公子弘戰死的時候,寶鼎還沒有出世。”蒙恬繼續說道,“當時莊襄王曾有意赦免公子弘的親屬,但被華陽太后阻止了。”蒙恬停了下來,看了蒼頭一眼,問道,“知道原因嗎?”
  蒼頭搖搖頭,頗感奇怪。按說公子弘已經死了,而且是為國捐軀,莊襄王赦免其親屬,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畢竟都是王族子弟,再說關系還是非常親近的那一種,如此無情倒顯得過份了。
  “武安君當年崛起,是因為穰侯魏冉的極力舉薦,宣太后對其非常器重。鄢郢(yan/ying)之戰中,武安君正是因為得到了宣太后和穰侯的全力主持,才下決心攻破了楚都,燒毀了楚國宗廟,殺敵三十五萬,并迫使楚國遷都,就此把楚國打得一蹶不振。由此可知當年武安君和楚系外戚之間的關系何等親密。”
  “然而,當昭襄王乘著宣太后病入膏肓之際,要把楚系外戚趕出咸陽,武安君毅然選擇支持昭襄王,并親自說服了穰侯,逼迫他辭相就國。宣太后薨,穰侯罷相就國,楚系外戚驟然失勢,華陽君、高陵君、涇陽君隨即被趕出咸陽。”
  蒼頭震驚不已,他萬萬沒想到武安君竟是因為楚系外戚的提攜而崛起,其后又因為與楚系撕破臉而彼此結怨。這段秘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被刻意隱瞞,除了當年知道這段恩怨的老人外,恐怕再也沒人知道了。
  “華陽太后阻止莊襄王赦免公子弘的親屬,就是因為武安君和楚系的這段仇怨?”蒼頭問道。
  “武安君是大丈夫,為人頂天立地,做事光明磊落,不會因公廢私,更不會以怨報德,他之所以支持昭襄王,其實是保護楚系,另外就是保持咸陽政局的穩定,以便大軍繼續征戰。”蒙恬目露崇拜之色,緩緩說道,“然而,接下來的儲君之爭激化了朝堂矛盾,昭襄王和武安君之間的矛盾因此愈演愈烈。”
  “安國君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但昭襄王擔心楚系外戚卷土重來,有意立嫡長孫公子弘為太子。武安君不愿意介入儲君之爭,誰知局勢越來越緊張,以相國范睢為首的關東外系主動挑起了戰爭,逼得他不得不出面。為了大局,武安君授意公子弘,堅決退出儲君之爭。此舉激怒了昭襄王。昭襄王最擔心的就是楚系外戚卷土重來,如果立安國君為太子,等他百年之后,楚系外戚勢必重新崛起。武安君此舉不但得罪了昭襄王,更得罪了一部分本土老秦人,在關東外系的有意推波助瀾下,終于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的形勢太復雜,各方勢力深處其中,最后都是身不由己,全部被卷進了風暴。武安君被冤殺,司馬梗被罷黜,公子弘被流放,范睢被罷相,而昭襄王在風暴之后,身心俱疲,臨終之際也只能把王位傳給安國君,因為他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蒼頭明白了,楚系外戚與武安君之間并無恩怨,相反,華陽太后還非常感激武安君,之所以阻止莊襄王赦免公子弘的親屬,一則是因為昭襄王駕崩不過兩年多,要顧全老王的臉面,其次是要把當年的恩恩怨怨就此埋藏,如果拿出來必定又是一場風暴,何苦來哉?
  此刻,蒼頭也知道蒙恬之所以說出這段秘密的原因了。
  華陽太后和楚系外戚絕對不愿意看到公子寶鼎的出現。
  公子寶鼎的出現,意味著當年的血腥又要翻出來,朝堂內外、軍政兩屆,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勢必要乘機跳出來大做文章。從舊日淵源來說,華陽太后和楚系外戚不能以怨報德,那等于給了對手攻擊的把柄,所以在形勢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會主動退讓,以矯枉當年的錯誤,還公子弘一個清白,重新評定武安君的功績,解除對白氏和司馬氏的禁錮,讓他們的子弟重回朝堂和軍隊。
  尉繚之所以向秦王獻此計策,正是找到了楚系外戚的軟肋所在。這一招如果擊中了,秦王即使不能馬上扳倒楚系外戚,但絕對能獲得老秦武人的支持,繼而實力大增,可以有效鞏固和集中自己的王權。
  現在寶鼎橫空出世,楚系外戚措手不及,他們的軟肋露出來了,這時候若能給其重重一擊,則形勢必然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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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八章 大秦噩夢
更新時間2010-10-11 14:26:54  字數:3543

 蒙恬的意思很明了,事有可為,試圖以此打動蒼頭。
  蒼頭不上當,相反,他對此事更悲觀。咸陽各方勢力并不是涇渭分明,而是交錯糾纏,尤其老秦人與楚系外戚,因為一代代的姻親關系,其利益糾葛往往錯綜復雜,變數無窮,在沒有確定把握的情況下,這事不但不可為,反而危險萬分。
  “如果左庶長允許的話,我可以把你這番話轉達給公子。”蒼頭很干脆,一推了之。
  蒙恬微笑點頭。蒼頭既然態度堅決,那就多說無益。兩人隨即就護送太子丹去咸陽一事交換了意見,因為蒼頭要隨同返回咸陽,具體事宜也就由他全權負責了。
  蒼頭匆忙返回城內館驛找到寶鼎。
  寶鼎最近癡迷于寫字,天天都在木牘上刻刻劃劃,雖然字是認識了不少,但那字刻得實在是不堪入目,這讓寶鼎十分懷念后世的紙和筆。筆容易做,竹筒卷狼毫即可,這年代就有,但紙就太難做了。寶鼎只知道做紙的原料,有樹皮、麻等,至于怎么做,工藝是什么,他就一無所知了。每每刻字刻得頭暈腦脹的時候,他就自怨自艾,早知自己要穿越,前世為什么不花點時間看看這方面的書,了解一些相關知識?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入鄉隨俗,因陋就簡。
  蒼頭把堆放在席上的木牘推到一邊,又從寶鼎手上奪下刻刀,沒好氣地說道:“你累不累?現在都用筆寫字,有幾個人用刻刀?你倒是樂此不疲,好玩是吧?”
  寶鼎揉了揉酸麻的手指,笑道:“刻字能讓我的心靜下來。”
  “真的?”蒼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真的靜下來了?”
  寶鼎點點頭,神色從容淡定,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笑容。這讓蒼頭想起了初見寶鼎時的情景,當時寶鼎就是這副神情,那笑容看上去很真誠,人畜無害,不過現在蒼頭無論如何也不會上當受騙了。
  “你父親十五年前戰死于長城要隘,當時匈奴入侵,他帶著兩百人堅守要隘一個多月,最后血戰而死。”蒼頭面帶惱色,生氣地問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寶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也沒想到寶鼎的父親公子弘竟然在十五年前就死了,這個消息讓他非常吃驚,“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看到蒼頭頗為惱火,寶鼎直覺認為這事對自己不利。公子弘不在了,自己家與白氏、司馬氏的親疏程度肯定有所不同,在未來自己未必會得到兩家的全力相助。
  “這是好消息。”蒼頭說道,“你父親不在了,當年的謀反一案成為歷史,興國君一脈對咸陽的威脅不再存在,你有機會返回咸陽了。”
  “回咸陽?”寶鼎頓時激動起來,“我真的有機會回咸陽?”
  “本來沒有,但陰差陽錯,你在代城大發神威,刺殺了公子隆和公子恒,一夜之間名震天下,僅以此功,你就可以回咸陽了。”
  寶鼎望著蒼頭,一臉懷疑之色,“之前你可沒說過,騙我吧?”
  “之前你并沒有告訴我你父親不在人世了。”蒼頭面帶慍色,心里頗為氣惱。
  “我父親不在人世,我就可以回咸陽?”
  “如果大王顧念王族之情予以赦免,當然可以。”蒼頭解釋道,“畢竟你是下一代,沒有罪過,不過受株連而已。”
  ‘你從哪聽來的消息?”寶鼎笑道,“難道大王要赦免我?先前你不是說大王為了保密,要掩蓋與我的一切關系嗎?”
  “我剛剛見過蒙恬了。”蒼頭說道,“我聽到一個秘密,武安君因楚系外戚而崛起,武安君事實上屬于楚系。”
  寶鼎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望著蒼頭。武安君是楚系?這怎么可能?
  蒼頭把蒙恬所述詳細說了一遍,“最有力的證據就是鄢郢之戰,當時如果沒有宣太后的堅決支持,武安君在攻破郢城后,肯定不敢焚毀夷陵的楚國宗廟。”
  寶鼎連連點頭。這事歷史上有記載。當年武安君伐楚,水淹鄢城,數日內殺死了幾十萬楚國軍民,此后為了重創楚國,他又在攻破楚都郢城后,為斷絕楚人收復故土的決心,一把火將位于夷陵的楚國先王宗廟燒了個干干凈凈。幾十年后,項羽率楚軍坑殺秦軍降卒,火燒咸陽,其實就是報仇雪恨。鄢郢之戰讓楚人幾乎亡國,從此刻骨仇恨深深烙在楚人心里,世代傳承,甚至在亡國之前更是發出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血淚誓言。
  寶鼎仿佛看到了咸陽那場沖天大火,心中恐懼,遽感寒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不錯,歷史的真相應該就是這樣。當時宣太后與楚系外戚把持朝政,假如沒有他們的鼎力支持,武安君怎敢焚毀楚國宗廟?或許正因為武安君是楚系,所以才與范睢決裂,所以昭襄王才不顧一切如同失去理智一般殺了武安君。
  昭襄王駕崩十七年了,楚系外戚也早已完成崛起,此刻楚系即使沒有替武安君平反的念頭,但照顧一下他的外孫還是可以的,再說自己也立有軍功,赦免自己一家也有足夠理由。
  寶鼎想到這里,驀然記起這些消息都是來自蒙恬。既然秦王政對過去的事一清而楚,知道武安君是楚系中堅力量,那他還試圖給武安君翻案干什么?給自己找不快活?或者這里還藏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蒙恬的話不可全信,但也不是無的放矢。”蒼頭說道,“我家大父也是當年的當事人之一,他當時受到株連被解職,不過不久他又官復原職了。他就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武安君是楚系的事,所以以我的推測,武安君雖經楚系提攜而崛起,但他始終是老秦武人,與楚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至于最后他與昭襄王反目成仇一事,內中肯定牽連到楚系,否則昭襄王斷然不會殺了他,自毀大秦長城。總而言之,這里的疑點太多了,我們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大王要利用你。從目前的形勢分析,我們以不變應萬變為上策。我的建議是,你馬上返回烏氏,靜觀其變,不出意外的話,你很快就會返回威陽。”
  寶鼎整理了一下思緒,也想不明白秦王政的真實意圖,但也不同意蒼頭的建議。那太被動了,如果一味被動,對自己的發展極其不利。代北一事就是個例子,假如不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自己現在絕不會占據主動,并贏得返回咸陽的機會。
  寶鼎略略考慮了一下,問道:“蒙恬還說了什么?”
  “蒙氏欺人太甚,試圖把我拉下水,讓我與他們同生共死。”蒼頭冷笑道,“我個人榮辱算什么?但我背后是郿城‘孟西白’,就算大王當面,我也會一口拒絕。”
  寶鼎吃驚地看著他,你拒絕了大王,你竟然拒絕了大王?你白癡啊?你知道十二年后大秦就要統一了嗎?大王將成為千古第一帝,蒙氏更是大秦炙手可熱的第一權貴,你竟然拒絕了他們的招攬,你真是天下頭號大白癡啊。
  “表兄,你是不是再慎重考慮一下,蒙氏兄弟的背后可是大王啊。”寶鼎正色勸道。
  蒼頭苦澀一笑,“你知道嗎?這個大王是殺老秦人的大王啊。”
  寶鼎更吃驚了,不明白蒼頭為什么竟會說出這種話。
  蒼頭看了他一眼,無奈長嘆,“你還年少,又久在邊疆,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蒼頭也不隱瞞寶鼎,把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的真相說了出來。寶鼎異常震驚,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的背后竟是老秦人與楚系外戚的殊死搏斗,呂不韋和關東外系不過在其中充當了一個急先鋒兼打手的角色。至于秦王政,他既是這兩場風暴的引起者,也是推波助瀾者,但他除了保住自己的王位外,其他則一無所獲,而尤為嚴重的是,他失去了老秦人的支持。
  大秦的王竟然失去大秦人的支持,只能靠蒙氏等關東外系來勉強維持自己的王權,這個事實太令人震驚了。
  歷史上并沒有相關記載,但今天經蒼頭一說,再綜合后世史料仔細一推敲,不難發現此事的可信度非常高。
  后世大秦歷史有件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當山東各路反秦大軍浩浩蕩蕩殺進關中時,關中的老秦人在哪?關中的老秦權貴和黎民百姓為什么沒有自發地組織起來誓死衛國?昔日趙人、魏人、楚人、燕人都在亡國的最后一刻誓死奮戰,相反,最強大的秦國,一代代高唱著“糾糾老秦,共赴國難”的老秦人,竟在亡國的最后一刻選擇了放棄,沒有任何抵抗就獻城投降了,為什么?老秦人為什么放棄了自己的王國?
  如果今日咸陽局勢如蒼頭所述,如果老秦人與王族彼此仇恨,再也沒有信任可言,那大秦帝國在統一十五年后便轟然傾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為什么會這樣?”寶鼎失神問道。
  “因為楚系外戚。”蒼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楚系不亡,大秦永無寧日。”
  “老秦人如果不擁戴自己的大王,大秦又豈能長盛不衰?”寶鼎嘆道。
  “長盛不哀?”蒼頭愴然苦嘆,“長盛不衰的是楚系外威啊。今日大王娶楚國公主,生長子扶蘇,若楚公主立后,公子扶蘇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大秦依舊是楚系外威的天下。”
  寶鼎目瞪口呆,心里連聲驚呼,原來始皇帝終生不立后、始皇帝直到臨終之前都沒有立太子的原因就在這里,是因為楚系外戚,因為楚系外戚的存在導致咸陽政治風暴一個接一個,國不堪重負,即使偉大如始皇帝也是彷徨無策。或許正是因為楚系外戚這個噩夢一直糾纏著始皇帝,才讓他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并最終導改大秦帝國在瞬間轟然傾覆。
  不能這樣結束,千萬不能這樣結束。既然我有幸穿越到了秦國,既然我有幸成為大秦公子,我一定要改變歷史,阻止悲劇的發生。
  如何阻止?從目前形勢來看,最迫切要做兩件事,一是重建大王與老秦人之間的信任,讓老秦人全力支持大王;其次就是讓秦王政聯合老秦人的力量扳倒楚系外戚,清除楚系勢力,徹底斷絕楚系外戚對大秦政局的影響。至于更遠的事,因為蝴蝶翅膀的扇動,寶鼎已經無法依據原有的歷史軌跡推測出它發展的方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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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10:00
第四十九章 初見蒙恬
更新時間2010-10-12 8:54:18  字數:3318

 “未來的事誰能知道?”寶鼎考慮良久,斷然做出了決定,“我要去見蒙恬。”
  “不行。”蒼頭一口拒絕,“我已經把其中的厲害關系說得很清楚了,此刻最佳之策就是靜觀其變,至于咸陽將要發生什么,我們管不到,更沒有實力參予其中。”
  “表兄,事情并沒有你想象得那樣悲觀,大王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君王,將來楚系外戚肯定要被趕出咸陽。”寶鼎勸道,“這里是大秦國,是大秦人的天下,掌控這片天地的還是我們老秦人,難道你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蒼頭狠狠地瞪著寶鼎,徹底無語。他都不知說什么好,該說的都說了,但眼前這位公子畢竟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他哪里知道咸陽權力斗爭的激烈,哪里知道政治風暴的血腥,假如他經歷了成蛟兵變,經歷了嫪毐之亂,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說出這種幼稚可笑的話了。
  寶鼎也是無奈。他知道未來,知道秦王政最后贏了,楚系外戚被趕出了咸陽,但他不知道其中的具體過程,不過從后期始皇帝堅決不立后,不立太子的異常舉措來看,統一后的咸陽同樣斗爭激烈,各方勢力糾纏廝殺,導致始皇帝在這件關系到國祚存亡的大事上犯下了致命的錯誤。如果咸陽政局穩定,一切都在始皇帝的控制之中,他可以從容布局,難道還擔心楚系外戚卷土重來?
  無數的真相被歷史長河所淹沒,寶鼎看不到未來背后所掩藏的秘密,但現在的人,誰都不知道未來將要發生什么,因此寶鼎也是兩眼一抹黑,沒有可以用來定計的依據,所以他無法說服蒼頭,僅僅靠幾句空洞的話,靠未來歷史的結果根本說服不了蒼頭,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馬上攀附上秦王政這顆大樹,舍此以外,再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幫助他在最短時間內迅速崛起了。
  “我必須見到蒙恬。”寶鼎放棄了勸說,打算走自己的路。
  最近一段時間他因為缺乏在這個時代生存的基本技能,因為不了解當前天下形勢和咸陽局勢,不得不依靠蒼頭,而蒼頭也認定他是一個剛剛走出烏氏的懵懂少年,所以不但教授其生存技能,還主動承擔了輔佐重任,只是當他第一次做出決策,一個關系到寶鼎未來發展的決策之時,兩人便產生了分歧,而且分歧很嚴重。
  “我已經說過,你已經引發了咸陽的風暴,現在你只要回到烏氏,不管咸陽的風暴如何猛烈,你只要旁觀即可,而且我可以斷定,你將因此受益,返回咸陽是毋庸置疑的事。”蒼頭極力阻止。
  “你我有不同之處。”寶鼎鄭重說道,“你可以不計個人得失,但你不論任何時候,首要考慮郿城‘孟西白’的利益。我也一樣,我也不計個人得失,但我無論何時何地,我首要考慮我大秦的利益,大秦的利益就是我嬴姓王族的利益。我是大秦王族,嬴姓子孫,為了王國利益,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就如我的父親,雖然含冤發配,但王國需要他的時候,他還是義無反顧,以刑徒之身戰死沙場。”
  蒼頭愣了片刻,吃驚地望著寶鼎。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說出來的話?我沒有聽錯吧?倏然,蒼頭臉色一整,肅然起敬,微微躬身,正色說道:“公子,如果你執意要見蒙恬,我也不攔你,但請你必須記住,你的背后不僅僅有王國大利,還有三姓五氏的小利。你父親至今沉冤未洗,你母系的白氏和司馬氏還在等待著云開霧散的一天,請你在為王國謀大利的時候,切切不要忘了你的親人和家族。”
  寶鼎看到蒼頭說得鄭重,不敢怠慢,急忙做出承諾。
  蒼頭不得不讓步,兩人身份不一樣,考慮問題的立場角度不一樣,一旦寶鼎堅持己見,蒼頭也只有屈從,不過,他已經深深介入其中,風暴已經把他卷了進去,既然寶鼎要追隨大王,緊跟王系,他也無法脫身,這讓他心情沉重,不得不重新考慮對策。
  “你何時離開晉陽?”寶鼎問道。
  “可以找個借口稍稍推遲一兩天。”蒼頭說道,“等你見過蒙恬后,我再走。”
  “你和我一起去見蒙恬,怎么樣?”寶鼎滿懷期待。
  事關重大,做決定容易,真要去做就難了。寶鼎做出決定后,心里就忐忑不安了,倒不是因為自己馬上就要見到仰慕已久的歷史大名人,而是因為自己即將介入到咸陽的權力斗爭之中,要和歷史上的一大群顯赫人物在風暴的漩渦中激烈廝殺,一想到這里他就難以自持,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蒼頭堅決搖頭,“你就當代北的事沒有發生,該怎么做還是怎么做。”
  寶鼎明白蒼頭的意思,當即站起來走到屋外,把暴龍喊到一邊,竊竊私語了幾句。暴龍回屋換了一身胡服,從館驛后門溜了出去。
  =
  晉陽有胡市,規模較大,帳篷林立,人流熙攘。
  寶鼎走在人群中,好奇地東張西望。這是他第二次接觸到先秦時期的市榷。第一次是被押在檻車中穿過代城胡市,結果還沒看幾眼,就被憤怒的趙人用土塊石頭砸得暈頭轉向。
  趙儀抱著他的手臂,小鳥依人一般,一雙眼睛更是看不過來了,目不暇接,時不時就拉著寶鼎鉆進商家的帳篷里,翻翻這個,看看那個,眼花繚亂。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走進胡市,這讓她覺得很新鮮,這里所有的東西對她來說都非常新奇,好多花花綠綠的玩意她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寶鼎比她更是不堪,純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啥都不懂,還啥都喜歡,逮人就問,問得問題更是幼稚可笑,搞得洋相百出,就連趙儀都羞得面紅耳赤,恨不得堵住他那無知到極點的大嘴巴。暴龍一幫人覺得太丟臉,離得他遠遠的,免得被人當作從山里爬出來的土蠻子。
  寶鼎倒是不覺得什么,不恥下問嘛,不知道不懂的就要問,這有什么丟臉的?他的心理年齡二十六了,前世又是搞推銷的,臉皮厚,對人性的認知更是高人一籌,對那些輕蔑的眼光和嘲諷的言辭根本無視,反而樂在其中。他感覺自己就象一個考古工作者,或者一個探險者,站在歷史的高度,以旁觀者的心態,行走在歷史的長河中。一路走下來,收獲巨大,興致更是異常高漲。
  很快,暴龍、斗鈞和蠻屠等人就叫苦不迭了。這對無知的少年男女不但不知疲倦地跑進每一家帳篷,還發瘋似的買了一大堆毫無用處的東西,金錢在他們的眼里似乎就是一堆糞土。好一對敗家子啊,但問題是,這敗得可是暴龍的家底。
  現在寶鼎身無分文,趙儀也是一貧如洗,但寶鼎天生就有購買欲,趙儀對此更是沒有概念,喜歡什么就拿什么,試想一個大秦公子還沒有錢?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錢的事,只管拿。前世寶鼎雖然貧寒,但還是喜歡陪學姐逛逛街,身上有錢就忍不住,總要給她買些什么,典型的月光一族。今世身份變了,心態變了,被壓抑的購買欲突然就爆發了,看到一些在后世人眼里價值無窮的青銅器皿,看到在后世動輒就要數萬甚至有錢都買不到的上等好毛皮……這些好東西在這個年代就不值錢了,他哪里還忍得住,買啊。
  暴龍幾次想勸阻,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算了,你要敗家就敗吧,反正離開烏氏的時候,烏氏倮和老卓文都給了一些錢,足夠用了,再說他們還承諾過,只要事情辦成,那至少有千金以上的賞賜。花來花去都是那兩個老家伙的錢,你愛花就花吧。
  公子和公主花錢如流水,暴龍的一幫兄弟也眼饞了,眼巴巴地看著暴龍。好東西多啊,誰不想買啊?暴龍一咬牙,大手一揮,豪氣干云,想買什么就買,都記到公子帳上,將來回到烏氏找兩個老家伙報帳去。他這話音剛落,那里一幫人就扎進了人堆,沒影了。
  暴龍拼著老命付賬,揮汗如雨啊。突然蠻屠跑來告訴他,公子要買馬。暴龍兩眼一翻,毫不猶豫,抬腿就跑。眾人一看付錢的主兒跑了,那還買什么,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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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龍在胡市里三轉兩轉,跑到了晉水河邊,然后狂奔里許,到了懸甕山。
  懸甕山位于晉陽城西,胡市邊緣,給商賈提供吃喝玩樂之地的社寓就在懸甕山下。
  暴龍帶著眾人走進一家胡商開的胡寓。這胡寓前面是帳篷,后面靠山之處則是一座座茅屋。眾人進了茅屋,寓中管事熱情招待,很快就有幾名容貌皎好的胡女端著馬奶甘醪牛羊肉走了進來。這幫人在大漠上廝混慣了,看到胡女眼睛頓時亮了,嘴里調笑著,手腳更是不老實,但礙著寶鼎和趙儀在當面,不敢太過份。
  暴龍沖著寶鼎使了個眼色,從茅屋后門走了出去。寶鼎心領神會,拉著趙儀跟在后面。
  三個人沿著幽靜小道上了山,大約百十步后,看到林中有座小木亭。一位玄衣大氅者坐于亭上石凳,正悠閑地喝著茶。亭外站著六位甲士,身形屹立,如淵停岳峙,森嚴肅穆之中隱約透出凜冽殺氣。
  趙儀有些害怕,緊緊抓住了寶鼎的手臂。
  暴龍停下腳步,虛手相請,“公子,我們候在這里。”
  寶鼎望著亭中玄衣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拍了拍趙儀的手臂。趙儀松開手,目露關切之色。寶鼎沖著她微微一笑,大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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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10:00
第五十章 巴蜀寡婦清
更新時間2010-10-12 15:25:45  字數:3611

 蒙恬站了起來,轉身望向寶鼎。
  這位少年身體單薄,相貌說不上英俊,但臉上那抹淺淺的笑容卻讓人對其不由自主地產生幾分好感,只是他的眼神過于深沉,眉宇間也有一絲淡淡的憂郁,這使得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比同齡人也更加成熟。
  寶鼎也在打量著他。眼前的蒙恬和他想像中的蒙恬并沒有太大的出入,高大威猛,氣勢凜冽,尚未走近,那股上位者的威嚴就撲面而至。這股氣勢讓寶鼎略感窒息,神情略顯緊張,身體也略略有些僵硬。
  蒙恬微微躬身,頷首為禮。
  眼前這位公子雖是帶罪之身,但他的家世太過顯赫。司馬錯、白起和興國君三位顯貴在大秦國地位尊崇,尤其是司馬錯和白起,就算他們死了,甚至是因罪而死,他們的威名也是久盛不衰,至今大秦人還在緬懷他們,并被他們的驚世功績所震撼。
  一位前王國儲君,兩位戰功卓著的上將軍,三個顯赫家族的血統共同匯聚在這位公子身上,此刻不要說蒙恬,就算大秦任何一位權貴,看到寶鼎也會在不知不覺露出恭敬之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寶鼎站定,微微躬身,也是頷首還了一禮。來到這世界快兩個月了,看到了太多的歷史名人,知道了太多的歷史真相,寶鼎已經逐漸融入到這個時代,再不會像當初一樣,看到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就兩眼冒星星,激動得不知所云了。
  蒙恬虛手相邀。寶鼎穩定了一下情緒,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略作矜持之態,不徐不疾,從容自然地走到小亭上,坐到了蒙恬的對面。
  蒙恬給寶鼎面前的玉杯斟上了茶,“這茶從巴蜀采摘而來,用懸甕山的泉水煮泡,香氣清鮮,透澈心肺,歷久不衰。公子嘗嘗。”
  寶鼎好奇地端起玉杯嗅了一下,果然是芬芳撲鼻。
  巴蜀產茶,據后世考證,至少可追溯到戰國時期。記得明末清初的顧炎武曾經說過,“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飲之事”,認為中國的飲茶,是在秦兼并巴蜀之后才慢慢開始并傳播開來,看來此言不虛。忽然,一個念頭掠過寶鼎的腦海,此時的巴蜀茶業應該形成了一定的規模,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到巴蜀種茶經商,這是個賺錢的好門路。這時,一個熟悉的名字驀然躍入他的腦海:寡婦清,巴蜀巨商。
  大秦歷史上有兩個巨商名留史冊,一個是烏氏倮,一個是寡婦清。這兩位巨商在大秦統一過程中做出了難以估量的貢獻,秦始皇因此厚加賞賜,并筑女懷清臺以記寡婦清之功,而烏氏倮則爵同君侯,尊貴無比。
  現今自己與烏氏倮的關系非同尋常,自己亠家發配邊疆,肯定受到了烏氏倮的盡心照撫,此中恩情恐怕一輩子難以報答。既然烏氏倮已經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那神秘的巴蜀巨商寡婦清呢?她的命運會否與自己發生交集?
  想到這里,寶鼎實在按捺不住,佯裝無意地問了一句,“這茶是否來自巴蜀巨賈之家?”
  蒙恬面露笑容,緩緩坐下,“這茶的確來自巴蜀。公子在烏氏嘗過?”
  寶鼎故作高深地淡然一笑,“她家不是賣丹砂嗎?現在改賣茶了?”
  “他家賣丹砂,也賣茶,但主要是賣天下利兵之首,強弩。”蒙恬手握玉杯,傲然說道,“我大秦北有烏氏駿馬,南有琴氏強弩,我關西悍勇正是籍此兩種神兵利器才能橫掃山東諸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寶鼎一愣,心里頓時掀起一股波瀾。寡婦清姓琴?她真的叫琴清?黃易大師隨便寫了個姓氏竟然就蒙對了?旋即再一想,不對不對,這個琴氏應該是寡婦清的夫家姓氏,巴蜀巨賈應該是琴家,家主是寡婦清。
  后世人雖然不知寡婦清姓氏,但一致認為寡婦清是以丹砂致富。始皇帝統一天下后,方士興起,煉丹盛行,丹砂的需求量劇增,故其得以積累巨富。現在聽蒙恬話里的意思,這寡婦清根本就不是以丹砂致富,而是以制弩發家。
  其實仔細想一想,后世的推敲也確實值得商榷。戰國巨賈,首推楚國猗頓氏、魏國白氏、齊國田氏、趙國卓氏和秦國烏氏,這些巨賈有的是傳承世家,如楚猗頓氏,魏國白氏;有的是世代權貴,集官商于一家,齊國田氏便是如此;有的是白手起家,歷經數代創業而巨富,如趙國卓氏;有的則是后起之秀,異軍突起,橫空出世,如秦國烏氏。至于呂不韋之流,不過是地方大賈,無論是傳承還是財富、還是對所在國的影響力,都無法與巨賈相比。這些巨賈之所以富可敵國,都是因為借助各國王室特權,經營鹽鐵兵馬等關系到國之存亡的利器而積聚了驚人財富。(兵,特指武器。)
  巴蜀琴家若僅靠丹砂無論如何成不了巨賈,寡婦清如果對大秦國沒有特殊貢獻,始皇帝也不可能封其為貞婦,甚至邀其住皇宮,禮同王侯,其死后,始皇帝還下令在其葬地筑“女懷清臺”以為記念,這是何等恩寵?尤其對一個商賈,一個營商的家族來說,此等恩寵甚至超過了戰功卓著的公卿大臣。
  如今經蒙恬一說,寶鼎不僅恍然大悟。弩,兵之王者,寡婦清一族靠賣弩贏利,成天下巨賈,而秦國則以強弓勁駑橫掃天下,如此始皇帝筑“女懷清臺”以記其功,便可得到合理解釋了。
  寶鼎輕啜一口香茗,頓時口齒留香,而心里則是感慨萬分。琴氏勁駑,大秦的強弓勁駑啊,如果沒有這些強兵利器,大秦拿什么統一天下?
  “巴蜀本為楚地,琴氏本為楚人。琴氏先祖創制了勁弩,其子孫后代遂以制弩為業,傳世三百余年。今有十二石蹶張唐弩,就是由其家族大匠琴唐所創,一出世便震動天下,有天下首兵之譽,楚軍兵甲之利因此雄居六國。”蒙恬繼續說道,“自你外曾祖父上將軍司馬錯率軍千里躍進,一舉平蜀后,巴蜀便并入我大秦版圖,琴氏一族和天下首兵就此為我大秦所有。幾十年來,琴氏為大秦制駑無數,其子弟更是遍布我大秦軍械坊。我大秦有今日之強盛,琴氏可謂居功至偉。”
  “善!”寶鼎贊嘆道。大秦北有烏氏駿馬,南有琴氏勁駑,武力之強勁,當然會凌駕于山東六國之上,統一已是大勢所趨,豈是人力所能抵抗?自己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但可惜的是,誰能料到這個好時代僅僅維持了十五年,不過曇花一現而已。
  想到咸陽的沖天大火,想到項羽在沖天大火中砍盡大秦贏姓王族的頭顱,寶鼎的心就陣陣顫粟,雙目內更是流露出無盡的悲傷。
  蒙恬偶一抬頭,正好看到寶鼎眼內的悲傷,一時心弦震顫,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他想到了當年那場大風暴。當時他剛剛出世,長大后零零碎碎地聽到一些議論,回家問父親,問祖父,得到的都是沉默、悲傷和嘆息,直到祖父戰死疆場,父親被破格提撥為假上將軍,咸陽局勢緊張,父親才把當年的那場大風暴告訴了自己和弟弟蒙毅。
  武安君不論是鏖戰沙場還是撥劍自刎,都是那樣的轟轟烈烈,讓天下為之震撼,讓天下為之顫抖。如今大王要為武安君翻案了,但白氏、司馬氏的后代沒有杰出之士,難以承擔重任,只有把希望寄托于興國君一脈。眼前這個少年瘦弱的肩膀上竟然承擔了振興三族的重任,不堪重負啊。其實他還不知道自己肩負的重任遠遠不止這些,大王對其同樣寄予了厚望,甚至把扳倒楚系外戚的部分希望也寄托在他的身上。
  國尉尉繚的計策早在呂不豐罷相之后就出臺了。專門執掌王族事務的駟車庶長贏皓曾受大王委托,秘赴烏氏探查,結果令人大失所望。贏皓說寶鼎是個癡兒,斷然否決了此議。大王不相信,他懷疑寶鼎癡兒是假,白氏和司馬氏不愿卷入咸陽風暴是真,所以故意設計欺騙老贏皓,于是他密令尉繚調派黑冰徹查,并召烏氏倮進京詢問。烏氏倮害怕,不敢說實話,吞吞吐吐含糊不清。正好此刻呂不韋的死訊傳進咸陽,大王勃然大怒,對楚系外戚的猖狂再也無法容忍,當即決定實施此策。
  這時黑冰探查的結果出來了,寶鼎的確是個癡兒,但尉繚不敢據實奏報,擔心激怒大王,于是虛晃一招,以此事重大為由,叫自己當面查驗,如寶鼎可當大任,遂堅決施策,反之,則放棄。這就是寶鼎走出烏氏的原因。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寶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然在代北刺死了公子隆和公子恒,一夜之間名震天下。寶鼎聲名大噪,咸陽馬上就會驗名正身,寶鼎的身份一旦大白于天下,大王的計策就不得不修改,不得不與楚系外戚正面交鋒,最后誰勝誰敗,誰是最后的贏家,都不得而知,很可能就和呂不韋的事一樣,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最后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白忙一場。
  其實代北的事傳到咸陽后,大王怒不可遏,懷疑此事被人泄漏,因為按咸陽的推斷,寶鼎一次刺殺兩位當世權要,而且還逃過了追殺,匪夷所思,事實上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一股強悍力量暗中相助。但大王很快冷靜下來,決定放棄,也不允許自己再與寶鼎見面。他只想率先查知真相,以便掩蓋所有痕跡。誰知蒼頭竟然一口拒絕了,沒留有任何余地。
  就在自己打算急報咸陽的時候,寶鼎卻派人來了,要見自己。自己猶豫了一晚上,擔心此事已給楚系獲悉,寶鼎已給楚系收買,今日的見面不過是個陷阱,但最終還是決定冒險見一面。寶鼎身上有太多秘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他決意要揭開罩在寶鼎身上的神秘外衣,以便看清這個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不平凡的刑徒公子。
  =
  注釋:
  駟車庶長:秦二十等爵第十七等,專門執掌王族事務。
  =
  地理說明。
  關東、關西;
  此關為函谷關。先秦歷史中,關東泛指山東諸國,關西則獨指西秦。
  山東:
  在中國古代歷史上,山東泛指太行山以東的黃河南北流域,包括中原、河北和山東半島。
  大河:
  在秦漢歷史中,河統指黃河。其它水系一般不會以“河”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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