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連載中)

 
rufh1234 2010-10-27 09:53: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9 26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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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徐夫人劍
更新時間2010-9-19 17:47:49  字數:3668

 暴龍奉卓家少主之命,給大府送來兩車陳年甘醪酒、兩車山珍海味,還有一車待宰的麋鹿等野畜,另外還帶來幾名大庖和十幾個給大庖做下手的家奴。一行人在府門處經過旅賁衛的盤查后,由大府監食管事領著向西苑走去。
  迎面走來一隊旅賁衛,六個布衣少年裹挾其中,看上去有些古怪。這引起了暴龍的好奇,凝神看了幾眼,隨即發現了黑衣長歌,接著他看到了寶鼎,一時間駭然色變,差點驚呼出聲。恰好就在這時,寶鼎也發現了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暴龍急速轉頭,主動找身邊的監食管事搭訕,而寶鼎則急忙低頭,霎那間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兩支隊伍擦肩而過。黑衣正湊在寶鼎耳邊說話,沒有注意到寶鼎臉上表情的變化,而寶鼎的心里卻在這一刻掀起了滔天波瀾。
  無疑,暴龍是這副軀體前主人的熟人,十有八九是黑冰臺藏匿在代北的秘兵。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暴龍和今天的刺殺行動有什么關系?寶鼎瞬間做了多種假設,但無一肯定,他對黑冰一無所知,自然想不明白,隨即也就不想了,免得被黑衣發現異常。現在自己在明處,動彈不得,而暴龍則在暗處,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可能會想盡辦法接近自己,如此就有了逃命的機會。
  暴龍扭頭望著逐漸遠去的旅賁衛和夾在其中的寶鼎,驚駭之余也是萬般疑惑。他在這里干什么?他怎么會出現在公子恒的府上?
  “快走吧。”監食管事拉了他一把,“今天這里戒備森嚴,到處都是旅賁衛,聽說還有黑衣,你要小心一點,管好你的人,叫他們不要到處亂跑。”
  暴龍連聲答應,試探著問道,“那幾個布衣少年是什么身份?看上去旅賁衛在保護他們。”
  監食管事和暴龍認識好幾年了,因為卓家和公子恒往來密切,暴龍經常會給大府送一些美酒野味,所以一來二往兩人也就熟了。監食管事也不隱瞞暴龍,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那幾個少年專門給大堂遞送菜肴,估計是黑衣。”
  暴龍愈發疑惑,心里更是忐忑不安,隱約感覺什么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監食管事閑扯著,思緒卻一片混亂,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寶鼎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變了,變得生動而靈秀,這是不可能的事,這不是寶鼎的眼睛。寶鼎是個癡兒,智力低下,除了一身神力,劍技超群外,基本上就是個廢人,不過他性格溫順,心地善良,樂于助人,在烏氏牧場上,只要認識他的人都很喜歡他。暴龍記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少兒才擁有的眼睛,稚嫩、單純、天真,帶著一絲淺淺的善意笑容,在笑容的背后卻是令人惋惜的呆滯和木吶。
  如果說匆匆一瞥,沒有看真切,或者看花了,那么在兩人眼神相撞的霎那,寶鼎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和機智又作何解釋?癡兒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即使不大喊大叫,臉上的表情也會把他的心思暴露無疑,但剛才那一幕非常清楚,寶鼎在瞬間就恢復了冷靜,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寶鼎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神奇的事?
  暴龍心神不定,考慮良久,隨即決定用盡一切辦法接近寶鼎,而要接近寶鼎,最快捷的辦法就是緊緊跟在這位監食管事的后面。今天筵席上的美酒菜肴都歸監食管事負責,寶鼎和那幾個少年負責最后一道工續,把酒菜端進大堂,放到貴客們的食案上,所以這兩人肯定會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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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日西下的時候,大將軍李牧到了。
  大府上下更加忙碌。監食管事忙得團團亂轉,不用暴龍張嘴,他就毫不客氣地使喚上了。暴龍東跑西奔,很快一身大汗,倒不是累的,而是急的。距離黃昏的時間越來越短,一旦寶鼎進入大堂,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和寶鼎碰頭了。
  太陽逐漸落下,日入時分,府外車馬轔轔,燕國使團到了。
  公子恒、李牧雙雙迎出府外,一時間鼓號齊鳴,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黑衣匆匆進了東院,吩咐這隊旅賁衛和幾個布衣少年馬上進食,今晚的盛筵馬上就要開始了。交待幾句后,他轉身又走了。
  一個旅賁佰長(百夫長)匆匆趕到西苑,找到監食管事,傳達了黑衣長歌的命令。監食管事分身無術,當即叫來暴龍,請他帶著幾名仆從,準備一些酒菜送到東院去。
  到了東院,暴龍指揮幾個仆從把酒菜搬進屋內,偶一抬頭,正好看到站在門邊的寶鼎。暴龍大喜,當即抱起一個食盒大步沖上石階,突然一個滑腳,連滾帶爬,一頭栽倒在門檻上,手里的食盒更是騰空飛起,重重砸進屋內,“撲嗵”一下四分五裂。
  屋內幾個旅賁衛突遭“襲擊”,躲閃不及,湯汁菜肴濺了一身,氣得破口大罵,堂屋內外頓時陷入混亂。
  寶鼎眼明手快,俯身就去攙扶暴龍。
  “你怎么在這?”暴龍一邊搖搖晃晃地掙扎著,一邊急促問道。
  “黑衣逼我殺人。”寶鼎知道時間有限,早在心里準備好了措辭,“徐夫人劍,烈日秋霜。”
  暴龍沒有聽明白,再想問也來不及了,幾個旅賁衛一擁而上,當即把暴龍抓進了屋子。有個脾氣暴躁的衛士掄起拳頭就要打。暴龍右手急擋,左手從懷里掏出一把刀幣遞了過去,嘴里更是連聲賠罪。
  旅賁衛也不敢過份,今天畢竟非同往日,拿了錢也就算了,叫暴龍趕快派人再送酒菜。暴龍一邊答應著,一邊躬身后退,忽然一腳踩到碎裂的食盒上。暴龍驚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仰身栽倒。旅賁衛哄堂大笑。
  寶鼎再度俯身攙扶,嘴里急切問道,“怎么逃?”
  “通天閣。”暴龍還待說話,卻見旅賁佰長從屋外走進來,用力推開寶鼎,沖著他冷叱道,“滾。”
  暴龍再無機會,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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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暮,大府內外,燈火輝煌。
  大府外面有車馬場,左為貴客車駕停放之處,右側則是停放運貨輜車之處。現在府外車馬太多,各式軺車、辒車、輜車、蓬車和駿馬、犍牛塞滿了車馬場,加上李牧的旅賁衛,燕國使團的虎騎劍士,韓國張良的隨行鐵衛,整個車馬場可謂人山車海。
  暴龍的身影出現在府門右側的輜車之中,他左右看看,身形驟然加快,三彎兩繞,悄然隱入一輛黑蓬車。
  蒼頭穿著一套燕國虎騎劍士的衣甲,正坐在蓬車里面養精蓄銳。看到暴龍出現,他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笑著問道:“里面的情況怎么樣?”
  “我見到寶鼎了。”暴龍的聲音有些干澀,透漏他此刻心里的緊張和惶恐。剛才他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寶鼎那句話的意思,這讓他焦慮不安,而尤其讓他不安的是,寶鼎突如其來的變化。一個癡兒怎么突然正常了?就算他正常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這種形勢下還能保持冷靜,這未免太過詭異了。
  “真的?”蒼頭吃了一驚,猛地坐直了身軀,“他在這里?”
  暴龍把自己見到寶鼎的前后經過和心里的疑惑、不安統統說了出來。
  “你確定他正常?”蒼頭一臉震驚。如果對面坐著的不是和自己交往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他絕不會相信這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一個癡兒,如假包換的癡兒,突然就正常了,而正常的時間恰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這里面絕對有問題。
  蒼頭的心“砰砰”亂跳,但此時箭已上弦,人也全部就位,沒有改變的可能,是死是活都要賭一把。
  “不要擔心,寶鼎的身份沒有問題。”蒼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或許,他也是黑冰臺的人,假扮癡兒來代北另有使命。”
  “不可能。”暴龍搖手道,“我在烏氏待了幾天,我清楚他的狀況。”
  “他的身份有沒有問題?”蒼頭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絕對沒有問題。”
  “那你擔心什么?”蒼頭說道,“當務之急是接走太子丹,其它的事暫時放下,以后再說。”
  暴龍咬咬牙,無奈地嘆口氣,強行把心里的不安壓了下去。
  “太子丹到了?”
  “你看……”蒼頭把蓬車簾布掀起一角,指著車馬場的另一邊說道,“那輛辒車看到了嗎?太子丹就在里面。”
  暴龍看到辒車外密密麻麻地站著幾十個虎騎劍士,而在這群劍士外面,也就是府門四周,則站著近百名旅賁衛,這讓他心里的不安再度翻涌,臉上更是露出了慌亂之色,“蒼頭,寶鼎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黑衣逼著他殺誰?徐夫人劍,烈日秋霜又是什么意思?”
  蒼頭搖頭,他也不清楚。不過黑衣要殺的人倒是好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公子隆。殺掉公子隆,燕國國內就亂了,燕王喜即使要攻打趙國,考慮到國相被刺,朝政不穩,他也要拖延一段時間,這就給李牧南下作戰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驀然,蒼頭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知道了,我知道前天晚上五更巷的大火是誰放的了。”
  “誰?”
  “黑衣。”蒼頭眉頭緊皺,眼里掠過一絲恐慌,“是黑衣干的,目的就是要嫁禍黑冰,讓秦國來背這個黑鍋。”
  “那這里豈不是一個陷阱?”暴龍馬上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我的預感沒有錯,黑衣知道太子丹到了代北。”蒼頭想到這件事的可怕后果,說話聲音都變了,“一旦讓黑衣抓到太子丹,李牧手里有了人質,就算燕王喜懷疑公子隆的死和李牧有關,他也不敢發兵南下了。”
  “怎么辦?現在怎么辦?”暴龍急切問道。
  “快,馬上找到宗越,先把太子丹轉移出去。”
  “寶鼎呢?寶鼎怎么辦?”
  暴龍最上心的就是這件事了。如果沒把太子丹安全護送到太原,最多算是行動失敗,蒼頭受罰而已,但寶鼎如果死了,他就沒辦法交待了,搞得不好自己這條小命就此玩完。
  “生死由天吧。”蒼頭哪里還顧得上寶鼎?能把太子丹搶到手就算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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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辒車是一種特制的寬大車輛,人在其中可坐可臥,車廂的弧形頂蓋有可閉可闔的天窗,左右兩邊有窗牖,外罩粗麻布車衣。垂衣閉窗則溫,去衣開窗則涼,所以又叫辒涼車。始皇帝巡游天下,每次就是乘坐辒車。后來他在沙丘死于酷暑,尸體就是用辒車運回咸陽的,此后辒車漸漸演變成了喪車,也叫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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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一章 殺人的沖動
更新時間2010-9-20 17:23:58  字數:4279

 暮食時分,盛大的筵席拉開序幕。
  大堂又大又高,裝飾豪華。正中有東南西北四席。四席之后,各有古樸屏風,屏風后有八重帷幕。第一重帷幕后面是各方主要隨從掾史,再之后是各方護衛,再次之是樂師女伶,最后一重則靠近窗牖(you),站著一排奴仆女婢。
  寶鼎現在就處在大堂南面第四重帷幕后面,神情興奮,睜大一雙眼睛四處張望。
  這里的一切對他來說既陌生又新奇,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穿越后數天就有幸參加這樣一場盛大的古代宴會。這場宴會帶給他的不僅僅是感官上的新鮮刺激,更多的則是對古代禮儀風俗的一次全面認知,而這次認知不但會讓他大開眼界,更讓他獲得了在古代生存下去的寶貴經驗,同時也給他帶來了自信和勇氣。
  大堂里賓主還沒有落坐,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或互訴情誼,或介紹掾屬,或胡聊海侃,言笑甚歡。
  各方隨從掾吏大部分已經落坐。這次筵席規格高,他們沒有資格上席,但談判很可能就在筵席上重新開始,所以他們必須陪同,坐在帷幕后面隨時提供意見并做好記錄。各方護衛們也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一個個全神戒備,唯恐出現意外。至于樂師女伶、奴仆侍婢早已就位,隨時可以奏曲吟唱,可以為大堂里的客人提供周到熱情的服務。
  荊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寶鼎的身后,“緊張嗎?”
  寶鼎點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確緊張,緊張得甚至忘記了自己即將面臨的死亡。雖然說他不愿意死,不愿意離開這個嶄新的世界,但愿望一般都是美好的,事實卻是殘酷的,他并沒有把握逃脫死亡的追殺。想起來他還要感謝老天的眷顧,如果自己的靈魂沒有附體于一個武技高超的黑冰武士身上,自己的命運或許更加不堪,或許比前世混得更慘,一輩子都要做牛做馬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次刺殺過后,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枉重生一次,好歹在歷史的長河里濺起了一小點浪花,短暫的生命也因此有了不同凡響的意義,如同曇花一般,在死前酣暢怒放,把一縷幽香留在人間,又如劃空而逝的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留下一抹璀璨。
  寶鼎轉頭看了看荊軻,腦海里浮現出那流傳了兩千多年的千古傳奇,突然深切感受到了荊軻刺秦的輝煌意義。荊軻的傳奇不在于太史公的頌唱,而在于弱者對強權的挑戰和反抗,那才是最令人心動最令人震撼的東西,足以傳唱千古的一瞬間的吶喊和爆發。
  寶鼎臉上露出一絲真誠的笑容,他望著荊軻,想把他這張臉深深烙印在記憶里。他非常感謝荊軻,荊軻救了他的命,荊軻給他療傷,陪他練劍,教他武技,教他穿衣束發,昨天還教他禮儀,糾正他言行舉止上的錯誤。荊軻就象一位和善的兄長,給了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不管荊軻出于何種目的,在寶鼎的前世今生里,還從來沒有遇到像荊軻這樣關心他的朋友。
  荊軻從寶鼎的眼睛里讀到了那份深深的感激,他的心微微顫栗,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荊軻猶豫了片刻,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寶鼎的手臂,然后轉身向帷幕西側走去。寶鼎心領神會,跟在他的后面。四周旅賁衛知道荊軻的身手,這個西秦小賊在他面前變不出什么花樣,所以任其跟在荊軻后面,沒有出言阻止。
  荊軻在帷幕邊緣站住,從這里可以清晰看到大堂正中的場境。此刻權貴們正在客氣地禮讓就坐,幾位身份較高的隨從正在退入帷幕。寶鼎只認識李牧一個,其它都不認識。
  “北坐是正賓席位,那位佩劍老者是燕國相國公子隆。”荊軻低聲說道,“東坐是主人席,上首老者是平原君之子、趙國前司空公子恒;下首是大將軍。西坐是副賓席位,上首是燕國太傅鞠武,下首是韓國國相張平之子張良,本次合縱就是由他發起推動;南坐是陪席,陪同諸賓有代北郡郡守……”
  荊軻沒有回頭,他沒有看到寶鼎此刻驚喜的表情,更不知道寶鼎的目光現在就緊緊盯在張良的身上,對他后面的介紹根本就是充耳不聞。
  張良?他就是張良張子房?寶鼎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情緒更是激動,但相比初見李牧、荊軻之時,這份激動要減淡許多。他穿越到了戰國,只要能活下去,將來見到的歷史名人數不勝數,所以心理上的承受能力正在日漸增加。只是他無論如何想不到,竟然會在此刻看到張良。
  張良為合縱而來,難道他是縱橫家?寶鼎很快平靜下來,暗自琢磨了一下,隨即估猜到張良合縱的目的。雖然張良想保住韓國,但形勢不由人,即使趙國在未來一段時間連戰連捷,西秦也沒有耐心繼續讓韓國存在下去。旋即,寶鼎根據當前形勢迅速分析了一下,馬上想到了李牧要刺殺的對象,正是那位坐在正賓席位上的燕國國相公子隆。
  李牧的膽子真是大破天了,這種事他也敢干。寶鼎驚駭之余,也知道自己的作用了,就是充當李牧嫁禍黑冰的工具,只是讓他疑惑不解的是,歷史上并沒有發生這一幕,更沒有關于燕國國相被刺代北的記載。難道自己穿越過來后,翅膀剛剛開始扇動,蝴蝶效應就全面爆發了?
  “南坐通庭院,北坐連大室,大室之后則是內庭,內庭之后是北苑,北苑有通天閣。”荊軻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再加上堂內噪雜,寶鼎不得不湊近身軀,側耳聆聽,忽然聽到“通天閣”三個字,心跳驟然加劇,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從通天閣北望,五百步之外就是西城墻。過了西城墻就是胡市,過了胡市就是祈夷水,然后就是連綿高山。”
  寶鼎知道荊軻的意思,感激涕零,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暗暗發誓,如果這次能逃出天生,一定要報答荊軻。既然蝴蝶的翅膀已經扇動,他就絕不讓荊軻重演那一場毫無意義的悲劇。
  “筵席上不要出錯,禮節上更不要有絲毫閃失,否則一不錯步步錯,一點機會都沒有。”
  荊軻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你已經死過一次,上天會眷顧你。”說完這話,荊軻轉身就走,迅速消失在東席背后的帷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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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銅罄敲響,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大堂回蕩,數息之內,大堂便安靜下來。
  公子恒即席說了一番歡迎辭,洋洋灑灑,抑揚頓挫,可惜寶鼎一句聽不懂。
  他在語言交流上有明顯障礙,當時各國的度量衡計算單位、文字字體、地方方言和其它等等都不盡相同,中原方言、北方方言、關西方言、荊楚方言、吳越方言完全不一樣,能夠掌握多種方言的一般都是游歷天下的士、武或者商賈。寶鼎前世是北方人,大學在南方念的,畢業后在江淮謀生,雖然也懂一些地方方言,但時間相差兩千多年,同一個地方的方言經過一代代的演變,早已面目全非,他聽不懂純屬正常。寶鼎重生后接觸的人基本上出自中原,所以早期的交流大致沒問題。
  另外一個障礙就是他沒有古文底子。寶鼎前世學的是理科,建筑機械專業,對中文并不擅長,對古文詩的認知也就停留在高中水平。先秦時期的古文尤其難懂,對他來說基本上就是一竅不通。如今公子恒滔滔不絕的一番文乎文乎的長篇大論,聽在寶鼎的耳中就如天書。
  公子隆隨即致了答謝辭。接下來又是一番繁文縟節,雙方禮來辭往,搞得不亦樂乎。
  寶鼎一頭霧水,聽不懂,看不懂,不過他知道這就是先秦時期的禮儀,是中國禮儀文化的源頭,博大精深,如果有機會活下來,他倒想好好研究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雙方禮畢,然后樂舞開始,要上美酒佳肴了,但這一塊的禮節更多,何時上茶,何時上酒,何時上菜,何時用凈水,上什么酒,上什么菜,不同的酒用不同的器具有不同的喝法,不同的菜用不同的食具有不同的吃法,哪些酒菜要佐以樂舞,用什么樂舞……林林總總,瑣碎不堪。
  昨天荊軻教授寶鼎的時候,非常耐心,不厭其煩地反復說教。寶鼎卻是頭大如斗,心里把古代文士罵了個狗血淋頭,要這么多禮儀干什么?這不是閑得蛋痛,純粹折磨人嘛。罵歸罵,學還得學,雖然是臨時抱佛腳,臨陣磨槍,但這關系到自家的性命,不用心不行。
  很快樂舞結束,大堂再度安靜下來。這時大堂內至少聚集了一百多人,突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氣氛顯得很壓抑。
  第一輪是上凈手水,寶鼎和另外五個少年端著銅盆依次走進。緊張是在所難免,六個少年都非常緊張,畢竟坐在席上的六個人都是當世顯赫權貴,一輩子都難見到一個,今天卻一次性見到六個。六位權貴雖然笑容滿面,但上位者所擁有的生殺予奪的大權給他們增添了威嚴的氣勢,這股氣勢貫注全身,無時無處不在,舉手投足之間更是形如實質,令人震駭。
  寶鼎跪坐侍奉,神情緊張,面色惶恐,但心里卻十分憤懣。他在前世二十六年里何曾給人下跪過?何曾服侍過人?就連親身父母都沒有跪過啊。做推銷的時候雖然也在酒席上奴顏卑膝、阿諛奉承,但好歹大家坐在一張桌子上,表面上還是平等的,還是有尊嚴的,只不過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惡心人而已。
  憤懣終究是幼稚的,每個時代有它自己的禮節,禮不可廢禮不可違,否則就沒辦法做人了,再說這點委屈相比性命而言,不值一哂。
  寶鼎極力穩定心神,集中注意力做事。正如荊軻所說,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了有悖禮節的事,以他現在的卑賤身份,估計拉出去就被砍頭,一點緩沖余地都沒有。現在就受點委屈吧,反正過不了幾年,秦國就要橫掃六國統一天下了,到那時候,老子再找你們算帳,連本帶利一把奪回來。
  寶鼎惡狠狠地詛咒著,小雞肚腸地安慰著自己,不過臉上的表情、手上的動作卻是愈發得恭敬小心。他做推銷的時候早把這種口是心非的本事練得嫻熟,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心也不是一般的毒狠。
  端下凈手水,接下來上茶,上茶點……六個人在席間川流不息,忙碌不停,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更不要說胡思亂想了。
  香茗不過小啜一口,漱漱嘴而已;茶點不過聞聞香,嘗都不嘗;甘醪(lao)淺啜即止,佳肴更是動動箸子(筷子)做做樣子而已;然后撤下,再上……周而復始,沒完沒了。
  寶鼎一直認為前世的應酬酒席純粹就是浪費,現在他才知道,古人的這種奢華宴會才是真正的浪費。想想這個時代,一畝田才產多少谷物?有多少布衣黎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萬惡的舊社會啊,這個社會的特權階層和前世的特權階層比起來,還是有相當的差距,最起碼前世特權階層的人不敢這樣公開的肆無忌憚的顯擺他們他的特權,而這個時代的特權階層就是擁有明明白白完整徹底的不可剝奪的不可抗拒的特權。一句話,老子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有朝一日,我也要成為這個特權階層的一員。寶鼎的情緒又亂了,羨慕、嫉妒、憤怒……各種各樣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讓他突然有了一股強烈的殺人沖動。
  這種沖動藏在他的靈魂深處。,前世流血流汗卻一無所有的時候,這種沖動尤為明顯,他甚至幻想著做個殺手,拿把槍走遍全國各地,殺掉所有的貪官污吏土豪惡霸,還給百姓一個朗朗乾坤。重生后他的處境更加不堪,現在又面臨死地,又看到一張張令他憎惡到骨子里的權貴,他那股殺人的沖動終于不可遏止的爆發了。
  老子要殺掉你們,殺掉你們所有的人,到了陰間地獄,老子看你們還怎么奴役百姓、欺凌弱小?看你們還怎么喝百姓的血、吃百姓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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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戰國時代每日的記時,正由十二時制變為十六時制,見于云夢睡虎地秦簡。到戰國末年流行十六時制,次序為平旦、晨、日出、夙食、日中、日西中、日西下、日來入、日入、昏、暮食、夜暮、夜未中、夜中、夜過中、雞鳴,見于甘肅天水縣放馬灘秦墓出土秦簡《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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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二章 出事了
更新時間2010-9-21 18:14:10  字數:3302

 宗越一直惦記著太子丹的事,按照他和蒼頭的約定,筵席開始不久,雙方就要進行交接。因為在這之前沒有找到蒼頭,他的心里頗為忐忑,唯恐出事。
  看到酒過三巡,樂舞也逐漸進入高潮,宗越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于是悄然走出大堂,向府門外面走去。
  慢慢走過庭院主道,繞過水池,宗越看到大府的監食管事指揮一隊仆役抬著六個銅鼎走了過來。銅鼎兩尺高,下部是炭爐,炭薪正在燃燒,火苗隨風抖動,薄煙清揚;上部是湯池,水霧裊裊,濃郁的香氣四溢而出。
  宗越不知道這湯羹叫什么名字,但僅從這誘人的香氣就能估猜出來,這是一道美味。宗越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頗有興趣地看著銅鼎。監食管事沖著他微笑點頭,兩人擦肩而過,然后他就看到了跟在管事后面的暴龍。
  暴龍早就急得火燒火燎了,但他沒辦法進大堂,找不到宗越,只有干著急的份。這時突然見到宗越出現,心花怒放,乘著和宗越擦肩而過的機會,低聲說道:“蒼頭在車馬場,出事了,快去快去……”
  宗越聽到“出事了”三個字,一顆心頓時拎了起來,連暴龍的長相都顧不上細看,甩開大步急赴車馬場。他不疑有假,這時候敢于主動接近他并說出蒼頭名字的人,也只有黑冰了。
  出了府門,宗越的身形更快。辒(wen)車左右的虎騎劍士看到宗越急步而來,略感詫異,這時候宗越應該在大堂里保護相國,怎么突然出來了?
  兩個劍士迎了上去。宗越走近他們,急切問道:“可有異常?”
  “沒有。”其中一個劍士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一切正常。”
  “車呢?”宗越追問道。
  “正常。”另一個劍士回道,“沒有任何人接近辒車五步之內。”
  他們不知道這趟出使竟然帶著太子丹,更不知道現在坐在車上的人就是太子丹。
  宗越心里稍安,舉目四顧,尋找蒼頭的身影。這時一個虎騎劍士從辒車附近的黑暗里走了出來,宗越只一瞥,便認了出來,此人正是蒼頭。辒車旁邊的虎騎劍士突然看到一個衣著打扮和虎騎劍士一模一樣的人出現,立時警覺起來,有人張嘴就想質問,卻見宗越指著那人叫了一嗓子,“你過來,快點。”
  蒼頭匆忙走到宗越身邊。宗越和他交換了一下眼色,后者微微頷首,但眼神凌厲,顯然事情出現了變故。
  “注意防備,不許任何人接近我們十步之內。”宗越一邊拉著蒼頭走向辒車,一邊對周圍的劍士們大聲吩咐。其實今夜各方都有部署,各方的衛士們都接到了命令,各守一塊,嚴禁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接近對方,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沖突。
  兩人走到車邊停下。宗越示意周圍的劍士們稍稍遠離一點。這些劍士們看到宗越的態度,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沒有危險,極有可能是宗越預先安排到代北打探消息的秘兵。
  “出了什么事?”宗越壓低嗓門問道。
  “李牧要刺殺你們的相國。”蒼頭焦急說道,“快,馬上轉移太子,遲恐生變。”
  “哪來的消息?”宗越吃了一驚,急忙問道。
  “徐夫人劍,烈日秋霜。”蒼頭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宗越的臉色當即就變了。公子隆的佩劍就是徐夫人所鑄,劍名烈日秋霜,這個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由此可以推及蒼頭得到的消息十分可信。
  “那是我們相國的佩劍。”宗越說到這里,眼神驟然凜冽,冷森森地說道,“李牧他敢刺殺我們相國?”
  “如果他抓住了太子,又把刺殺的罪責推給我們黑冰,你說他敢不敢殺?”
  宗越是公子隆的親信,對當前形勢一清二楚,對薊城暗藏的權力斗爭更是了然如胸。他稍稍想了一下,便估猜到了李牧刺殺公子隆的目的。宗越暗自驚駭,再不敢猶豫,轉身就要跑回府內,“我去告訴相國。”
  “你慌什么?”蒼頭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宗越,“當務之急是轉移太子,只要太子在我們手上,李牧就不敢刺殺相國。”
  宗越當然不相信這句話。既然李牧已經決心刺殺公子隆,那他即使沒有太子丹,也一樣要干,因為這關系到邯鄲的存亡,趙國的存亡。李牧現在被逼到了絕路,只有行險一搏。雖然在這之前公子隆也估猜到李牧狗急跳墻之下可能動手殺人,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李牧在他沒有抵達代北之前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刺殺的時間竟然就在他抵達代北數天之后。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李牧就準備好了一切并展開刺殺行動,任憑公子隆如何小心謹慎,也難免會被殺個措手不及。
  宗越冷哼一聲,手臂用勁,就想甩脫蒼頭。此刻蒼頭的用意很明顯,他才不管公子隆的死活,他只要太子丹,只要太子丹到手,安全送到咸陽,燕王喜就不敢背盟,最起碼不敢公開背盟,但對宗越來說,公子隆的生命則關系到燕國的安危。太子沒有了,還可以再立一個,燕王喜的嫡公子有十幾個,王統不會斷絕,但公子隆死了,燕國的政局就會產生劇烈震蕩,燕國將陷入空前危機,這是宗越不愿看到的。
  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公子隆死了,他做為虎騎劍士的首領將承擔第一責任,他必死無疑,他的家族親人也將受到牽連。反之,太子丹失陷代北,被李牧所擒,卻是公子隆最愿意看到的結局,而他因為有公子隆的保護,不會因為此事受到過多牽連,最多降職或者引咎請辭而已。相比較而言,當然是保全公子隆的性命才是他的首要之務。
  蒼頭五指如鉗,牢牢箍住了宗越的手臂。宗越連甩兩下都沒有甩脫,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陰森,一雙眼睛更是殺氣噴涌。
  “你想清楚了,太子若失,李牧會放過相國?”蒼頭急促說道,“李牧一旦抓到太子,必定全力圍殺相國,試問你有多少虎騎劍士?李牧有多少旅賁衛士?你有突圍的可能?你能保全相國殺出代城?”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砸在宗越的心上,當即讓他冷汗涔涔,頭腦也立時清醒過來。不錯,李牧既然決心誅殺公子隆,那以現在虎騎劍士的實力,根本抵擋不住數千旅賁衛的圍殺。宗越越想越是恐懼,一時委決難斷,額頭上竟然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異常蒼白。這時他才發現,這趟代北之行根本就是送死,公子隆太大意了,也過于自負,竟然親赴代北談判,如今終于為自己的輕率付出了血的代價。
  蒼頭看到宗越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勸說產生了效果,于是松開手,湊到他耳邊繼續說道:“太子的事極度機密,即使在薊城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所以我懷疑泄密的人就是太子。”
  宗越駭然心驚,想到這幾年太子和公子隆的激烈暗斗,他不得不承認蒼頭的推斷十分有道理。
  “太子遠赴咸陽為質,將來回來的機會微乎其微,由此不難推測太子堅決不愿去咸陽。”蒼頭說話的語調更快了,“太子與相國政見不合,矛盾激烈。太子要結盟趙國聯手抗秦,相國卻要聯秦攻趙。現在趙國岌岌可危,急需燕國的援手。這時候太子和李牧各有所需,雙方一拍即合,完全可以聯手對付相國。相國被刺,李牧嫁禍黑冰,再送太子歸國。有太子在薊城周旋,燕趙結盟十拿九穩,如此趙國得到救援,邯鄲之危可解。”
  宗越心冷如冰,他完全被蒼頭說服了,雖然還抱著一絲僥幸,但這絲僥幸未免過于渺茫。如此一來,當務之急是馬上轉移太子,而不是陪著公子隆送死。
  “如何轉移?”宗越咬咬牙,終于做出了決斷。就他個人而言,他不想就這樣白白死了。幫助蒼頭把太子安全送到咸陽,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將來也還有與家人團聚的可能,反之,他死了,他的罪責跑不掉,他的家人要受到連累,親人未來的生活將暗無天日。
  蒼頭四下看看,冷笑道:“這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盯著我們,盯著這輛辒車。我可以肯定地說,只待府內發生變故,至少有幾百人從四面八方殺來。”
  宗越抬頭四顧,目光掃過遠處的旅賁衛、韓國鐵衛,還有那些穿梭在車馬場里的忙碌人群,眼里露出一絲寒意。
  “找兩個你信得過的人。”蒼頭說道,“我們馬上把太子轉移到府內。”
  宗越不再猶豫,當即找來兩位心腹劍士。四個人湊在一起。蒼頭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宗越稍加考慮就同意了,隨后找來一位中年劍士,讓蒼頭帶著他上了辒車。
  車內太子丹正在焦慮不安,忽然看到一位陌生劍士,當即警覺起來,剛想開口詢問,卻見蒼頭一臉獰猙,撲上去就是一拳。太子丹措手不及,頸部中拳,一頭栽倒。
  “換衣服。”蒼頭對中年劍士說道,“你穿他的衣服待在車里,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
  中年劍士疑惑不解,但他也不敢問。秘兵有秘兵的規矩,有些事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好奇,這樣反而安全。中年劍士顯然不認識太子丹,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甲胄穿在了太子丹身上。
  蒼頭把太子丹半扶半抱著弄下了車。宗越和兩個心腹左右擁上,四個人把太子丹夾在中間,快步向府門走去。剛剛從側門走近府內,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冷叱,“站住。”
  四個人駭然心驚,齊齊回頭,只見一排隊旅賁衛高舉弩弓對準了他們。四個人頓時目瞪口呆,魂飛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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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三章 刺殺
更新時間2010-9-22 16:41:04  字數:3146

 六只煲湯銅鼎擺在地上。
  六個少年站在銅鼎旁邊,寶鼎處在首位。
  黑衣長歌慢慢走到寶鼎身邊,微微俯身,低聲說道:“劍在食案。”
  劍在食案。寶鼎沒有聽明白。劍在食案底下?不可能,之前燕國的虎騎劍士檢查過大堂里所有的東西,食案下面根本藏不住一把劍。難道藏在食案中間?這是唯一的可能了,但如此一來若想取劍,首先就要斷開食案。刺殺搶得就是時間,時機稍瞬即逝,稍一耽擱刺殺就會失敗。
  寶鼎冷笑,想到黑衣先前說過被刺對象身上有一把寶劍,由此推測黑衣可能根本就沒打算給自己一把劍。
  黑衣似乎看穿了寶鼎的心思,臉上難得擠出一絲笑意,“當你一腳踢開食案時,劍就在你的手邊。”
  寶鼎懶得和他啰嗦,反正黑衣需要的是一具黑冰武士的尸體,自己能不能殺死對方并不重要,所以多說無益,自己的生命還得靠自己爭取,一把劍其實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誰?”寶鼎冷著臉,從嘴里吐出一個字。
  “北坐。”黑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果如寶鼎所猜,黑衣要殺的人是燕國國相公子隆。或許是因為事先已經估猜到刺殺目標的原因,寶鼎此刻面無表情,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這份從容淡定的心態讓黑衣暗自驚嘆,真是天賦異稟,一個天生的刺客,可惜了。
  寶鼎這時卻想到了一件事。現在李牧鐵了心要殺人,這個黑鍋自己算是背定了,從此以后寶鼎這個名字將名揚天下、載入史冊。想到后人翻閱史書,看到這個故事不知作何感想。當然了,能不能流傳千古,還要看太史公司馬遷的春秋筆法,假如司馬遷把這個故事一筆帶而過,估計自己連個名字都不會留下。還是刀筆吏厲害啊,任你活著的時候如何功成名就,只要刀筆吏大筆一揮,你的品評就此敲定,好壞都是他說了算,想翻身都難。寶鼎想到這里不禁露出一絲笑意,此趟重生雖然時日很短,但收獲很大,竟然也在歷史上留下了一筆,不虛此行啊。
  黑衣看到寶鼎此刻輕松寫意,臉上還帶著一抹淺笑,心里沒來由地涌出一絲不祥之感。這種感覺今天已經有了兩三次,每次都是因為寶鼎這副從容淡定的神態,這根本不像一個走近死亡的刺客,相反,倒更像一個運籌帷幄者,志得意滿地看著敵人一個個地掉進自己的陷阱。這一刻他又想到了那個神鬼莫測的尉繚。難道到了這種時候,黑冰還有辦法虎口奪食,從代北搶走太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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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做了個手勢,六個少年彎腰抱起銅鼎。
  寶鼎一馬當先,大步走向北席。大堂內樂舞已經停止,各方的隨從護衛始終保持沉默,只有六位位高權重的上官在高聲說笑。
  寶鼎雖然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到了這一刻,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害怕、恐懼、陣陣寒意掠過全身,背心處更是冒出冷汗,手腳越來越僵硬,仿佛灌了鉛一般,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很大力氣。
  寶鼎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怎樣一副狀態,但無疑可以把他內心的緊張和恐懼完全表露出來,所以他拼命低頭,目光緊緊盯著手上的銅鼎。銅鼎的紋飾古樸華麗,其中還鑲刻著金文。他忽然想到這東西如果放在前世就是一個價值連城的文物,如果自己能坐著時光機器返回前世,順便帶上幾個這樣銅鼎,一輩子吃喝不用愁了。
  這種荒誕的想法對緩解他的緊張沒有任何作用。距離北坐越近,公子隆的聲音越是清晰,寶鼎就越是害怕,尤其公子隆那高亢爽朗的笑聲猶如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寶鼎的心頭,讓他極度窒息,幾乎要崩潰了,有一刻他甚至想丟下銅鼎,掉頭就跑。
  寶鼎意識到如果不設法穩定自己的情緒,他根本走不到公子隆的食案前,更不要說刺殺他了。他竭力去想其它的事,想前世的事,想父母小妹,想學姐和胖子,想自己在城市里艱難生存的點點滴滴。
  這時,一張丑陋的嘴臉浮現在寶鼎的腦海里,這個人是他的第一個老板,吝嗇刻薄,讓他沒日沒夜的加班,一個月后,找了個無恥的理由開除了他,還扣下了他的押金,讓他陷入身無分文的困境。前世寶鼎就在意淫里無數次砍死了他。接著,一個禿頂老頭出現了,這個人吃公家飯,寶鼎為了推銷產品,不得不請他腐敗,但這個人貪婪到了極致,根本就沒有滿足的時候,尤其可恨的是,收了賄賂還不辦事,最后把寶鼎搞得破產了。前世寶鼎破產后真的想殺他,好幾次揣著菜刀要動手,但最后還是理智占勝了沖動,只能在意淫中將其凌遲車裂。
  一個個千奇百態的人物,一幕幕辛酸的往事,一把把痛苦的淚水,終于點燃了寶鼎內心深處的憤怒,一股熱血突然噴涌而出,跟著在四肢百骸轟然爆裂,盎然戰意霎間充斥全身,凜例殺氣更是如同咆哮的洪水,瘋狂地沖擊著寶鼎的神智。
  寶鼎要瘋狂了,但這幾天的訓練發生了作用,他用盡全部的力氣抵擋著咆哮殺氣的沖擊,他要把最后一絲神智保持到三步之后。
  三步,寶鼎站在了北坐食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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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恒高聲介紹代北最有名的一道菜,祈夷湯。
  大堂寬大,席與席之間間距也大,說話聲音小了,聽起來就廢力。公子隆向左側傾斜著身軀,笑呵呵地聆聽公子恒的介紹。隨著銅鼎的逐漸靠近,他的鼻端也聞到了祈夷湯的濃郁香味,目光隨之被盛湯的銅鼎所吸引。
  銅鼎下部火爐里的木炭還在燃燒,上部則水霧裊裊,這鼎湯的溫度顯然很高。抱鼎而來的仆役抓著鼎耳,緩緩走來,看上去有些吃力。這位年輕的仆役走到食案前站住了,他既沒有放下銅鼎,也沒有矮身跪下,這個異常的舉動引起了公子隆的警覺,他下意識地抬頭上望,一張赤紅的臉,一雙殺氣騰騰的眸子霍然躍入他的眼簾。
  公子隆吃了一驚,本能地做出反應,傾斜的身軀就要回收,放在食案上的右手也迅速下移,準備握住劍柄。
  寶鼎瞬間失控,手中的銅鼎就是他的武器,他的眼前只有公子隆的腦袋,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寶鼎突然端起手中銅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連鼎帶湯一齊潑向了公子隆。公子隆措手不及,躲無可躲,眼睜睜地看著一鼎沸湯飛向自己,跟著銅鼎重重砸在面門上,一股炙烈的灼疼霎間直鉆肺腑,痛得他厲聲慘嗥。
  “轟……”,堆滿酒菜的食案被寶鼎一腳踢飛,食案底部立時裂開,一柄短劍筆直墜落。食案越過公子隆的頭頂,帶著漫天的盤碗酒菜砸向了席后的屏風。
  寶鼎身形如電,一把抓住了公子隆的脖子,右手順勢抄起銅鼎的鼎腳,高高舉起,惡狠狠地砸向公子隆的腦袋。
  “砰……”一聲悶響,公子隆的腦袋當即破裂,鮮血帶著白花花的腦漿迸射而出。公子隆凄厲慘嗥,尚未叫完便嘎然而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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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內的人目瞪口呆,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
  眨眼間,僅僅眨眼間,寶鼎從潑湯、踢案、抓鼎、砸頭,不過就是瞬息的功夫,燕國的相國公子隆就被他用銅鼎活活砸死了。
  黑衣瞪大了眼睛,他無法相信,這個少年竟然在瞬間殺死了公子隆,而他的武器竟然就是一只煲湯的銅鼎,前所未聞的殺人利器。
  大堂上一片死寂。
  寶鼎右手迅速松開鼎腳,一把抓住了公子隆腰間的長劍。
  “刺客……”黑衣縱身狂吼,跟著一個轉身,飛一般沖出了大堂,一路狂呼,“有刺客,抓刺客……”
  堂外旅賁衛聽到黑衣的叫聲,急忙吹響了報警的號角,跟著鳴鏑射空,厲嘯聲響徹夜空。
  正在大堂周圍警戒的旅賁衛立時從四面八方撲向了大堂,但沒有一個人沖進去,而是緊守四周,弓弩齊舉,將大堂圍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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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的吼聲驚醒了所有的人。
  張良騰身飛起,將上首的鞠武一把抱住,拖著他急速后退。
  李牧縱身而起,右手拔劍,左腿一腳踢翻食案,嘴里放聲狂呼,“旅賁衛,抓刺客,抓住他……”
  帷幕翻飛,一隊隊的旅賁衛、韓國鐵衛、燕國虎騎、公子恒府上的劍士呼嘯而出。
  寶鼎拔出了公子隆的佩劍,一把冷森森的長劍,徐夫人的烈日秋霜。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松開了公子隆,順勢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兩尺短劍。短劍入手沉重,刃口發出一抹陰冷的寒光。
  寶鼎就象一頭瘋狂的獵豹,撞翻了屏風,和一群虎騎劍士迎面相撞。
  “殺……”寶鼎怒吼,兩劍同時劈下。短劍砸中對方長劍,一時火星四射,金鐵交鳴。烈日秋霜卻疾如閃電,勢如破竹,將一名虎騎劍士連人帶劍砍為兩半。
  鮮血四射,濺了寶鼎一頭一臉。金鐵交鳴聲將寶鼎從瘋狂之中拖了回來,他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殺死了公子隆,接下來他要突圍,要殺出去,逃出天生。
  “殺……”寶鼎毫不猶豫,兩劍并舉,義無反顧地殺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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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四章 身陷重圍
更新時間2010-9-23 11:56:39  字數:3040

 蒼頭、宗越和另外兩位劍士完全懵了,不管他們的反應有多快,也不管他們曾經經歷過多少險境,但這一刻他們的的確確沒有任何化解危機的辦法。
  對面是一隊虎視眈眈的旅賁衛,一排冷森森的弓弩,只要他們稍有異動,必有亂箭穿心之禍。
  就在這時,大堂方向突然傳來驚駭的叫喊,跟著急促的號角聲撕裂了夜空,鳴鏑在黑暗中發出駭人心魄的厲嘯。
  蒼頭四人不約而同地向大堂方向望去。寶鼎動手了,不管他行刺是否成功,他那條命算是完了,很快成百上千的旅賁衛將包圍大府,藏在府內的黑冰插翅難飛。蒼頭感到絕望,而他身邊的宗越則面如土色、窒息難當,如果此刻他身處大堂,必死無疑,但眼前他的境遇也好不了那處,只要給旅賁衛發現了太子丹,同樣難逃一死。
  然而,奇跡發生了。
  對面旅賁衛在號角剛剛響起的霎那,突然掉轉身形,向大堂方向飛奔而去,扔下他們不管了。其實這不過是例行查巡,假如這對旅賁衛知道今晚的目標是太子丹,而太子丹就在眼前,殺了他們也不會放棄這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
  蒼頭和宗越互相看了一眼,臉上掠過不可思議之色,心里更是狂喜,那種絕處逢生的強烈刺激讓兩人情緒差點失控。
  “跑……”蒼頭叫了一聲。
  四個人架起昏迷中的太子丹,沿著庭院小徑,向西苑方向撒腿狂奔。
  驚魂之中,宗越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府外人喊馬嘶,數百條矯健的身影正從四面八方殺向了虎騎劍士所在的辒車位置。蒼頭說對了,太子丹暴露了,今夜行動泄密,這輛辒車果然是李牧勢在必得的目標,假如自己剛才稍有遲疑,現在就全完了。
  過度的驚駭讓宗越心神俱震,手腳突然不聽使喚了,速度驟然一慢。后面的劍士看到宗越身形一滯,減速不及,一頭撞了上去。宗越踉蹌兩步,差點摔倒。蒼頭急怒攻心,張嘴就想罵,扭頭之時卻看到從大堂方向沖出來十幾個人,正向府門飛奔而來。
  “快,快,有人發現我們了。”蒼頭大駭,連聲低叫,目光順勢投向府門之外。
  那輛辒車和守在四周的虎騎劍士已經看不到了,車馬場上的旅賁衛就象草原上的狼群,將他們迅速吞噬。
  蒼頭臉色大變,叫聲愈發驚恐,“快,快……”
  宗越穩住身形,配合蒼頭拖著太子丹就跑,但身后兩名劍士這時也看到了府外那可怕的一幕,因為對內情一無所知,以為李牧要大開殺戒,嚇得魂飛魄喪,腳步當即就重了。
  “快,再不跑我們死定了。”蒼頭臉都變白了,這一刻真的恨不得肋生雙翅。
  這句話驚醒了兩名劍士,在死亡面前他們的潛能爆發了,奔跑的速度驟然加快,風馳電摯一般,再也不看身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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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內亂作一團,聲嘶力竭的叫喊,臨死前的凄厲慘嗥,恐懼的尖叫,武器撞擊的交鳴……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奔騰的聲浪,這股聲浪猛烈沖擊著寶鼎,讓他熱血沸騰了極致,他甚至可以聽到體內血液的咆哮,聽到心臟有力而劇烈的跳動……數息之后,寶鼎的耳畔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他的心神完全被狂暴的戾氣所控制,他的眼睛赤紅,就象一頭擇人而噬的老虎,腦海中只有一個血淋淋的意識,殺,殺……
  烈日秋霜破空厲嘯,化作一片片血紅的殘影,帶起一蓬蓬四射的血花;兩尺短劍如同黑夜的鬼魅,漆黑的劍身漸漸發出一抹血色妖艷,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肆意攫取生命。
  寶鼎縱聲咆哮,擋者披靡,斷肢殘臂在他的頭頂飛舞,鮮血在他的身前噴射,尸體在他的腳下堆徹,轉眼間,殺進十二步,沖破三重帷幕。
  虎騎衛士拼死圍殺。公子隆死了,他的尸體就躺在大堂上,腦袋血肉模糊,這是不可挽回的事實,而第一批給他陪葬的就是這些虎騎衛士,所有這次到代北的衛士都將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的家人將連坐獲罪。對于他們來說,沒有生路,現在死是死,回到薊城還是死,但現在死還有一個指望,或許大王能放過他們的親人。
  “當……”一聲響,三把長劍同時劈向了寶鼎的左手,寶鼎的短劍剛剛從死尸上抽回來,尚沒有來得及變招,催促之下全力封擋,隨著這聲火星四射的撞擊,寶鼎虎口巨震,短劍脫手飛出。短劍一去,寶鼎本能地雙手握劍,瞬間,烈日秋霜仿佛注入了更大動力,其聲愈發尖銳,其速驟然增快,殘影如虹,竟然在寶鼎的身前形成了一道血紅色的光幕。
  “殺……”寶鼎怒睜雙目,頭發披散,猶如下山猛虎,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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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跪在地上,抱著鮮血淋漓的公子恒,連聲痛呼。
  公子恒死了,混亂中被一劍刺穿,那柄短劍還插在公子恒的胸口上,鮮血還在流淌。
  公子恒的門客劍士們成了罪魁禍首,李牧指著他們,睚眥欲裂,憤怒的吼聲幾乎掩蓋了堂內的噪雜聲浪,“殺,給我殺了他們,全部殺光。”
  旅賁衛當即調轉方向,一擁而上。刺客被虎騎劍士包圍,旅賁衛想幫忙都幫不上,正著急的時候,卻看到公子恒死了,李牧正怒聲咆哮,這些旅賁衛想都不想,以為刺客就混在這些門客劍士中,抱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殺一人的想法,旅賁衛大開殺戒,肆意屠戮。
  門客劍士突遭圍殺,措手不及,當即倒下一大片,有些人下意識地轉身就逃,剛剛破窗而出,就看到無數的長箭厲嘯而至,當即中箭而死。外面的旅賁衛早就嚴陣以待,絕不放過任何一個逃出大堂的敵人。
  張良護著鞠武,急速跑出大堂,當最后一個韓國鐵衛離開大堂之后,早就候在門外的兩隊旅賁衛如旋風一般沖了進去。
  李牧站了起來,手中長劍指著燕國虎騎,冷森森的殺氣隨著他吐出的每一個字而瘋狂爆長,“殺,一個不留。”
  旅賁衛殺聲如雷,如兩把犀利長劍,從左右兩個方向同時殺向燕國虎騎。虎騎劍士雖然武技不凡,但旅賁衛太多了,根本抵擋不住。眨眼間,十幾個虎騎劍士就被砍翻在地,剩下的掉頭就跑。
  寶鼎正殺得興起,突然看到敵人掉頭逃跑,隨后就追。
  北席后面是大屋。堂屋之間以木相隔。虎騎劍士走投無路,劍砍腳踹,打算破“墻”而過,但大堂這種木墻比較厚,急切間推不倒也撞不開。
  寶鼎追上一名虎騎劍士,高舉長劍,正準備一劍砍下,忽然聽到腦海傳來破空之聲。這幾天練劍因為荊軻蒙住了他的眼睛,寶鼎在瘋狂時的聽力不但有了顯著改善,而且還因此產生了一些應變能力。知道背后有人下毒手,他猛地側身,手中長劍呼嘯劈下。
  “當……”兩劍相撞,烈日秋霜砍斷了對方的寶劍,但這聲撞擊卻驚醒了寶鼎。寶鼎拼死鏖戰,體力消耗巨大,加上身體多處中創,他的瘋狂狀態已經從巔峰滑落,這聲撞擊非常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腦中,讓他霍然驚醒。
  他看到了潮水一般沖過來的旅賁衛,看到了渾身鮮血怒氣沖天的李牧,看到了遍地的死尸,尤其讓他驚駭的是,他看到東席上的死尸已經堆成了一片,公子恒的門客劍士正在旅賁衛的攻擊下紛紛倒地。旅賁衛殺公子恒的人?自相殘殺?寶鼎下意識地后退,眼角余光掃向身后,卻看到虎騎劍士正被旅賁衛殺得慘叫不迭,一群人被圍在木墻之前,插翅難飛了。
  旅賁衛殺虎騎劍士?寶鼎驀然意識到李牧已經大開殺戒,這些燕國人一個都跑不掉,自己死定了。忽然,他想起了荊軻的話,荊軻給自己提供了一條逃生的路徑,絕不能就這樣放棄。
  寶鼎猛地轉身,掉頭就跑,嘴里更是發出了一聲震天狂吼。
  虎騎劍士看到寶鼎舉劍殺來,立時躲避。現在他們和這個刺客一樣,都成了李牧的口中食,沒有必要互相攻殺了,相反,應該聯手對敵。
  寶鼎的速度越來越快,神智也迅速失控,一雙眼睛如同被困的野獸發出駭人的殺氣。
  寶鼎沖到了木墻邊上,高舉的寶劍一下子砍進了木墻,跟著他的身體狠狠地撞了上去,“轟……”木屑橫飛,木墻被他硬生生撞出一個大洞。
  寶鼎沖進了大屋,躲在里面的一些奴仆侍婢嚇得高聲尖叫,四處逃竄。寶鼎速度不變,繼續向北墻沖去。大屋北墻還是木制構造,在寶鼎的沖撞下當即破開。
  寶鼎沖了出去。
  屋外的旅賁衛幾乎同時射出了手中長箭,一時厲嘯四起,箭矢如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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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五章 太子出事了
更新時間2010-9-24 13:56:45  字數:3251

 烈日秋霜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空中劃出片片密集劍幕,破空之聲交匯在一起形成道道驚心動魄的厲嘯。
  長箭射進劍幕,如同泥牛入海,瞬間便化作了截截斷木四散飛射。
  寶鼎虎吼一聲,身形如電,在旅賁衛射出第二箭之前沖進了敵陣。兩個旅賁衛措手不及,被烈日秋霜砍翻在地。寶鼎沖出了包圍。
  正當旅賁衛調轉身形,對準寶鼎的背影準備射出第二箭的時候,木墻再度發出連聲巨響,七八個死里逃生的虎騎劍士也破墻而出了。旅賁衛慌亂之間,再度調轉方向射箭阻擊。虎騎劍士當即倒下幾個,但還是有三個彪悍劍士殺出了包圍,尾隨寶鼎身后撒腿狂奔。
  “追,快追……”一個旅賁佰長又驚又怒,帶著十幾個衛士銜尾猛追。其它衛士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轟”一聲,大半個木墻都被推倒了,殺氣騰騰的旅賁衛一擁而出,為首的佰長看到刺客已經逃出二十多步外了,氣得連聲怒吼,“追上去,殺死他們……”
  “嗚嗚……”號角急促吹響,幾十個旅賁衛成扇形散開,飛速追殺。
  號角聲在夜空里此起彼伏,府內其它地方的旅賁衛紛紛向北苑方向集中,圍追堵截;府外的旅賁衛則提高了警惕,防備刺客沖出大府。
  李牧怒氣沖天地走了出來,看到寶鼎和三個虎騎劍士在前方狂奔,后面跟著一堆狂呼亂叫的旅賁衛,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致,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旅賁衛太大意了,以為十拿九穩,誰知對手太過強悍,黑冰武士神勇,虎騎劍士也是燕國出類拔萃的勇士,公子恒的門客劍中不乏高人,結果堂內的圍殺遭到了對手的凌厲反擊,寶鼎和三名虎騎劍士更是以恐怖的速度殺出了重圍。
  “大將軍,刺客向北苑逃亡。”緊隨李牧之后的旅賁千騎長低聲說道。
  李牧濃眉緊皺,冷哼道:“北苑的事如果出了差錯,老夫砍了你腦袋。”
  那名千騎長臉色一變,心臟一陣狂跳。他不知道李牧為什么在北苑投入重兵,更不知道北苑藏有什么重大秘密,但看到李牧如此關注,心里的自信不由得弱了幾分。
  “走,隨老夫去北苑。”李牧回劍入鞘,冷聲說道,“告訴你的手下,務必在北苑擊殺刺客。”
  李牧一腳踢開地上的木墻殘片,大步向前,不過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北苑。
  當年平原君手上最為可怕的力量就是黑衣,如今隱藏得最深、實力最強的一批黑衣就掌控在公子恒手里,而他們的機密就藏在北苑。幾年前公子恒退隱代北,打算把這股力量逐漸交給自己的嫡長子,但趙國各方勢力早就盯上了這股力量。兩年前,公子恒的嫡長子在邯鄲被刺,接著其它兩位嫡子也先后亡去。與此同時,趙王遷、相國郭開、廢太子趙嘉、將軍李牧則各顯神通,通過各種辦法試圖從公子恒手中奪取這股力量。
  這次對李牧來說來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公子恒在決定犧牲自己性命以促成趙燕結盟的同時,并沒有把這股力量轉交給李牧,顯然,公子恒找到了繼承人。代城這片地方就是李牧的天下,黑衣長歌無孔不入,很快便發現了公主趙儀的一系列異常舉動,最終認定公主趙儀就是公子恒的繼承人。公子恒把平原君一脈的隱秘力量全部交給了趙儀,一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這讓李牧無法接受,所以他斷然做出決定,強行奪取。
  =
  蒼頭和宗越四人架著昏迷的太子丹狂奔七十余步沖進了西苑。
  大堂方向發生的變故驚動了整個大府,西苑的管事奴仆侍婢紛紛跑出屋子,心驚膽戰地望著遠處,但沒有一個人敢離開西苑。
  蒼頭一行狂奔而至,西苑的人都看到他們從府門方向跑過來,雖然一個個身穿燕國虎騎的衣服,但沒有人把他們和刺客聯系起來。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跑到西苑干什么,按道理這時候他們應該沖向大堂圍殺刺客才對。
  “醫匠在哪?有醫匠嗎?”蒼頭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叫道。
  宗越心領神會,跟在后面叫道,“有人昏厥,快找醫匠。”
  “跟我來,快跟我來。”暴龍站在人群中喊道,“我帶你們去找醫匠。”
  三個仆役打扮的壯漢推開人群,沖上來護住蒼頭等人。暴龍則在前面引路,邊跑邊叫,“讓開,快讓開,有人受傷了……”
  一行人沿著西苑小道狂奔三十余步,接著轉入一座偏院。偏院小徑上放著一個木制大雞籠,下部是密封的箱子,上部則圍著一圈木柵,幾只野雉正在里面“咕咕”地叫著。兩個車夫打扮的人站在雞籠旁邊,其中一個手里抱著一疊布袍,看到他們跑進來,急忙迎了上去。
  “快,換衣服。”蒼頭沖著宗越和他的兩名心腹劍士叫道,“把人交給他們。”
  暴龍和三個仆役打扮的壯漢接過太子丹,抬著他就向雞籠跑去。站在雞籠旁邊的人拎起了木籠上部的木柵,露出下部的箱體。暴龍等人把太子丹放進了木箱,蜷成一團。暴龍從衣服里掏出一個盒子,從里面倒出一粒黑丸塞進了太子丹的嘴里。
  木柵合上,雞籠隨即成為一個整體。
  蒼頭、宗越和兩名虎騎劍士套上了寬大布袍。太子丹被裝進雞籠的過程落入了他們的眼里,看到尊貴的燕國太子竟然被裝進雞籠里,這三個人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感覺西秦人的接應辦法非常低劣,簡直就是在侮辱燕國太子。
  “那黑丸不會有事吧?”宗越擔心地問道。
  “沒事。”蒼頭毫不在意地說道,“不過讓他多睡一會兒而已。”
  “走,快走……”暴龍和幾個手下抬起雞籠,一邊沿著偏院小徑向北飛跑,一邊回頭招呼道,“相距十五步,小心一點,快。”
  蒼頭把長劍藏在布袍里,隨后跟上。宗越三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露出一絲決絕之色,事以至此,大家都成了國之罪人,有家不能回,只有跟著黑冰逃往秦國了。
  “走吧。”宗越的聲音里透出一股無奈和悲憤,“或許有一天,我們還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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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門外的車馬場上,旅賁衛和韓國鐵衛四面撲上,氣勢如虎。
  燕國虎騎劍士不知道府內發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趙國的旅賁衛和韓國的鐵衛為什么沖上來,一個個全懵了。他們接到的命令是保護辒車里的人,所以毫不猶豫,弓弩全部舉起,鐵劍盾牌林立,將辒車團團守住。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讓開,讓開……”有人在陣外高喊,旅賁衛隨即讓出一條小路,張良、鞠武和黑衣長歌匆匆跑了進來。
  燕國虎騎劍士們看到自己人,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要緊張。”張良沖著他們擺擺手,“我到車上看看。”
  虎騎劍士們沒有理睬他,目光移到太傅鞠武臉上。鞠武用力一揮手,“沒有危險,讓他上車。”
  幾個虎騎劍士撤了盾陣。張良急步上前,打開車門,笑呵呵地說道:“有驚無險,全部妥當了。”
  車廂內沒有回音,漆黑一團。張良心里陡然一沉,急忙跳進車廂,還沒有看清車內的人,就聽到一個陌生口音以驚訝的口氣問道,“張良先生?你要找誰?”
  張良一怔,隨即遍體生寒,一股強烈的窒息感霎間充斥全身,讓他難以喘息。
  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張良努力睜大眼睛,仔細再看,車廂內只有這么一個陌生人,沒有太子丹。
  “太傅,太傅……”張良叫了起來,聲音里透出異常的恐慌。
  鞠武聽到張良倉惶的叫聲,臉色大變,匆忙上車。長歌緊隨其后,也到了車上。
  三人大眼瞪小眼,心里同時掠過一絲寒意。太子丹怎么沒了?
  “你怎么在這?”鞠武看到那名虎騎劍士所穿的衣服正是太子丹,當即問道,“車上的人呢?”
  那名虎騎劍士也是驚駭不已,馬上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張良待他說完,轉身下車,抓住一名虎騎劍士就問道:“宗越呢?宗越在哪?”
  虎騎劍士瞪著他,不說話。此刻形勢明擺著,趙人以武力要挾燕人,這些燕國勇士義憤填膺,怒不可遏,根本不愿說出宗越的下落。
  鞠武和長歌也下了車,勉強穩住心神,和顏悅色地問道:“宗越到哪去了?”
  那名虎騎劍士可以不回答張良,但無法拒絕鞠武,他抬手指向府門方向說道:“進府了。”
  長歌抬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沖著旅賁佰長厲聲吼叫,“吹號,進府,快,快……”
  “嗚嗚……”號角響徹夜空,數百名旅賁衛像潮水一般沖向了府門。
  “太傅,你在這里等我的消息。”張良神色驚惶,眼神略顯慌亂,聲音更是有些顫抖。如果太子丹死在了這里,一切全完了。
  “不要逼得太狠。”鞠武因為驚駭過度,渾身無力,說話都不利索了,“一定要保證太子的安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寧愿讓黑冰帶走他,也不要逼得黑冰痛下毒手,要了太子的性命。”
  張良連聲承諾,然后沖著身邊的鐵衛連連揮手,“快,進府,圍殺黑冰。”
  鞠武在兩個親信衛士的攙扶下,慢慢走到車邊,低聲說道:“快,速告田光,太子出事了,請他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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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六章 老夫恨他們
更新時間2010-9-25 19:20:27  字數:5151

 寶鼎一路狂奔,一支支厲嘯的長箭如同黑暗中的幽靈,死死咬住了他,迫使他不得不頻繁改變逃跑方向。
  身后的殺聲越來越密集,奔跑的腳步聲漸漸匯成了一道洪流,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心神,讓他倍感恐懼,于是兩只腳的起落速度越來越快,仿佛一匹不知疲倦的奔馬,身體里的潛能在死亡的威逼下更是一點點激發出來。
  跟在他后面的三個虎騎劍士陸續倒下,旅賁衛們從四面八方圍殺而至,寶鼎再度陷入包圍。
  就在這時,從北苑方向傳來震天殺聲,跟著一抹火光沖天而起,火借風勢,很快熊熊燃燒,耀眼的火光突然間照亮了北苑上空。一座巍峨高樓矗立夜空之中,異常醒目。
  通天閣。寶鼎望著遠處的高樓,又驚又喜,那一定是通天閣了。此刻他的神智雖然完全失控,但前幾日的訓練發揮了作用,在他的心靈深處種下了一絲清明,這絲清明引導著他做出了逃跑的決斷,并不停地提醒他逃向通天閣。至于通天閣在哪,長什么樣,他不知道,但看到夜空中的那座高樓,他毫不猶豫地認定那就是自己的目標所在,生機就在那座高樓當中。
  寶鼎突然轉向,沖進路邊的花叢,跳過一道低矮的灌木,越過一片小樹林。前方是一道土墻。寶鼎視若無睹,直接撞了上去,“轟”一聲,土墻被他撞開了一個豁口,泥土飛濺當中,寶鼎沖進了墻**院,隨之他又直接撞進了堂屋。
  “轟轟轟……”在連續撞擊之中,寶鼎遇墻撞墻,遇屋撞屋,轉眼之間,就給他沖破了三進庭院,殺進了北苑。
  旅賁衛措手不及,刺客的厲害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料,誰能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刺客竟然用如此野蠻而強悍的手段避開他們的圍殺,直線突圍。短短時間內,刺客不但沖出了他們的包圍,還把他們甩在了后面。
  這個時代的房屋殿堂基本上都是土木結構,以木制為主,夯土為輔,至于磚石因為成本和運輸等原因,一般都用在城墻要塞等重要建筑上。土木的堅硬程度相對有限,碰到寶鼎這種一身神力而又神智不清的癡人,先用削鐵如泥的寶劍劈砍,再用巨大的力氣用予以沖撞,這種土木墻當然抵擋不住,給他摧枯拉朽一般撞出了一條血路。
  旅賁衛又驚又怒,全面追擊,報警的號角聲一陣緊似一陣。旅賁千騎長親自帶著幾十名武技高超者銜尾窮追,其余數百名旅賁衛則撒開雙腿,沒命一般沖進北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圍殺這名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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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苑的大火越燒越猛,漸成燎原之勢,在夜風的鼓吹下,向西北方向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嘴,肆意吞噬著一座又一座建筑。
  李牧停下了腳步,面色冷凜,濃眉下的一雙眼睛里殺氣噴涌,讓人不寒而栗。跟在他身后的幾名衛士噤若寒蟬,悄悄挪動腳步,稍稍拉大了一些與他的距離。
  荊軻大步走了過來,面色平靜,心如止水,對眼前的緊張局勢無動于衷,一副安然從容的樣子。
  “都解決了?”李牧沒有回頭,目光盯在遠處坍塌的土墻上,冷聲問道。
  “沒有看到公子恒的死士。”荊軻回道。
  “公子恒決意求死,身邊當然不會安排死士。”李牧抬手指向北苑的大火,“死士都在那里。公子恒料定老夫要奪他的黑衣,特意留了一手。”
  荊軻微微皺眉,聲音里透出一絲惋惜,“這把火燒掉了平原君一脈五十余年的心血,趙國黑衣名存實亡了。”
  李牧臉色更冷,眼神里掠過一抹深深的痛色。公子恒為什么做得這么絕?雖然黑衣秘兵是平原君的得意之作,但黑衣秘兵是趙國的秘兵,不是平原君的秘兵,公子恒憑什么將其付之一炬?難道我李牧就沒有繼承的資格?我李牧就沒有實力力挽狂瀾,保全趙國江山?
  “老夫恨他們,過去恨,現在更恨。”李牧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
  荊軻吃驚地望著李牧,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李牧恨誰?恨平原君?恨公子恒?李牧之所以有今天,除了他本人累累功勛外,最重要的就是得到了平原君和廉頗等人的賞識,得到了他們的提攜和照撫,否則李牧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和實力。
  “老夫告訴你。”李牧猛地轉身,聲色俱厲地說道,“老夫就算建下了不世功勛,就算保全了邯鄲,就算坐上了大將軍的位置,也不過是他趙家的一個門客,是他趙家的一個家奴,老夫終其一生也無法贏得趙家的信任,稍有不慎還會被趙家連皮帶肉一口吃掉。”
  荊軻駭然心驚,臉色當即就變了。李牧這話可謂石破天驚,當然,以他驕橫跋扈的性格,也不以為奇。
  李牧恨誰?恨趙國的王族權貴。李牧在趙國算是以軍功上位的新貴,像他們這種人說白了就是趙國王族權貴們的看家護院。主子認為你有用,那當然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如果覺得你沒用了,甚至覺得你礙手礙腳了,那就要舉起屠刀。原因很簡單,一國的權力財富畢竟有限,而王族權貴們的享受權不能剝奪,那么靠誰來一代代地保護大王的江山?保護王族權貴們的權力和財富?當然只能把那些過氣的、沒用的、礙眼的看家護院們打發了,以便拿出有限的權力財富來招募新的看家護院。
  李牧是趙氏王族的看家護院,廉頗也是,過去鼎鼎大名的樂乘、龐煖都是,一代代的淘汰,一代代的豢養,但最終善始善終的寥寥無幾。看看春期戰國的歷史,有多少功名顯赫的“看家護院”最后能頤養天年、蔭澤后代?
  平原君一脈的隱秘力量屬于趙國的王族權貴,公子恒至死都不愿意交給李牧,其實道理很簡單,在他們這些人的心里,王族就是至高無上,權貴就應該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奴仆絕對不能掌控最強實力,以免奴仆反主,天地顛倒。
  假如公子恒真的一心為國,那么他應該把手里的黑衣秘兵托付給李牧,讓李牧來掌控平原君一脈的隱秘力量,給李牧在未來的政爭中增加一份實力,但權貴和奴仆之間那種與生俱來的隔閡和戒備使得這種事根本沒有發生的可能。
  李牧本來還存著一線希望,你不給,我就巧取豪奪,誰知公子恒早就算到了,一把火把存有黑衣秘兵的案卷全部燒掉了。公子恒寧愿讓這股隱秘力量就此消失,也不給李牧,這讓李牧切齒痛恨。
  就今日形勢來說,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李牧都需要公子恒的助力,需要平原君一脈在朝野上下的支持,所以李牧一直不愿意把公子恒扯進來,但事實上根本不可能,李牧一旦殺了公子隆,即使嫁禍給了西秦,將來李牧還是要承擔責任,代北軍的未來無從把握,趙國危機愈發嚴重。從某種角度來說,李牧這是拿國祚安危來逼迫公子恒選擇生死,從而在道義上給自己一個安慰的理由。公子恒從保全趙國國祚出發,不得不舍身救國。
  公子恒死了,公子恒和李牧聯手把持代北的局面就此完結,李牧不得不一個人與邯鄲斗爭,這時候,平原君一脈的隱秘力量對李牧來說就非常重要了。
  公子恒的死,李牧要承擔全部責任。從平原君一脈來說,李牧在代北所作的一切,其實就是為自己把持朝政掃清障礙,先殺公子恒,再殺郭開,趙國就是李牧說了算;反之,假如李牧與郭開將相和,與平原君一脈的政敵把手言歡,那么李牧就是背叛了公子恒,平原君一脈的力量將群起而攻之。總而言之,公子恒死了,李牧就是平原君一脈的敵人,而要化解這個矛盾,這股隱秘力量將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假如公子恒臨終前把這股力量托付給李牧,這個誤會足以澄清。退一步說,李牧強行奪取,然后把真相掩蓋掉,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然而,一把大火,把李牧的希望徹底焚毀。
  荊軻是個自由身的武者,是個游歷天下的劍士,他到代北保護李牧是出于對廉頗的承諾,這也是李牧信任荊軻,并把心里的憤怒毫無遮掩地暴露在荊軻面前的原因。
  荊軻能夠理解李牧的內心。他是衛國人,在衛國也是個貧寒的平民,他當初練武習劍就是抱著投靠權貴謀取功名財富的想法,直到劍道有成,功名財富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了,他才超然物外,但到今天為止,他依舊擺脫不了紅塵的羈絆,有時候甚至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比如現在,面對李牧的憤怒和痛苦,他就非常茫然。不管于公于私,李牧都沒有錯誤,他俯仰無愧。公子恒呢?公子恒難道就有錯嗎?從他的角度來說,他不也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嘛。大家都是為了趙國,但因為所處地位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思路不同,結果做出來的事與良好的初衷就完全背道而馳了。
  =
  “大將軍,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之地。”荊軻想了一下,小聲勸道,“大將軍手上還有太子丹,還有公主。”
  李牧發泄完了心里的憤怒,激動的情緒隨即有所緩和。他微微點頭,隨口問道:“這個黑冰武士叫什么?”
  “寶鼎。”
  “他怎么變得如此厲害?”李牧頗有深意地看了荊軻一眼,“當日捕殺的時候,他就象一個癡兒,只知道砍殺,根本不知道逃跑。”
  荊軻沒有說話。當初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李牧,寶鼎是個癡兒,但今天寶鼎的表現卻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寶鼎出名了。”李牧冷笑道,“今天他殺了燕國國相公子隆,又殺了趙國平原君之子、前司空公子恒,然后在我李牧數百名旅賁衛的包圍下浴血突圍,這樣的一個少年刺客當真是世所罕見,千古傳奇啊。”
  荊軻正想說話,就看到黑衣長歌從遠處飛奔而至,神色緊張,臉上的傷疤漲紅鼓起,顯得異常獰猙。
  李牧看到長歌驚慌的樣子,暗自吃驚。
  “大將軍,太子丹失蹤了。”
  李牧神色微變,心里卻是驟掀波瀾。沒有太子丹,趙燕結盟困難重重,但如果太子丹到了咸陽,那趙燕結盟的希望基本上就沒了。
  “怎么回事?”李牧冷聲問道,“張良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黑衣把情況大概講了一下,“黑冰和太子丹就在府內,但此刻府內混亂不堪,現在又是深夜,搜尋難度大,我們需要調集更多的兵力。”
  “速報五更巷,再調五百旅賁。”李牧毫不猶豫,當即下令,“吹號,調府內一百旅賁配合黑衣和韓國鐵衛全力搜尋,凡嫌疑人等一律抓捕,快。”
  長歌轉身就跑。這時候搶的就是速度,稍有延遲,黑冰就有可能把太子丹運出大府。
  “荊卿,這個刺客就交給你了。”李牧望向荊軻,語調稍稍有些緩和,“這次我不要活口,只要死尸。”
  荊軻微微頷首,問道:“公主呢?”
  李牧猶豫了一下,“公子恒當真會把黑衣交給她?”
  “有西門老爹的輔佐,再給公主幾年時間的歷練,完全可以。”
  “原因呢?公子恒還有庶子,他有什么理由把黑衣交給公主?”
  荊軻閉上了嘴巴,這個問題他無法解答。
  李牧忽然嘆了口氣,他其實知道公子恒的意思。公子恒一門心思尋求邯鄲的穩定,公子嘉則是穩定邯鄲的一個關鍵人物。公子嘉的背后不僅僅有李牧,還有平原君一脈的力量。如今公子恒死了,平原君一脈的力量肯定要和李牧反目成仇,而李牧又要與郭開握手言和,那么公子嘉就危在旦夕。這時候,公子嘉若想保全自己與其背后的平原君一脈,就必須繼續贏得李牧的支持,無疑,公子趙儀和她手上的黑衣力量就成了維系兩者親密關系的最好途徑。
  老家伙,你至死都不信任我,又如何贏得我的信任。李牧抬頭望天,無聲長嘆。
  “把她帶來,邯鄲需要她,老夫也需要她。”
  荊軻微微躬身,身形驟如閃電,沿著寶鼎的突圍線路飛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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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龍望著北苑的沖天大火,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現在幾個人的奔跑速度已經到了極限,全然不顧驚世駭俗,這樣下去很快會成為旅賁衛的攻擊目標。
  “暴龍,隱蔽一點,如果給旅賁衛盯上,我們連北苑都進不去。”
  蒼頭趕了上來,一邊喘息一邊壓低嗓門說道。
  “快,大火一旦燒到通天閣,我們全完了。”暴龍指著遠處的大火,神色非常驚慌,“你看看風向,大火馬上就要燒到通天閣了。”
  暴龍過去在大漠上干的是殺人越貨的活,對天氣風向這些東西當然有豐富的經驗。蒼頭一聽臉色就變了,通天閣一旦燒塌了,大家全部玩完。現在李牧應該知道太子丹失蹤了,援兵將一批批進入府內搜尋,幾個人被困于此,只有束手就縛的命。
  “跑,快跑……”蒼頭一咬牙,拼了,只要能把太子丹弄出去,這趟就不算吃虧。
  距離北苑只有百十步了,暴龍和抬雞籠的幾個壯漢也顧不上暴露形跡,全力狂奔。跟在后面的宗越和兩個心腹手下也加快了腳步,手中的弩弓也舉了起來,準備隨時展開攻擊。
  現在北苑大火熊熊,里面的人都往外跑,邊跑邊叫,狼奔豕突,一片混亂。
  就在蒼頭等人快要接近北苑的時候,一隊旅賁衛從東面的小徑上飛奔而至,搶在他們前面到達了北苑門,并迅速封鎖了苑門。
  蒼頭氣得咬牙切齒,幾十步,就差幾十步啊,功虧一簣。
  “殺過去。”暴龍低聲吼道,“是死是活,在此一舉。”
  “殺……”蒼頭拔出長劍藏于身后,飛一般沖向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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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穿墻過院,勢不可擋。旅賁衛隨后追殺,死咬不放。更多的旅賁衛則從苑中小徑上撒腿狂奔,試圖搶在他的前面予以圍堵。號角鳴鏑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夜空。
  寶鼎的眼中只有那座高樓,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通天閣,為此他不管前面有什么,他都要將其打倒、摧毀……擋我者死。
  “轟……”一聲巨響,兩扇厚實的院門在寶鼎連劈帶撞之下,四分五裂。
  寶鼎沖進了院子,看到了一地的死尸,遠處草地上、回廊上,三五成群的人糾纏在一起,拼死搏殺。
  寶鼎的眼睛紅了,沖天的戰意在胸中暴燃,他高昂起頭顱,縱聲咆哮,身形如虎,一往無前。
  兩個黑衣人迎了上來。寶鼎一劍劈下,第一個黑衣人有些大意,沒有預料到寶鼎的速度快如閃電,措手不及之下,連劍帶手一起斷成了兩截,劇痛之下張嘴慘嗥,跟著就被寶鼎開膛破肚,一頭栽倒。第二個黑衣人飛身來救,但寶鼎的速度太快,等他趕到時,寶鼎的劍已經對準他雷霆劈下。
  “當……”兩劍相撞,發出清脆交鳴。
  寶鼎神智驟醒,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雙痛不欲生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讓他魂牽夢繞痛苦到死,他的心突然痛了起來,痛得他忍不住放聲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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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七章 插翅難飛
更新時間2010-9-26 20:32:57  字數:4167

 黑衣人的劍攔中斷裂,驚駭之余急速后退,本以為對方會乘勝追擊,必死無疑,誰知這位震撼出場的劍士突然停下,望天長嚎,一雙赤紅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痛苦之色。黑衣人立時停下,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大吼一聲,飛身再上。
  寶鼎僅僅清醒了數息時間,隨即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席卷了全身,他的神智再度失控,手中長劍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劈向了黑衣人。
  “當……”烈日秋霜再展神威,切斷了敵劍,切進了黑衣人的腰腹,鮮血噴射而出。
  寶鼎神智再醒,目光迅速投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上,這次他認出來了,那是趙國公主,當日自己復活的時候曾在軍帳里見過一面,不過現在這位公主非常狼狽,正遭到一群黑衣人的圍殺,雖然公主的護衛們拼死阻殺,但明顯抵擋不住,形勢萬分危急。
  公主神情絕望,無力地靠在回廊柱子上,兩眼望著寶鼎,淚水漣漣,恐懼至極。當寶鼎撞飛院門沖進來的霎那,她曾有所期待,指望公子恒派人來救自己,但她只看到一個人,一個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三天她都在秘室里背誦卷宗,黑衣的所有秘密都被她強行記在腦子里。今天黃昏時候,公子恒來了,囑咐了很多,祖孫灑淚而別。趙儀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公子恒的死亡,她只能默默聽從大父的安排。當大堂觥籌交錯之際,她坐在這里痛哭失聲,今夜她將失去大父,還將失去“生命”,從此告別尊貴的身份和奢華的生活,只能忍辱負重在“黑暗”里承擔保護王國的重任。
  這一切太突然了,命運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趙儀接受不了,也適應不了。過去的三天里她飽受煎熬,整個人都變了,憔悴不堪,失魂落魄。雖然她從公子恒和西門老爹的嘴里知道了原因,但她就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她不知道災難為什么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當凄厲的號角聲響徹夜空的時候,西門老爹離開了她,到秘室放火去了。接下來,大火將燃起,她和西門老爹將在大火中“喪生”。就在這時,一群黑衣人突然殺了進來,他們兇神惡煞,長劍翻飛,短短時間內就殺死了十幾個公子恒的死士。這些死士是公子恒特意留給她的,人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技,但在這群黑衣人的劍下,他們節節敗退,死傷慘重,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趙儀知道這群黑衣人的來歷,這些都是代北的黑衣武士,是李牧的手下。很顯然,李牧要殺她,要搶走公子恒交給她的東西。這一刻,趙儀絕望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李牧如此狠毒。現實太殘酷,血淋淋的,讓一直養尊處優不諳世事的趙儀突然驚醒了,她發現自己一直生活在虛幻當中,直到臨死的這一刻,她才領悟,這個人世原本非常丑惡,充滿了謊言和血腥,所謂的善良和誠信不過是掩蓋骯臟本質的華麗外衣。
  她在等待死亡,她木然地看著那個突然殺進來的死士毫不費力地殺死了兩個黑衣,然后向回廊沖了過來。死士非常勇猛,他的劍無人可擋,他以驚人的速度連殺五人,但已經來不及了,擋在趙儀前面的最后一個死士已經倒下,黑衣武士的劍就要砍向她的腦袋。
  “殺……”寶鼎在瘋狂的殺戮中縱聲狂呼,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救她,保護她,帶她逃出去。
  每當金鐵交鳴,神智倏然清醒之刻,他就奇怪自己為什么要救她,她是趙國的公主,黑衣人要殺她,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關系?當他的神智陷入瘋狂之刻,他的腦海中就掠過那雙痛不欲生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牢牢抓住了寶鼎的心,讓他痛徹入骨,讓他不由自主地殺了過去,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一個黑衣人舉劍刺向了趙儀。趙儀沒有動,她已經被恐懼攫取了心神,睜大一雙絕望的雙眼無助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寶鼎急怒攻心,突然張嘴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黑衣人被這一聲慘嗥嚇住了,刺出去的劍驀然一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一顆人頭騰空而起,一腔熱血四散噴射,阻擊寶鼎的那名黑衣武士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就被砍去了腦袋。接著,電光一閃,一抹血珠砸到了黑衣人的臉上,長劍破空之聲從天而降,驚心動魄的厲嘯惡狠狠地釘進了黑衣人的心里。黑衣人駭然心驚,手中劍陡然加速。
  寶鼎爆發了,身軀騰空而起,長劍劃空而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砍向了黑衣人,“撲哧……”一聲,黑衣人的腦袋連著半邊胳膊被硬生生地剁了下來,殘破的身軀更是被寶鼎撞得騰空飛起,掉落到回廊外的草地上。
  鮮血噴射,立時濺了趙儀一身。本來她就嚇傻了,頭腦一片空白,這時突遭熱血的襲擊,恐懼頓時如潮水一般席卷而至。她的心理無力承受,當即昏厥,嬌軀搖晃了兩下,一頭栽向地面。
  寶鼎眼明手快,一把抱住,順勢夾在左腋之下,飛身跳出回廊,像箭一般射向了土墻。
  “轟”一聲,寶鼎撞墻而過。
  幾名黑衣武士連聲叫喊,緊追不舍。正在圍殺死士的十幾名黑衣當即舍棄對手,掉頭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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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軻沖進了庭院,看到一地的死尸,看到幾個死士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還看到土墻上的一個豁口。
  荊軻猶豫了一下。
  一群旅賁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荊軻伸手指向回廊盡頭,“追上去。”一個旅賁佰長望著土墻上的豁口,欲言又止。刺客顯然是從土墻這邊跑掉的,荊軻卻命令從回廊方向追擊,這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敢問,用力一揮手,帶著旅賁衛沖進了回廊。
  荊軻一馬當先,由回廊進入另外一座庭院。激烈的廝殺聲從遠處傳來。一行人精神大振,奔跑的速度更快。過了這座庭院,距離大火就近在咫尺了。熊熊大火把空氣烤得炙熱,夜空中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
  在耀眼的火光下,一群人正在庭院中浴血搏殺。黑衣人明顯占據了優勢,西門老爹和十幾個紫衣死士則被圍在當中,頑強抵抗。地上的尸體隨處可見,但大部分都是公子恒府上的紫衣死士。
  荊軻飛身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高高舉起,“傳大將軍令,停止攻擊。”
  旅賁衛四面圍上,弓弩齊舉。黑衣人武士心有不甘,不過面對旅賁衛的弓箭,他們還是退了下去。
  “公主在哪?”荊軻大步走到西門老爹身邊,低聲問道。
  西門老爹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張嘴就想痛罵一番,但他忍住了。這種無恥的事他見得多了,但現在若想保住自己這條性命,只能與李牧合作。如今黑衣的機密在大火中化為灰燼,李牧的如意算盤落了空,不得不留下公主和他的性命。雖然這與公子恒臨死前的安排有很大出入,但事以至此,他也沒有挽救之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西門老爹轉頭望向幾個剛剛跑來支援的死士。他們應該待在公主身邊寸步不離,但現在突然出現在這里,可見公主那邊出了大問題。
  有個死士湊到西門老爹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西門老爹臉顯驚色,急忙對荊軻說道,“她被一個渾身浴血的人搶走了,不過那個人和我們沒關系。”
  荊軻吃了一驚,轉身就跑,邊跑邊對那些黑衣武士叫道:“留下幾個看住他們,剩下的隨我去通天閣。”
  西門老爹看到荊軻失態,立即意識到事情嚴重,沖著荊軻的背影就喊道:“老夫也去。”
  荊軻猛然轉身,冷聲說道,“你若想保住她,馬上去見大將軍。”
  西門老爹霍然止步,一雙眼睛瞪著荊軻,厲聲說道:“如果出了事,老夫發誓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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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抱著趙儀,再闖三座庭院,距離通天閣不過百十步了,但火勢越來越大,已經席卷了半個北苑,并且蔓延到了通天閣上,此刻再想直線殺進通天閣已經絕無可能,不得不繞道小徑。但寶鼎剛剛沖出來,迎頭就撞上了旅賁衛。
  寶鼎橫向殺出,旅賁衛措手不及,被他一頭撞進了隊伍。手起劍落,一名旅賁衛慘叫著倒下,跟著一名旅賁衛被寶鼎一腳踢飛。再進一步,再殺一人。第三步寶鼎已經騰空躍起,利劍劃空而過,兩顆頭顱帶著半聲凄厲慘叫隨著寶鼎一起掉落于路邊草叢。
  趙儀不過昏厥了片刻,醒來后發現自己被人夾在腋窩下,遇墻穿墻,遇屋穿屋,其擋者披靡的氣勢嚇得她肝膽俱裂,只能發出一聲聲恐懼的尖叫。這一刻他們沖過了旅賁衛的阻擊,寶鼎為了轉身殺人,脫手把趙儀丟到了地上。趙儀不待發出尖叫,就看到兩顆血淋淋的頭顱從天而降,接著感覺肩膀劇痛,嬌軀騰空而起,然后被人扛在了肩膀上,飛一般沖向前方小樹林。趙儀魂飛魄喪,過度的恐懼讓她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箭矢厲嘯而至。寶鼎驟然轉身,肩上的趙儀更是如騰云駕霧一般飛進了小樹林,重重摔到地上。這一次,趙儀痛得凄厲慘叫。
  劍如狂風,舞起層層劍幕,箭矢如風中落葉,四散而去。寶鼎飛速后退,到了趙儀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胸襟,速度驟然加快。
  旅賁衛隨后追殺,箭矢在林中飛竄嘯叫,寶鼎則如黑暗魅影,左躲右閃,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出了樹林,寶鼎一把抱起趙儀,撒開雙腿,如風一般卷向遠處的通天閣。此去通天閣大約八十步,一條筆直大道,兩邊有高樹,但這時通天閣附近的高樹上端已經開始燃燒,通天閣的頂部更是卷入了火龍,火焰沖天,濃煙滾滾,遮天蔽日,黑色的灰燼殘絮在火熱的空氣中漫天飛舞。
  追兵如影附隨,號角聲異常急促。
  就在這時,蒼頭、暴龍帶著幾個人從另外一側的小徑狂奔而至。后面的追兵分成了數隊,但沒有人射箭。雞籠沒有了,宗越背著昏迷的太子丹跑在最后面,擺明了就是做擋箭牌。
  小徑與大道相交。寶鼎抱著趙儀剛剛跑過,蒼頭和暴龍就出現了,前后不過相距數步。暴龍扯著嗓子就吼,“寶鼎,寶鼎……”他也不敢確定,先叫了再說。此時通天閣已經陷入火海,一般不會有人去通天閣送死,除了寶鼎應該沒有別人。
  寶鼎聽到了,但睬都不睬,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到通天閣,那里肯定有活路。
  “就是那個癡兒。”蒼頭一邊飛奔一邊叫道,“直娘賊,他竟然逃了出來,我有沒有看錯?”
  “鳥!你等死吧。”暴龍怒聲罵道,“他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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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良、長歌左右殺到,沖著追殺寶鼎的旅賁衛連聲大叫,“不要射箭,放下弓弩……”
  荊軻從斜徑跑來,也是高聲斷喝:“傳大將軍令,禁止射殺。”
  一群旅賁衛氣得差點破口大罵。刺客就在前面,一片開闊地帶,一陣亂箭就能解決問題,誰知竟然不準射擊,簡直豈有此理。不過通天閣已經卷入大火,前面就是火海,這幫刺客已經插翅難飛了。
  張良、長歌、荊軻帶人向通天閣逼近,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現在他們還能往哪跑?這么大的火,就算長翅膀也飛不出去了。
  通天閣的第二層也燒了起來,干柴烈火加上獵獵夜風,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寶鼎抱著趙儀沖進了通天閣。蒼頭、暴龍和宗越等人也沖了進去。
  張良停下腳步,劍眉緊皺,眼里露出一絲疑惑,忽然,他好象想到什么,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長歌和荊軻互相看看,心里不約而同的掠過一個念頭,臉色驟然凝重起來。
  旅賁衛還在奔跑,雖然前面就是火海,但好歹也要做做樣子。
  突然,“轟”一聲巨響,通天閣塌了,大火帶著滿天的斷木濃煙鋪天蓋地地砸向了追兵。旅賁衛們一哄而散,抱頭鼠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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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八章 我要吃肉,大塊肉
更新時間2010-9-27 21:14:23  字數:4883

 寶鼎從陰暗的地道里飛速爬出,抱起趙儀就跑。
  暴龍一把拉住了他,正待說話,卻見寶鼎抬腿就是一腳。暴龍嚇了一跳,閃身就躲。旁邊一名奴仆打扮的壯漢不假思索,舉劍就刺,試圖制住寶鼎。寶鼎單手托住趙儀,右手長劍摟頭劈下。暴龍大驚,他知道寶鼎的武技,這一劍下去自己的同伴非死即傷,情急之下,一拳砸了過去。
  “當”一聲響,兩劍相撞,寶鼎神智立時清醒,眼角余光看到暴龍一拳砸來,也不閃避,硬是挨了一拳。劇痛讓他神智清醒的時間有所延長,正好周圍的環境也變了,不再充滿暴戾的殺氣,這使得埋藏在他心底深處的那絲清明急速擴張。
  那名壯漢沒想到寶鼎的劍快似閃電,更沒想到他手上竟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當即嚇得面如土色,飛身后退,半截斷劍緊緊護在胸前。
  “寶鼎……”暴龍低聲急呼,“你干什么?快把劍放下。”
  寶鼎右手一松,長劍“當”一下掉到地上。手中沒了武器,寶鼎的神智迅速恢復過來,然后他便看到了被自己抱在懷里的趙國公主。她怎么在這?我怎么會把她帶出?寶鼎這一瞬間糊涂了。
  趙儀還沒有從過度的驚嚇中醒過來,兩手死死抓著寶鼎的衣服,眼神紊亂,呼吸急促,沾滿血跡的臉恨不得鉆進寶鼎的肚子,嬌軀蜷成了一團,就象一只受驚的兔子般瑟瑟發抖。
  “寶鼎,閉上你的嘴巴,什么話都不要說,一個字都不許說。”暴龍再次抓住寶鼎的手臂,湊到他耳邊急切說道,“聽到沒有?”
  寶鼎急忙點頭,從暴龍惶恐不安的聲音里聽得出來,現在自己閉緊嘴巴似乎關系到生死存亡,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明智選擇。
  暴龍松了口氣,用力拍了拍寶鼎的肩膀,低聲贊道:“你竟然能逃出來,不可思議……”說到這里他已經難以控制自己的激動情緒,興奮地笑了起來。
  這個癡兒身份非同一般,如果喪命于此,他不僅沒辦法向老家主交待,更擔心小命不保,誰知老天開眼,竟然奇跡般地讓癡兒安然無恙地逃了出來,直到現在他還有做夢一般的感覺。
  癡兒怎能逃過旅賁衛的追殺?他是否刺死了公子隆?如果他真的刺殺了公子隆,后果就嚴重了,因為公子隆是秦燕兩國保持盟約的關鍵人物,癡兒在黑衣的逼迫下將其刺殺,必將遭到咸陽的追究,雖然他不是黑冰臺的秘兵,但他是秦人,僅此身份就難以逃脫罪責。這是遠慮,暫時可以不考慮,而近憂則是宗越和他的兩個心腹就在這里,如果讓他們知道刺死公子隆的人就是寶鼎,那黑冰百口莫辯,宗越肯定以為咸陽要殺死公子隆,到了那時宗越還愿意幫助黑冰把太子丹送到咸陽嗎?
  暴龍的目光轉向了從地道里陸續爬出來的宗越和兩個虎騎劍士,眼里不禁悄然掠過一絲殺意。如其將來麻煩,不如先下手為強,殺了他們,永絕后患。
  那名吃癟的壯漢看到寶鼎抱著懷里的女子走到門邊,這才放下斷劍走到暴龍身邊,小聲問道:“那是誰?”
  “我兄弟。”暴龍戲謔地眨眨眼睛,“嚇倒了吧?”
  壯漢心有余悸地看了寶鼎一眼,又問道:“哪來的?”
  “不知道。”
  “那女子呢?”
  “不知道。”暴龍回頭看了看,有心想問問寶鼎,但又把嘴巴閉上了。下午寶鼎曾與他默契配合,給他傳遞了寶貴消息,由此才保證了此趟任務的成功,從那時開始他就懷疑寶鼎的癡癲是裝出來的,但他從烏氏第一次見到寶鼎開始,寶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癡兒,這又作何解釋?這其中是不是藏匿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難道蒼頭的推測是正確的,寶鼎是個正常人,是個黑冰武士,因為肩負著某種使命才來到代北?他的使命是不是和這個女子有關?
  暴龍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蒼頭從地道里爬了出來,“外面如何?”
  “已經探路去了。”暴龍伸手把他從地道里拽了出來。幾個壯漢先用厚實的木板蓋住地道口,然后從一個木桶里倒出泥土踩實,接著抬過一個大石磨壓在了上面。
  “專門挖的?”宗越隨口問道。這次能逃出來,全靠這條掩藏在通天閣下面的地道了。
  “幾年前挖的。”蒼頭毫不在意地說道,“公子恒手上有黑衣密鑰,我們一直想找到它,為此特意挖了這條地道,以便在秘兵暴露后有一條絕處逢生之路。”說到這里他拍了拍石磨,惋惜地說道,“這是最后一次用它了。”
  “這里距離通天閣多少路?”
  “六十多步。”蒼頭笑道,“中間就隔著一條街。旅賁衛馬上就要全城搜捕,我們即刻轉移。”
  這時屋外傳來兩聲清脆鳥鳴。暴龍快步走到門邊,把烈日秋霜遞給了寶鼎,小聲說道,“跟著我。”然后他拉開門朝外看了看,回身做了個手勢,隨即飛奔而出。寶鼎抱著趙儀,緊隨其后。宗越背著昏迷的太子丹大步跟上……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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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鼎一直抱著趙儀,因為緊張的關系,他根本沒有軟香滿懷的旖旎感覺,相反,他那二十六歲的成年心理對懷中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充滿了愛憐之意。
  此刻,先前的那番血腥廝殺如同夢魘一般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驚恐不安,由己及人,這個高貴的趙國公主更是無力承受,可以想像她此刻心里的恐懼。
  寶鼎不知道如何處置她,她的身份太過尊貴,不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隨便找個機會就能送回去,再說就算自己想把她送回去,黑冰也不會同意。寶鼎心生悔意。雖然自己把她從那群黑衣人手里救了出來,但隨即又把她推進了更大的火坑,早知這樣當時就應該把她丟在小樹林,可惜那時候自己神智失控,沒有想到這一層。
  趙儀蜷縮著身軀,緊緊抱著寶鼎的脖子,臉龐貼著寶鼎的胸口,淚水無聲流淌,一雙眼睛即使睜開也是空洞無神,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過度了。
  寶鼎想到了妹妹,妹妹年幼的時候就喜歡讓自己這樣抱著到處玩耍。一瞬間他又仿佛回到了前世溫馨的一刻,兩臂不由自主地抱得更緊了,好象要把自己的懷抱變得無比安全,要讓懷里的女孩感覺到有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正在保護她。
  暴龍帶著寶鼎穿過了幾條小巷,又翻越了幾座庭院,悄然進入一座幽靜的院落,而蒼頭等人在中途就消失不見了。
  “到了。”暴龍停下腳步,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笑道,“寶鼎,我們就暫時藏在這里。”
  寶鼎聽到這句話,高懸的心頓時落下,謝天謝地,總算有了塊喘氣的地方。從重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嘗到腳踏實地的感覺,但安全感還是沒有半分。寶鼎回頭看向遠處,熊熊大火還在燃燒,火光幾乎照亮了半個代城,號角聲清晰可聞,戰馬的奔騰聲更是如驚雷一般震撼,整個城池的氣氛在黑夜的映襯下顯得異常緊張。
  “這地方安全嗎?”寶鼎擔心地問道。
  暴龍眉頭微蹙,臉顯驚訝之色。這是那個癡兒嗎?竟然主動開口說話?在他的印象里,寶鼎喜歡傻笑,但不說話,即使主動找他也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就象所有的癡兒一樣,只關注自己感興趣的事,高興了就笑,不高興就吼。
  “這是郡守名下的一個酒肆,天亮之前,絕對安全。”暴龍帶著試探的心思問了一句,“你餓不餓?”
  在這之前,寶鼎明明餓了,但他不說,你不給他吃的,他就不吃。離開烏氏前,烏氏倮和卓文再三叮囑,務必按時給他進食,不要把他餓著了。暴龍初始還有些不信,試了一天果然如此,嚇得再也不敢試了。
  寶鼎一聽這話,兩眼頓時一亮,急吼吼地叫道,“我要吃肉,大塊肉。”
  他的確餓了,尤其想吃肉。自重生到現在,一天兩餐,而且都是素食,連菜油都沒有,但前世他是一天三餐,而且天天見肉,這個差距太大了,早把他饞得不行了。本以為今天在大府里可以吃頓好的,誰知看押他的旅賁衛就塞給他兩塊餅,氣得他差點暴走。后來又想在端菜的時候乘機偷吃,哪知盯著這菜的人有好幾撥,連驗毒的都有,結果看到一盤盤的山珍海味,饞得他口水都快流干了。現在突然聽到暴龍要給他吃夜宵,寶鼎頓時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叫了起來。
  暴龍目瞪口呆,這一刻,他終于肯定此寶鼎非彼寶鼎,那個癡兒突然奇跡般地變成正常人,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樣的秘密?他現在相信蒼頭的推測了,至于在烏氏的所見所聞已經在寶鼎主動開口要大快朵頤之后自動過濾了,他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先前親眼目睹的一切都是假的。
  三個人進了屋。寶鼎把趙儀輕輕放在了席上,自己則仰頭倒下,舒展開四肢,長長地吁了口氣。自由真好啊,沒有自由的日子當真暗無天日。前世沒有嘗過失去自由的滋味,今世一睜眼就是囚徒,幾次在鬼門關上跑了個來回,僥天之幸,最終還是絕處逢生,逃出了死地。從此后,老子要一飛沖天了。
  寶鼎意淫了片刻,舒服得伸了個懶腰,一股疲憊感油然而生。二十六年了,自己何嘗有過今天的緊張刺激?相比起來,高考那種緊張算個屁啊,高考考不好大不了人生陷入低谷,而今天要是逃不出來,那就死定了。自己前世就非常羨慕間諜殺手的刺激生活,今世重生后竟然第一時間親身經歷了一次,那種瘋狂到極致的刺激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喜歡這種人生。寶鼎舉起雙手,看著上面的斑斑血跡,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殺人的血腥場境。殺人了,真的殺人了,前世自己連雞都沒有殺過,今世卻一口氣殺死了十幾個,尤其殺第一個,印象太深刻了,燕國國相公子隆,那可是名震天下的權臣啊,結果被自己用銅鼎活生生砸開了腦袋。老子出名了,運氣好還能名揚青史,這趟穿越賺發了。
  寶鼎興奮起來,翻身坐起,仔細探視自己的身體。這一切都要歸功于這副身體,如果沒有這副強悍的軀體,自己穿越過來或許就是一個普通的草民,過著豬狗不如的凄慘生活,最后可能死于戰爭,甚至可能被活埋在秦始皇的陵墓里;如果沒有這副武技高超的軀體,自己拿什么殺人?將來憑什么崛起于行伍?沒有軍功又如何在這個大爭之世建功立業?
  要感謝這副身體的前主人,你為大秦而捐軀,死得其所,死得光榮,現在我來代替你繼續活下去,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如果可能的話,我會讓你在歷史上留下赫赫聲名。
  寶鼎漸漸陷入自己編織的夢幻當中,忽然,鼻端傳來一縷淡淡的肉香。肉,我要吃肉……夢幻霎時不翼而飛,無論意淫多么令人陶醉,終究還是抵不過魚肉的誘惑。寶鼎一躍而起,三兩步沖到了暴龍面前,一把搶下了他手上的木盤,抓起堆在里面的肉塊就往嘴里塞。
  暴龍笑呵呵地看著他,“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別噎著。這里還有些甘醪(lao),邊吃邊喝。”
  寶鼎也不客氣,接過一個黑色泥壇,坐到席上狼吞虎咽,那吞咽的速度足以用風卷殘云來形容。
  暴龍坐到他對面,扭頭看向蜷縮在席上一角的趙儀。趙儀的頭臉衣服上都是血跡,看不出相貌,但從服飾上可以估猜出此女身份非同一般。暴龍權衡了一下,正想開口問,驀然想到寶鼎根本不是癡兒,自己的言行舉止要十分小心了,不要招來無妄之災,再說當日在烏氏,寶鼎還救了自己的命,于情于理都要對他恭敬一些。
  暴龍本來大大咧咧地張腿箕踞,想法改變后,馬上換成了跪坐,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這位是……”
  “撿來的。”寶鼎正為趙儀的事頭痛,但暴龍肯定要問,他一時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好先行隱藏趙儀的真實身份,瞞一時算一時,不過等到公主失蹤的消息在代城傳開,想瞞也瞞不住了。
  暴龍愣住了。他原以為寶鼎裝瘋賣傻跑到代北肯定和這個女人有關,否則冒死把她救出來干什么,誰知寶鼎卻給了他這么一個答案,擺明了就是不愿具實相告。撿來的?生死攸關的時候你還有閑心撿女人?暴龍愈發好奇了,再次望向趙儀,想從她身上看出點端倪來。這一望,果然發現異常,這女人正睜大一雙眼睛望著寶鼎,好象突然發現了什么秘密似的,極度震驚。
  暴龍皺起了眉頭。我說了什么嗎?公子說了什么嗎?沒有啊,我啥也沒說,公子正在饕餮(tao/tie)大餐,她怎么突然就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態?
  趙儀剛才還是渾渾噩噩的,腦子里一團糨糊。從小到大,她都是養尊處優,何曾遭遇過這等可怕的災難?李牧派黑衣襲殺她,很明顯就是要搶奪黑衣的控制權,此刻公子恒肯定已經死了,她求援無門,走投無路。
  李牧覬覦(ji/yu)黑衣的事,西門老爹事先告訴過她,而這也是公子恒要求她“詐死”的直接原因,但“詐死”一計還沒有開始,黑衣就動手了,如果不是突然殺出來一個救兵,她就一命歸天了,只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救兵竟是被李牧抓住的黑冰武士。初始趙儀聽到暴龍喊出“寶鼎”這個名字的時候并沒有想起來,后來這群人跑到通天閣,彼此交流了幾句,才知道這些人是黑冰秘兵,由此才想到“寶鼎”就是當日被擒的黑冰武士。
  隨同黑冰一起逃出大府,接下來怎么辦?原先按照“詐死”一計,她將和西門老爹“身亡”后趕赴咸陽,如今西門老爹生死不知,她又被黑冰所挾持,公子恒的一番心愿將就此完結。
  就在趙儀茫然無措的時候,忽然聽到暴龍稱呼寶鼎為公子。公子就是君王的子孫,寶鼎的身份竟然貴為西秦王族,這讓趙儀吃驚之余也突然在黑暗里看到了一點光明,她立即便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經產生便再也遏制不住,在趙儀的心里瘋狂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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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7
第二十九章 我是大秦王族
更新時間2010-9-28 17:46:20  字數:5452

 暴龍強行壓下心中的好奇,不再糾纏這件事,轉而決定把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釋清楚。蒼頭乘他北上云中之際,讓寶鼎深陷死地,雖然現在寶鼎逃出來了,但這個仇怨算是結下了,不過此事與他暴龍無關,他不能背這個黑鍋。誰干的事誰負責,親兄弟還要明算帳,何況這種關系到自家性命的大事。
  暴龍想到寶鼎的尊貴身份,心里不免忐忑,猶豫良久,這才期期艾艾地說道:“公子,那件事我要向你解釋一下。”
  寶鼎嘴里塞滿了肉,說話含糊不清,“暴龍,我們兄弟還用得著這么客氣?”
  寶鼎心想我對你們黑冰的事一無所知,目前的記憶里也就和你熟悉一點,我若想安全逃回秦國,若想盡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站住腳,還得靠你的鼎力幫助。現在我拉攏你還來不及,你何須對我這么客氣?難道我們的關系不夠親密?
  暴龍一聽這話半顆心算是落地了。這位公子前后判若兩人,自己一直被他騙得團團轉,可見心計之深。雖然他的年紀并不大,但在這個年紀就有如此心計和武技,再加上高貴的王孫身份,那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假若攀上這顆大樹,那將來的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
  “公子……”暴龍陪著笑臉說道,“那件事不是我干的,是蒼頭瞞著我干的,我不知道,我當時去云中了。公子,去云中的事,臨走前我曾對你說過……”
  寶鼎不知道他說什么,但看他那副歉疚的樣子,顯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吞下嘴里的肉,用心聆聽,這一用心馬上就聽出問題了。公子?這個年代的公子可不是泛稱,只有君王的子孫才能稱之為公子。
  寶鼎的心驟然收縮,跟著心臟轟然爆開,跳動的速度霎時達到極限,這一瞬間他幾乎窒息了,全身顫抖,面紅耳赤,眼前金星狂舞,至于暴龍接下來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是大秦王族,我是大秦的公子,這簡直是……簡直是驚天之喜啊。穿越,神奇的穿越,不可思議的穿越,先苦后甜,老子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再回來就是大秦公子了。
  暴龍看到寶鼎臉紅脖子粗,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要爆出來,整個身軀都在顫抖,當即嚇得叫了起來,“公子,你怎么了?哽住了?”說著連爬兩步跑到寶鼎的身后,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嘴里還緊張地叫著,“喝甘醪,多喝兩口。”
  “操……”寶鼎情難自禁,激動得大爆粗口。老天爺竟然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不知道開玩笑會死人啊。
  “你,你叫我什么?叫我公子?”寶鼎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這事太突然,太離奇,太難以置信,他擔心搞錯了,白歡喜一場,于是急不可耐的出言求證。
  我叫錯了?暴龍心里格登一下,想到寶鼎可怕的心計,頭皮頓時一麻,背心處更是涼颼颼的。沒有錯啊,不叫公子叫什么?在烏氏的時候,烏氏家主烏氏倮和他的手下對寶鼎都很恭敬,一律稱其為公子。還有老卓文,他雖然沒有告訴自己寶鼎的來歷,但他也是以公子稱之。另外,寶鼎手下還有一幫人,這些人武技高超,當初在清水河攻殺林胡的時候,無不以一當十,所向披靡。試想如果寶鼎本人不是身份顯赫之輩,手下怎么有這么一支厲害的蒼頭親軍?
  “公子,那件事和我毫無關系。”暴龍以為寶鼎聽說自己遭人陷害,生氣了,所以才表現得如此失態,急怒攻心,要爆發了,趕忙賭咒發誓。
  “我真的是公子?”寶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暴龍看到寶鼎根本不聽自己的解釋,只是一個勁地在身份上糾纏不休,愈發認定寶鼎是生氣了,無奈之下只好順著寶鼎的話來講,免得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公子,蒼頭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以為你只是個癡兒,是我從大漠撿來的一個癡兒,所以才……”
  “等等,等等……”寶鼎此刻被潮水一般呼嘯而來的巨大喜悅所吞沒,根本沒時間考慮其它的事,聽到暴龍又說出新的訊息,急忙打斷了他,“讓我先想想,讓我靜一下。”
  暴龍立即閉上了嘴。
  寶鼎的心飛了,他感覺自己就象一只蝴蝶在無邊無際的美麗花叢中快樂飛翔。太美了,我竟然是大秦的王族,穿越后竟然重生到了一個王族的身上,今世的起點竟然如此之高,高到了讓人望而卻步的境地。
  王族,公子,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特權,意味著財富,意味著不世功名。就算自己是一個落魄的王孫,但那好歹也是王孫。以目前秦國的實力來說,這個落魄最多也就是遠離權力中心而已,王孫所擁有身份地位財富還是照樣顯赫,相比普通人來說,依舊高不可攀。
  老子賺發了,今世賺發了,一個穿越重生,竟然從草芥蟻螻變成了王孫權貴,鯉魚躍龍門,一飛沖天了。
  寶鼎笑了,陶醉了,身心沉浸在無邊的幸福之中。夢想成真了。前世打拼的時候,無數次夢想著有個好出身,有個高起點,然后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自己的勤奮努力,成就一番大事業,到了那時候,生存已不再是人生的全部,實現抱負理想才是人生最精彩的篇章,不過那都是夢,都是自我麻醉的無聊意淫。然而,今世夢想成真了,自己現在有好出身,有高起點,然后就要靠聰明才智,勤奮努力,去實現遠大的抱負和理想了。
  今世自己的抱負和理想是什么?當然不會再為了一天三餐飯而奔波,為了賺錢買房討老婆而流血流汗。這是先秦時代,大秦國正在走向統一之路,自己要像穿越重生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在這個大爭之世的最后時刻建下自己的豐功偉業,青史揚名。
  寶鼎完全瘋狂了,神智徹底陷入了虛無縹緲的意淫當中,臉上露出燦爛的傻笑,整個一徹頭徹尾的白癡。
  暴龍目不轉睛地望著,心中暗自吃驚,他又看到那個熟悉的癡兒了,那種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傻笑在他的記憶里非常深刻。沒來由的,暴龍心頭忽然掠過一絲寒意,這位可怕的公子不會動了殺人的念頭吧?
  良久,寶鼎才從這種驚人的沖擊中平靜下來,慢慢穩定情緒,把神游物外的思緒拉了回來,重新回到眼前這危機四伏的現實。
  寶鼎端起泥壇喝了一口甘醪,這玩意兒雖然不能與前世的白酒相比,但聊勝于無。
  “暴龍,你要說什么?什么癡兒?”寶鼎問道。
  暴龍看到寶鼎臉色平靜,神態從容,眼神清澈,確定他正常了,這才說道:“公子,那件事和我無關,都是蒼頭干的,但蒼頭當時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
  “到底什么事?”寶鼎追問道。
  暴龍的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的趙儀。趙儀有過短暫的反應后,隨即又恢復了失魂落魄的驚恐模樣,蜷縮在一邊無聲無息。寶鼎意識到暴龍所講的事涉及到黑冰機密,讓趙儀聽到的確不合適,但讓趙儀離開自己的視線又怕出了意外。他猶豫了一下,抬手指指屋角,“我們到那里說。”
  兩個人站起來走到屋角,暴龍湊到寶鼎的耳邊,把事情的前后經過簡要說了一下。寶鼎這才知道自己被李牧所擒還有一番故事,李牧是故意設下陷阱,而蒼頭卻是將計就計,乘機把藏在內部的叛徒清除了,不過,當他聽到太子丹的大名,還是驚訝不已。自己重生后的這短短幾天,不但步步驚心,殺機重重,而且歷史名人一個接一個的出現,猶如做夢一般不真實。
  “那個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太子丹?”
  “正是。”暴龍說道,“此趟蒼頭的使命就是把太子丹安全護送到太原。”
  “誰是蒼頭?”寶鼎好奇地問道。
  暴龍更好奇了,我把你帶到代北后,就把你藏在云溪谷,前些時日你們幾乎天天見面,怎么還裝作不認識?難道你打算秋后算賬?想到寶鼎被俘后肯定受了不少苦,這個仇怨大了,既然寶鼎一定要報復,他也只能祈禱蒼頭自求多福了。
  “最后一個從地道里爬出來的人就是蒼頭。”暴龍說道,“他真名叫霍寶,關西老秦人,出自郿城西家。這幾年他扮做胡商,常居代城,完成了黑冰臺交付的所有秘密使命,無一失敗。”
  暴龍這句話既交待了蒼頭的背景,又表明了蒼頭的功績,也算是給蒼頭求情了。你雖然貴為大秦王族,但蒼頭既有背景又有功績,頗受黑冰臺的器重,即使要報復,也不要太過分,適可而止就可以了。關西郿城有“孟西白”三門顯貴,都是老秦人一脈的功勛武將,家世顯赫。霍寶既然出自郿城西家,那這個背景就算不小了。
  寶鼎哪有心思報復蒼頭?他現在根本就沒有報復蒼頭的想法,一則他不是這副軀體的前主人,也沒有遭受酷刑折磨,他在重生之后除了肉體上的痛疼外就是飽嘗死亡的折磨,這點怨恨從他逃出天生后就已經不翼而飛了;二則他對死去的寶鼎一無所知,他急切想從暴龍這里打聽到詳細消息,為此他要討好暴龍,另外他還要指望暴龍帶著他逃出代北;第三點他就存有私心了,前世跑推銷積累下來的豐富的人際交往經驗告訴他,此刻正是積累功績的好時機,如果他配合蒼頭把太子丹安全送到秦國,一份不菲的功績肯定跑不掉。
  至于蒼頭陷害他的事,如果換一種說法,那就可以變成公子寶鼎深入敵后、孤身犯險,主動以身為餌,自陷絕境,幫助黑冰鏟除了內奸,這就是舍身報國啊,是一件大功勞。當然,要把這事變成功勞,需要蒼頭和暴龍的密切配合,為此寶鼎更無意得罪他們了。
  “他就是蒼頭啊。”寶鼎想起來了,雖然匆匆一瞥,但對蒼頭臨危不亂沉著冷靜的印象還是很深刻。
  “公子,這件事蒼頭的確做得不對,但事出有因,請你……”暴龍想到接下來護送太子丹出境的事還需要齊心協力,他擔心寶鼎年少氣盛,按捺不住心里的怨氣,迫不及待地出手報復,所以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求情,把眼前的危機說清楚,讓寶鼎了解其中的厲害關系,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你先等等……”寶鼎打斷了他,低頭沉思。以暴龍的說法,此趟黑冰的任務并不是打探代北軍南下的時間,而是護送太子丹到太原。咸陽索要太子丹為質任,目的是維持秦燕盟約,以確保秦軍順利攻克邯鄲。以此推斷,燕國國相公子隆到代北的目的并不是與李牧議和,而是拖延李牧南下的時間。李牧顯然識破了燕人的陰謀,所以才下手刺殺公子隆,讓燕國朝堂陷入危機,從而給代北軍南下救援邯鄲贏得足夠時間。
  我先前猜測是對的。寶鼎暗自想道,但如此一來,我刺殺公子隆就等于破壞了秦燕盟約,咸陽肯定要追究我的責任,我的麻煩大了。
  “我來代北干什么?”寶鼎急切問道。此事關系到自己的未來,如果不想出妥善之策予以解決,那自己的前途還沒開始就宣告完蛋了。
  暴龍愣住了,不知道寶鼎啥意思。這事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暴龍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不知道。”
  “不知道?”寶鼎氣道,“你不知道誰知道?你帶我到代北干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
  暴龍苦笑,但看到寶鼎臉色不善,知道自己糊弄不了,干脆把自己陪同老家主販馬到烏氏,在清水河遇到林胡襲擊,然后寶鼎帶人救援殺退林胡,寶鼎裝瘋賣傻,其后烏氏倮和老卓文請他把寶鼎帶到代北,等李牧大軍南下再把寶鼎送到太原交給蒙恬將軍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尤其對寶鼎裝瘋賣傻的本事,贊不絕口。
  暴龍這番話給寶鼎提供了大量信息。秦國第一富豪烏氏倮和自己有關系。烏氏倮的大牧場就在六盤山以北的清水河兩岸,秦長城就修筑在黃河南岸,黃河北岸就是大沙漠。死去寶鼎的記憶里有清晰的沙漠、大河、長城和草原,由此可以推測這個大秦王族就居住在黃河邊上,也就是大秦的北部邊境,但奇怪的是,一個尊貴的大秦王族怎么會居住在邊疆貧苦之地?
  死去的寶鼎是個癡兒。這一點寶鼎十分肯定了。先前荊軻就曾有此判斷,現在聽暴龍這么一說,可以百分百肯定。讓人驚訝的是,重生后,這個毛病竟然得到了顯著改善,現在寶鼎只有在要殺人的時候神智才會失控,相比過去,那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既然寶鼎是個真正的癡兒,那烏氏倮為什么請暴龍將其帶到代北?為什么又要暴龍在李牧南下后將其送給蒙恬?
  蒙恬太熟悉了,在大秦帝國的歷史上,蒙恬不僅僅是一個名將,更是一個決定帝國命運的柱石,但這個柱石在大秦帝國最需要它的時候倒塌了,大秦帝國隨之轟然傾覆。
  寶鼎聽到這個名字就激動不已。他現在是大秦王族啊,但他這個王族正好處在大秦帝國最輝煌和最后傾覆的時間段,如果不能想方設法予以挽救,那么隨著大秦帝國的傾覆,他也就灰飛煙滅了。歷史上,大秦帝國敗亡后,哪里還有大秦贏姓王族的身影?沒有了,延續了六百余年的大秦王族一脈,隨著咸陽的沖天大火化作了灰燼。
  就后世的歷史來說,當時唯一能挽救大秦帝國、唯一能讓大秦國祚延續下去、把大秦帝國從短短十五年國運的噩夢中拯救出來的人,只有蒙恬。現在寶鼎竟然在重生后的第一時間與蒙恬發生交集,這讓他太激動了。
  如果兩人的命運碰撞到一起,自己是否有機會改變蒙恬的命運,繼而在大秦帝國陷入危難之際力挽狂瀾?寶鼎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手上的斑斑血跡,暗自發了一個誓,這輩子,就為大秦帝國而活著,因為那是自己的王國,與自己血脈相依的王國啊。
  寶鼎臉色陰晴不定,時而疑惑、時而驚喜、時而冷森、時而憂郁、時而激動。暴龍越看越是心慌,不知道寶鼎為什么非要逼問自己這個問題,難道他到代北來的意圖暴露了,導致他的使命沒有完成,所以懷疑到自己頭上了?好在自己的確不知道,也沒有泄漏任何機密……忽然,暴龍想起來了,自己曾把有關寶鼎的秘密告訴了蒼頭。直娘賊,蒼頭你到底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想活也就算了,別把我也帶上。
  正當暴龍咬牙切齒的時候,寶鼎說話了,“暴龍,接下來怎么辦?”
  “不知道。”暴龍說道,“聽蒼頭的安排。”
  寶鼎遲疑了一下,說道:“暴龍,我殺死了公子隆。”
  暴龍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殺死了公子隆?”
  他和蒼頭正是因為接到寶鼎的報訊才推測出了李牧的陰謀,所以臨時變計,僥幸搶到了太子丹,只是兩個人都認為寶鼎沒有刺死公子隆的可能。大堂上的衛士太多了,寶鼎沒有機會,就算有機會,刺殺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因此兩個人認定寶鼎只是挑起大堂混亂的棄子,最后實施刺殺的應該另有其人。誰知寶鼎真的刺死了公子隆。
  寶鼎鄭重點頭,把刺殺的經過說了一下。
  “你用銅鼎砸死了公子隆?”暴龍眼前冒星星,寶鼎在他心里的形象無限增長。這個出身高貴的少年不但刺死了公子隆,還殺出了重圍,中途還撿了一個女孩,這是什么身手?暴龍難以想像,這一瞬間他看待寶鼎的眼光不一樣了,眼神里甚至有了幾分崇拜。
  旋即,他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立即明白了寶鼎主動說出此事的原因。
  “公子,我馬上去找蒼頭。”暴龍急切說道,“你待在這里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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