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帝國風雲錄 作者:猛子(連載中)

 
rufh1234 2010-10-27 09:53: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9 26487
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章 人間蒸發
更新時間2010-9-29 21:14:18  字數:4463

 寶鼎坐回席上,陷入對未來的憧憬之中。重生成為大秦王族,這個誘惑對前世掙扎在社會最低層的寶鼎來說太大了,他無法想像未來的生活是怎樣的一副場境。王族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一等權貴,即使做個一無是處的紈袴,這輩子也無須擔心吃喝,更不用擔心房子的問題,就算咸陽寸土寸金,也依然會有自己的一座府邸。
  想到前世和胖子擠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內艱難度日,寶鼎就想哭。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即使求個溫飽也是千難萬難,從古到今,哪有公平公正?那不過是一句欺世謊言而已。寶鼎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胖子,你還好嗎?你還會住在那間屋子里嗎?如果我能回去,一定帶個青銅器回去,找個地下黑市賣了,我兄弟兩人這輩子也就夠了。
  寶鼎低頭望著眼前的泥壇,落寞一笑。胖子,我夢想成真了,成了一名尊貴的大秦王孫,秦始皇的親戚啊,你羨慕不羨慕?不羨慕?對,是不要羨慕,扳著指頭算算,現在距離秦國敗亡的時間不過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后,我的夢就醒了,咸陽的沖天大火將把大秦帝國化作灰燼,大秦的王孫權貴們將就此成為歷史。
  二十多年后,我會不會再一次穿越回去,然后在出租屋內醒來,告訴你我做了一個夢,夢回大秦了?寶鼎腦海里幻想出某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自己睜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一切,看到了正趴在床上酣睡不醒的胖子,那一刻,心情應該是無比的快樂,因為自己再一次獲得了生命,再一次回到了親人的身邊。權勢再大,財富再多,最終都是黃粱一夢,平凡簡單地活著才是最好,和親人一起幸福的活著才是人生的真諦。
  可惜,自己永遠失去了這一切。前世自己根本想不到這些,今世重生了,死過了一次,想到了很多,領悟了很多,但今生卻無法去一一實現了,因為二十多年后,大秦帝國將墜入深淵,中土千千萬萬的百姓將遭受一場空前的浩劫,自己沒辦法逃過這場浩劫,不管是做奴隸還是做王孫,都將被這場浩劫席卷而去,尸骨無存。為了活著,僅僅為了活著,自己就不得不努力,不得不與命運做殊死搏斗。
  寶鼎忽然發現,一個人如果能預知悲慘的未來,預知世界末日,那將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自己現在就感覺痛苦不堪,先前的狂喜早已被預知的二十多年后的那場咸陽大火徹底摧毀。
  我真的能扭轉乾坤?真的能力挽狂瀾?真的能改變歷史?真的能戰勝天命?自己還不是自大狂,信心還沒有膨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個王族子孫,一個極度敏感的身份,可能直接威脅到君王王位和國祚安危的人,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做出逆天的事,恐怕他還沒有把理想付諸實施,腦袋就先掉了。
  假如自己重生后是個普通人,甚至是個奴隸、乞丐,都有機會跑去找劉邦。劉邦現在在哪?在楚國的沛縣豐邑,那地方好找。劉邦本名叫劉季,現在應該有二十多歲,正在豐邑做個黑老大,這個時代把這種人叫任俠。豐邑就是一個小鄉鎮,劉季就是橫行鄉里的土霸王,說句好聽的叫鄉俠。自己跑去跟劉邦混,做個小弟,混個二十多年,等他擊敗項羽統一天下后,自己最起碼也能混個不錯的爵位,蔭澤子孫。
  可惜,自己重生后做了大秦的王孫,就這個身份而言,在預知未來的情況下,不能視若無睹,不能坐在家里等死,總要干點什么。往大了說是為了大秦帝國、為了天下蒼生,往小了說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子孫后代,所以不努力不行,但怎么努力?怎樣才能保住大秦帝國?用什么辦法,才能讓自己在二十年以后掌控足以扭轉乾坤的實力?
  寶鼎耷拉著腦袋,陷入沉思。
  良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哭泣。寶鼎從沉思中驚醒,呆了半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暫時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還有二十多年的時間,只要自己努力,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我就不信翻不了這個天。
  寶鼎站起來,走到趙儀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低聲說道:“你不要哭,暫時我還不能放了你,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也絕不會讓別人傷害你。只要機會合適,我一定放你走。”
  趙儀不敢再哭了,只是流淚不止。
  寶鼎盯著她看了一會,心里不忍,伸手從自己外袍上撕下一塊干凈的布,一邊擦拭著趙儀臉上的血跡,一邊低聲說道:“我有個妹妹,比你大幾歲,但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勇敢。你真的很勇敢,我看到那些黑衣人沖上去殺你的時候,你站在那里動都沒動……”
  寶鼎二十六歲的生理年齡,面對一個突遭噩運的十四五歲的少女,同情心徹底泛濫了,把她當作小妹妹來哄。誰知越哄越壞事,趙儀的淚水撲簌簌的流,因為擔心哭出聲,兩只小手緊緊捂住了嘴。
  寶鼎有些頭暈,他這個人不會哄女孩子,家里哄不好小妹,外面哄不好學姐,每每碰到對方傷心的時候,只會說些沒用的廢話,束手無策。
  “你別哭。”寶鼎無奈說道,“這樣吧,等下我和他們商量一下,然后就把你放了。”
  “不,我不走。”趙儀突然抓住寶鼎的手,痛聲哀求道,“不要趕我走。”
  啊?寶鼎頓時傻了。
  趙儀走投無路了。李牧決意要殺她,目的就是要奪取公子恒手上的黑衣秘兵,她能死里逃生,全靠神兵突降的寶鼎。在她看來,寶鼎之所以救她,是想挾持她為人質,以便逃出趙人的追殺。如今逃出來了,寶鼎要送她回去,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答應。回去必死無疑。她只要活下來,憑借這三天里所掌握的黑衣秘密,到了咸陽就能完成公子恒的托付,所以她斷然做出決定,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要跟著寶鼎去咸陽。尤其在她得知寶鼎的身份后,更加堅定了這個決心,假如自己得到寶鼎的庇護,不但安全上有了保障,還非常有利于黑衣在咸陽展開秘密活動。
  寶鼎愣了半天,若有所悟,“那些黑衣人你認識?”
  趙儀點點頭。
  寶鼎神智恢復正常后,還沒有來得及回顧今夜的驚險過程,自然也沒有想到那些黑衣人為什么要殺趙儀,此刻趙儀的異常反應馬上讓他意識到這里有問題。
  “他們是誰的人?”
  趙儀睜大一雙驚恐萬分的眼睛,淚水翻涌,說不出話來。
  “郭開?”寶鼎試探著問道。在他的認知里,李牧和郭開就是一對生死對頭。郭開派人暗殺公主,繼而嫁禍李牧,這個可能性很大。
  趙儀搖頭,哭道:“李牧,是李牧要殺我。”
  寶鼎這次真的傻了。他實在想不出來,李牧有什么理由刺殺公主,而且還是在公子恒府上,派遣一隊高手公開刺殺。李牧發瘋了?寶鼎旋即想到自己剛剛重生而來,對這里的一切都非常陌生,僅僅憑借后世的歷史知識來判斷眼前發生的事情,顯然無法得到正確答案。
  “李牧為什么要殺你?”寶鼎問道。
  “因為你。”
  “因為我?”寶鼎摸不著頭腦,吃驚地看著趙儀,“為什么?”
  “你告訴李牧,郭開是秦國的奸賊。這個消息傳到我的耳中,我馬上跑去求證。”在趙儀勉強止住眼淚,低聲說道,“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父。”
  寶鼎想起了初見趙儀時的情景,正是因為那一面,正是因為趙儀的相貌和前世的學姐有幾分相像,所以今天夜里自己才出手救了趙儀。不過現在面對面仔細看,寶鼎發現趙儀和學姐長得雖然有點神似,但差距太大,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古代少女,一個是二十七歲的都市熟女,即使長得相像但因為年紀氣質等各方面的差距,這種相像也是非常有限。
  寶鼎暗自苦嘆,這都是心魔作祟的原因,自己一門心思想著學姐,當時情況下,任何一個年輕女人恐怕在自己眼里都長得像學姐。機緣巧合的是,僅僅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救了趙儀,只是這次舍身救美或許給自己招來了一個大麻煩。眼前這位可是趙國的公主,這種身份的人跟在自己身邊,怎么可能沒麻煩?
  趙儀說到“大父”之后,想到公子恒已經死去,淚水又止不住往下流。
  “不要哭了,現在李牧的人正在追殺我們,這里并不安全。”寶鼎有些急了,小聲勸了兩句。看到趙儀極力控制住眼淚,于是追問道:“大父是誰?”
  “大父就是公子恒,以輩份論,他是我祖父。”趙儀說道,“大父很吃驚,他說我闖禍了,說邯鄲形勢危急,如今能解邯鄲之危的只有李牧,而李牧若想取勝,必須贏得邯鄲的信任和支持,必須與相國郭開齊心協力,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李牧絕不會和郭開撕破臉,但郭開投靠秦國的消息一旦傳開,兩人必然翻臉,如此趙國危矣。大父說,李牧此人心狠手辣,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能要殺人滅口。大父說對了,今天夜里李牧果然動手了,他不但要殺我,還要殺我大父。大父肯定被他害死了。”
  寶鼎不相信。李牧膽子再大,也不敢刺殺王族,再說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沒有說服力。
  “你確定那些黑衣人都是李牧的手下?”寶鼎問道。
  趙儀點點頭,“他們都是黑衣武士。”
  黑衣武士?寶鼎突然想了起來,趙國的王宮衛士就叫黑衣,這在史書上有記載,但是王宮衛士怎么會出現在代北?怎么會聽李牧的指揮?怎么會公開刺殺公子恒和公主?
  “黑衣武士不是你們趙國王宮的衛士嗎?”
  “大父退隱代北后,黑衣秘兵就徹底分裂了。”趙儀解釋道,“邯鄲有黑衣,代北也有黑衣,代北黑衣就控制在李牧手上。”
  寶鼎恍然大悟。秦國有黑冰秘兵,山東諸國當然也有秘兵了,雖然歷史上沒有記載,但既然秦國有這樣的機構,山東諸國肯定也有。原來趙國的秘兵就叫黑衣。旋即他想到了重生后第一個見到的人,那個殘忍的黑衣打手。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帳篷里有個黑衣人,他自稱黑衣,他是不是黑衣武士?”寶鼎問道。
  “他叫長歌,是李牧的心腹,掌領代北黑衣。”
  “我記住他了。”寶鼎冷笑,心想遲早有一天老子會抓住你,將你挫骨揚灰,以報今日之仇。
  “公子,我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啊?”趙儀掩面而哭,悲傷欲絕。
  “不要哭,不要哭……”寶鼎擔心哭聲傳出去,無奈安慰道,“暫時先跟著我,過了這陣子我再想辦法把你送回邯鄲,好不好?”
  趙儀達到了目的,隨即止住了哭聲,“公子,如果你的手下認出我來怎么辦?”
  寶鼎也是頭痛。從大局來說,當然要把公主的身份如實相告,但趙儀的身份一旦暴露,其命運可能非常凄慘,他于心不忍。人是他救的,彼此無仇無怨,卻眼睜睜的把人家推進火坑,良心上說不過去。再說他畢竟是穿越重生的異類,對秦國還沒有任何忠誠可言,在沒有危害到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他也沒有理由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另外,他總覺得這里面有問題,李牧為什么要殺她?這事不搞清楚,他也不敢隨意處置趙儀,以免引來更大的麻煩。
  “你讓我想一想。”寶鼎苦笑道,“天亮之前一定想出個對策。”
  “我把臉蒙上,你看行嗎?”趙儀問道。
  “這倒也是個辦法。”寶鼎笑道,“但是,那些黑衣武士知道我把你救了,此事一旦被黑冰探知,還是瞞不住。”
  “如果你是李牧,你在命令黑衣殺人之前,會告訴他們被殺的人是公主嗎?”
  寶鼎一想,對啊,這事要做得機密,李牧為了掩蓋真相,肯定要把刺殺公主的罪責嫁禍給黑冰,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多,而那些黑衣武士顯然沒有資格知道這等機密,如此說來,只要自己這邊沒人認出公主,那趙儀的身份暫時就可以隱瞞下來。
  趙儀看到寶鼎沉思不語,又說道:“李牧要殺我,但失敗了,陰謀因此暴露,你說他將如何善后?”
  寶鼎想了一下,知道了趙儀的意思。李牧絕不會讓趙儀活著回邯鄲,他會派人持續追殺。至于善后,李牧可能會公開宣布公主被刺身亡,或者葬身火海,總而言之,趙儀這個公主“死”了,徹底離開人世了。
  這樣推測下來,只要自己不說,趙儀不說,又沒有其他人認出來,那趙儀這個公主就算人間蒸發了。
  兩人坐在一起低聲商量,逐漸熟悉起來,趙儀甚至主動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以方便寶鼎編造一個完美無缺的故事。正當兩人商量出一個眉目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房門推開,暴龍跑了進來,“公子,快走,黑衣發現我們了。”
  寶鼎大驚,抱起趙儀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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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一章 她是我的人
更新時間2010-9-30 21:46:07  字數:3285

 暴龍帶著寶鼎一口氣跑了七條巷子,穿過了兩條大街,有三次和追兵擦肩而過,可謂險之又險。
  寶鼎一路狂奔,渾身上下大汗淋漓。雖然他天生神力,但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抱著一個人跑,還是頗費體力,逐漸露出疲憊之態。
  暴龍帶著他們進了一處大建筑,屋子里彌漫著濃烈的甘醪味道,估計是一個大作坊。穿過兩間屋子,暴龍打開一道門,隱約看見有木階通到地下。三個人匆匆走到漆黑的地下室,這里伸手不見五指,不過寶鼎還是依稀看到了擺放得密密麻麻的大甕。
  摸索著走了幾十步,暴龍停下來,挪開一個大瓦甕,掀開一塊石板,然后沖著寶鼎低聲說道:“公子,這下面就是通往城外胡市的秘道。”
  寶鼎二話不說,抱起趙儀就跳了下去。暴龍隨后跟上。三人手足并用,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陣,時間不長就到頭了。暴龍舉起拳頭在頭頂上砸了三下。從聲音里聽得出來,頭頂上是一塊木板。隔了數息,暴龍又砸了兩下。接著就聽到頭頂上傳來重物移動的聲音,然后木板掀起,一縷微弱的火光映入三人眼簾。
  三個人依次爬了出去。寶鼎第一眼就看到一個虬須大漢蹲在洞口邊上,虎視眈眈地瞪著自己。轉目四顧,發現這是一座帳篷,地上堆放著幾個塞滿東西的大布袋。趙儀似乎有些害怕面目獰猙的虬須人,兩手緊緊抓著寶鼎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
  暴龍用一種古怪的語言和虬須大漢說了幾句。那個虬須大漢有些激動,指著地道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暴龍兩眼一瞪,兇神惡煞般地吼了一嗓子。虬須大漢目露懼色,轉身跑出了帳篷。
  “他是什么人?黑冰?”寶鼎好奇地問道。
  “哪有許多黑冰?”暴龍擦了一把臉上的汗,低聲笑道,“他是我兄弟,樓煩人,以屠宰為生,胡市上都叫他蠻屠。”
  “這種大事,你們竟用市井之徒?不怕出事?”寶鼎驚訝地問道。
  “我自己都不是黑冰,更不要說我這些兄弟了。”
  暴龍搖搖頭,拉過一個布袋,解開上面的繩扣,從里面掏出一堆衣服。
  “你不是黑冰?”寶鼎吃驚不已,走到暴龍身邊追問道,“你怎么不是黑冰?”
  “如果我是黑冰,我在代北還能混到現在?”暴龍笑道,“這里是李牧的地盤,代北的黑衣更是無孔不入,假如我是黑冰秘兵,早被黑衣殺了。”
  暴龍本來懷疑寶鼎有黑冰身份,到代北負有秘密使命,只是苦于沒有機會求證,現在正好有機會,所以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試探一下,“公子,據說黑冰秘兵都是老秦人,對秦國絕對忠誠,有傳聞甚至說,整個黑冰臺的秘兵都沒有超過一百人。我曾經聽人說過,說如果你懷疑某人是黑冰,那人肯定不是,相反,如果你認為某人肯定與黑冰無關,那就要提高警惕了,那人說不定就是黑冰秘兵。”
  寶鼎尷尬一笑,前世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什么秘密機構,今世他剛剛重生而來,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結果鬧出一個幼稚的笑話。其實就算是秦國王族,只要沒有進入咸陽的權力中心,對黑冰臺都是一無所知。至于普通人,這輩子也不會知道秦國還有這樣一個神秘的府署。
  暴龍看到寶鼎的臉色有些不正常,以為自己猜中了某些秘密,于是打趣道,“公子,你看我像黑冰,是不是?既然你這么想,那黑衣的想法估計也差不多,所以黑冰根本不會要我。”
  “那你認識幾個黑冰?”寶鼎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以掩飾心里的尷尬。
  “兩個。”暴龍笑道,“一個是蒼頭。我過去和他是朋友,結果遭他陷害,被他拖進了火坑。一個就是公子你了。”
  寶鼎一笑置之,也不說破。
  “這么說,剛才那些和我們一起逃出來的人未必都是黑衣了?”
  “當然,否則失手被擒怎么辦?”暴龍拿出幾件衣服遞給寶鼎,以欽佩的口氣說道,“除非有你這樣的身手,否則誰敢自陷羅網?”
  寶鼎想到那個已經死去的大秦王族,暗自苦嘆,雖然自己占據了他的身體,代替他又活了過來,但此事過于復雜,不管是自己還是蒼頭,恐怕接下來都有一番大麻煩。
  “換衣服。”暴龍說道,“黑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了我們好幾處藏身之地,可見蒼頭那邊有內賊。先前的脫身之計不能用了,我們必須連夜離開代城。”
  寶鼎嚇了一跳,急忙拉著趙儀走向帳篷的一側打算換衣,才走兩步,就聽到地下傳來急促的喘息聲。
  暴龍拔劍出鞘,一步躍到地道口。寶鼎把手下的衣服往地上一扔,一手抱住趙儀的腰,一手舉劍,準備隨時逃跑。
  地道內傳來一聲低沉的狼嚎。暴龍立時松了一口氣,長劍下垂,趴在地道口叫道:“蒼頭,快上來。”
  很快蒼頭從地道里爬了出來,接著是宗越和太子丹。太子丹已經醒了過來,神色有些驚惶,灰頭灰臉的十分狼狽。最后一個爬上來的是位削瘦的年輕人,衣襟上沾滿了血跡,表情痛苦,顯然受了傷。寶鼎先前沒有見過這個人,估計在府外負責接應。
  “斗鈞,傷勢怎么樣?”暴龍關心地問道。
  “沒事。”斗鈞咧了一下嘴,目露悲色,“其他人逃不出來了。黑衣就跟在我們后面沖進了作坊,馬上就能找到地道口追過來。”
  暴龍臉色一變,飛身站了起來,指著蒼頭破口大罵,“直娘賊,你不說找到內賊了嗎?這怎么解釋?我那幾個兄弟怎么辦?”
  蒼頭沒有理睬暴龍。他匆忙合上地道口的木板,用一個石桌子壓住,又在四個角上各自放了一個石凳,這才直起身來望著暴龍,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你暴露了,代城不能待了,跟我一起走。”
  “我的兄弟怎么辦?”暴龍沖上去一把抓住蒼頭的領口,怒聲咆哮,“還我的兄弟。”
  “我的兄弟也死了。”蒼頭不為所動,手指站在身邊的宗越,“他的兩個兄弟也沒了。”接著用力推開暴龍,冷聲說道,“立即上山,快。”
  暴龍怒不可遏,還要沖上去理論。寶鼎擔心追兵殺來,忍不住沖著他大聲叫道,“別吵了,快走吧,到了山上再說,現在快走。”
  暴龍愣了一下,隨即狠狠瞪了一眼蒼頭,扛起一個大布袋,匆忙沖出了帳篷。寶鼎抱起趙儀緊隨其后。
  宗越也背了一個布袋,與太子丹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那是誰?”斗鈞問道。
  蒼頭沒說話,俯身抓起一個布袋背上,“你盯著太子丹,一刻也不要放松。”
  斗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提著長劍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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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七人穿過胡市,上了山,大概走了一兩里路,山勢就逐漸險峻了。等到天亮時分,一行人疲憊不堪,只好在一處老林里暫作休息。
  路上蒼頭主動找到暴龍,兩個人爭執了一番,隨即和好如初,雖然暴龍還是罵罵咧咧,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力挽回,只能跟著蒼頭去咸陽。考慮到將來自己還要靠蒼頭在咸陽立足,暴龍也不得不把沖天怨氣憋在肚子里。
  蒼頭從布袋里拿出面餅干肉分給了眾人。宗越拿著皮囊打了點溪水,恭恭敬敬地遞給太子丹。太子丹面無表情地接了過去。從醒來到現在,太子丹他沒有說過一句話,這讓宗越忐忑不安,不過他知道公子隆肯定死了,這輩子他是回不去了,而若想留在秦國,唯一的辦法就是配合黑冰把太子丹安全送達咸陽。想到將來他和太子丹發生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心里并沒有太多的惶恐,他不怕太子丹的報復,在太子丹返回燕國之前,他還有足夠的時間把親人從燕國救出來。
  太子丹喝了一口溪水,溪水冷凜,寒意霎時侵襲全身,讓他連打兩個冷戰,昏沉沉的頭腦隨之清醒了許多。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喪失希望。此處距離代城很近,李牧也罷、張良也罷,都會竭盡全力營救自己,另外還有潛伏在暗處的田光、秦舞陽和那批忠誠的死士,他們肯定會追上來。早在薊城的時候,他和鞠武、田光就曾猜想到黑冰要利用隱蔽渠道把自己偷送到秦國,為此特意做了充分準備。
  太子丹絕不去咸陽,到咸陽他就完了,而燕國如果繼續堅持聯秦攻趙的策略,遲早會被西秦吞噬,所以這次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留在代北。等到河北戰事結束,形勢變了,他就可以返回燕國,逐漸控制權柄,并修改國策,聯趙抗秦。
  一張美麗的面孔忽然出現在太子丹的眼前,讓他有一種驚艷之感。美女見得多了,但今天在這深山老林里竟能看到如此絕色,讓他大感意外。
  趙儀就著溪水洗了臉,洗了長發,換了一件玄色外袍,當她再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六個大男人竟然在瞬間齊齊失神。
  寶鼎睜大眼睛盯著趙儀,心跳驟然加快,他突然發現趙儀變漂亮了,比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更漂亮,將來長大了,必定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孽。看來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眼睛確實出問題了,現在無論怎么看趙儀和學姐都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她是誰?”太子丹問道。
  “她是我的人。”寶鼎毫不猶豫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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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三章 大秦相國是誰?
更新時間2010-10-2 12:56:46  字數:3433

 蒼頭、斗鈞連聲喝止,兩柄長劍幾乎同時出鞘,飛身沖上。
  暴龍一躍而起,雙手連搖,縱身狂呼,“公子,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
  這聲“公子”傳入眾人耳中,太子丹面色大變,當即沖著宗越叫道:“住手,快住手。”
  斗鈞腳步一滯,長劍立即撤去了力道,跟著腳跟蹬地,倒退而回。
  宗越知道自己冒失了,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普通少年竟然貴為公子,但他無法停手,寶鼎的長劍就如決堤洪水,排山倒海一般咆哮而來,他只有竭盡全力阻擋,后退。
  蒼頭的長劍可以隨時刺中寶鼎的后背,但寶鼎視若無睹,只顧向前砍殺。蒼頭試探了幾次,認定寶鼎不怕自己的威脅,更無意收手,無奈之下只好與宗越并肩作戰。
  “當,當,當……”三柄長劍糾纏在一起,響聲在老林里交替回蕩。
  蒼頭不停地叫喊,暴龍更是跟在寶鼎后面叫個不停,但寶鼎聽不到,一雙赤紅的眼睛瞪得滾圓,吼聲如雷,殺得酣暢淋漓。無意之中,蒼頭忽然看到自己的長劍刃口缺了好幾塊,他手上這把可是萬中挑一的好劍。蒼頭大驚失色,沖著宗越大聲叫道,“他手上是寶劍,快躲,快啊……”
  宗越早就發現自己的長劍在連續碰撞之下刃口四裂,很快就要支持不住了。他手上這把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劍,但與寶鼎的烈日秋霜比起來,那就差多了。宗越不敢猶豫,用盡全身力氣架開一劍。兩劍相撞,宗越的長劍斷作兩截。
  宗越拼盡了全力,這一撞之下,寶鼎的攻擊速度稍稍滯了一下,乘著這難得的機會,宗越脫身而出,向密林之中拔腿狂奔。蒼頭緊隨其后,掉頭就跑。他知道寶鼎天生神力,但沒想到寶鼎的劍如此之快,快得讓他無力招架。
  寶鼎隨后就追。一棵大樹擋住了他的路,寶鼎高聲怒吼,一劍剁向樹干,大樹轟然倒下。十幾步之內,寶鼎連續砍倒了四棵大樹,一時人皆色變,個個膽寒。
  宗越不敢遠離太子丹,繞著林子跑。蒼頭跟在后面,一邊跑一邊沖著暴龍大叫,“攔住他,快攔住他。”
  暴龍意識到寶鼎出問題了,如果公子是個正常人,此刻應該收手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口舌之爭而已,就算發威也足夠了,但問題出在哪?聯想到自己在烏氏的所見所聞,以及昨天公子的突然正常,暴龍忽然想到了一種罕見的癡癲病,這種病間歇性發作,病人看上去正常,但一旦發作起來則神智失常。難道他真的有癡癲病?這個念頭在暴龍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他斷然做了一個大膽決定。
  暴龍跟在寶鼎后面加快了腳步,瞅準一個機會,突然魚躍而起,一把抓住了寶鼎的兩條腿。寶鼎正在高速狂奔,兩腳驀然失控,跟著一頭栽倒在地,手上的長劍脫手飛出。
  蒼頭正好扭頭看到,即刻掉頭,遠遠騰空躍起,一個虎撲首先把那柄寶劍搶到了手,然后又遠遠跑開,也不管暴龍的死活了。
  “公子,不要打了。”暴龍兩腳蹬地,身軀前撲,死死壓住了寶鼎,唯恐他又爬了起來。
  寶鼎劇烈喘息,神智慢慢恢復,殺意緩緩消退。
  暴龍看到他沒有繼續瘋狂,隨即翻身蹲在他的身邊,輕輕拍打他的后背,低聲問道,“公子,沒事吧?”
  寶鼎閉上了眼睛,臉露痛苦之色。經過昨夜一番殺戮,自己的毛病嚴重了,前段時間荊軻的治療效果好象失去了。這個毛病如果得不到根治,將對自己的前途產生致命影響,就算積累了足夠的軍功,秦王也不敢重用自己。得不到秦王的信任和重用,掌握不了足夠的實力,將來自己拿什么改變歷史?拿什么掌控命運?
  “讓我安靜一會兒。”寶鼎推開暴龍的手臂,有氣無力地說道,“走的時候喊我一聲。”
  暴龍猶豫了片刻,然后走向了蒼頭等人。
  趙儀擔心寶鼎有什么事,戰戰兢兢地走到他身邊,跪坐在枯葉上,小聲喊道:“公子,公子……”
  “我沒事。”寶鼎爬了起來,苦笑搖頭,“是不是嚇著你了?”
  趙儀目露驚恐之色,低頭不語。
  “我說過,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寶鼎說道,“等到了咸陽,我再想辦法送你回邯鄲。”
  趙儀肩膀抽動,忽然哭了起來。
  寶鼎無語,有心想哄幾句,但不知說什么好,無奈長嘆,仰身躺倒,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望著蔚藍的天空,思緒不禁飛到了咸陽。
  秦王嬴政今年有多大?應該是二十六歲吧。嬴政十三歲登基,做了十三年秦王,此刻咸陽的局勢如何?
  忽然,寶鼎想到了一件事,呂不韋已經死了。就在去年,也就是秦王政十二年春,呂不韋死于河南洛陽。呂不韋死了,在這之前嫪毐(luo/ai)之亂也被平定,秦王政將其對手逐一鏟除,然后他就開始了統一六國的戰爭。
  那么,現在秦國的相國是誰?
  相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奇怪的是,呂不韋被罷相之后,誰繼任相國一職,歷史上沒有記載。直到秦統一六國,史書上才出現了一個丞相王綰(wan)。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呂不韋罷相。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統一六國,四海一統。在這十六年里,史書上沒有秦國國相的記載。
  王綰如果在呂不韋之后出任相國,那么歷史上為什么沒有記載?由此可以推測,呂不韋之后,秦國的國相另有其人。這個人是誰?歷史上為什么沒有記載?在秦統一天下的最后十六年里,大秦走向輝煌的最重要一段時期,國相所起的作用可想而知,但為什么這樣一個功績顯赫的人竟然湮沒在了浩瀚的歷史之中?
  前世寶鼎雖然對秦漢歷史較為熟悉,但遠沒有到研究的地步。這個問題他曾有過疑問,不過沒有深究。現在穿越到了戰國末期,又有大秦王族的顯赫身份,他必然要關心咸陽朝局,如此一來,大秦現任國相是誰,他就必須弄清楚,因為這關系到他在咸陽的發展,對他的未來可謂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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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丹、宗越、蒼頭、斗鈞四個人站在一起,緊張地望著走過來的暴龍。暴龍沖著他們搖搖手,示意沒事了。
  太子丹松了口氣。這個少年的強悍世所罕見,而脾氣更是暴烈到了極致,僅僅為了一句話,一個眼神,他就大發雷霆。這次假如沒有蒼頭和暴龍全力阻擋,估計宗越的性命肯定玩完。
  “他是你們的公子?”太子丹問道。
  蒼頭閉緊嘴巴不說話,目露沉思之色。
  他和太子丹一樣,在聽到暴龍公開稱呼寶鼎為公子后,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了。
  寶鼎真的是大秦王族?他為什么要到代北來?雖然暴龍不會騙他,但這事透著古怪。據他所知,黑冰臺目前沒有王族成員,即使有王族,也不會派其出國執行秘密任務。畢竟身份不一樣,一旦失陷,身份泄漏,外交上必然產生糾紛,所以他可以肯定寶鼎到代北來與黑冰無關。既然與黑冰無關,那一個王族成員秘密趕赴代北,黑冰臺必然會通告代北黑冰,請他們暗中保護,這是必然的,但至今為止,蒼頭都沒有接到這方面的任何命令。
  難道寶鼎不是王族?蒼頭不敢確定,因為他知道烏氏倮在咸陽的份量,烏氏倮有較高爵位,既然他都對寶鼎恭恭敬敬,以公子稱之,那寶鼎的王族身份就不會有假。只是據蒼頭所知,王族一般都居住在咸陽和大秦舊都雍城,尚沒有聽說有王族住在北部邊塞,更沒有聽說王族出了這么一位天生神力的武技高手。
  王族子孫養尊處優,這幾十年來人才凋零,假如出了這么一位天賦異稟的奇才,肯定大力培養,早鬧得婦孺皆知了,怎會至今默默無聞?
  驀然,蒼頭想到了正在進行的秦趙河北大戰和今日咸陽局勢的密切關系,自己此趟護送太子丹能否成功直接關系到了河北戰局的發展,而河北大戰的勝負將對咸陽局勢產生重大影響。自己在咸陽接受這項任務的時候,國尉尉繚曾囑咐過,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為此特意奏請大王密令蒙恬予以全力配合。
  與此同時,暴龍在烏氏接受了烏氏倮和老卓文的委托,將寶鼎帶到代北,并在合適時機將其送到太原交給蒙恬。
  這兩件事如果放到整個大局里考慮,則必然有其密切關聯,而其中的關鍵則在蒙恬。
  想到蒙氏與大王的親密關系,想到咸陽錯綜復雜的局勢,蒼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的官職爵位雖然不高,但他是黑冰臺的秘兵,是國尉丞蒙毅的親信,對咸陽朝堂背后的秘密還是知道一些。
  蒼頭終于意識到寶鼎可能與咸陽激烈的權力斗爭有牽連。
  先前自己過于關注秘密任務,沒有向咸陽方面想。此刻把太子丹接出來了,要考慮去咸陽的事了,這才發現自己在寶鼎一事上有所疏忽,沒有重視暴龍給自己提供的消息。蒙恬和烏氏倮都是大王非常倚重的臣下,寶鼎代北之行竟然與他們兩個人都有關系,那由此可以推測,即使寶鼎只是一顆小棋子,但只要卷進了咸陽的權力漩渦,其作用都難以估量。
  自己太冒失了,竟然把這樣一個重要人物拿去當誘餌,讓其去送死。如果寶鼎被黑衣殺死了,自己雖是無心之失,但依照秦律,相應的懲罰還是跑不掉,自己這輩子基本上算完了。
  蒼頭暗自后怕,兩只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向了暴龍。這都是暴龍的錯,他根本就不應該離開寶鼎。烏氏倮和老卓文也是瞎了眼,所托非人,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一個桀驁不馴的馬賊,不出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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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相國:
  秦武王二年,初置相國,又叫相邦。在秦國歷史上,相國只有一人,丞相或者一人,或者由二人承擔,分為左丞相和右丞相,沒有同時置相國又有左右丞相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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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四章 淚水背后的殺機
更新時間2010-10-3 12:45:46  字數:3904

 太子丹的目光轉向了暴龍。蒼頭不說,暴龍總應該給個肯定的說法,畢竟“公子”是他叫出來的。
  暴龍看到蒼頭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那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的目光,心里格登一下,遽然想到了當初離開烏氏時老家主的囑托。
  老卓文說了,在沒有見到蒙恬之前,無論如何不能暴露寶鼎的身份,但自己情急之下,先是向蒼頭泄了密。接著因為擔心寶鼎報復,急于向其解釋誤會,又在一個沒有確定其身份的女子面前泄漏了寶鼎的公子身份。剛才更是不應該了,明明知道太子丹和宗越都是外人,還是忍不住泄了寶鼎的老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不但違背了承諾,似乎還惹下了麻煩。
  反正事以至此,怕個鳥啊,大不了重回大漠做馬賊去。暴龍毫不示弱,也惡狠狠地瞪著蒼頭,昂首挺胸,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公子就這脾氣,你以后離他遠點,不要招惹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還有,那是我們公子的女人,沒事不要亂看,看了就有麻煩。”
  蒼頭兩眼一翻,恨不得一腳踹死他。你說的都是什么鳥話?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太子丹冷笑。宗越更是忿然,嘴角一瞥,哂笑道:“你們公子好大的雅興,抱個女人游山玩水,佩服。”
  剛才他雖然被寶鼎殺得沒有還手之力,但他畢竟是高手,很快便發現了寶鼎的破綻,假如不是太子丹及時出言喝止,又顧忌寶鼎的公子身份,他早就出手反擊了。現在看到暴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心里憋屈,忍不住出言嘲諷。
  暴龍不鳥他,權當他放了個鳥屁。“我們公子心狠手辣,向來殺人不眨眼,我奉勸你們一句,不要惹惱了他,否則腦袋掉了,哭都來不及。”
  宗越大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見太子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硬是把他嘴邊的話逼了回去。
  太子丹稍加沉吟,打算搞清楚這位公子與秦王的關系。
  君王的子孫多了,一代代的嫡庶傳承,只要血統正宗,都是公子,但有的公子就是掛個王族的名頭,混吃等死而已,沒有任何價值,有的公子卻距離權力核心很近,這種人的價值就大了。眼前這位公子言行粗鄙,且深入敵后做這種刀頭舔血的事,可見地位有限,估計與現任秦王沒有什么密切關系,價值不會太大。不過西秦實施的是軍功爵祿制,即使貴為王孫公子,沒有軍功也休想升官加爵。眼前這位公子或許是西秦王族的一個異類,為了積累軍功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跑到代北。
  太子丹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打擊西秦的機會。他現在有信心脫險,假如在此過程中錦上添花,擊殺一位大秦王族,那就可以大大羞辱一下秦人了。
  太子丹的目光投向蒼頭,正想問,眼角余光卻被蒼頭手上的那把劍吸引了。這把劍是寶鼎的烈日秋霜,蒼頭搶過來后一直拿在手上。
  太子丹立即認出了這把劍,臉色倏然凝重。
  眾人發現異常,齊齊望向這把劍。宗越只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把劍對他來說太熟悉了。
  “烈日秋霜。”宗越失聲驚呼,“這是我們相國的佩劍。”
  先前天黑,誰都沒有注意這把劍。林中搏斗時,光線較暗,太子丹和宗越沒有看出來。現在天色大亮,幾個人又站在溪邊空曠之地,這把劍就引人注目了。
  烈日秋霜古樸莊重,從形狀上看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鐵劍,整個柄部飾以蟬紋,而柄尾則是一個太陽紋。這是趙國鑄劍大師徐夫人所鑄的天下名劍,過去為燕昭王所佩,后來賜給了公子隆,是以太子丹和宗越對它非常熟悉。
  公子隆視此劍為生命,劍不離身,如今劍到了寶鼎手上,公子隆的生命可想而知。
  太子丹望著寶劍,神色冷峻,眼神凌厲,心里卻是暗自竊喜。公子隆終究還是死了,自己最大的對手終于倒了,接下來只要安然脫險,然后等待李牧在河北戰場上擊敗秦軍,自己就可以返回薊城,從而迅速控制朝政,扭轉危局。
  宗越其實知道公子隆性命難保,但他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如今看到這把寶劍,確信公子隆已經死了,僅存的一絲僥幸就此消失。悲憤之后便是絕望,徹底的絕望。他走投無路了,未來對他來說一片黑暗。
  宗越臉上的表情非常復雜,憤怒、痛苦、失望、沮喪……最終定格為深深的絕望,他呆呆地站著,目光空洞無神,仿佛生命突然離體而去,只剩下一副僵硬的軀殼。
  蒼頭叫苦不迭,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寶鼎刺殺成功。先前在城里的時候暴龍曾打算告訴他,但追兵如影隨形,迅速找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兩人尚沒有來得及說話,便各自覓路逃生了。
  現在太子丹有充足的理由拒絕趕赴咸陽,而宗越是公子隆的心腹,當他知道公子隆死在寶鼎手上,還會相信蒼頭的解釋?太子丹和宗越如果決心反抗,僅靠眼前幾個人想把太子丹安全送到咸陽難度太大。
  “烈日秋霜……”太子丹猛然手指蒼頭,厲聲質問,“為什么殺我們的相國?為什么背盟棄約?”
  蒼頭、暴龍、斗鈞不敢大意,三人即刻后退,長劍出鞘,對太子丹和宗越形成夾擊之勢。
  宗越正在恍惚之中,忽然看到蒼頭三人舉劍,右手便下意識地伸向腰間,這才發現長劍已經斷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劍鞘。
  “宗越,公子隆死了,你回去必死無疑。”蒼頭沖著宗越大聲叫道,“跟我去咸陽,我保證你升官加爵,我保證把你的親人接到咸陽。”
  蒼頭知道宗越的武技,即使他手中沒劍,也一樣可以突圍而去,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誘之以利,先把宗越拉過來,孤立太子丹。
  “宗越,你不是燕人,你是齊人。你在燕國為燕王賣命,到了秦國為秦王效力,這對你來說有什么區別?公子隆雖然對你有知遇之恩,但他已經死了,他的權勢瞬間化為烏有,你回去除了給他陪葬還能干什么?”蒼頭急切說道,“宗越,我不會刺殺公子隆,咸陽也沒有理由刺殺公子隆。公子隆不是我們殺的,是李牧殺的,是燕國這位太子殺的。”
  太子丹冷笑,背負雙手,好整以暇地望著蒼頭,看都不看宗越,更不要說出言安撫了。宗越一直是公子隆的心腹,這次他又幫助秦人將太子丹挾持出城,破壞了太子丹的大計,這讓太子丹切齒痛恨。
  宗越苦嘆,就算蒼頭不勸他,他也不會返回薊城,自尋死路。公子隆一死,他最后一線希望沒了,半輩子的辛苦打了水漂,不甘心啦。好在這時蒼頭做出了承諾,只要他到咸陽,待遇絕對比燕國好。宗越已經走投無路,不管蒼頭的承諾能否兌現,他現在最好的選擇也就是留在咸陽,先把自己的命再說。
  宗越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當即退到溪邊,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蒼頭松了口氣,沖著太子丹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追兵就在后面,還是盡快趕路為好。”
  太子丹倨傲一笑,微微頷首,“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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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繼續向大山深處走去。
  七個人分成了三撥。蒼頭和宗越打頭,一路上蒼頭好言勸慰。宗越的情緒雖然低沉,不過他還是做出了鄭重承諾。蒼頭知道他然諾仗義,于是心里稍安。
  暴龍、斗鈞和太子丹走在一起。太子丹腳步沉重、行走緩慢,不急不躁,時不時停下來喝口水,擦擦汗,好象游山玩水一般。暴龍著急,催個不停,太子丹置若罔聞,我行我素,根本不予理睬。
  寶鼎拖在最后。趙儀嬌嫩,初始嘗試著自己走,很快支持不住,還是由寶鼎背著。
  先前情況危急,寶鼎一直抱著她,現在情況沒那么嚴重了,再抱在懷里未免曖昧。雖然趙儀不過花季少女,還沒有長開,但相貌氣質無不上佳,就算寶鼎心理年齡二十六,面對如此佳人,還是難以把持,心猿意馬、想入非非也是情有可原。
  山勢越來越險峻陡峭,山路更是蜿蜒曲折。走山路與走平原大道完全兩回事。前世寶鼎體質一般,今世雖然占據了一個強悍身體,但這個身體終究還是一個少年,而且前些日子遭受了酷刑折磨,傷口在治療后尚未痊愈,昨夜激戰又留下新創,其后又抱著一個少女連續奔跑,就算他的身體是鋼筋鐵骨,現在也支撐不住了。爬山本來就累,再背一個人,那幾乎是步履維艱。
  寶鼎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越走越慢,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對眼前美不勝收的風景更是無視。
  趙儀看到寶鼎渾身汗透,某些部位還滲出了鮮血,又是心痛又是感激,淚水“嘩嘩”的下來了。
  秦人是趙國的敵人,寶鼎是秦人,是趙儀的敵人,但這個敵人救了她的性命,又不辭辛苦地帶著她逃亡,這份恩情算是欠下了。趙儀流淚的時候就想,我們是仇人,我是黑衣,你是黑冰,遲早有一天要碰頭,假如我有機會殺你,我一定放你一次,以報今日之恩。
  寶鼎如果知道趙儀那雙淚水漣漣的眼睛背后是冷森森的殺意,那嬌嫩柔弱的身體里埋藏著深深的仇怨,那凄婉的哭聲里正回蕩著殺死自己的誓言,恐怕不要說有非份之想了,就連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會化為烏有,一咬牙就把她還給了李牧。
  可惜寶鼎不會讀心術,后世的史料也不過是海邊的幾粒沙子而已,無數歷史事實早已被滾滾海水席卷而去,他不知道趙國還有趙儀這種妖孽級的美女,更不知道這位美女隨著穿越而來的小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漸漸蛻變成為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寶鼎望著眼前梨花帶雨般的絕美容顏,一邊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一邊就在想,假如趙儀是個“恐龍”,自己還會不會救她?還有沒有這樣的動力背著她不辭辛苦地爬過一山又一山?
  寶鼎想了半天,感覺自己的人品還可以,還沒有墮落到不可救藥的地步,還是會救她,還是會帶著她逃亡,不過,絕對不會想入非非了,也不會顧忌她身份暴露陷入無邊凄慘之中。自古紅顏多薄命,長相差一點反而是好事,老古話說的好,丑人有丑福啊。
  今天自己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幫她隱瞞身份呢?說到底還是貪婪。自己在前世就守著一個學姐,今世身份變了,突然看到一個絕世美女,馬上就想占為己有。是自己的人品不好嗎?恐怕不是。人性貪婪,任何一個階層的人都貪婪,不過貪婪的目標不同罷了。前世自己看到美女頂多欣賞一下,有心思也是意淫,因為那種貪婪超過了自己的能力范圍。今世不一樣了,明知道把趙國公主帶在身邊會有很多麻煩,但還是義無反顧,無他,因為有了貪婪的本錢。
  貪婪害死人。寶鼎苦笑,回頭望向大山遠處,暗自祈禱追兵的腳步慢一點。如果沒有這個拖累,自己早就一身輕松跑到前面去了,何苦受這份罪?
  就在這是,遠山之中忽然傳出鳴鏑的嘯叫,跟著有隱隱約約的悠長號角聲從風中傳來。
  寶鼎駭然站起,凝神細聽,果然是號角聲。
  “操……”寶鼎爆了一句粗口,俯身抱起趙儀,掉頭就跑。
  這次,他跑得比兔子還快,身體里的潛能被死亡的威脅盡數榨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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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五章 痛扁
更新時間2010-10-4 12:50:27  字數:3254

 追兵來得如此之快,讓眾人驚駭不已,當即加快了速度。
  太子丹還是磨磨噌噌。暴龍大怒,沖著太子丹連聲吼叫。太子丹何曾受過這等侮辱?一個低賤小卒也敢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太子丹氣得面色鐵青,一雙眼晴瞪得滾圓,臉頰上的肉不停地抽搐著,上位者的威勢噴涌而出。
  太子丹這一怒倒把暴龍嚇倒了。暴龍畢竟出身低微,雖然仗劍行俠,頭腦一熱,殺人越貨啥事都敢干,但他的血液里還是傳承著上千年的尊卑觀念,尤其對至尊的君王權貴還是有一種本能的畏懼。
  太子丹是燕國太子,雖到秦為質子,但他貴為一國儲君,與普通王孫質任還是有本質區別。此次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不是秦國逼得太緊,公子隆又有意將其盡快趕走,太子丹絕不會用這種方式赴秦,而是轔轔車隊、六尺華蓋、千呼后擁,擺足儲君的派頭,像暴龍這種人連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像現在這樣沒上沒下地對他大呼小叫了。
  太子丹一發威,暴龍發怵了,悻悻然無計可施,一時急得團團亂轉。斗鈞更不敢說話了,臉上的表情很惶恐,心里更是埋怨暴龍。將來太子丹如果做了燕國大王,記起今日仇怨,懸賞追殺,這天下雖大,哪有我等容身之地?這次事情鬧大了,卓家不能待了,不得不離開代北跟著蒼頭去咸陽,但到了咸陽怎么討生活?趙人在秦地混飯吃,難啦。兄弟,你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吧?
  三個人正在僵持不下,寶鼎風風火火地跑來了,一看三人的表情就知道太子丹不愿走,有意拖延,當即火就上來了,一股暴戾情緒從心底噴涌而出。
  這人不能得意,尤其像寶鼎這樣的市井小人物,過去飽受社會的蹂躪,心里郁積了太多的怨恨,一旦得意起來,虛榮心極度膨脹,心理更是扭曲到了極致,恨不得一夜之間把以前所受的委屈和心里的怨恨全部發泄出來,老子就是天下第一,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根本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暴龍看到他就象看到救星似的,腰板頓時直了,膽氣也壯了,指著太子丹就告狀,“公子,這鳥人不肯走,成心和我們過不去,根本就不想到秦國做人質。”
  寶鼎臉色陰沉,把趙儀放到地上,體貼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接著又替她梳理了一下凌亂的長發,自始至終沒有看一眼太子丹,鳥都不鳥他。
  太子丹肺都氣炸了。先是被一個粗陋的無名小卒辱罵,現在又被一個秦公子羞辱,尤其這個粗鄙無恥的公子,竟然當著自己的面與一個女子卿卿我我,無禮之致。
  太子丹心里憤怒,但臉上的表情卻很冷漠。他掉轉身形,背對三人,負手而立,昂首挺胸,遠眺大山,干脆也來個不理不睬。你們這幫賤庶蠻夷在我眼里不過是一群畜生,與畜生在一起不但失了我的身份,還污了我的名聲。
  山風拂過,衣袂翻風,太子丹那副俊朗面孔配上傲慢神態,倒頗有幾分玉樹臨風、卓而不群的瀟灑氣質。
  寶鼎瞥了一眼,頓時火冒三丈。牲口,你敢在老子面前裝逼,老子打不死你。
  寶鼎咬牙切齒,沖上去對準太子丹的腦袋就是一拳。
  太子丹文武雙全,劍術更是精絕,否則也不敢孤身一人到代北冒險一搏。人沒點真本事,誰敢仗劍走天涯?但太子丹做夢也沒有想到,堂堂一個大秦公子,竟然行屑小之徑,從背后偷襲。
  “嗵”一聲悶響,這一拳重重砸在太子丹的后腦上。太子丹毫無防備,當即痛得厲聲慘嗥,眼前一黑,頭暈目眩,雙手本能地抱向腦袋,腳下更是全力蹬踏,試圖躲開,哪知寶鼎的腳已經到了,惡狠狠地踹在太子丹的右腿膝彎上。太子丹措手不及,身體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地。
  寶鼎沖上去又是一腳,狠狠跺在太子丹的背心上。這一腳力道太大,太子丹痛得張嘴慘呼,其凄厲的叫聲又尖又長,讓人感同身受,毛骨悚然。
  暴龍和斗鈞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寶鼎,一副匪夷所思的震驚表情。這是尊貴的大秦公子?公子也干這種無恥的下三濫勾當?這也忒無恥了吧?這可是燕國太子,你要打他好歹提前打個招呼吧?然后俺們兄弟一塊上啊。
  “打……”暴龍的匪氣被寶鼎一拳打出來了,太子丹的慘叫聲更是刺激得他血脈賁張,只聽他大吼一聲,飛身撲上,凌空就是一腳踹向太子丹。
  斗鈞遲疑了一下,旋即想到出了事有寶鼎這個大秦公子在前面盯著,怕啥啊,再說那兩個都在打了,自己就算不出手也要連坐,既然如此,不打白不打。斗鈞也沖了上去,不過他下手頗有分寸,唯恐把人打出個好歹來。
  一個前世小人物,兩個今世小土賊,把心里郁積的所有不滿盡情傾瀉了出來。這打的可是燕國太子,其身份地位何等尊祟,過去高山仰止的人物,現在竟然被自己痛宰,那拳頭及肉的瞬間快感太刺激了,以至于三人沉醉其中,打得酣暢淋漓。
  太子丹初始還掙扎還擊,但他碰到了三個“瘋子”,三個變態的“瘋子”,后果可想而知,很快他就抱著腦袋高聲慘叫了,漸漸的連叫聲都低不可聞了。
  眼前這一幕讓趙儀目瞪口呆,驚呆了。燕國太子竟然被打了,竟然被秦國公子打了,這事惹下天大麻煩了,可能會引起兩國外交糾紛,甚至引發兩國的戰爭。秦燕翻臉,對趙國當然有利無害,但趙儀旋即意識到,自己要阻止寶鼎,如果讓寶鼎繼續打下去,打出事了,她就沒辦法去咸陽。
  “公子,不能打了……”趙儀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寶鼎的腰,死命拖住了他,“公子,毆打外國使臣是夷三族的重罪。太子丹還沒有到咸陽遞交國書,秦王還沒有接受他為質子,現在太子丹的身份是燕國使節,你不能打他啊。”
  “老子就要打。”寶鼎的神智有些失控,瞪大一雙赤紅的眼珠子,“嗵嗵”又是兩拳。
  旁邊的暴龍和斗鈞卻立時焉了。不會吧?隨便打一架就打出一個夷三族的死罪,這太夸張了吧?兩人身份太低,和寶鼎的大秦公子不能比,而且這馬上就要到咸陽混飯吃,還是老實做人的好。兩人高舉的拳頭放下了,剛才的興奮也霎時消散,然后裝模作樣地拉住了寶鼎,把他拖到一邊。
  再看太子丹,鼻青臉腫,發散衣破,口鼻中的鮮血還在往外流,狼狽不堪。
  暴龍和斗鈞人站在太子丹身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同地哀嘆,這一次鐵定要重返大漠重操舊業了。
  “我要殺了你。”太子丹怒視寶鼎,眼里射出凌厲寒光,咬牙切齒,“我發誓,我要將你碎尸萬段,以報今日之辱。”
  寶鼎勃然大怒,連爆粗口,沖上去對準太子丹的臉就是一腳。這一腳正好踢在太子丹的面門上,鼻子當即就塌了,鼻梁斷裂。寶鼎還待再打,暴龍和斗鈞一個抱腰,一個抱腳,硬是把狂怒之中的寶鼎拖開了。
  “公子,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斗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打死了就丟進山溝喂狼,怕什么?”寶鼎怒氣沖天地叫道,“太子算個鳥,出事我頂著。”
  暴龍和斗鈞互相看看,一臉欽佩。寶鼎的性格雖然驕橫暴戾,但當今世上膽敢痛毆燕國太子的,恐怕也就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秦公子了。
  趙儀目露恐懼之色,悄悄退了幾步。寶鼎的兇悍血腥讓她非常害怕。從小到大,何曾見過這等兇神惡煞的野蠻暴徒?
  遠山之中傳來的號角聲越來越清晰,隱約還能聽到獒犬的叫吠。暴龍和斗鈞顧不上許多了,放開寶鼎,架起太子丹就跑。
  寶鼎沒人可打了,罵罵咧咧地吼了幾嗓子,這才轉頭望向趙儀。趙儀害怕,低頭就跑。寶鼎待她跑近,伸手把她抱住。趙儀掙扎了兩下。寶鼎的狂暴情緒還沒有完全消散,沖著她就吼道:“干什么?想死啊?”趙儀嚇得一哆嗦,再不敢動彈了。
  暴龍和斗鈞跑了幾十步,看到蒼頭和宗越正站在林子里等他們。兩人心虛,也不說話,加快步伐,如飛而去。
  蒼頭和宗越看到太子丹的狼狽模樣,心情各異,神情都很復雜。剛才寶鼎痛扁太子丹的時候,兩人都看到了,但宗越已經當著太子丹的面背叛了燕國,跑去拉架不合適。現在看到太子丹鼻青臉腫的狼狽樣,他又后悔了。太子丹受此奇恥大辱,必然更加恨他,將來報復的手段也會愈發狠毒。
  蒼頭本意要去拉架,但寶鼎已經動手了,連坐之罪跑不掉,既然如此,還不如給他打,然后想辦法把這事瞞下來,賣一個人情給寶鼎。
  現在蒼頭看到寶鼎也是心虛害怕。當日他行事狠辣,直接把寶鼎騙去送死,假如不是僥天之幸,寶鼎必死無疑。這個仇怨結大了,先前他沒給自己留后路,現在雙方也就失去了化解的可能,若想擺平這件事,肯定要動用他背后的勢力,靠他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行,但這是到咸陽之后的事,眼前必須給寶鼎賠個罪,先把寶鼎的怒火降下來,否則麻煩大了。
  一眾人各有心事,閉緊了嘴巴,只顧埋頭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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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六章 無恥
更新時間2010-10-5 12:29:51  字數:3213

 到了下午,追兵越來越近,眾人感覺不對,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蒼頭率先停下腳步,把布袋扔到地上,一把拉住暴龍,氣喘吁吁地問道:“這條路還有其他人知道?”
  “也就我幾個兄弟知道。”暴龍喘著粗氣,臉上汗珠滾滾,“山里獵人多,如果黑衣找他們帶路,這條路就不是什么秘密。”
  “現在正是狩獵季節,獵人會出山?”
  “我兄弟都仗義,不會出賣我。”暴龍一聽就知道蒼頭懷疑自己手下,當即拍著胸脯說道,“我拿人頭擔保。”
  “我要你人頭有什么用?”蒼頭氣道,“我要你想辦法擺脫追兵,否則這樣跑下去,大家全部完蛋。”
  暴龍想了一下,說道:“還有一條路。”
  “那就快走,還猶豫什么?”
  “這條路是死路。”暴龍說道,“這條路上飛鷹巖,一旦追兵尾隨而至,堵住山腳,我們就被徹底困住,只有束手就縛了。”
  蒼頭猶豫了一下,問道:“飛鷹巖只有一條路?”
  “除非長翅膀飛過峽谷。”暴龍苦笑道。
  蒼頭委決不下。這次行動不知在哪出了問題,黑衣竟然在最短時間內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處,最終迫使自己不得不改變計策,提前出城,如此一來,先前的撤退之策只有放棄,轉而從大山方向逃亡,但奇怪的是,黑衣還是以最快速度追了上來。先前隱藏在黑冰內部的叛賊已經清除,而暴龍手下各自負責整個行動的一部分,即使抓住一兩個也沒關系,那么,問題到底出在哪?
  寶鼎背著趙儀大汗淋漓地跑來了。
  蒼頭的目光轉到了趙儀身上,眉頭突然緊鎖。暴龍、宗越、斗鈞立時知道蒼頭懷疑上了這個身份不明的少女。
  寶鼎放下趙儀,發現眾人盯著趙儀,神色不善,馬上警覺起來。
  “公子,她是誰?”蒼頭問道。
  “這重要嗎?”
  “公子,我們數次改變方向,但每次追兵都準確無誤地追了上來,這事有蹊蹺。”因為事情緊急,蒼頭的語氣不知不覺嚴厲起來。
  “你懷疑她?”寶鼎咧嘴失笑。他知道趙儀的底細,當然不會懷疑,不過蒼頭的話讓他意識到這群人里有內奸,否則追兵不會來得這樣快,而且追趕的方向如此準確。
  寶鼎下意識地望向宗越。宗越神情雖然緊張,但目光堅定,與寶鼎大膽對視,毫無心怯之意。
  前世寶鼎做推銷的時候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再加上有心鉆研,倒是給他煉出了一雙“火眼金睛”,一般通過對方眼神的細微變化就能大致揣測出對方的心理。這也算是一種天賦吧。可惜寶鼎性格剛毅,不愿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事,堅守自己的道德底線,所以業績慘淡,一事無成。
  寶鼎斷定宗越沒問題,目光隨即轉向太子丹。太子丹怒目而視,神情獰猙,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寶鼎死死盯著他,眼神越來越冷凜,如同一把森寒利劍,殺氣逼人。太子丹夷然不懼,一雙眼睛瞪得多大,仿佛要噴出火來活活燒死這個無恥蠻子。
  “你的人是不是跟在后面?”寶鼎突然縱聲大吼
  昨夜暴龍已經把挾持太子丹的經過告訴了寶鼎,當時寶鼎就覺得太子丹孤身趕赴咸陽一事不可信。就算燕王喜和公子隆因為擔心太子丹中途逃跑,所以特意安排他的手下全部走海路,把他一個人藏在出使代北的使團中,但太子丹本人呢?他是個乖寶寶,逆來順受?沒有一點對策?
  此刻蒼頭對趙儀的懷疑讓寶鼎意識到危機,這個曾經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突然清晰起來。假定太子丹的人秘密跟隨,也在代北,那太子丹如何與他們聯系?他們又用什么辦法守在太子丹附近,隨時予以保護?
  寶鼎認定自己的推測有道理,隨即不假思索,張嘴就是一聲大吼。
  太子丹暗自驚駭,眼神霎時露出一絲驚慌,但轉瞬就被潮水般涌起的殺氣所掩蓋。
  寶鼎敏銳地捕捉到了太子丹眼神里的變化,當即確定太子丹有問題。
  “說,你做了什么手腳?”寶鼎再次大吼。
  太子丹冷笑,抬頭望天,一臉鄙夷,理都不理他。
  寶鼎舉起了寶劍,冷笑道:“你想跑?好,我遂你心愿。”
  話音未落,寶鼎電閃而去,手中長劍雷霆劈下。太子丹大吃一驚,飛身后退,長劍脫鞘,迎面封擋。
  蒼頭等人駭然失色,這一刻他們對寶鼎的魯莽驕橫痛恨到了極點。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不知輕重緩急,如此下去,幾個人遲早都要被他害死。
  “快攔住他。”蒼頭氣急敗壞地叫道。
  暴龍和斗鈞拔劍沖上。
  蒼頭正要提劍跟上,宗越忽然攔住了他,“公子說的對。”
  蒼頭頓時止步,吃驚地望著宗越。宗越苦笑,臉露尷尬之色,“我早該告訴你的,田光來了,就在代城。”
  田光?蒼頭當然知道這個人,聞名燕趙的游俠。燕趙有兩位顯赫武者,一位是趙人蓋聶,一位是燕人田光。蓋聶以劍術著稱,田光則以信義揚名。田光有天下第一節俠的美譽。節即節操,節俠就是氣節操守堪稱表率的俠士。由此推之,田光朋友多,弟子多,慕其名者多,地方勢力大,這是必然的,否則田光的大名何以傳頌天下?成名者離不開宣傳,宣傳需要門生弟子,需要結交四海朋友,所以,田光有實力,不需要依附哪個權貴,而一般權貴也請不動他,故此田光的名氣越來越大。
  “太子丹請出了田光?”蒼頭不知道這事,十分驚訝。
  “太子丹去秦為質,事關重大,關系到燕國存亡,所以田光出山了。”
  蒼頭心里頓時涌出一股強烈的不安。田光此刻出山,輔佐太子丹,目的很明顯,就是要阻止太子丹去秦為質,幫助太子丹主掌燕國朝政,推行聯趙抗秦之策。太子丹一旦大權在握,日后登上王位,田光居功至偉,將相之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田光果然高明,出山的時機選擇得太好了。
  “制住太子。”蒼頭厲吼一聲,身形騰空而起,長劍破空,直殺太子丹。
  暴龍、斗鈞不敢與寶鼎對陣,只好左右護住太子丹,突然聽到蒼頭的叫聲,立即變招,配合寶鼎猛攻太子丹。太子丹應付寶鼎本已吃力,再加兩名高手,當即不支,連連后退。蒼頭凌空殺到,矯健的身軀在大樹間騰挪飛躍,長劍招招刺向太子丹的要害。
  太子丹無力抵擋四人的聯手攻擊,數招過后長劍脫手,被暴龍、斗鈞前后制住。
  寶鼎神智再陷瘋狂,狂攻不止。蒼頭一邊奮力抵擋,一邊沖著宗越大聲叫道,“快上啦,快擋住他。”
  宗越先前就看出寶鼎有問題,這次看到寶鼎在太子丹被擒后還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味狂攻,而且還是沖著自己人,馬上估猜到寶鼎的神智不正常。此刻情況緊急,宗越也無暇多想,騰空飛起,凌空一拳砸向寶鼎的后背。寶鼎只顧向前砍殺,根本不管自己的后面。
  “嗵”一聲響,寶鼎中拳,攻擊速度頓時一滯。蒼頭乘此良機,驟然前沖,撞進寶鼎的懷里,一肘擊中寶鼎的右臂。寶鼎攻勢即刻瓦解。宗越身形再動,五指如爪,緊緊抓住了寶鼎的右手碗。寶鼎縱身狂吼,但無奈蒼頭這一撞之力太大,身軀踉蹌后退。宗越順勢一腳,寶鼎失去平衡,轟然倒地。
  蒼頭死死壓住他。宗越則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奪下了烈日秋霜。兩人聯手制住了寶鼎。
  長劍脫手,寶鼎逐漸清醒,神智恢復正常。這次攻擊時間短,清醒過來也快。
  蒼頭看他沒事,起身去找太子丹的麻煩。宗越扶起寶鼎,把烈日秋霜塞到他手上,有心想問問,但顧忌到寶鼎的身份,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太子丹昂首而立,一言不發。蒼頭也不敢過份,一時無計可施。
  寶鼎坐在草地上,一邊喘氣一邊瞪著太子丹,看到他那副囂張的樣子,氣得差點又要上去動手。
  山風拂過,隱約傳來幾聲犬吠之聲。追兵陰魂不散,越來越近了。
  寶鼎霍然想到什么,一躍而起,指著太子丹叫道,“剝光他的衣服。”
  眾人愣然,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位大秦公子。剝光太子丹的衣服?這未免太過份了吧?人家可是燕國太子,不是囚徒啊。
  “公子……”蒼頭苦笑道,“這,這似乎……”
  “狗,那些狗……”寶鼎知道他們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釋,旋即想到這時代狗還不是通俗稱呼,一般叫獒或者犬,于是又改口道,“那些獒犬,鼻子靈,肯定是聞著太子丹的味道來的。剝光他的衣服,獒犬就找不到了我們了,快,快啊……”
  這個淺顯的道理在后世人人皆知,但在這個年代卻并不普及,不知道的人多了。
  蒼頭等人眼前一亮,馬上明白了。暴龍更不猶豫,當即放倒太子丹,伸手就去剝他的衣服。太子丹又羞又怒,也顧不上身份了,破口大罵。
  寶鼎正想上前幫忙,無意看到趙儀玉臉緋紅,暗自一嘆,只好放棄蹂躪太子丹的機會,走到趙儀身邊,抱起她先行趕路了。
  “無恥。”趙儀抱著寶鼎的脖子,湊在他耳邊低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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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割發代首
更新時間2010-10-6 12:21:01  字數:3375

 太子丹換了一身衣服,隨身帶的東西包括那支長劍都扔下了,果然起了作用。一行人隨即向飛鷹巖方向走去,但到了入暮時分,追兵再次逼近。
  無奈,蒼頭等人也把衣服換了。當寶鼎脫下那身血跡斑斑的衣服,眾人震驚不已,包括太子丹都駭然失色。寶鼎全身上下都是傷痕,雖然一部分結了痂,但更多的傷口還在滲血,有幾道傷口明顯就是新傷,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趙儀當場就哭了,她沒想到寶鼎那件血跡斑斑的衣服下竟然藏著這樣一副傷痕累累的身體,而自己竟然爬在他的背上走了一天的山路。
  暴龍發飆了,一拳打倒蒼頭,沖著他厲聲怒吼,“直娘賊,你還是不是人啦?這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是你干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沒有……”
  寶鼎沖上去一把抱住了暴龍,“我沒事的,真的沒事,你不要怪他了。”
  “公子,我對不起你啊。”暴龍“撲嗵”跪下,“我不該離開你,如果我沒去云中,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有罪啊……”
  “起來,你搞什么?”寶鼎嚇了一跳,急忙伸手相扶,“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別這樣,再這樣我們就不是兄弟了。”
  暴龍愧疚難當。他無法想像,在黑衣的酷刑折磨下,寶鼎是怎樣熬過來的。
  “公子,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不但不感恩圖報,還差點把你害死,我,我……”暴龍說到這里,猛磕三個響頭,“公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刀山火海任你差遣,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寶鼎前世不過一個市井小人物,今世雖然身份變了,但時間太短,靈魂思想還是后世小人物的心態,既不習慣跪地磕頭,對效忠之類的誓言更是一笑置之。“起來,起來。大家兄弟一場,講的就是一個‘義’字。我有吃的,就不會讓你餓著。”寶鼎也不會說什么豪言壯語,文縐縐的東西更是一竅不通,干脆實話實說。
  暴龍大老粗一個,之乎者也的他聽不懂,也反感,感受不到誠意,寶鼎這番話卻正好對了他的心思,讓他心里熱乎乎的,感覺這位公子實誠,跟著他絕對沒錯。大秦公子啊,攀上這顆大樹,以后的榮華富貴還用操心?
  寶鼎好不容易把暴龍拉起來了,那邊蒼頭又“撲嗵”跪下了。蒼頭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事以至此,你想怎么辦報復我都認了,但前提是,你得讓我把太子丹送到咸陽。這是國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要殺我,也要等到太子丹安全抵達咸陽之后。
  “公子,這件事了,我自到廷尉府請罪,以命贖罪。”
  蒼頭這句話有名堂,到廷尉府請罪,如實稟報,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傷王族,再加上背后有家族勢力做援手,那就罪不至死了。不管怎么說,寶鼎還活著嘛。
  寶鼎不懂這些彎彎腸子,但他知道蒼頭肯定害怕自己報復。昨夜聽到暴龍的解釋后,他當時的確有些氣憤,雖然蒼頭也是無心、無奈之舉,但那種痛入骨髓的傷痛還是讓他難以釋懷,而且那位真正的王族的確給黑衣折磨而死,也算是給蒼頭害死了。
  自己穿越重生,代替那位王族活了下來,一切就變了,就自己的立場而言,卻要感謝蒼頭,如果沒有蒼頭的錯誤,也就沒有自己的重生,即使重生了,附體大秦王族也是絕無可能,所以思前想后,寶鼎也就沒了報復的念頭。
  “以命贖罪?”寶鼎笑著搖搖頭,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給我賣命就行了。以后我在咸陽混,有你這位手握特權的黑冰秘兵做朋友,無形中就多了一份助力,這對我是好事啊。
  看到寶鼎笑得含蓄,又大搖其頭,蒼頭心里一緊,急忙再請,“公子,我這條命現在就可以給你,但此趟關系重大,在沒有把太子安全送出代北之前,請留我一個全身。到了太原,我就把命給你,要殺要剮,任由公子。”
  蒙恬就在太原,由蒙恬出面,以蒙氏在大秦的顯赫權勢,寶鼎即使要殺他,也不敢動手,只能走正常渠道,最后還是要到廷尉府。蒼頭心思慎密,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寶鼎聞言,不禁笑出了聲。秦國的律法當真如此嚴酷?記得睡虎地、云夢考古發現秦律十八種,經研究認為秦律還是公平公正的,嚴刑峻法不假,但遠不到殘酷的地步。漢人修史,對秦有偏見,為了證明秦的暴政,常常夸大其辭。
  “起來,起來說話……”寶鼎俯身去拉蒼頭。
  蒼頭堅決不起,“請公子答應我的請求。”
  他必須得到寶鼎的承諾,否則這一路上他的安全如何保證?
  寶鼎哭笑不得。蒼頭如此逼迫,他倒不知怎么處理了。古人和現代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稍有不慎,沒有處理好,反而好心辦壞事。忽然,他想到了歷史上一個著名典故。
  “我現在就要你的命。”寶鼎笑道,“你說怎么辦?”
  蒼頭駭然色變。暴龍、斗鈞、宗越三人大吃一驚,這時候殺了蒼頭,此趟任務必敗無疑。從代城到太原,有一千多里,如果一路翻山越嶺,一個月都不夠,所以越過這座大山后,還要走直通句注要塞的大道。這條道有六百多里,一路上怎么走,都由蒼頭安排。如果蒼頭死了,不要說護送太子丹到秦國,就連逃過黑衣的追殺都力有不逮。
  宗越、斗鈞不知道寶鼎和蒼頭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顯然仇怨甚深。兩人身份不夠,不敢勸,擔心惹火燒身,是以齊齊望向暴龍,希望他能及時阻止。
  暴龍也不敢勸,這事蒼頭的確做得不對,雖然寶鼎僥幸保住了性命,但九死一生,其中所受的苦難難以想象,就連他現在都想殺了蒼頭,更不要說寶鼎了,不過眼前形勢危急,不勸也得勸,“公子,蒼頭不能殺,千萬不能殺啊……”
  寶鼎直起身,沖著寶鼎眨眨眼睛,搖搖手,一臉戲謔之色。
  暴龍疑惑不解,但看到寶鼎那副捉狎神態,知道寶鼎并無殺意,蒼頭有驚無險,隨即也就不再勸了,站在一邊看熱鬧。宗越和斗鈞同樣一頭霧水,不知寶鼎意欲何為。
  蒼頭本指望暴龍施以援手,勸住寶鼎,誰知這小子不仗義,說了幾個字就做縮頭烏龜了,頓時氣苦,暗自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公子無非擔心我到了太原,毀約而逃。”蒼頭一咬牙,伸出一只手,“請公子斬下我一只手,以此為押。”
  “你說一只手就一只手嗎?”寶鼎一邊說話,一邊抓了一把蒼頭的長發。
  寶劍無聲劃過,一縷長發落到了寶鼎手上。
  寶鼎俯身把那縷長發放到蒼頭手上,然后輕輕一握,“割發代首,恩怨兩消。”
  蒼頭望著手上的長發,愣了半天。這事就了了?公子不再追究了?真的假的?
  暴龍和宗越、斗鈞也是呆愣良久,直到寶鼎把神情恍惚的蒼頭拉了起來,暴龍才激動地吼了一嗓子,“中!”
  宗越撫須輕嘆,“割發代首,恩怨兩消,公子高義啊。”
  趙儀兩眼含淚,櫻唇微顫,寶鼎的形象在她心里突然顛覆,眼前這個少年怎么看都不是野蠻無恥的暴徒,而是……趙儀形容不出來,就是覺得他好,非常好。
  太子丹一直冷眼旁觀。寶鼎最后一刻的舉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讓他眼前霍然一亮,原來還可以這樣收買人心,看不出來這位外表粗鄙、脾氣暴戾的公子還有如此寬廣胸襟,如此高明手段。
  “公子,我這條命以后就是你的了。”蒼頭很激動,眼圈都紅了,本以為此次就算不死也要掉層皮,誰知結果竟是這樣,做夢也想不到的結果。這輩子,就給公子賣命了。
  寶鼎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不要這樣逼我,好不好?這種事只有第一次,沒有第二次。”
  蒼頭當然明白寶鼎的意思,這次他贏了,逼得寶鼎讓步,就算寶鼎依舊耿耿于懷,要報復他,那也是遙遙無期的事。公子也要名聲啦。不過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任何一位上位者,都不喜歡被自己的手下逼得無路可退。針尖對麥芒,必定兩敗俱傷啊。
  旋即蒼頭想到一件事,頗為疑惑。一個少年公子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想出如此奇妙的方法招攬自己,顯然才智不凡,但他的身體明顯有大隱疾,由此導致武技得不到充分發揮,而性格也非常驕橫暴戾,言行更是粗鄙不堪。蒼頭實在想不出,到底哪一家王族會培養出這么一個怪胎公子。
  還有就是這位公子對痛疼的忍耐力讓人震驚。黑衣酷刑折磨,這從他遍布全身的傷痕就能估猜出來,由此可以推想到當時加著在公子身上的痛疼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他撐過來了。
  其后更是神奇,公子被擒到現在不過十日,傷口大部分沒有愈合,痛疼可想而知,但他竟然忍住了痛疼,先是刺殺公子隆,然后殺出重圍,尤其令人驚嘆的是,他竟然在生死關頭從公子恒府上帶出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這女子顯然對公子很重要,一直背著她逃進大山。傷痕累累的情況下還背著一個女子爬山越嶺,這不能不說是奇跡,難道公子是鐵打的?不怕痛。人都是骨肉身體,沒有不怕痛的,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公子感覺不到痛疼,或者說他對痛疼的感覺非常遲鈍。
  神奇的公子身上蘊藏著太多的神秘。
  蒼頭越想越覺得有趣,于是決定找個機會試探一下,摸摸寶鼎的底。他是一個黑冰秘兵,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秘兵行事的準則之一,現在他對寶鼎了解甚少,這讓他頗為忐忑,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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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8
第三十八章 武安君白起引發驚天風暴
更新時間2010-10-6 20:43:19  字數:7424

 七個人把衣服全部換掉,隨后又在寶鼎的勸說下,在一條涓涓小溪中走了數百步,這才向飛鷹巖方向飛速趕去。
  寶鼎還是背著趙儀。起初趙儀堅決不讓他背了,但蒼頭、宗越和暴龍各自扛著一個大布袋,里面裝著一路逃生的必需品,重量還超過了趙儀的體重。斗鈞有傷在身,因為熟悉大山,所以拖在后面探查追兵。這樣一來,要么靠她自己走,要么讓寶鼎背,但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能走幾多山路?最后趙儀還是淚水漣漣地爬上了寶鼎的后背。
  在其他人看來,寶鼎這一身傷很嚴重,基本上沒有長途跋涉的可能,但寶鼎的體質明顯異于常人,竟然和正常人一般無二。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寶鼎和普通人不一樣,除了他那個一動手就瘋狂的毛病外,這個不怕痛也算是一個毛病,不過凡事都存在利弊兩個方面,一動手就瘋狂的毛病可以大幅提高武力,而不怕痛的好處更是顯而易見,當然,弊端也尤其嚴重。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江河湖海,奇人異士不知凡幾。幾個人因此認定寶鼎應該屬于傳說中的奇人異士一類。
  夜中時分,一行人疲憊至極,不得不停下休息,至于身后的追兵,已經被他們遠遠拋下了。
  找了處隱蔽的樹林,簡單搭了個帳篷,吃了點干糧,喝了點水。蒼頭拿出幾塊粗牛皮鋪在地上,又拿出幾塊毛縟子分給了眾人。初春山里潮氣重,溫度低,時不時還有毛毛細雨,饑不擇食的猛獸也是神出鬼沒,所以帳篷、毛縟、藥材、武器都是必需品,缺一不可。早在行動前,蒼頭就準備妥當了,以備不時之需,結果還真的用上了。
  太子丹倒是從容淡定,吃飽喝足,倒頭就睡。太子就是太子,不愧一國儲君,拿得起放得下,眼前的危機對他而言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趙儀也累得不行了,一天一夜沒合眼,高度緊張,一塊餅子還沒吃完就睡著了。
  蒼頭等人干得都是刀頭舔血的活,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很平常,司空見慣了,無所謂。晚上要人巡哨,宗越和暴龍第一撥,蒼頭和斗鈞第二撥。寶鼎是公子,第一次享受特權,免了半夜站崗的苦差事。
  蒼頭要給寶鼎上藥,寶鼎搖搖手,“斗鈞下半夜還要巡哨,先給他上藥吧,讓他多睡一會兒。”說完寶鼎就出帳了,一個人在林中慢慢踱步。
  今夜星光燦爛,銀河璀璨,美中不足的是月亮就剩下一點點月牙了。
  山中空氣清鮮,寶鼎感覺吸進肺里后非常非常舒服,這讓他想起了家鄉。前世寶鼎的家鄉在貧困山區,直到他重生前,家鄉都沒有擺脫貧窮,不過因為家鄉的森林資源保護得好,國家體育總局在那里修建了一座訓練基地,以便讓運動員在天然氧吧里訓練出好成績。眼前這個時代森林覆蓋率很高,尤其像代北這種還處于未開發的邊疆地區,森林更是隨處可見,空氣質量當然好。想到后世城市里污濁的空氣,寶鼎不禁有些感慨,文明的發展總是伴隨著沉重的代價,或許只有等到人類進入星際時代,地球才會慢慢恢復她原有的美麗。
  寶鼎胡思亂想了一陣,找了處老樹根坐下,背靠大樹,仰望星空,思緒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座讓他傷痛的城市。
  腳步聲響,蒼頭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銅罐,一股濃郁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寶鼎坐直身軀,脫下外袍,露出赤裸的上身。蒼頭一邊在傷口上涂抹藥膏,一邊隨口問道:“痛不痛?”
  “有一點。”
  “就一點?”
  寶鼎笑笑,肯定地說道:“就一點。”
  這個不怕痛的毛病他也是今天才發現,先前他并沒有注意,還以為荊軻的治療效果好,今天看到幾個人一臉震驚的樣子,這才用心想了一下,然后又咬牙做了幾次痛疼試驗,最終認定神經受損了,估計是被黑衣酷刑打壞了。
  蒼頭停了一下,沒話找話說,“公子的傷似乎好得很快。”
  “知道荊軻嗎?”寶鼎主動引入正題。
  “衛國人,游俠,在關東有些名氣。這次他突然到李牧府上為卿,倒是出乎意外。”
  “我的命就是荊軻救的,我這傷就是荊軻治的。這幾天我天天泡藥澡,喝藥水,吃藥丸,很有效的。”寶鼎笑道,“但就是沒有涂過藥膏。”
  “你的命是荊軻救的?”蒼頭吃驚地問道,“他怎么會救你?”
  “黑衣長歌把我打死了。”寶鼎也不隱瞞,把自己重生后的經歷仔細說了一下,包括自己開口胡謅郭開是內賊的事都說了。這件事現在看來不值一提,因為寶鼎根本就不是黑冰,他也不知道任何機密,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和泄漏王國機密是兩回事,就算某些事給寶鼎蒙中了,也不會有人找他麻煩,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機密,又何來泄密一說?
  寶鼎說完之后,蒼頭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把整個思路捋了一遍,把發生的事情做了一次整理,直到脈絡清晰之后,他才對寶鼎說道:“此次代北之行,公子立了三件大功,一是以身為餌,捕殺內賊,二是刺殺燕國國相公子隆,三是護送太子丹安全抵達咸陽。”
  寶鼎笑了起來。蒼頭太聰明了,有他這位黑冰秘兵出面作證,自己這三件功勞算是拿定了。投桃報李,互利互惠,合作愉快啊。
  “公子隆的事怎么解釋?”寶鼎問道。
  “他既然親自趕到代北與李牧談判,當然志在必得。”蒼頭輕描淡寫地說道,“趙國給他城池,他給趙國暗中支援,讓秦趙相爭,以便漁翁得利,其心可誅啊。”
  “公子隆死了,李牧嫁禍秦國,那秦燕盟約是否會出現波折?”
  “你以為燕王喜老糊涂了?”蒼頭哂(shen)笑道,“他精明著呢?李牧一介武夫,他做的事豈能瞞過燕王喜?”
  “但公子隆的死,肯定會對秦燕盟約產生影響。”
  “盟約建立在實力之上。秦燕盟約的根基就是實力,是秦軍在戰場上的連續勝利,就今日形勢來說,則是河北大戰的勝利。”蒼頭說道,“河北大戰我們贏了,秦燕盟約更牢固;反之,趙國贏了,燕國是不是就不需要這個盟約了?不是,相反,燕國更需要這個盟約,因為燕國實力過弱,趙國若強,則必攻燕,以便將其從兩線作戰的窘境中擺脫出來,所以無論河北大戰的結果如何,秦燕兩國的盟約都沒有破裂的可能。”
  寶鼎若有所思。
  “燕國的國策是依據本身實力而定,燕國當前處境之所以艱難,原因不在于與誰結盟,而是自己的實力太弱。”蒼頭笑道,“如果秦國是虎,趙國就是狼,而燕國呢?充其量不過一只麋鹿而已。”
  “你的意思是,咸陽其實并不在乎公子隆的生死?”
  “燕王喜是君,公子隆是相,燕國最有權力的兩個人,他們只要在位一日,首要考慮的是燕國的存亡。”蒼頭說道,“太子丹是儲君,他首要考慮的是權力,所以他積極謀劃聯趙抗秦之策,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扳倒公子隆,奪取大權。等他掌握了權力,肩負其燕國存亡的重任,他的理想和現實就會發生激烈沖突,無疑,最終他只能屈服于現實,放棄理想。”
  寶鼎認真聆聽,獲益匪淺。怪不得暴龍說,黑冰臺的秘兵不足一百人,現在寶鼎猜到原因了。黑冰秘兵執行外事活動,事關重大,但這個時代通訊不便,而形勢又瞬息萬變,所以要求秘兵必須具備超凡的膽略和見識,惟有如此,秘兵才能在錯綜復雜的局勢下做出正確的判斷,繼而調整策略,靈活應對,最終圓滿完成任務。
  從蒼頭這番話里聽得出來,蒼頭本人才智不凡。暴龍和他比起來,差得太遠了,怪不得進不了黑冰臺。
  “太子丹為什么來秦為質?公子隆為什么親赴代北?原因很簡單,秦國實力太強。秦趙于河北決戰,一旦趙國戰敗,邯鄲丟失,河北之地并入大秦版圖,燕國還能茍延殘喘?唇亡齒寒,燕國危機日益加重,燕王喜早就開始搖擺不定了,所以他一方面送太子丹到咸陽為質,以討好秦國,一方面又派公子隆趕赴代北,威脅秦國。”
  “公子此番刺殺公子隆,不但無罪,反而有功。”蒼頭笑道,“燕王喜那個老匹夫竟敢不自量力,對我大秦兩面三刀,純屬找死。公子刺死公子隆,劫走太子丹,等若我大秦狠狠打了他一個大巴掌,給了他一個嚴厲警告。以燕國的實力,燕王喜的膽量,經此劇變,絕對不敢再捋我大秦虎須,更不敢背著我大秦與趙國秘密結盟。”
  寶鼎心情頓時一松。原先他還擔心咸陽追究此事,現在才知道自己多慮了,秦國根本沒把燕國放在眼里。
  這王國其實就和人一樣,要有實力。有實力,我就可以打你。為什么?因為我心情不好。不服?不服老子再打,直到把你打趴下為止。
  這世上,本沒有法則,法則是強者制定的,是用來欺凌和奴役弱者的工具。在這個大爭之世,尚沒有出現至強者,也還沒有最高法則,但很快,至強者就要出現,最高法則也要問世,爾后,這片土地上的蕓蕓眾生就被永遠地桎梏于法則之中。
  寶鼎忽然產生了一種緊迫感,一種迅速成為至強者的緊迫感。時代在發展,歷史的車輪在轔轔滾動,時機稍縱即逝,若想成為至強者,成為最高法則的制定者,就要抓住一切機會,比如現在,寶鼎就有機會探尋自己的王族秘密,而這個秘密,對于他籌劃未來發展策略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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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頭也有同樣的心思,他也想盡快弄清寶鼎的背景,這對他的未來至關重要。
  蒼頭出身于郿城的“孟西白”,這是一個傳承了三百余年的老秦人家族,子弟世代就仕從軍,一直高居于廟堂之上,行走于行伍之間。從郿城出來的子弟,其身份、地位和所受的教育決定了他們的命運。蒼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文武雙全,年輕時就進了黑冰臺。
  黑冰臺隸屬于丞相府的行人署。行人署是一個執掌邦交事務的機構,但行人署和丞相都無權調用黑冰臺的秘兵。黑冰臺秘兵受國尉節制,直接聽命于君王,只有拿著大王的信符才能調用秘兵,由此可知秘兵在王國中的地位。
  隨著大秦國力的增強,對外戰爭日益頻繁,這支秘軍也越來越重要,在山東諸國中更是威名顯赫。這些年,蒼頭屢建功勛,但因為秘兵的特殊性,他只能升爵,無法升官。爵位高了,地位升了,在黑冰臺的重要性增加了,接觸到的機密也就越來越多。
  寶鼎對他來說是個意外,以他掌握的機密竟然無法摸清寶鼎的底,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寶鼎屬于高度機密,他這個層次還接觸不到,但機密等級越高,牽扯到的權力階層就越大,涉及到的權力斗爭就越激烈,尤其今日的咸陽,政治風暴一個接一個,其中心處更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恐怖漩渦,只要被卷進去,必定尸骨無存。
  蒼頭不想卷進咸陽的風暴中心,他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再說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而給郿城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公子此趟代北之行的使命可曾完成?”蒼頭試探著問了一句。
  寶鼎沉吟良久,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有時候,說實話最好,反而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錯覺。
  “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蒼頭眉頭微蹙,馬上又問了一句,“那位女子是誰?”
  “我說她是趙國公主,你信不信?”
  蒼頭忍俊不禁,啞然失笑。他當然不信,雖然他知道邯鄲有位公主到了代北,但那位公主是廢太子趙嘉的妹妹,悼襄王的女兒,就目前形勢來說,她沒有任何價值。公子秘密趕赴代北,當然不會是為了一位毫無價值的公主。再說了,那位公主住在藏春小閣,而公子是從公子恒府上殺出重圍的,兩人沒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蒼頭不再詢問,專心抹藥。
  寶鼎也不知道如何切入自己關心的話題,想了半天,無奈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腦海中忽然掠過一些殘碎的記憶畫面。
  “我住在烏氏。”寶鼎說道,“那里有沙漠,有大河,有草原,有成群的牛羊,還有滿天的星星和美麗的月亮。”
  蒼頭沒說話。在他的記憶里,王族主要集中居住在兩個地方,咸陽和雍城,櫟陽也有一部分,但邊疆絕對沒有,就連王族的封地也不會遠到邊疆的不毛之地。
  “你不信?”寶鼎笑道。
  蒼頭笑而不語。
  “你應該相信我。”寶鼎正色說道,“因為我信任你。”
  蒼頭聽出寶鼎的語氣不對,心里暗自驚凜,他真的信任我?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但的確沒有王族住在邊疆啊。邊疆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當地的義渠、空同、林胡諸族,邊疆戍軍,徙邊移民,剩下就是刑徒罪人了。
  驀然,蒼頭心神俱震,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涌入他的腦中。王族常住邊疆,只有一個可能,因罪流放,但哪一位王族曾被流配邊疆?蒼頭從記憶里急速翻尋。
  秦王政做了十三年大王,期間爆發了成蛟兵變和嫪毐(lao/ai)之亂。長安君成蛟是王族,秦王政的弟弟,兵變后逃亡趙國,部分王族成員受到牽連,但沒人流配邊疆。嫪毐之亂同樣有王族成員受到牽連,也沒人流配邊疆。再往前推就是莊襄王,莊襄王在位三年,咸陽穩定。再往前就是孝文王,孝文王在位三天,沒事。再往前就是昭襄王了。
  昭襄王長壽,七十六歲駕崩,在位五十六年。因為他的壽命太長,在他六十歲的時候,他的長子也就是第一任太子興國君死了。興國君死后,誰來繼任太子,成為昭襄王的心病,隨之爆發了一場震撼千古的大風暴。
  在這個時代,王位繼承制度尚沒有完全確立,基本原則是父死子繼,特殊情況下兄死弟繼也可以,不過嫡長子做為第一繼承人倒是明確下來了,基本原則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反正不管怎么說,興國君死了,要重新立太子,按照順序,就應該是昭襄王的嫡次子安國君。可惜的是,安國君身體不好,另外尤其讓人頭痛的是,太子妃華陽夫人沒有子女,安國君沒有嫡子,庶出兒子倒是有二十多個,但沒有特別出色的,這樣一來,如果立安國君為太子,假如他再次死在昭襄王前面怎么辦?就算他熬過來了,做了大王,他的繼承人怎么辦?二十多個庶子都有做太子的機會,斗爭不可避免。
  昭襄王猶豫了,就把這事拖了下來。為了大秦的國運,他不但要考慮兒子一代,還要考慮孫子一代。這時候,一個出色的人選進入了昭襄王的視線,那就是已故太子興國君的嫡長子公子弘。
  公子弘是昭襄王的嫡長孫,本人善武,勇猛,敦厚,十三歲上戰場,功勛卓著,而他的軍方背景異常恐怖,實力非常強悍。
  公子弘的母親,也就是興國君的夫人,是大秦名將司馬錯的女兒。(太史公司馬遷的八世祖就是司馬錯。)
  秦國有三大功勛卓著的統帥,司馬錯、白起和王翦,正好三代人。司馬錯最大的功績一是平蜀,二是取上庸。平蜀,在戰略上建立了攻打楚國的絕對優勢;取上庸,則為秦軍攻打楚國腹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正是在此基礎上,白起贏得了鄢郢(yan/ying)之戰的勝利,就此把楚國打得一蹶不振。
  公子弘的正妻,則是武安君白起的女兒。
  白起出自郿城大族“孟西白”。“孟西白”的第一代就是春秋時期輔佐秦穆公稱霸的名臣百里奚。百里奚有子孟明視。孟明視有二子,西乞術和白乙丙。這父子三人都是大秦能臣。“孟西白”一族世代相傳,三氏繁衍,三百余年了,枝繁葉茂,根基深厚。
  司馬錯、白起先后出任秦國上將軍,大秦軍方將領幾乎清一色出自他們的帳下,由此可見公子弘在軍方的雄厚實力。本來這些都是昭襄王為太子興國君繼位做準備的,誰知天有不測風云,興國君死在了他前面,而預留給興國君的這些力量就被嫡長孫公子弘繼承了。
  公子弘顯然是做大王的較好人選,但他是孫子輩,現在就立他為太子,于法于理俱不合適。另外,更重要的是,昭襄王遇到了來自朝中以文臣為主的關東系士卿們的極力反對。
  大秦國自孝公用商鞅變法以來,就一直堅持“以法治國,以法強國”的國策,這個國策一直延續至今,這也是大秦崛起于西方,傲視關東群雄的重要原因。自孝公開始,大秦就以老秦武人打天下,用關東士卿治王國,所以老秦武人與關東士卿的矛盾非常激烈。
  可以想象,假如公子弘做了大王,老秦武人還能讓關東士卿掌控大權?還能讓一幫賣嘴皮子的對他們指手劃腳、呼來喝去?但大秦沒有了這些關東士卿,大秦的國策還能按照“以法治國”的道路走下去?
  昭襄王猶豫不定,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于是一直拖。假如他先死了,那自然把王位傳給安國君,假如安國君先死了,那就只能讓公子弘繼位了。
  昭襄王遲遲不立儲君。安國君知道自己的份量,謹守本份。公子弘無意儲君之位,根本沒有爭取的意思,但是,以白起、司馬梗為首的老秦武人和以相國范睢為首的關東士卿們卻因此展開了血腥廝殺。
  當時長平大戰剛剛結束,白起要乘勢殺進邯鄲,范睢卻說服了昭襄王,沒有同意,撤兵了。白起勃然大怒,和范睢徹底撕破臉,發誓要把范睢趕出咸陽。
  不久,昭襄王下令,發動邯鄲大戰。白起卻不同意了,認為已經錯過最佳機會,拒絕到前線指揮作戰。秦軍攻擊不利,連換兩位統帥,毫無進展。
  悲劇發生了,大秦國歷史上最大一場風暴終于爆發,大秦的君王和大秦的軍隊統帥反目成仇,昭襄王殺死了白起。
  白起一死,前線將士士氣低落,在趙魏楚三國聯軍的反擊下,兵敗如山倒。
  昭襄王出離的憤怒,認為老秦武人背叛了他,罷免了國尉司馬梗,殺死了為白起鳴冤的司馬靳,將郿城“孟西白”和夏陽司馬氏的本族子弟、親信武將全部趕出了軍隊。
  公子弘爆發了,他無力指責自己的祖父,他報復的對象只能是相國范睢和關東士卿,但公子弘是一個純粹的武人,他斗不過關東士卿的陰謀詭計,最終掉進了范睢的陷阱,犯下了謀反大罪,依律當斬,受到牽連的白氏和司馬氏也將遭到血洗。
  老秦武人憤怒了,滿腔怨氣終于不可遏止地爆發了,藍田大營里數十萬秦軍將士發出了誅殺國賊的震天怒吼。
  范睢和關東士卿們害怕了,昭襄王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他罷免了范睢,驅逐了部分關東士卿,同時也流放了公子弘,禁錮了白氏和司馬氏。
  不久,安國君立為太子。
  這場悲劇的緣由就是儲君之爭,假如昭襄王果斷立儲,何來這場驚天慘劇?昭襄王自有他的苦衷,這個朝堂上下都知道,算是公開的秘密了。
  在大秦六百余年的歷史中,秦楚聯姻十九代,楚系外戚一直影響著大秦政局。
  昭襄王的母親宣太后是楚國公主,她做為楚系外戚的領軍人物,長期把持著大秦權柄。昭襄王四十二年,宣太后病死,昭襄王才抓住機會把楚系外戚趕出了朝堂,但他依舊沒有擺脫噩夢,因為在宣太后的安排下,儲君候選人安國君迎娶了宣太后的侄孫女,也就是華陽夫人。秦楚聯姻因此延續到了第二十代。
  如果立安國君為儲,楚系外戚勢必重新崛起,昭襄王的噩夢還將延續,這就是昭襄王遲遲不愿立安國君為儲的重要原因。
  果然一切如昭襄王所料,但情況遠比昭襄王預想得嚴重。
  有個叫呂不韋的人到了咸陽,他清楚大秦朝堂的權勢派系,知道楚系外戚急需一個重新崛起的機會,于是他找到了華陽夫人,推薦了嬴異人。
  安國君在位僅僅三天便駕崩,華陽夫人成了太后。繼位者嬴異人因為華陽夫人而上位,他為了討好華陽夫人,甚至把名字改為子楚。子楚就是莊襄王。莊襄王在位三年而崩,十三歲的嬴政成為大秦之王,但大權卻就此落到了華陽夫人和以她為首的楚系外戚之中。
  秦王已經長大了,名義上已經主政,他需要權力,需要干一番大事業,于是他向楚系外戚發動了戰爭。呂不韋不過是他的第一個目標而已,秦王的真正目標則是把整個楚系外戚趕出朝堂,像他的曾祖父昭襄王所希望的那樣,徹底擺脫這個噩夢。為此,他需要更多的助力,他想到了流配邊疆的公子弘,想到了公子弘背后那強大得令人恐怖的軍方力量。
  蒼頭從記憶里找到了公子弘,那個流配邊疆二十多年,早已被咸陽遺忘的王族,接著在瞬息之內,他看透了籠罩在咸陽政局上的團團迷霧,看到了迷霧下那沖天的血腥殺氣。
  “當啷……”蒼頭手上的銅罐掉到了地上。
  寶鼎霍然回頭,看到了一張震驚的臉,一雙恐懼的眼睛。
  “找到我了?”寶鼎淡然問道。
  蒼頭艱難點頭,“風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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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三十九章 湮沒在歷史中的真相
更新時間2010-10-7 7:27:41  字數:7131

 寶鼎轉動身軀,俯身撿起銅罐,拍了拍老樹根,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蒼頭太過震驚,好似有些失魂落魄,呼吸也有些急促,情緒半天穩不下來。這也不怪他,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碰到這種事害怕很正常,不害怕反而不正常了。
  宣太后、昭襄王、孝文王(安國君)、莊襄王、興國君、司馬錯、白起、公子弘、范睢這些人雖然已經成為歷史,但他們辭世的時間距離現在非常近,短的不過十幾年,長得也不過三十多年,還有相當一部分當事人至今還活著,所以當年那場可怕的風暴并沒有隨著武安君白起的死亡而消失,風暴對大秦國造成的危害也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弱。
  昭襄王駕崩至今十七年,在這十七年里,咸陽的王統連續更替,血腥的權力斗爭更是一浪高過一浪,尤其成蛟兵變和嫪毐之亂,蒼頭親眼目睹,親身經歷,他曾看到成千上萬的人死在屠刀之下,看到幾十萬的無辜百姓因為受到牽連而不得不背井離鄉遠徙邊郡,其中的血腥和殘酷讓他至今想起來還是不寒而栗。
  以蒼頭歷史悠久的家世,當然知道那些隱藏在咸陽宮里的鮮為人知的故事;以他所在的黑冰機構,當然有機會揭開歷史的面紗窺探到那些已經湮沒的真相。
  風暴的確恐怖,但自有它形成的原因,而這些原因就是埋藏在歷史中的秘密。蒼頭知道的秘密越多,心里就越恐懼,距離死亡也就越近。
  過去他遠離風暴,站在一邊做個旁觀者,屢屢慶幸自己位卑權輕,不會卷入風暴,但這次不行了,這次自己在無意之中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結果就被風暴毫不留情的卷了進去,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只有義無反顧地向前沖,結局只有兩個,要么被漩渦吞噬,要么在漩渦中掙扎,能否活下來,還要看肆虐的風暴能否停下。
  “說說看,怎么找到我的?”
  馬上就要探知自己身世的秘密了,寶鼎心里十分激動,他強自忍耐著,滿臉堆笑,極力裝出一副平淡的樣子。
  蒼頭坐到老樹根上,兩手互握,微微搓動,以平息內心的驚天波瀾。這個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讓他措手不及,心里一片混亂,一時半會找不到頭緒,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公子寶鼎的突然出現,終于把曾經改變大秦歷史的武安君白起一案、公子弘謀反一案從塵封的歷史中翻了出來,這意味著,咸陽的權力斗爭又將掀開新一輪的高潮,肆虐在咸陽上空的巨大風暴不但沒有隨著呂不韋的死去而稍減,反而在秦王政的蓄意推動下,愈演愈烈,中心的漩渦越來越大,風暴將一發不可收拾,無數的人將在這場可怕的風暴中被呼嘯的漩渦席卷而去。
  “怎么了?不就是隨便聊聊嘛,你至于這么緊張嗎?”寶鼎看到蒼頭又是躊躇又是惶恐,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不禁笑著揶揄道,“難道我這個公子是惡狼變的,讓你害怕了?”
  蒼頭苦笑無語。
  你這個背景誰不害怕?你祖父是昭襄王的嫡長子興國君,你外祖父是武安君白起,你外曾祖父是名將司馬錯,你舅大父是前國尉司馬梗。今日的秦王政就是你的王兄。今日秦軍的三位統帥假上將軍桓齮、王翦、蒙武都是你外祖父麾下的戰將。今日的郿城“孟西白”和夏陽司馬氏都是你的根基。雖然郿城白氏和夏陽司馬氏都被禁錮,但他們的子弟大都在軍隊底層拼殺,積累了大量軍功,只要武安君一案和你父親公子弘一案翻過來,三家冤屈昭雪,白氏和司馬氏的子弟將在瞬間再度崛起,你的實力也將在瞬間達到一個驚人高度。
  你為什么突然走出烏氏?為什么要到太原見蒙恬?很簡單,在你背后操縱這一切的是大秦君王,而大王就是要借助你這個深厚的背景,借助給武安君白起和公子弘翻案的機會,贏得老秦武人的擁戴,繼而掌控更大的實力,以擊敗掌控大權的楚系外戚。
  但是,年輕的秦王似乎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昭襄王就是個例子。昭襄王十九歲做大王,二十歲加冠禮成人,但宣太后認為他年少,攝政。太后攝政就是始于此。
  宣太后在**攝政,“四貴”在朝堂掌權。這“四貴”一個是擔任右丞相的穰侯魏冉,功勛顯赫;一個是擔任左丞相的華陽君熊戎,同樣戰功卓著。他們兩個是宣太后的弟弟,昭襄王的舅舅。還是兩個,一個是高陵君公子悝,一個是涇陽君公子市,他們是宣太后的兒子,昭襄王的親弟弟。
  這是一個由王族掌權的權力架構,看上去沒問題,但由于宣太后、穰侯、華陽君都是楚人,在宣太后攝政,魏冉、熊戎為國相的情況下,大秦權柄等于給這姐弟三人把持了,朝政事實上控制在楚系外戚的手中,所以后來即使昭襄王主政了,但楚系外戚的勢力過于龐大,再加上他的兩個弟弟高陵君和涇陽君又對母親宣太后言聽計從,導致昭襄王受到了極大的摯肘,事事艱難。
  這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前后有四十二年,在這四十二年里,楚系外戚的勢力越來越大,漸漸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朝堂上的楚人,有楚人血統的秦人,與楚系外戚聯姻的秦人,還有被楚系外戚所信任提拔的文武大臣,都是這個利益集團的一分子。
  昭襄王忍而不發,大秦國在這四十二年里飛速發展,為未來滅亡山東六國,統一天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這一時期大秦國涌現出了大量載入史冊的著名人物。
  宣太后病入膏肓,昭襄王果斷出手,穰侯魏冉罷相,華陽君、高陵君、涇陽君去職,四貴出京就國,昭襄王至此才獨攬權柄,但楚系外戚已經枝繁葉茂,遍布大秦軍政兩界,其勢力深深植根于大秦王國的每一個角落,即使昭襄王有心徹底清除楚氏外戚,但也不得不正視現實,從長計議。
  然而事如愿違,他剛剛閉上眼睛,楚氏外戚就卷土重來,再度崛起。
  華陽夫人是華陽君熊戎的孫女。熊戎娶秦公主,子孫繁衍,所以華陽夫人是土生土長的秦人,但她有楚國羋姓王族的血統,以楚人自居。孝文王駕崩,莊襄王繼位,華陽夫人為太后,實際掌權,楚系外戚因此崛起。她的弟弟陽泉君熊宸(mi/chen),侄子昌平君熊啟、昌文君熊熾,衛國人呂不韋等楚系外戚紛紛進入朝堂。呂不韋曾幫助莊襄王上位,他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投靠了楚系外戚,所以呂不韋也是楚系外戚勢力中的一員。
  莊襄王駕崩,秦王政繼位,華陽夫人就是他的奶奶,老太后了,地位更是固若金湯,權威自不必說了。
  所以今日咸陽形勢與幾十年前昭襄王時代如出一撤,華陽太后的地位就如同當日宣太后的地位,昌平君熊啟、昌文君熊熾、陽泉君熊宸的權勢就如同當初咸陽四貴的權勢,至于秦王政,則重溫他曾祖父昭襄王的噩夢,雖主政,但被強大的楚系外戚所摯肘,事事艱難。
  當年昭襄王等到宣太后升天了,才獨攬大權,今天呢?年輕的秦王政是否有足夠耐心等到華陽太后離開人世?楚系外戚有了先前失勢的教訓,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們會不會吸取教訓,未雨綢繆,早早做好應對的準備?
  華陽太后年事已高,當然要早作準備了,以免在她百年之后,楚系外戚再次失勢。她的辦法很簡單,和當年宣太后的做法一模一樣。
  宣太后是給儲君迎娶了一位楚系女子,華陽太后則是給現任大王迎娶了一位楚國公主,而且這位楚國公主已經給秦王生下了一位公子,不出意外的話,這位楚國公主將立后,而這位帶楚國血統的公子將成為儲君。因此,楚系外戚長期執掌大秦權柄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
  蒼頭看看眼前的寶鼎,暗自苦嘆。公子寶鼎的出現,證明年輕的秦王沒有足夠的耐心,他顯然不愿意重蹈曾祖父昭襄王的覆轍,一直等到垂垂暮年才揚眉吐氣,大展宏圖,但問題是,有雄心并不代表有實力。
  當年昭襄王扳倒楚系外戚,可是在宣太后病入膏肓的情況下,以武安君白起在軍方的強悍實力為依托,果斷實施丞相范睢的“固干削枝”之策,斷然將穰侯等四貴趕出咸陽,這才鞏固和強化了王權。今日秦王呢?他有白起嗎?他有范睢嗎?他有昭襄王在位四十年積累下來的權威嗎?反觀楚系外戚,倒是和當年旗鼓相當,宮內有華陽太后,朝堂上有昌平君、昌文君、陽泉君三大權貴,軍方有桓齮、楊端和等驍勇大將,實力強勁。
  秦王一定要拿回權力,一定要扳倒楚系外戚,這份膽氣令人敬佩,但以他目前的實力來說,在沒有征得楚系外戚的同意,絕無可能為武安君、為公子弘翻案。
  秦王在位十三年,先有成蛟兵變,后有嫪毐之亂,年少秦王岌岌可危,最后都是仰仗楚系外戚的力量,迅速平亂。至于呂不韋的倒臺,據蒼頭所知,內中別有隱情。家中長者曾隱晦地告訴他,這場權力斗爭的失敗者其實是秦王,很簡單,看看呂不韋倒臺后,誰繼任相國就知道了。
  現任相國是昌平君熊啟,楚系外戚的中堅人物。呂不韋本是楚系,為何在做了十三年相國后,又被楚系所拋棄?蒼頭還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不過由此不難推測,秦王加冠禮親政至今已有六年,但實際上并沒有掌控絕對權力,他被楚系外戚所摯肘,朝政事實上被楚系外戚所控制。
  這時候,秦王要為武安君白起翻案,為公子弘翻案,以尋求大秦軍方老秦人一系的鼎力支持,試想華陽太后會同意?相國昌平君會同意?楚系外戚會同意?
  秦王年少氣盛,為達目的義無反顧,其勇氣固然可嘉,但未免過于草率,可曾想過一旦失敗,他本人毫發無損,無辜的白氏、司馬氏、王族公子弘一脈卻要遭受滅頂之災,郿城“孟西白”肯定也要受到牽連,老秦人一系將繼武安君一案后,再遭重創。
  武安君一案至今不過二十五年,“孟西白”三氏又將面臨一場危機,一想到此,蒼頭就莫名恐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找解救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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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寶鼎的期待下,蒼頭終于開口了。
  “就我所知,在最近幾十年里,只有一個王族子孫流配邊疆。”
  寶鼎頭一暈,臉色微變。不會吧?我運氣這么差?才做了王族,轉眼又成了罪徒,天上地下,差距太懸殊了吧?老天爺這是開什么玩笑?
  “二十五年前,有位王族公子涉嫌謀反,但證據不足,流放邊疆。”
  寶鼎苦笑無語。如果蒼頭猜對了,我這輩子還混什么?哪有出頭之日?
  “這位公子是興國君的嫡長子,昭襄王的嫡長孫,當今秦王的叔父。”蒼頭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興國君是昭襄王的嫡長子,曾被立為太子,但英年早逝,其后他弟弟安國君繼為太子。安國君就是孝文王,當今秦王的祖父。”
  寶鼎心臟劇跳,臉色再變。興國君歷史上沒有記載,但他知道昭襄王的長子曾被立為太子。原來這位倒霉太子曾被封為興國君,而且還是自己的祖父。沒想到啊,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顯赫。
  蒼頭看到寶鼎臉色連續變化,知道自己的估猜完全正確,于是繼續說道,“你母親白氏出自郿城‘孟西白’,按輩份算,他是我的姨母。”
  寶鼎強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笑著喊了一聲,“表兄……”
  蒼頭對他的戲謔很是反感,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字一句地肅然說道:“你的外祖父,就是我大秦國的武安君。”
  武安君?寶鼎差點驚呼出聲,瞪大眼睛望著蒼頭,一臉的不可思議。武安君白起,他是我的外祖父?“操……”寶鼎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猛地站了起來,沖著黑黝黝的森林爆了兩句粗口。激動,太激動了,我竟然是武安君的外孫。
  蒼頭也站了起來,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難道他不知道?公子弘沒有告訴他?應該不會吧?
  寶鼎在草地上來回轉了幾圈,平息了一下心情,又坐回到樹根上。
  “公子,你這是……”蒼頭奇怪地問道。
  “給蟲子咬了。”寶鼎急忙掩飾道。
  蒼頭看看他涂滿藥膏的赤裸光背,關心地問道,“要不要披上衣服?”
  “算了算了,再晾一下,否則怎么睡覺?”寶鼎拍拍老樹根,“坐,繼續說。”
  蒼頭坐好,繼續說道:“你祖母出自夏陽司馬氏。你曾外祖父是司馬錯,曾是大秦國的上將軍。你舅大父叫司馬梗,曾出任大秦國尉。”
  寶鼎又要跳起來了。不會吧?司馬錯是我的外曾祖父?這還了得,我這母系背景也太強悍了吧?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以為奇,每個年代的王族權貴都一樣,為了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必然要聯姻。目前的大秦王族子孫中,像寶鼎這樣擁有深厚背景的公子應該很多,只不過在軍功爵祿制的約束下,沒有真本事,也無法發揮身后背景的強大實力,只能做個逍遙公子庸碌一生了。
  蒼頭一口氣把當年武安君一案、公子弘一案的前因后果說了個詳細,接著又把昭襄王駕崩后,咸陽形勢的發展事無巨細地說了個清楚。最后歸納為一點,大秦政治風暴的根源來自王系和楚系外戚對權柄的激烈爭奪。由此延伸,本土老秦人與關東士卿也是矛盾激烈,一旦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方,就會催發血腥風暴,最終以兩敗俱傷而結束。
  寶鼎心里早已掀起驚天波瀾。
  他的歷史知識有限,也就知道一些歷史發展軌跡,突然間,聽到這些早已湮沒在歷史中的真相,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激動、驚駭、震撼……他靜靜地聽著,思緒徜徉在歷史的長河中,用心感受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品嘗著王侯將相和草芥蟻螻們的喜怒哀樂。這一刻,他心神俱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代,坐在母親的懷里,沐浴在朦朧的月光下,聽著幾千年前的故事,一時間,他已分不清前世和今生,更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幻?
  “現在你能告訴我,你代北之行的使命嗎?”
  蒼頭希望聽到寶鼎的實話,因為他看不到秦王此策有任何成功的可能,雖然他的家世讓他的眼界比別人高,看得比別人遠,他的秘兵身份讓他有機會獲悉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但他畢竟位卑權輕,距離咸陽的權力核心太遠,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多。假如有機會讓他了解更高層次的機密,或許能從中推測出秦王的某些謀劃,這可以讓己方掌握一些主動,不至于被人牽著鼻子走,最后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寶鼎的思緒慢慢回歸,心神從虛無縹緲中回到現實。
  他沉默了,先前的激動蕩然無存,心如重鉛,三個龐大家族的興衰存亡所帶來的重壓讓他幾乎窒息。茫然無措對他來說很正常,他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甚至不認識這個時代的文字,他連最基本的生存條件都不具備,更不要說承擔起重振三個家族的重任了。
  然而,事實很殘酷,事實上從那個已經死去的寶鼎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這個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他是個癡兒,他沒有能力來承擔這份責任,但是,命運天注定,即使他是個癡兒,最后還是不得不走上了這條路,因為他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
  “操……”寶鼎爆了一句粗口。或許老天被武安君的沖天怨氣所震駭,就在癡兒寶鼎死去的一刻,臨時抓了個靈魂塞進了這副身體。我怎么就這么倒霉?我不過喝了兩斤白酒而已,至于會死嗎?你給我這么個貌似顯赫的身份有什么用?這些都是水中月鏡中花,這都是假的,要靠我自己付出千倍萬倍的血汗才能賺回來,但我賺得回來嗎?這一世的落魄王公子還不如前世的草芥小民,前世我辛辛苦苦最起碼可以圖個溫飽,可以落個善終。這一世呢?這一世就算我發奮努力,我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腦袋隨時搬家啊。
  武安君功勞大不大?司馬錯的功勞大不大?公子弘還是昭襄王喜愛的嫡長孫,結果呢?一夜之間,啥都沒了。
  寶鼎越想越是郁悶,神情索然,了無生趣。
  “公子,既然你走出了烏氏,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蒼頭估猜到寶鼎被殘酷的現實打擊了,不得不出言勸道,“當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咬緊牙關,迎難而上,義無反顧,殺出一條血路,否則,我們都會被這場風暴卷進去,尸骨無存。”
  寶鼎一想也是,自怨自艾有啥用?老子反正死過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或許就能重回前世,再穿越回去了。寶鼎心情陡然開朗,哈哈一笑,豪氣干云地說道:“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誰敢擋我的道,老子砍了他。”
  “那么,你能告訴我……”蒼頭舊話重提,還沒有說完,寶鼎就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蒼頭看他說得鄭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你啥都不知道,你出來干什么?找死啊?你自己一個人找死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連累我們老秦人?
  他罵不出口,悻悻地撇撇嘴,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寶鼎說道,“走一步看一步,怕他個鳥啊。”
  蒼頭無語,憋了半天才說道,“公子,這件事你最好掌握主動,這樣進可攻退可守,最后即使失敗,也不至于連累到白氏和司馬氏。”
  “我一無所知,到哪找主動?”寶鼎氣苦,揶揄道,“表兄,你聰明機智,你仔細想想,我到哪才能找到主動?”
  “你自己不能想?”蒼頭忿然說道,“我說了一晚上,嗓子都冒煙了,難道你一句都沒聽進去?”
  寶鼎狠狠瞪了他一眼,剛想罵他,突然看到蒼頭眼里露出令人心悸的苦痛,他的心沒來由地抽搐了一下。
  蒼頭是郿城“孟西白”的子弟,“孟西白”三氏同宗,白氏受難,孟西兩氏自然感同身受,那種發自內心的痛苦和憤懣不是寶鼎這種局外人所能理解的。現在寶鼎的身份已經明了,應該不會有錯,他的一舉一動直接關系到了三姓五氏的生死存亡,但寶鼎沒心沒肺,對三姓五氏的生死存亡漠不關心,這讓蒼頭非常失望。
  寶鼎沒有親身經歷過政治風暴,但蒼頭經歷太多,看到太多,他非常害怕。寶鼎一出烏氏,那場風暴就已經開始在咸陽醞釀了,一旦風起云動,三姓烏氏必定難逃滅頂之災。
  寶鼎嘆了口氣,既然穿越來了,既然占據了這副身體,既然繼承了寶鼎所肩負的重任,那就努力吧,就算死了,也仰俯無愧,沒有白來一趟。
  寶鼎靜下心來,在未來的歷史中尋找可能存在的機會。
  歷史從這一刻發展下去,如果沿著原有軌跡繼續前進的話,那么接下來秦軍就要遭遇一場大敗,這是繼七年前秦軍在都山大敗之后的再一次大敗,因為都山大戰,蒙驁戰死,而這次的肥下大戰,又摧毀了桓齮(qi)。秦軍兩位上將軍折在太行山一線,可謂損失驚人。
  秦軍戰敗,對咸陽局勢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河北大戰如果失敗了,咸陽局勢將如何發展?”寶鼎忽然問道。
  “嗤……”蒼頭嗤之以鼻,“我們不會敗。”
  “我是說如果……”寶鼎堅持道。
  “不可能。”蒼頭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有絕對的勝算,這次肯定能打下邯鄲。”
  寶鼎望著蒼頭,盯著他的眼睛,鄭重說道:“河北大戰,秦軍輸定了,大敗而回。”他不知道歷史會不會改變,但此刻,他被蒼頭的盲目自信激怒了,如果秦軍上下都像蒼頭這樣驕傲自大,秦軍大敗就在情理之中。
  蒼頭愣了一下,看到寶鼎臉色冷峻,鄭重其事,霍然想到他負有使命而來,難道河北戰局出現了變化?張良合縱成功了?燕齊楚三國要出兵援趙?
  如果秦軍敗了,上將軍桓齮就要承擔責任。桓齮是楚人,是楚系外戚在軍方的領軍人物,如果他倒了,楚系外戚必將遭受重挫。
  “如果秦軍敗了,而且是大敗,公子就有機會重新崛起。”蒼頭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好,我們就以秦軍河北大敗來擬定崛起之策。”
  “怎么可能?我們怎么會敗?”蒼頭想了片刻,還是覺得寶鼎的想法太過荒誕。
  “蒙驁怎么死的?”寶鼎氣不過,冷笑道,“蒙驁和桓齮,哪個更厲害?”
  蒼頭不說話了。戰場上勝負難料,蒙驁能敗,桓齮一樣能敗,唯一不敗的只有武安君白起,但那已經變成了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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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fh1234 發表於 2010-10-27 09:59
第四十章 上將軍王翦
更新時間2010-10-7 16:33:11  字數:3211

 寶鼎昨夜經歷了一番慘烈的搏殺,今夜又受到了神奇身世的巨大沖擊,身心俱疲,急需休息,也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于是掉頭走了。
  蒼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看著他削瘦的背影,不禁暗自嘆息,他那瘦弱的肩膀當真可以承擔起崛起的重任?
  坐在老樹根上,蒼頭陷入沉思。
  腳步聲響,暴龍悄然出現,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都聽到了?”蒼頭問道。
  暴龍尷尬笑笑,“我不是有意偷聽。”
  蒼頭無意糾纏暴龍偷聽的動機,再說寶鼎的身世不算什么秘密,咸陽的權力斗爭也談不上什么秘密,這方面各國的情況都差不多,爭來爭去一個“利”字而已。今夜這番話里真正的秘密在寶鼎心里,但他咬死不說,雖然蒼頭已經估猜到秦王要設法拉攏軍方的老秦武人,以壓制楚系外戚,但估猜沒用,得有確實證據,否則就算蒼頭向郿城家主告急,家主也不會相信。
  “你還愿意跟著他?”蒼頭問道。
  暴龍冷哼,憤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要么我跟著你?你養得起我嗎?直娘賊,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兄弟?這幾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如今害得我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好了,你現在死心了吧?我除了這條命,一無所有了,但這條命是公子的,我看你以后還怎么害我。”
  蒼頭笑笑,眼里閃過一絲愧色。這幾年,自己的確欠了這兄弟太多,但這兄弟仗義,連命都愿意給,有機會,一定報答。
  蒼頭伸手拍拍暴龍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在烏氏第一次碰到他的時候,他曾救過你的命,當時有一幫勇士跟在他后面,那些勇士有什么地方讓你印象特別深刻?”
  “殺人如屠狗。”暴龍手臂揮動,做了個砍頭的姿勢,“砍頭就象切菜一般,撲哧一個,撲哧一個,那場面,太震撼了,好恐怖……”
  蒼頭笑著搖搖頭,“武器呢?他們的武器……”
  “哦,對了,他們手上都有個小圓盾,盾上面雕著一只黑鷹。”
  暴龍正待形容,蒼頭搖手阻止了,“銳士,那就是大秦銳士,老秦人最強悍的黑鷹銳士。當年只有上將軍司馬錯的敢勇,武安君白起的射日里才有這種擋者披靡的黑鷹銳士。”
  暴龍聽說過大秦的黑鷹銳士,那些人不僅武技高超,還要斬首百級以上。斬首百級是什么概念?那要在戰場上沖殺多少次?斬首百級而不死,那本身就是一個傳說了。
  “真的是黑鷹銳士?”暴龍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問道。
  “我知道你對公子的顯赫身份有所懷疑,所以特意提醒你一下。”蒼頭笑道,“跟著他,不會有錯。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以后升官加爵的時候,記得要感謝我。”
  暴龍抬手就是一拳,“鳥!又要害我。說,又要什么鳥事需要我?”
  “把你的人都撤出代北,以后就跟著公子吧。”蒼頭直截了當地說道,“公子在太原要干大事,需要人手,而我暫時脫不開身,我還要把太子丹送到咸陽。”
  “呸!又騙我。”暴龍怒聲說道,“你不是說把太子丹送到太原就行了嗎?怎么又要回咸陽?”
  “這次我必須回去。”蒼頭說道,“原因你也知道,公子出現了,我要回郿城一趟。”
  “行,聽你的。”暴龍一口答應,接著眉頭一皺,疑惑地問道,“蒼頭,你怎么知道我把人全部撤出來了?”
  蒼頭笑了起來,不屑地說道,“你那點心思豈能瞞過我?從烏氏回來,把公子丟給我,風風火火地跑去云中,干什么?不就是召集手下撤離代北嗎?老實告訴我,烏氏倮和老卓文對你說了什么?”
  暴龍慘叫一聲,雙手捂臉做痛苦狀,“蒼頭,你個鳥賊,這輩子俺是給你吃定了。”
  “快說。”蒼頭開心大笑,“現在還瞞著我干什么?”
  “他們說,送我大園子,送我牧場和田地,送我金銀絹帛,保證我過上好日子。”
  “我問的不是這個。”蒼頭說道,“把你的那點秘密說出來,快。”
  暴龍猶豫了片刻,正色說道:“你可不能出賣我。”
  “不會。”蒼頭嘴里說的好聽,但臉上的表情卻是無所謂。
  “到了太原,我把公子送給蒙恬后,如果蒙恬給我一件東西,我就拿著那件東西急赴離石要塞。”暴龍壓低嗓門說道,“如果蒙恬叫我把公子帶回去,我就原路返回,再把公子送還烏氏。”
  蒼頭想了一會兒,問道,“就這些?”
  暴龍點點頭,“公子明明不是癡兒,但烏氏倮和老家主卻一口咬定公子是癡兒,真的很奇怪。我以為這件事很簡單,所以把手下召集到代城,不管最后結果是什么,我都可以帶他們去秦國過上好日子,誰知等我回來一看,公子卻被李牧抓去了。你個鳥賊,差點把我害死了。”
  蒼頭皺眉沉思,沒有理睬暴龍的埋怨。
  寶鼎有隱疾,但不是癡兒,這是事實,之所以要偽裝,一則為了隱藏身份,二則是一旦發現此事沒有太大把握,秦王沒有太大決心,寶鼎就及時撤出,那么這個癡兒的身份可以讓秦王無須擔心秘密泄漏。至于烏氏倮把這件事委托給卓家,卓家又托給暴龍來辦,都是出于保密的考慮。
  從頭至尾,寶鼎都是個癡兒,暴龍都是個外人,絲毫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當秦王下了決心,蒙恬拿出了秦王的信物,寶鼎才會放棄偽裝恢復真身。至于離石要塞那里,蒼頭估計藏有一支私兵,是給公子辦事用的。
  那么,秦王到底有沒有決心?蒼頭想到了寶鼎對河北大戰的預言,假如桓齮(qi)真的打敗了,秦王肯定有決心,但這里牽扯到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王翦。
  大秦國現在沒有上將軍,只有三個假上將軍,桓齮、王翦、蒙武,各率一支軍隊,這是咸陽激烈的權力博弈造成的。桓齮率主力大軍攻打趙國;王翦在太原,戍守北疆,拱衛京都,劍指代北;蒙武在南陽,威逼韓魏楚三國。桓齮是楚人,屬于楚系外戚;蒙武是齊人,屬于關東外系,但他是秦王的股肱之臣,如今算是王系;唯有王翦,是老秦武人,屬于本土老秦系。
  桓齮如果倒了,王翦和蒙武都可以做上將軍。王翦德高望重,功勛卓著,乃是首選。蒙武是前上將軍蒙驁的長子,資歷居下,戰功不顯,只是因為他是王系,旗幟鮮明地支持秦王,所以也是不二人選。這時候,楚系外戚絕不會讓蒙武上位,在無人可選的情況下,必然要用王翦。
  王翦是本土老秦人,在咸陽激烈的權力角逐中,他肯定保持中立,這是沒辦法的事,否則咸陽局勢就亂了。咸陽不穩,政治風暴不斷,對大秦有害無利,做為大秦軍方的柱石,在王系尚沒有占據明顯優勢之前,他不會選擇站隊。沒有必要嘛,難道還有誰敢拿他開刀?拿他開刀等于向老秦武人宣戰,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蒼頭有些明白秦王的心思了。河北戰敗,對秦王來說可是利大于弊,不但拿掉了桓齮,重創了楚系外戚,還可以讓王翦上位,然后與王翦聯手,給武安君和公子弘平反,就此贏得了本土老秦武人的絕對支持。如此一來,還怕搞不定楚系外戚?
  河北大戰真的會敗?
  蒼頭不相信。秦王是一國之君,河北大戰關系到國之存亡,秦王豈會因一己之私利而置國祚安危于不顧?只要秦王全力支持,三位上將軍,三路大軍齊心協力,此戰必勝,邯鄲必克,趙國必亡,秦國將因此變得更強大。至于朝堂博弈,放一放又如何?和國之大利比起來,個人私利又算得了什么?當年昭襄王忍了四十二年,年輕的秦王難道做不到?
  蒼頭一夜沒合眼,反復思量都拿不出什么計策,原因無他,在他心里,秦軍就是不會敗,而寶鼎叫他以秦軍大敗來擬定崛起之策,他哪里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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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行人吃飽喝足,繼續趕路。
  下午,拖在后面的斗鈞帶來一個壞消息,追兵又跟了上來。幾個人大感頭痛,如果繼續去飛鷹巖,那就是自尋死路了,但現在沒有回頭路可走,只有繼續向前。
  晚上休息的時候,寶鼎和蒼頭繼續商量。蒼頭以河北戰敗為基礎,分析了未來局勢的發展,而王翦的態度直接決定了寶鼎的命運。
  “我是不是先去拜訪一下王翦?”寶鼎迫不及待想見到王翦,那是戰國四大名將之一,大秦功勛卓著的三大統帥之一,未來自己必定與其關系密切,想想都讓人激動啊。
  蒼頭搖搖頭,“王翦有實力保持中立,但公子不行,公子只有一條路,要么追隨大王,要么投靠華陽太后,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寶鼎知道后世的歷史,當然知道如何選擇,但現在的問題是,楚系外戚實際上控制了朝政,秦王政還沒有到說一不二的地步,還沒有建立絕對權威,否則這一次他何必這么小心?所以爭取王翦的支持才是關鍵,但王翦僅僅是老秦武人的領軍人物,軍方一般輕易不會干涉朝政,秦王即使得到了王翦的支持,還是沒有把握為武安君和公子弘翻案,他還必須贏得本土老秦文官們的支持,最重要的就是取得相國的支持,而相國偏偏是楚系外戚的中堅人物昌平君熊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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