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618
leeson 發表於 2011-9-21 11:22
  躍淵  第三百七十章 盤點
  






  余慈先是愣了愣,這語氣、這意念波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猛地低呼道:「玄黃!」
  
  「是我,余小子,你好啊,我許你一把寶劍、一枚斬雷辟劫令還有參悟飛仙劍經的機會,後面那個已經成了,至于前兩個,刑天那廝會給你一個交代……」
  
  「怎麼回事?」
  
  余慈越聽越不對勁,不知不覺站起身,面色冷峻,剛剛是玄黃的言語不錯,然而這根本不是正常交談的語氣,倒像是預先留下來的,能做到這個的……
  
  他沉喝一聲:「刑天,你搞什麼鬼?」
  
  「噤聲!」
  
  刑天的聲音插進來:「看在我的面子上,護樓老弟是很看顧了,但你要是鬧出亂子來,還是瞞不過人的!」
  
  護樓老弟?難道是剛剛進來的時候,守護摘星樓的那位「護樓法聖」?
  
  余慈當時很好奇那一位的身份,猜是宗門裡哪位前輩,但聽了夢微等人的解釋才知道,那一位其實是一個修行萬載時光,已生靈智的霧流獸,當年被某位宗門前輩收服,就守在摘星樓下,衛護此宗門重地。
  
  看起來,刑天和它的關係不錯。
  
  「同屬異類,又是在這個沒前途的地方,我們交情是很好的了,你在附近有什麼麻煩,找它就行。」
  
  它語氣隨意,余慈卻不能怠慢,忙向四面拱了拱手,道一聲:「護樓前輩。」
  
  樓外一聲雷響,算是回應。
  
  經由這麼一出,余慈也沒了興師問罪的銳氣,只聽刑天道:「玄黃現在不方便見你,就留言幾句,認真聽!」
  
  話音隨即又轉成玄黃:「……雖說它小裡小氣的很不痛快,總算是個能做事的,交給它,我還算放心……」
  
  至此突轉靜默,余慈還以為就此結束,但接著,他聽到一聲極低的嘆息:「多謝你了。」
  
  余慈啞然,如果留言的真是玄黃的話,它能感謝什麼?難道是感謝自己破壞了曲無劫的謀算?坦白說,到得後來,余慈已經是完完全全為自己而搏命了,這一聲謝,他自認受之有愧。
  
  「玄黃在哪兒?」這是余慈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他不方便見你。」
  
  刑天一點兒不見界河源頭時候那種尖銳甚至于瘋魔的樣子,慢吞吞重複了前面的話,又擺出前輩高人的架勢。然而余慈現在早看清了它的真面目,知道這傢伙或許不怎麼說謊,可是誤導他人思路的本事卻是一流的,當下也不說話,只等著一個解釋。
  
  見他這模樣,刑天有些不爽:「後生,有些時候,你可是太自以為是了。玄黃那種層次的事兒,是你能摻合的嗎?」
  
  余慈也不惱,只是咧嘴笑道:「哦,又是哪位攛掇『後生』,往界河源頭去的?」
  
  刑天一時不慎,反授了把柄出去。當然它可以狡辯說那是余慈自己的選擇,但只要不涉及到曲無劫,它還是相當有長者氣派的,不可能和一個年輕人去爭辯。
  
  沉默了片刻,刑天終于做出了回應:「玄黃受天魔劫數浸染,失了靈明。我只能幫它暫時回覆一點兒靈智,做些安排,後面如何,全看它的造化。如今它已經墮落為只懂得殺戮的凶劍妖類,此後一段時間,必將橫行世間,造下無邊殺孽,直到有一個能完全降伏它的大能出世,為它重塑道基,就像當年原道大人一樣。」
  
  余慈愣了,刑天說得詳細,但一些最關鍵的信息,還是要他去猜,他半晌才試問道:「你是說,玄黃道基毀了?」
  
  刑天沒有直接回應,只道:「我與玄黃這等異類,生來就有駐世長存的能耐,所欠缺的,只是塑靈、成道這兩重機緣,偏偏這機緣又非本身所能把握。可事情總有兩面,這麼下去,總有機緣會碰上的,雖說對你們修士來說,或許太長了些……」
  
  這或許是在寬慰他,余慈沒有再說話,但心中卻在想,就算是重塑道基吧,那時的玄黃,和以前的玄黃,是不是還是同一位?在此刻,他終究沒有往深處詢問,只是沉默著,就是刑天轉移了話題,也沒有提出異議。
  
  「我答應了玄黃,要完成你和它的約定,而且,咱們也有一些交易之類,我都還記著呢。只因為這三個月,你時昏時醒,身邊沒斷過人,一些東西又比較敏感,才拖到現在……話說,你就沒發現你身上少了什麼東西?」
  
  「咦?」
  
  余慈有些撓頭,界河源頭那邊,他以曲無劫的謀算,擠兌了刑天之後,很快又昏了過去,而自他真正清醒之後,還沒有機會來仔細驗看身上的情況,眼下受了刑天的提醒,再一轉念,立時就是冷汗橫流:
  
  「我的鏡子呢?還有……儲物指環?」
  
  話音方落,身後光線有異,他一回頭,就見照神銅鑑好好地擺在一側案几上,青光濛濛,旁邊就擺著指環,且不是一枚,是兩枚!
  
  「照神銅鑑在你手中,也算是明珠蒙塵。當然,此時無量虛空神主位上已經換了人,手段大大不同,這件至寶的價值,也削減很多。不過呢,你我知道此事,別人卻不知道,被懂行的人見了,說不得就有大麻煩。我幫你藏了幾個月,你以後也要謹慎小心,有些物件,是不能顯在人前的。」
  
  余慈應了一聲,但很快就是一奇,抓住話中關鍵:「不知道?界河源頭的變故,宗門也不知道嗎?」
  
  「你知我知,那個姓于的道士也知道些,不過他已經和我約定,對此間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細節,尤其是涉及你的部分,你大可放心。」
  
  于舟也不提?
  
  能保留秘密,給自己多張底牌,當然是好事了,不過以于舟的立場,刑天憑什麼讓他緘口不言?余慈只能認為是自己的原因……
  
  當然,刑天如此積極主動,想必也有許多事情不願給宗門知曉。
  
  「一會兒我會和你對一對口徑,現在咱們先說這些東西。嘿,對現在的身份而言,你的身家算是豐厚,可有許多都是見不得人的,鏡子就是頭一個,此外,飛仙劍經、唔,還有你收藏的那部《無量虛空神照法典》,都是一等一等的麻煩,絕對不要想著拿出去表現,這一界,有些事兒,做一做就是要死的!」
  
  余慈啞然,在刑天的描述中,離塵宗倒像是一個魔窟來著。
  
  刑天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知道余慈心中所想,隨後就道:「不在于離塵宗會如何,而是在于,你想把此界除了八景宮和初有痷之外,最頂尖的兩個超級門閥都給得罪嗎?」
  
  余慈立馬就不說話了,論劍軒和元始魔宗的實力,就是在遠非巔峰期的現在,也不是他所能面對的,保留照神銅鑑的秘密,也是一樣的道理。
  
  「快收好吧,咱們說那些約定的事兒。先說玄黃許給你的,飛仙劍經不用說,其實太初無形劍也足以抵上那柄上乘劍器了,又來路清晰,以後正可大用,不過好像那是你親手搶來的,咱們不佔你那便宜……你打開儲物指環看看。」
  
  余慈從案上兩枚指環中,找出屬于它的那枚,神識掃入,就是一喜:「斬雷辟劫令,還有這是……劍胚?」
  
  「斬雷辟劫令,就是在劍園裡,也非常之少。這一枚其實是影鬼最後使出來的那個,被虛空神術封住,其中劍意沒有發揮出來就又封存了進去,就借花獻佛,給了你了。另外這劍胚,也屬上乘,我看你儲物指環裡,有辰光石碎粒七枚,可以與之相合,鑄成一把七星劍,提純之法和鑄劍之術我也給你放在裡面,都是論劍軒不傳之秘……」
  
  稍頓,刑天道:「不是我小氣,只因劍器一物,不是越厲害越好的,尤其是那些沾了故主氣息的一流劍器,隱然都有靈性化育,對你不是助力,反而是干擾。還不如從頭鑄一把新劍,從初始之時祭煉,可得心應手。倒是太初無形劍,為先天太初之氣凝成,不沾氣息因果,用來無妨,又有誅神刺法門,能不能用,只看你的本事。」
  
  沒得上一把劍仙遺劍之類,余慈是有些失望的,可是刑天所說,確有道理,他便要點頭,而刑天緊接著又道:「不過,我不會替玄黃佔你便宜,你且看那枚儲物指環。」
  
  待余慈神識掃入,刑天就笑道:「這是界河源頭,死去的那些修士遺物,我找了一些最上乘的,給你留下,其中以文式非收藏最豐,有一些魔宗法器,雖說你不能用,可用以換取其他的上乘法器,絕無問題。」
  
  余慈心中佩服,這傢伙真是把「借花獻佛」的本事使到了極致,到現在為止,他得到的法器,幾乎全部都是劍園之外的物件,看家護院的能耐可真是不小。
  
  但話又說回來,有什麼寶物,能比得上這位一個人情?如果這算生意的話,自己還是賺了。
  
  刑天繼續道:「還有一樣東西,就是我許給你的……」
  
  余慈一下子提聚起全副心神,對曲無劫託付之事,他可沒有忘記。
  
  下一刻,他眼前亮起一團微光。
  
  「雲樓樹種子,植于虛空之中,長在九霄之上,所結葉片,乃是符籙生化之妙品,而且,有它在,就能自孕天地,你那些儲物指環,全扔掉就是。」
leeson 發表於 2011-9-23 09:03
  躍淵  第三百七十一章 窗外
  





  「這就是雲樓樹種子?」
  
  余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光芒外圍,那光芒中帶著微微的濕意,手指似乎碰撞一股水汽,稍稍用力,種子的質感傳回來,感覺中像是一個頗柔韌的水泡,內部半空,略有彈性。
  
  仔細去看,種子是半透明的,徑約一分,裡面似有煙霧流動。
  
  將種子拈在指尖,余慈頗有些感慨,這就是曲無劫的請求和計劃的起點,刑天再怎麼能看透人心,也不免為曲無劫所算,這世上也真是一物剋一物了。
  
  刑天這回是真不知道余慈的想法,很體貼地講述種子的作用:
  
  「雲樓樹乃是天地靈根,你進去過歸來莊,應該知道它獨闢天地之能,而且聚攏天地元氣,濃度比外圍還要強出許多,在裡面修煉,也有事半功倍之效。這顆種子,其實就是歸來莊所依託的那株雲樓樹結下,你也是運氣,這幾年種子剛剛成熟,否則一種一收,往往是數劫時光,雲樓樹等得,你卻等不得。」
  
  余慈喏喏應了,類似的話,其實曲無劫也講過,但再聽一回,也沒什麼壞處。
  
  「此樹的葉子,是製作符籙的上等載體,比一切玉石材質的東西,都要強出太多,像離塵宗的崑山玉符,對符籙的承截力還不如它的千分之一,而且還有增幅之效。像你那上洞真霄辰光感應神雷,若是印在雲樓樹葉上,威力足可提高五成!」
  
  刑天直把雲樓樹的妙處說得天花亂墜,余慈連連點頭,可事實上,他冷靜得很。末了,他問道:「此物如此珍奇,不知該怎麼栽種呢?」
  
  「既然是天地靈根,也就無需栽在土壤中,便可吸取天地元氣,自然成長,可若是如此,速度就要慢到極致,三五萬年,也未必能發出芽來。若要它盡快生長,一是要將其放置在適宜的環境中,其實就是越高越晴朗的地方越好,此物最喜自然光照,就是太陽真火燒進來,也是大補之物,這樣,養活它的最佳地點,應該是九天外域才對;二是以自身元氣澆灌,早早引發此物神妙,促使其更快吸取外界養份……」
  
  「做到這一切,何時發芽?何時成材?」余慈一語切在要害處。
  
  刑天沉默了下,方道:「若是培育得法,理想情況下,發芽十載可期,至于成材麼,真要結出樹葉、另闢虛空,前者五十年,後者成規模的話,三五百年總要有的。」
  
  它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旋又解釋道:「修行光陰,十年八載不算什麼,只等樹種發芽,此樹的異處就能顯然出來,那時你自然知道好處。」
  
  「我知道了。」
  
  余慈相當乾脆,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而且事到如今,他也不願再節外生枝,早早了結比較好。
  
  刑天倒是一愣,余慈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又問了幾句雲樓樹的細節,神識同時在兩個儲物指環中打轉,片刻,他忽地心中一動:
  
  「這裡面沒有羅剎教的東西?那個女人在哪兒?」
  
  「女人?」
  
  刑天很快反應過來:「你說那個啊,命大沒死,又擺明車馬是羅剎教的,離塵宗不好處置,便放她走了。」
  
  余慈半晌沒說話,刑天也看出他有心事,便不再多說,招呼一聲,隨後消寂,顯然已是遠去了。
  
  片刻之後,余慈開始擺弄儲物指環。
  
  兩個儲物指環放著余慈在劍園內所有的收穫,若論豐厚,恐怕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不過刑天可沒有閒功夫挑挑揀揀,都是一股腦兒地塞進去,就算得自文式非儲物指環空間相當之大,也給塞得滿滿噹噹,余慈花了好一番功夫整理。
  
  在摘星樓上,不潛心修煉,反而整理雜物,余慈大概也是首開先例,不過,這麼一整理,他確實有了新發現。
  
  若說裡面堆積的東西,塊頭最大的,毫無疑問是那套天青色的金屬甲冑,重器門首領的投影,化虹自滅,脫出照神銅鑑的吸力,但也留下了這件很特殊的寶物。
  
  余慈不知道這盔甲算不算法器,但應該也是有獨特的手法祭煉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符紋交錯縱橫,又分區劃塊,具備一定之規,在余慈這符法行家眼中,當真是奧妙無窮,就算此刻已無人操控,那滿溢的靈光,也讓人驚嘆。
  
  手指從盔甲上抹過,感覺到這上面因符籙功用不同,而劃分出一塊塊的區域。這些功能區域,有些余慈能理解,有些則完全是一團模糊,他也嘗試著穿上試試,重甲本不是給某人專用的,尺寸方面限制不大,可這玩意兒竟然重達八百斤以上,換個普通人,可能當場就給壓垮了。想來應該是有些減重提速的秘法,還沒有被發現。
  
  余慈穿著甲冑,站在原地,試著用元氣滲入,感覺稍稍有些不同,是因為甲冑內層,也有繁密的符籙刻印,內外結合,才是這副重甲的真面目。
  
  這樣,思路就清楚了些,不過所得還是有限,余慈承認,論符法造詣,他和那位重器門首領,有著天塹一般的差距。真想完全弄明白的話,也許解良可以,可惜現在不在山門,另外……朱老先生?
  
  「得。」
  
  一聲輕響,來得突兀,余慈愣了愣,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啟動了盔甲上一個相對簡單的符籙,那應該是……
  
  手上的感覺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在八百餘斤的重甲下,重量的變化已經有些模糊了。只知道這玩意兒是從盔甲中某個類似于儲物指環的暗格中滑出來的,余慈將它舉起來,隨後,瑩瑩玉光就映花了他的眼。
  
  那是一枚徑約三寸的法印,通體玉白,印鈕雕成了一頭不知名的瑞獸,周圍有兩條巨蟒纏繞,蛇信勾連,雕工極致華美。
  
  余慈張口結舌,好半晌,才記得脫下金屬掌套,拿法印在手背印了一回,看印痕中那曲折古怪的印記,腦中則瘋狂運轉,和朱老先生傳授的那些法印知識相比對。
  
  「真的是玉神洞靈篆印?」
  
  余慈深深一口涼氣吸進肚子裡去,他一把攥緊手中法印,腦子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當初在天穹劍池之下,重器門首領以此印匯結萬里地氣,以之為中樞運轉的勝景。
  
  也對,重器門首領化虹自滅,也沒有機會將這枚法印拿走,只不想是藏在重甲之內,由刑天拿了,再轉贈給余慈。說起來,恐怕刑天也沒有料到重甲內會藏著這件寶貝吧
  
  「這東西……怎麼辦?」余慈卸去重甲,仔細考慮。
  
  換了以前,他大概會直接找人去鑑定、請教,但刑天的作為,或多或少還是影響了他,使他多拿了一份心思。好半晌,他抬起頭,向空無一人的虛空道:「護樓前輩,可在嗎?
  
  稍等數息,耳畔響起一聲雷音。余慈稍稍調整呼吸,其實和一位素未謀面的「異類」打交道,壓力還是有的。但刑天將交接寶物的地點設在這裡,其實也是一個保證:
  
  這位護樓法聖,是余慈可以信任的對象。
  
  說實話,刑天的信譽不是那麼牢靠,但在現階段,沒有比刑天和他彼此更知根知底的了,這也許也能算是信任的基石。
  
  對真面目仍不明晰的護樓法聖,余慈不敢失禮,先向著虛空拱了拱手,才道:「弟子剛剛得了一件寶物,不知輕重深淺,想請刑天前輩……」
  
  話沒說完,刑天的話音又響了起來:「這事兒我知道了,嘿,你小子或許真行了大運,這枚玉神洞靈篆印看起來不像是贋品,若有不確定的地方,去問你那個朱先生,他出身上清宗,心性也好,比這裡某些人要強得多了!」
  
  刑天倒是時時刻刻都不忘發洩它的怨氣,余慈有些無奈,但還是謝過,刑天又道:
  
  「讓護樓老弟送你出去吧,還有,以後別輕易喚我,今天是正得空……糟,今天怎麼這樣快法?」
  
  刑天話音沉凝許多:「記住了,咱們的關係,要死死封住……」
  
  余慈心領神會:「不給彼此找麻煩就是了。」
  
  刑天冷嘿一聲,隨後消寂。
  
  余慈笑了笑,卻是不明白以刑天之能,究竟還忌諱什麼。他將室內收拾乾淨,準備越過窗櫺往下去,反正有護樓法聖護持,也不怕摔死。可這時候,耳畔空氣輕爆,那位異類強者將某個意念傳遞過來:
  
  「等他們兩人走了再說。」
  
  哪兩個?
  
  正莫名其妙的時候,窗外一道虹光飛射,轉眼已去了數十里開外,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還不知是哪位前輩,前方虹光一分,竟有一股倒飛回來,速度慢了些,但也很快到了窗前:
  
  「余慈?」
  
  余慈抬眼一看,便是驚訝:「何仙長?」
  
  眼前女修,衣飾樸素,結髻腦後,膚色白晳,面色則是嚴肅端正,正是何清。
  
  這位仙長不是前往九天外域修行了嗎?怎麼又在山門看到她?
  
  余慈在奇怪,何清則已是釋然:「你的傷勢看來已經穩定了,宗門允許你在摘星樓修行,就是看重之意,你務必要用心才是。」
  
  余慈垂頭應是,目光再一瞥遠方,那道與何清並行的虹光早已不見。
leeson 發表於 2011-9-24 09:48
  躍淵  第三百七十二章 功課
  





  此時何清已經感覺到余慈有外出的意思,有些奇怪:「你想出去?」
  
  「嗯,弟子在劍園中,已經結成種子金符,境界有所提升,如今又有摘星樓的機遇,便覺得不應把時間全耗在養傷之上,而應該藉機更進一步。故而弟子準備去靈霄閣,尋朱老先生請益。」
  
  余慈的態度恭恭敬敬,理由也相當充分,而且他還不知足,笑了一笑,又道:「弟子還在劍園中尋了一塊劍胚和相應的鑄劍法,想用辰光石加以融煉,這件事兒,也想著到山門中問一問。」
  
  連續說出的兩件事,正是最好的掩護,讓何清沒了別的心思,反而頗是讚許:「磨刀不誤砍柴工,你的做法是對的。聽說朱老先生將『諸天飛星』之術傳了給你,正好和玄元根本氣法相輔相成,至于鑄劍,魯師兄正和我一批回來,你可以前去求助,想來他也樂意幫忙。」
  
  「魯師伯也回來了?」
  
  兩人所指,便是和于舟交情極深的魯德,是宗門內首屈一指的煉器大師,再算上謝嚴、解良、千寶道人,就是宗門內一個極有影響力的團體,是三代弟子群中不可忽視的力量。
  
  何清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劍園之變,震動天下,斷界山脈從此多事,十年八年也未必消停,宗門自然要召回些人手,以備不測。」
  
  余慈不想接這話碴,不過何清也換了個話題:「你有十八日的主樓修煉機會吧,這段時間我常在摘星主樓修煉,你要是想去,提前告知一聲,以便調配時間。」
  
  余慈喏喏應聲,何清不再多說,身形又化虹而去,轉眼消失在天際。
  
  往遠方看了半晌,確認何清去得遠了,余慈揉著眉心,若有所思。旁邊卻響起一聲雷鳴,這是護樓法聖有點不耐煩了。他不再耽擱,道一聲「有勞」,便跳出窗戶,直墜入虛空中。耳畔風聲呼呼響起,卻有層層雲氣在外圍聚攏,很快消去下墜的衝勁兒,隨後裹著他,橫向飛動,速度比何清的虹光也差不到哪裡去。
  
  這一路,余慈才算搞明白了摘星樓周邊的地理環境。不是目見,很難想像,原來世間直有那麼高的山峰,從山門根基之地,一路拔升,便如擎天巨柱,壯觀之處,讓人目瞪口呆。
  
  余慈以前也遠遠見過這處高峰,只是沒想到,其高度竟然那麼離譜。還好有護樓法聖,否則就是要乘鬼紗雲飛到山下,也要一個時辰的功夫。
  
  護樓法聖只把他送到山下,余慈自行前往靈霄閣。去劍園之前,他有段時間幾乎每天都來,這裡的修士都是熟了,見到他驚訝之餘,也都欣喜,並有人通知朱老先生。
  
  這回,朱老先生沒有像以前那樣,在第七層的那處角落裡等他,而是在僅次于最高層的二十六層,辟了一間靜室,好像早知道他有要緊事請教。
  
  余慈也沒有廢話,問過好之後,就向朱老先生道出來意,隨即取出重甲,並將那枚白玉法印送上。
  
  朱老先生的眼睛慣常地眯起來,伸手接過法印,面無表情,可接觸時,余慈卻發現他枯瘦的雙手已是微潮,手握法印,也是好半晌不做聲。
  
  余慈沒有急著求證,只是靜靜看著。朱老先生摩挲著手上法印,半晌才分出一隻手來,輕撫重甲上的符紋。又過了片刻,才長吁口氣,搖搖頭,又啞然失笑:
  
  「三月前,于舟曾與我說起過所謂『重器門首領』之事,當時我已有所猜測,如今果然確證無疑……好,小夥子不錯,能在羽清玄手下全身而退的小輩,此界又能有幾人?」
  
  「羽清玄?真是她!」
  
  余慈睜大眼睛。其實自從進入修士的世界之後,羽清玄的名號,他也只聽過那麼一回,印象卻極是深刻。天裂谷幾十年前那場劫數,正是因為羽清玄的師尊太玄魔母,和羅剎鬼王爭鬥而釀成,至于近段時間那場圍繞天裂谷進行的大陰謀,也是上一回劫數的延續。至于此刻在他心內虛空顯化的太玄封禁,更是那場劫數的直接造物。
  
  在兩位地仙級數的強者之下,羽清玄的光芒也要被遮蔽一些,可是親眼見到那個盧明月的陽神被太玄截星鎖禍害的慘樣兒,余慈對那位據說百年修行就強渡四九重劫,成就大劫法神通的強者,還是有種敬佩之心在的。
  
  呃,等下,蕊珠宮的修士,又怎麼會持有上清宗的法印至寶?
  
  朱老先生倒顯出波瀾不驚的樣子:「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出身上清宗之事。羽清玄之父羽循,與我份屬同門,論輩分,算是我的師侄女。不過在她少時,便被太玄魔母看中,收入門下為首席弟子……」
  
  哦?上清宗如此大方?送出本門血脈不說,還陪送一枚至寶法印?
  
  朱老先生啞然失笑:「哪有這樣的好事。那太玄魔母喜怒無常,原本是到宗門法壇內強奪此印,已經得手後,見到羽清玄資質上佳,臨時又動念,搶她為徒,說起來,還是一樁丟人的事兒。」
  
  上一劫的事情由他娓娓道來,可沒有半點兒「丟人」的表現,也不知道是他想得開呢,還是已經意冷心灰?
  
  余慈沒有再細問下去,朱老先生也適時轉移了話題:「以前我說過,這枚玉神洞靈篆印,乃是修煉符法最適合的法印之一,對你作用極大。可是沒想到,竟然這麼早就拿到了手,或許是天意?」
  
  他枯瘦的手指慢慢撫摸法印表面,輕聲道:「此印在十二劫之前鑄成,已經要到追溯到上古時代,此後一直在上清宗各代精英修士手中祭煉,早早就達成了單輪一百零八大圓滿,雙輪應該也有四十多層,乃是宗門一等一的法寶,便在此界,也是第一流的。」
  
  「單輪一百零八大圓滿?雙輪四十層?」余慈這回真是瞠目結舌,暈乎乎的不知人間何世。
  
  所謂單輪、雙輪,是天罡地煞祭煉之術中的術語。法器、法寶祭煉,以十八重天、一百零八祭煉層數為一輪迴,「單輪」是針對法器而方,而「雙輪」則是針對「法寶」而言。
  
  這麼說,余慈眼前的這枚白玉符印,果然是……法寶?
  
  法寶就是這個樣子?
  
  余慈也不是沒見識的人,當初的「大洞七變五方真形符」,單輪九十二層,已經讓南松子和慕容輕煙這等人物,爭了個你死我活,而如今擺在眼前的,不說其效用,就是價值,超出大洞真符何止百倍?
  
  朱老先生似是把玩夠了,示意余慈上來拿,余慈竟是有些遲疑。
  
  見他模樣,朱老先生便知究竟,啞然笑道:「你當這法印好接麼?」
  
  他看著余慈,單手托起法印:「還真要感謝太玄魔母,若非她封禁之術天下無雙,將法印靈光封住,此印出世時,早震動九天十界,天下符法修士大概要聞風而動,集聚到斷界山來。那時就是離塵宗,怕都是護你不住。」
  
  不給余慈說話的機會,他又道:「就是你手持此印,還真想著發揮它無上威能?這玉神洞靈篆印,歷經十二劫歲月,不知幾千幾萬人祭煉過,早煉得靈光如山嶽,等閒不能移。你入手之後,就算依照前人路徑,重新祭煉,不能發揮此寶威力不說,一日不達到當年祭煉的最頂峰,也就一日不能心器合一,連化入體內都不能夠,碰上強者大能,劈手就能奪去,反是招災惹禍的捷徑。」
  
  說著,他抓住余慈的手,將法印拍在上面。余慈哭笑不得,一邊說著「招災惹禍」,另一邊又硬塞進來,算是什麼意思?
  
  但坦白講,就算這法印是燙手的山芋,難道余慈真的就不想接麼?
  
  行動永遠比語言更有說服力,余慈合握手掌,將玉神洞靈篆印牢牢抓住。
  
  朱老先生見他如此,相當滿意:「迎難而上,才是修行正路。我已將『諸天飛星』之術傳你,其實就將你視為上清宗的傳法人,如今宗門凋零,不給你又給誰去?」
  
  余慈心頭一顫,雖說他早有類似的猜測,但真要朱老先生親口道出的時候,仍不免受到震動。朱老先生卻似說出一件極平常的事,繼續囑咐道:
  
  「就算此印在手,在沒有祭煉到單輪八重天以上的時候,還是不要輕易拿來迎敵。記住,這法印不是給你殺敵用的,我要你看的是前面十二劫,近五萬年時光,上清宗那些符法前輩,在此印上留下的痕跡,看他們是如何從青澀到成熟、到登堂入室、到出神入化,最後成為卓然大家的過程,學他們的長處,摒棄他們的短處,如此,遠比你用此印殺百千個人,要來得有用得多!」
  
  余慈凜然應命,又聽朱老先生道:「這樣,我就給你佈置個功課吧,在摘星樓一年時間,你一邊參悟法印上的痕跡,一邊祭煉此印……還有身上的法器。數目嘛,除此印外,三件足矣,至于祭煉層數,此印不說,其餘三個至少有一個要在六重天之上,其餘的,五重天可也。」
  
  余慈一口涼氣下肚,半晌說不出話來。
leeson 發表於 2011-9-25 09:23
  躍淵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小劫
  





  摘星副樓頂層,余慈在房間中央盤膝坐定。
  
  從朱老先生那裡出來,他又去找魯德師叔。有于舟老道那層關係在,就算是第一次見面,請求魯德打造一把劍器,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不用說,劍胚、材料甚至于鑄劍術都準備好了,如今只要等待就好。
  
  只轉一圈兒,事情就都辦妥了,但卻給自己接下好大一付擔子,當然,還有那讓人跳腳的功課……
  
  窗外碧空如洗,光線分外明亮,做一次深呼吸,天地元氣汩汩流遍全身,洗滌全身,疏經通脈,這是本是九天外域至粹「玄真」滲入罡風層後,與此界天地元氣盤結之地,離塵宗先輩更以大手筆接引地氣至此處,三元匯聚,形成修行勝地。
  
  如此地域,不可能由某一個人單獨享用。故而摘星副樓,其實是用迴廊曲欄等,巧妙圍成了一個個的獨立空間,立以禁法,互不干擾。又覺得空間寬廣,設計十分了得。
  
  這種環境下,又有護樓法聖護持,余慈並不擔心自家秘密暴露,自顧自地拿出一樣東西,鋪展開來。
  
  那是一幅紅紗。
  
  朱老先生要他在一年之內,將隨身三件法器祭煉到五重天以上的層次,對別人來說,完全能夠斷言,這就是一次刁難。可放在余慈身上……其實也是刁難,但並非是不給他一點兒「活路」。
  
  畢竟,余慈修煉的是「玄元根本氣法」。
  
  朱老先生要求的五、六重天水準,其實是通神修士慣常所用,相較于他現在的修為,其實已經有點兒低了,那些動轍十年、八年的祭煉期限,也和他可以全情投入的情況有本質不同,將十年之功,壓縮到一年,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是數目拿人。
  
  提高效率,勢在必行。
  
  但現階段,還有一件事。三件法器,他該怎麼選才好呢?
  
  他身上能用到的法器,其實也不少,但像這回在摘星樓上閉關苦修,全力祭煉的機會不會多到哪兒去,這回諸法器祭煉層次拉開,很有可能就是其間劃下一道鴻溝,影響今後對敵攻防的各項要素,此時的選擇,非常緊要。
  
  照神銅鑑,大概是他祭煉層數最高的寶貝,且來歷驚人,可惜用的是「一器一法」的手段,換算起來猜估太多,不怎麼符合朱老先生的要求。
  
  道經師寶印,為魯德所制,本身還算是一張白板,任由余慈在上面塗抹。如今已經是祭煉兩重天的水準。
  
  金綠宮絛,是從鬼獸巢穴中得來。攻伐神魂最有奇效,如今祭煉層數比之道經師寶印要低一些。
  
  其餘的剛從劍園中得來的法器,質量也不差,比如從蕭浮雲那邊得來的喪亂九孔散魂煙壺,可放出喪亂煙,攝人陰神,威力不俗,是件祭煉六十四層,十重天的法器,重新祭煉會輕鬆得多。
  
  文式非那邊好東西更多,不過這傢伙似乎迷了「飛梭」這一竅,收藏的大部分珍品,都是梭形,只陰雷鬼焰梭,就有十五枚之多,可惜這裡大多數是魔門秘法祭煉,余慈尚不得其門而入。
  
  此外還有一件「巽風八焰旗」,巴掌大一個三角旗,放開時似有微風拂面,實則內蘊陰火,展可攻可守,相當厲害。這件祭煉層數更高,足有六十九層,是余慈所見諸法器中,除了驚鴻一瞥的大洞真符和已損毀的幻魔金塔外,祭煉層數最高的一個,應該是死在界河源頭的步虛修士所有。
  
  這些法器擺在眼前,能把人給挑花了眼。不過余慈心中已有定計,早早就選好了兩樣。
  
  一個是道經師寶印。有玉神洞靈篆印在前,這枚剛祭煉十二層的法印渺小得可憐,可這是余慈唯一一件從原初之時就開始祭煉的法器,只一個「得心應手」就是最大資本,更何況它以北斗石為原料,由魯德親手所鑄,材質、設計都相當不俗,發展潛力不用擔憂,正是可用上一輩子的法器。
  
  另一個是雙鉤宮絛。此根絲絛來歷不凡,有莫測之機,可以在鉤索和宮絛兩種形態間轉換,攻伐陰神,極是凌厲,祭煉層數提高之後,威力可期。唯一有問題的,也是它的來歷,余慈猜測,這玩意兒可能是當年羅剎鬼王所遺,雖說已經給捨棄了,可天知道他拿著招搖過市,那位出名喜怒無常的神主,會不會給他顏色看。
  
  不過,將其與功效類似的喪亂九孔散魂煙壺相比,東陽正教的威脅其實也差不多,金綠宮絛還多出一樣好處,就是施用起來比較契合余慈爭搶一線的節奏,故而最後勝出,余慈還根據少年時聽過的評書野史,給它起了一個「捆仙索」的名字。
  
  最後一個,余慈其實也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身上那幾幅紅紗。不說別的,只說誅神刺和太初無形劍,就是此界修士爭破頭都要搶奪的至寶,更契合余慈所學,入門之徑就是紅紗之中,相比之下,巽風八焰旗就完全不夠看了。
  
  但是,撇去半幅未完成的誅神正.法不算,百靈化芒紗、十陰化芒紗以及新得的屠龍化芒紗,他又選哪個?
  
  相對來說,百靈化芒紗層次略低,修煉更需借助外物,雖然已經祭煉了一重天,還是第一個排除。十陰化芒紗求諸自身,看起來更好入手,就是需要培育心魔,已半入魔道;相比之下,屠龍化芒紗更近于誅神刺的正道,就是過于艱深,祭煉起來未必能得心應手。
  
  十陰還是屠龍?
  
  余慈想了又想,最終拿出來的,是十陰化芒紗。
  
  元氣貫注,紅紗鋪開,上面紋路縱橫,細膩多姿,就像一幅顏色特異的的畫卷。
  
  之所以選擇十陰化芒紗,除了前面的理由之外,還因為余慈對自己的定力有自信,且有還真紫煙暖玉傍身、天龍真形之氣留駐,對心魔煞氣有壓制化消之能。另外就是根基的問題,以他現在的層次,真的很難搞懂屠龍化芒紗上的妙義所在,偏又不喜歡百靈法門,折中之下,十陰化芒紗就是最好的選擇。
  
  當初借此紗給夢微療傷時,已經是祭煉了六層,可是後來在山門學習「諸天飛星」之術,又重點祭煉道經師寶印,反將此物擱下,除了在歸來莊拿出和屠龍化芒紗比對之外,再沒管過,如今再拾起來,祭煉的符紋將吐未吐之際,余慈就發現……
  
  太容易了!
  
  畫符之先,符籙真意已在心中,心內虛空如斯感應,暗海孤島中心,生死符翻轉不定,引動外圍諸符文分形,明滅不定,諸神通外相,也是如此。余慈的注意力自然到那最明亮之處。那是一縷半透明的光霧,環繞在魚龍外相周圍,在其口鼻中吞吐,嘶嘶有聲,極是神異。
  
  「這就是十陰化芒紗對應的神通外相。」
  
  此時以心內虛空為載體,以天龍真形之氣為承托,只要是祭煉的法器,都有神通外相在其中。
  
  孤島之環境,是照神銅鑑的顯化;魚龍外相額頭,有「道經師寶」之刻印;捆仙索化為魚龍兩根利爪,至于百靈、十陰兩幅化芒紗,乾脆就化為煙氣,環繞在魚龍之外,倒是一目瞭然。
  
  同時,也愈發得心應手。
  
  現實層面,十陰化芒紗光芒瑩瑩,通體更如波浪般起伏,上面以暗線織就的數百個字形,一一浮現。對此余慈視而不見,手指輕觸紅紗表面,元氣吞吐,初時還有點兒凝重,但兩三個符紋分形過去,就如行雲流水一般,斷續盤轉,無不順暢自然。
  
  他始終以一根手指接觸,可紅紗卻像是被無數隻手揉捏,慢慢已經維持不住鋪展的外形,或曲折或團起,時刻變化形狀,瑩瑩之光卻是愈發耀眼奪目。
  
  終于,余慈握拳吸氣,十陰化芒紗上,瑩瑩之光則漸漸收斂進去,字跡也不再顯現。
  
  可這時,第七層祭煉符籙,已經是打了進去,理論上講和真正完工,還差一個溫養的步驟,可就事實而言,這一層祭煉,已是成了!
  
  回頭看窗外,日光角度有些變化,大約……兩個時辰?
  
  余慈愕然無語。
  
  他忽然間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把玉神洞靈篆印給出的太早了,主題早早定下,竟忘了和朱老先生說起他凝成「生死符」和種子金符的事兒,另外,他的本命神通「解析」,事關符法精研之道,也給忘了個乾淨。
  
  如果朱老先生還是拿他以前的水準來估算的話,怕是要錯得很離譜……
  
  **********
  
  四月時節,群花開遍,綠意層染,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氣。
  
  「真冷啊!」
  
  孫復發出和時節迥異的感嘆,但要指責他說謊也不對。因為此時他正在九天罡風層中,距離地面超過千里,普通人到這邊來,轉眼就要凍成冰塊。
  
  罡風如刀,就算是對他這樣的步虛修士,也頗有威脅,但他瘦臉上卻是在笑,手中幽幽碧光,映得眉毛鬍子發青,猙獰如鬼怪。
  
  雖然行為詭異,但他的所作所為,沒什麼不好對人說的。
  
  劍園之事已過去半年,什麼震動都潛藏起來,化為洶湧的暗流,圍繞在斷界山脈,少有止息之時。這時候,離塵宗憑藉地主之利,封鎖山區,又分化合擊,和此界幾個大宗門計較,拉一派打一派,其實就是想暗中分贓罷了。
  
  這些對他孫復來說,沒什麼意義,可是僱主不爽啊,如此,他的買賣就來了。
  
  「當年元始魔宗引來魔劫,頃刻間上清宗萬載基業毀于一旦。老子今日就學上一手,先給你們個小劫試試?」
  
  他手一鬆,拳頭大小的碧光下墜,轉眼化消在罡風之中
  
  「這天魔毒引值一件十二重天法器,可報酬卻是兩件……真值啊!」
  
  孫復嘿嘿一笑,發力遠遁。然而剛飛出兩里路,罡風中劍嘯激盪,他頸上一熱,頭顱就飛了起來。
leeson 發表於 2011-9-26 10:20
  躍淵  第三百七十四章 廳議
  





  孫復仍保持著那詭異的笑容,驚愕的情緒甚至沒有反饋成功,森然劍氣不但斬下頭顱,連未出竅的陰神也一起抹殺。
  
  看著孫復屍身墜落,周鈺收劍歸鞘,面無表情,並未因瞬殺同級數的步虛修士而有什麼興奮之意,只有頰側三道細長的傷疤中,翻起微微血色。這時身後有人叫:
  
  「鈺哥兒,得手了?」
  
  周鈺略一搖頭:「單師叔,發警訊吧,來人已放下天魔毒引,域外天魔朝夕可至。」
  
  「嘿,這是第四回了,他們有完沒完?」
  
  周鈺沒有回應,不一刻,噹噹鐘鳴之聲響徹寰宇,滲入山門每個角落。不知有多少人,聞聲就是一記呻吟。
  
  最近一個月,示警鐘聲每隔七八天就要響一回,每一次都帶動千百個域外天魔入侵。幸運時,來的只是阿貓阿狗,也沒有什麼要緊;但有一回,竟然有天外劫魔偷入進來,。
  
  域外天魔自成體系,與修士等階不同,修行界只能以威脅程度,將之劃分為無生念、集陰煞、天外劫、末法主四大層級,或以念魔、煞魔、劫魔、魔主簡稱之,這也是修士自身所生心魔的分級。
  
  天外劫魔相當于長生真人一流,也幸好是在山門道場,能將其魔威壓制到極限,發現、封堵也還算及時,否則死掉的宗門弟子就不是五個,而是十倍計了。
  
  這種情況下,離塵宗也不能穩坐釣魚台,示警鐘聲響起後不久,留守山門內的四位三代弟子,還有前幾天剛趕回來的劫修玉虛上人,就開了個短會,商議眼下的局面。
  
  但實際上,與會諸人都明白,一時還真沒有什麼辦法來想,聚集起來的,更多的還是統一認識,或者說……抱怨。
  
  「這些魔崽子,單使這一招,也不嫌煩?」說話的是道德部三代弟子印陽道人,鬚眉半白,面容則出奇地年輕。道德部多以赤子歸真為修行之要,修為越是高深,越不怎麼掩飾真性情,煩就是煩,不怕人笑。
  
  事實上也沒人笑他,大夥兒都是一樣的心情。魯德摸著他那蓬絡腮鬍子,瞪起眼睛,粗聲粗氣地回答:「一招散手有用,使一萬次又何妨?他們也不用讓咱們傷筋動骨,要的就是讓咱們首尾不得兼顧,把放在劍園的力量拿回來……嘿,就不能隨他們的意!」
  
  砰地一聲,他拍了記桌子,看上去便如江湖匪類,眾人都笑。作為宗門修士中的異類,魯德在修煉上花費的功夫,還不如在煉器上所下功夫的十分之一。就是這樣,也能邁入步虛境界,資質之高,著實讓許多人又羨又妒。
  
  而包括他在內,以謝嚴、解良、千寶道人等為核心的實證部三代弟子精英群體,近些年來,堪稱異軍突起,在宗門內有著越來越高的話語權。
  
  便是玉虛上人對他,也是和顏悅色:「魯德所言甚是,且還有一點,本宗已經和洗玉盟那邊有了協議,不是一家獨佔劍園之利,就是要撤出,也要顧忌清虛道德宗、四明宗這些兄弟門派的意願。那些魔崽子未必不知道這一點,隱藏幕後,專用法器巨資僱傭不相干的人來搗亂,也是要在我們和洗玉盟之間弄些手段。」
  
  這些事情越說越明,玉虛上人也不說別的廢話,直接佈置:
  
  「劍園那邊,我們半步不退,非但如此,等明日方師叔出關,我就趕去那邊,處理各項事宜。宗門內有方師叔坐鎮,可謂固若金湯,那些魔崽子,再難有所作為。不過,師叔近期也在緊要關頭,你們四個,不能太讓他老人家分心。」
  
  廳中四人都是點頭,玉虛上人又想了想,道:「這樣,摘星樓位于九天罡風層中,雖有嚴密禁制,又有護樓法聖在旁,便是天外劫魔也不懼,但魔影無形,很難顧得周全,就再派一個人去……」
  
  「弟子……」
  
  學理部的程徽最擅禁法防禦之道,正要請纓,旁邊魯德卻搶先一步:「正好有一把劍要送上去,我就跑一趟吧。」
  
  此言一出,廳中就突地一靜。玉虛上人微胖的臉上笑容微斂,略加沉吟,卻不先回應,而是是轉向蘇己人這位戒律部的第一號人物,輕聲道:「己人以為如何?」
  
  蘇己人是一位面相看去非常溫和安靜的婦人,也是夢微的恩師,她修行資質平平,然而憑藉令人敬佩的毅力和堅韌的心念,一步步走到今日,已經是步虛上階的水準,法體淬煉已經完備,只待陽神圓滿,便可踏入長生真人之境。如此人物,玉虛上人也要給幾分尊重。
  
  見問到她,女修微微欠身行禮後方道:「弟子以為,摘星樓雖然緊要,卻非是險地,有方祖師坐鎮,幾位師兄弟輪番上去檢視一下便好,無需特意分出人來。」
  
  玉虛上人微微頷首,正想著,蘇己人又道:「弟子也說一句僭越的話,祖師如今修行,不是擔心多了劫數考驗,反而是心憂離了大道,難見得一個登攀之機……」
  
  她話說了半截,玉虛上人已悚然一動,擺擺手,止住蘇己人之言,旋又嘆息一聲:「大道之難,正如握髮自舉,自相矛盾。罷了,己人說的是,也不用為方師叔計較什麼,他老人家想必心中有數,至于怎麼個安排,你們自處便是。」
  
  說罷,他起身步出廳堂,轉眼不見。
  
  「那就是我了。」
  
  魯德毫不客氣地奪了這份兒差事,咧嘴一笑,也大步出廳去了。
  
  程徽和陽印道人面面相覷,蘇己人則是垂眸自坐,心中卻是暗嘆口氣。
  
  作為當世大派,離塵宗的強者數量,其實是些有牽強的。共有步虛修士三十人,真人修士四人、更上一層的劫法修士三人,其中大劫法只有方祖師一人而已。
  
  一門七長生,在世間萬千宗門中,肯定是位列上游,可與同等級別的大宗派相比,位置就比較靠後了。最關鍵的是,門中並無地仙一流的至強者,這使得宗門很多時候,都有些束手束腳,施展不開,是個極大的遺憾。
  
  也因為如此,宗門對三代、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可說是寄予厚望,同時,對宗門秘典神通的鑽研,也一刻未曾止息。就是要從根子上解決離塵宗潛藏的問題,不可謂之有錯,然而這兩個本來並行不悖的事項,此時卻扭成了一個結,並有扭死的徵兆。
  
  蘇己人抬頭,見遠去的魯德氣勢雄邁,沒有一點兒別的表示,然而當年那樁事,又怎會不在他、還有他那群生死摯交心中,留下痕跡?
  
  再嘆口氣,蘇己人想到了自家的徒兒,若是她當年有夢微幼時那般勇氣,事情發展是否會是另一種局面?
  
  **********
  
  他剛剛從一場月許長短的閉關醒來,十陰化芒紗倏地化霧,鑽入口鼻之間,額頭則白光漸弱,復原如故。他站起身,扭頭望向窗外,又回手捏了捏袖中照神銅鑑,有些困惑。
  
  袖中溫度很高,余慈知道銅鏡不會無故變得灼熱,界河源頭正是因為這寶貝的感應,讓他搶得勝機,如今又怎麼了?
  
  「護樓前輩?」
  
  摘星樓有事兒,問護樓法聖準沒錯兒,余慈大概是四代弟子中,少有的敢于、樂于,也能與那位成精的霧流巨怪交談的一個:
  
  「西北上方,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這是照神銅鑑的反饋,可惜照神圖失效,否則情況會比現在更清晰一萬倍。
  
  耳畔護樓法聖含糊的聲音響起,余慈連連點頭:「原來是域外天魔入侵,瞭解……咦,已經是第四回了?」
  
  前面幾次,可沒有這麼明顯,直接把他從全神祭煉的狀態下打出來。
  
  他心中一動——是靜極思動,眨眨眼,忽地從窗口跳了出去:「我看看那邊戰況如何?」
  
  護樓法聖沒有言語,只是如上次一般,意圖用雲嵐將他托住,可是還未聚攏,余慈嘿嘿一笑,眉頭白光射出,倏乎間凝符于虛空,加持在身上,下落的勢頭頓止。
  
  「虛空神行符,有此符傍身,不比那些馭劍飛行的差。」
  
  當初南松子掌握的這門符法,對現在的余慈來說,也沒有了難度。
  
  他輕振袍袖,正要飛起,左胳膊又是一痛。照神銅鑑像是燒紅的烙鐵,給他狠狠一記,然後,就激烈動盪,更放出某種奇特的波動,要穿透周圍雲嵐,向遠方射出。
  
  「哪來的魔頭?」
leeson 發表於 2011-9-27 09:40
  躍淵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敵視
  





  類似的激烈失控情況,也只有在界河源頭面對奪舍無量虛空神主的曲無劫時,才出現過。
  
  有那麼一瞬間,余慈幾乎以為寶鏡又要自己飛出去了。
  
  還好,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閉關,余慈和照神銅鑑的氣機聯繫愈發緊密,一發覺不對,元氣立刻傾注而入,重新穩固對寶鏡的控制權。
  
  寶鏡總算安靜了,可前面的波動也散了出去,護樓法聖並未攔截,只用慣常的含糊聲音道:「你的鏡子在呼應天魔邪氣……」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是要看熱鬧嗎?現在送戲上門了!
  
  余慈啞然,至此方知這位看似寡言少語的護樓前輩,也有作怪的本事。
  
  顧不得細察照神銅鑑的問題,對方來得極快,可是,當目標出現在眼前,他還是愣了愣。
  
  不是無形無影的域外天魔,而是一隻尖喙白羽的仙鶴。余慈記得這仙鶴是山門飼養,起點綴景物的作用,只是山門地處高空,就是放鶴飼養,挑的也是異種,這只仙鶴遍體鐵翎,刀槍不入,飛行速度極快,對上一個通神初階的修士,也能攻守幾回。
  
  而當頭這只仙鶴,雙眼血紅,尤其身外放出一層黑氣,一看便是被天魔侵入奪舍。
  
  仙鶴後方,有修士馭劍追擊,遙遙喊了一句什麼,余慈沒聽清,想來應該是「截住它」之類的話,稍稍估算下距離,余慈拿出射星盤,平置胸前,略一垂眸,額頭一道白光照下,正中方盤中央方寸之地,轉眼就有一道清光激射,「嘶」聲輕嘯,銳氣森然。
  
  他放出了九曜龍淵劍符,如今此項符劍之術愈發精純,清光淡若水跡,半途已近乎透明,精準攔在仙鶴飛掠的軌跡上,至此符籙運化元氣,而劍意代為統馭,高度集中的鋒銳之氣迸發,仙鶴仍向前飛,半途卻是倏然兩半,血霧噴灑。
  
  「好!」
  
  後面追上來的那位修士失聲叫好,轉眼飛得近了,高聲叫道:「好俊的符劍殺法……咦,這位師弟有點兒面生,本人學理部唐服,敢問是哪位仙長座下?」
  
  「實證部外室弟子余慈,見過唐師兄。」
  
  余慈收了符盤,拱手行禮,兩人迅速挨近,到了更容易說話的距離,余慈就問:「宗門出了什麼事兒,怎麼域外天魔也搶入進來……唔,莫要魔崽子趁虛而入。」
  
  說話間他又提起域外天魔交戰時的規程,有信心將天魔瞬間斬殺的不算,正常情況下,總是要先保證自身心神穩固,不為邪氣所侵才好。當下余慈就給自己補了一記天河祈禳咒,順手也給對面的唐服加了一回。
  
  清光罩下,唐服身子驟地一顫,雙眸陡然變得血紅,劍光起處,眼前余慈身影扭曲,倏地不見。再轉眼看時,卻見身外星光如沙,一縷縷流洩而下,看似緩慢,但當它看到的時候,星光已經發揮作用,于肉身絲毫無損,直透腦宮。
  
  它終于想起這是什麼,慘叫聲「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便要馭劍遠遁,然而已經遲了,星沙打入,將它本體刺得千瘡百孔,它想施展變化,也早被破魂神光定住,難以動彈。
  
  余慈這才現身,看著唐服身上騰起稀薄的黑氣,微微一笑。其實唐服外表並未顯出什麼異處,可餘慈深知無形天魔的厲害,早早開啟了照魂法眼,看出其神魂層面,魔氣如霧,自不會被它瞞過。
  
  他並未特意準備符法,然而前後三道符籙發動之快,足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平常凝符決無可能有這般速度,可是一方面他漸漸通曉「諸天飛星」符法中,三十六個符法真意;另一方面,這段時間祭煉的道經師寶印,對符法的增幅效果著實可觀。
  
  也算這域外天魔倒霉,奪舍山門弟子後,感應到這邊波動異常,趕來探個虛實,卻碰上余慈這精擅符法、尤其在攻伐神魂上頗有一些散手的傢伙,轉眼被放翻。
  
  余慈確認域外天魔受創不輕,一邊繼續維持破魂神光的效力,一邊準備將其擒下。唐服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拿血紅的眼睛瞪他,余慈笑了一笑,欺身過來,抬手便抓。
  
  手至半途,他猛打個寒顫:「怎會這麼不小心?」
  
  心緒閃掠間,靠上去的身形陡定,同時反手一掌,將已近在咫尺的唐服打飛出去,可就是這樣,還是慢了半步,腦中忽地昏沉,心神變得渙散,就像是睏意難奈時,所有意識都荒腔走板,亂成一團麻。
  
  余慈當即將意識沉入心內虛空,只覺得孤島驟暗,有一層陰影鋪開,這是外魔入侵之相。
  
  「滾蛋!」
  
  余慈還真沒有懼怕過神魂攻伐之術,就連羽清玄的十方絕獄撼鬼神法,都傷不到他,域外天魔的手段雖是詭異,但在心內虛空中,卻真切顯化,失了無形無相之能,也不過如此而已。
  
  隨他心念咆哮,孤島上,諸神通外相齊放光明,尤其是天龍真形之氣,自從歸來莊合入同源氣息之後,自具神通,當即體型膨脹,自島上騰飛而起,頭頂「道經師寶」四字印訣白光灼然,鉤索所化利爪,則不動自鳴,殷殷有聲,隱約竟有千丈巨龍,掃空翻雲的氣魄。
  
  太古天龍之威,充斥全島,那一層陰霾,剎那間掃得七零八落,夜空中更有星光灑落,那是天河祈禳咒的效力顯化其間。
  
  余慈睜眼,域外天魔的威脅正離他遠去,外界虛空則有些微扭曲,那是天魔受創,無法維持其無形無相的天賦神通之故。
  
  天魔法力確實有鬼神莫測之機,竟然借余慈一擊得勝的心態,做下手腳,差點就偷襲得手,雖說余慈應付得當,但險些著了道,還是讓他有些惱火,愈發不會放過這廝,伸手一招,九曜龍淵劍符在手中成型,嗡地一聲發力前刺。
  
  域外天魔最擅長因勢制宜,隨形變化之道,即使受傷,仍有自信擺脫劍氣鎖定,然而余慈一劍貫空,劍氣為虛,其中煌煌霸烈之意,方是本來面目。等天魔醒悟,周邊虛空已然凝滯,強絕的壓力迫使它感應傾注,便在此刻,它看到了一對赤金色的眸子,豎瞳如凶獸,又有傲岸飛揚之氣。
  
  「嗥!」
  
  高昂的吼嘯響徹九霄,然而大音希聲,這高絕到了極至的吼聲,偏偏沒有任何有形的音波擴散,而是直接將深蘊其中的意念,打入到域外天魔心頭。
  
  這一下,就像是在黑暗中炸開了顆太陽,奪目的光輝瞬間掃滅一切,這個層次要在「集陰煞」一層的域外天魔,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便化為一縷輕煙,風一吹,就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天龍真意?」
  
  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余慈抬頭,見遠方飛來一人,正是何清。她手中已經拿出一枚金環,那是她的本命法器「法天絕牢」,顯然剛剛已經要出手,卻目睹了余慈擊殺域外天魔的一幕。
  
  余慈一笑,正要開口,層層雲氣中,卻有「轟」地一聲爆鳴,一團火光在兩三里外炸開,裡面卻有人揮開火光,大踏步走出來。身形粗壯,滿臉絡腮鬍子,這位余慈也認得,正是魯德師伯。
  
  他還沒看清這邊的人,便喝道:「那魔崽子在哪兒?」
  
  這可真巧了。
  
  余慈又要打招呼,然而很快,他被迫第二次把該說的話嚥了回去。只因為魯德一露面,便死盯著何清不放,有著濃郁江湖氣的臉面一片鐵青,那裡的情緒……
  
  好吧,其實就是深重的敵意,讓余慈想忽略掉都不可能。
  
  對此,何清只是將目光往余慈這邊輕轉一下,像是正常的視線移動,又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在余慈沒有理解的時候,魯德則是咬了咬牙,不再看她,也將視線轉向余慈,然後就再沒離開:
  
  「沒事兒吧?」
  
  余慈知道他擔心什麼,便笑著搖頭:「弟子在神魂之道上,還有一些手段,不礙事的。」
  
  「天魔無相,順逆人心,都在一念之間,你不要自以為是,大意不得。」
  
  魯德性子粗豪,就是關心也和訓人差不多,余慈與他見一面,也有所瞭解,忙正色應了。此時,大概是笑魯德杞人憂天吧,那邊何清少有地微微一笑,由于角度問題,魯德看不見,余慈卻看了個清楚。
  
  還好,魯德脾氣不好,卻知分寸,不會喋喋不休,幾句話之後,就入了正題:「你那把劍已經鑄成,完全按你的意思來,看看合不合手。」
  
  他話中是有些保留的,所謂「你的意思」,其實就是余慈給他的那份兒鑄劍秘術。在修行界,此類法門確屬旁門,不是長生一路,可是以魯德在煉器上的造詣,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凡,但以他的性情,更重要的是和于舟的交情,余慈不主動告知,他也不會去問,只將劍器按要求打造到最好。
  
  說話間,魯德將手持的連鞘長劍拋過去。
  
  余慈接住,也不矯情,高聲謝過,「嗡」聲輕震,手中寶劍已出鞘三分。
  
  幽冷劍刃如同星空下的湖水,沉靜中閃耀光輝。
leeson 發表於 2011-9-28 09:00
  躍淵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七星
  





  寶劍的劍身經過特殊手法的處理,通體烏黑髮亮,隱可見得上面細密的紋路,稍稍揮動,劍芒鋪開,便如中天夜幕,裡面有幾顆星鑽,放射光輝,那是辰光石的亮澤。
  
  根據刑天拿出的鑄劍秘術,那七顆價值連城的辰光石,已經嵌入了劍身各個關鍵節點,成為此劍內部結構的一部分,使得原本已經算得上乘的劍胚,變得愈發堅不可催。
  
  辰光石本是完全封住劍身之中,但由于劍胚的材質,以及鑄劍秘術的作用,劍氣貫注時,劍身將進入半透明狀態,由此將辰光石的光芒顯露。
  
  對此,魯德是有些遺憾的:「這幾顆辰光石並非天然之物,裡面摻著一些雜質,怎麼都融煉不開,否則連這些星光都要隱去的,那樣,此劍的品質將更上一層。如今只能看你的手段。」
  
  他虛指劍刃:「按照設計,每一顆星光暗掉,此劍威力都要有現在基礎上提升一倍,等星光全滅,一劍之威,將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不過那時辰光石內部的雜質會有些影響,結構或要不穩,這點你要注意。」
  
  余慈依言試了一回,虛刺一劍,用了七八分力氣,劍刃破空,有兩處星光滅去。而此時劍身果然已是半透明,若是黑夜中使出,眼力不濟的,恐怕只見星光不見劍刃,倒有惑敵之能。
  
  試了一回,余慈心中就有了譜。馭使上乘劍器,沒必要使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法,此劍也是一樣,只是要他將劍意運化做到極致,這正是論劍軒對劍意純化的要求。
  
  不過,余慈還有別的打算,當前卻不是時候,他先收劍,再次謝過魯德。此時何清卻是一笑:
  
  「此劍可有名目?」
  
  余慈和魯德對視一眼,這件事兒還真沒想過。不過兩人也不關心這類形式,對視一眼,魯德示意小輩動腦筋,余慈就隨口道:
  
  「那就叫七星劍吧。」
  
  真是完全沒有誠意的名字!不過魯德渾不在意,咧嘴笑道:「就是七星劍了。」
  
  余慈也笑,但接下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魯德對何清的敵意,就是個瞎子都能感覺出來,他們都是長輩,且又不是于舟、解良那種「鬧彆扭」的狀況,余慈可不能摻合進去。
  
  還是何清先開口,招呼一聲「魯師兄」,魯德冷眼看她,良久方道:
  
  「你那邊進度如何?」
  
  「推演進度緩慢,還是我的修為拖累,僥倖最近有劫來之兆,或可打破長生關,那時,大約就無礙了。」
  
  魯德臉色微有變化,上上下下打量何清幾回,嘿了一聲:「那還真要恭喜。」
  
  何清頷首不語,倒未見什麼喜色。
  
  所謂長生關,又曰長生劫、三大限。即駐形關、七情關、天妒關。其中駐形關是人之生機壽元之限、七情關即心魔之屬、天妒關即為天地劫數。這三關平日裡就輪番攻來,是長生路上最常見也最凶險的關礙,而在修士真正破開「有限」之禁錮,達成「無限」之長生的那一刻,這三大限將齊齊攻至,務必毀之而後快。
  
  以何清的性格,沒有七八分把握,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也就是說,宗門第五位長生真人,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兒了。
  
  至此,魯德再沒有什麼話說,叮囑余慈幾句,便揮袖放出火光,轟鳴聲中,以玄陽火遁之術遠去。
  
  更早些時候,護樓法聖已無聲退去,此時虛空中只剩下余慈與何清兩人,氣氛反而好轉了些。
  
  何清便對他道:「我看你剛才出手,傷勢應是已無大礙,這很好,但那畢竟是傷筋動骨、虧損元氣的大傷,以後不是必要時,不要動手,免得損了根本,日後悔之不及。」
  
  余慈喏喏應是。何清又問他最近的功課,聽說他只是在祭煉法器上下功夫,笑了一笑,也沒再說什麼,點點頭,便飛上雲霄。她本來就是感應到域外天魔侵入摘星樓區域,才下來看看,此時自然是回去閉關了。
  
  見周圍無事,余慈也不再找事兒,回到摘星樓上。他新得了七星劍,對名字一類不在乎,可對劍器本身,卻是相當重視的。
  
  稍稍定神,七星劍無聲出鞘,寒意森然。
  
  全天下祭煉劍器的,從來沒有說用什麼符籙之類,概因正宗祭劍,需是用自身精血元氣溫養,以劍意磨合,身劍渾融一處,無有絲毫破綻,方是大道之途。刑天、曲無劫所謂「純化」,也是如此。有此要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余慈也記得,無論是刑天還是曲無劫,都明明白白地說,他今生已不可能在劍意「純化」上有大的成就,以他們的修為見識,這顯然已經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余慈心念強韌,卻不是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既然此路不通,他自然會去試探別的路徑。
  
  手心抹過劍刃,鋒芒撕裂皮肉,鮮血流下,在劍身劃過,竟發出低低的鳴音。以鮮血為介質,余慈施展「血祭」之術,短時間內能夠使七星劍與他氣機互通,以廣義的「物象」之理,心內虛空就有此劍一個位置。
  
  余慈以流血的手握住劍柄,自然生出血肉相連的感覺。他持劍擺了一個架勢,似乎前方有一個無形的敵人,凝立半晌,其間他自然而然地摒住呼吸,當心眼手膽均混化在一處,到達最佳狀態,他心念觸動:
  
  「顯化!」
  
  心內虛空,余慈站在孤島上,前方當真出現了一個影子,卻沒有一個確切的形象,這個影子可以是任何人,從不入流的顏道士、證德等,到屠獨、金煥、南松子,還有伊辛、文式非,甚至是大梵妖王、曲無劫一類最頂尖的存在。
  
  影子時刻都在變化,余慈的劍勢相應微調,腳下也慢慢變動位置。但無論如何變化,只有某個元素,始終如一。
  
  孤島中心,生死符無聲翻轉。
  
  是的,只有應敵時,以生死為注,爭搶一線之機的根本真意,才由始至終,巍然不移。
  
  這也是一種純化。
  
  心內虛空的「生死符」,是他的心象,也是他的根本,未來他的一切神通法力,恐怕都要出自其中,從某種意義上說,萬法歸宗,「源頭」也算是「純粹」之物,以之為「純化」的解釋,並無不當。
  
  就像是……誅神刺。
  
  余慈不否認,他正是從誅神刺上得到的靈感。想那昊典大人,一代劍仙,擬化誅神劍意時,什麼生靈死氣、心魔煞氣、妖魔血氣、天魔邪氣,都可為載體,在此基礎上,運化劍意,照樣無堅不催。
  
  不純粹麼?恐怕連曲無劫都不敢這麼說。
  
  這一刻,余慈不再去想如何精粹煉化劍意中的所謂「雜質」,而是將自身的根本真意,映射在劍中。有此真意在其中,不管是用什麼方式、什麼手段,他都有種一以貫之的精神,融會他手眼心膽,與劍意渾化……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態。
  
  在孤島上,與前面擬化的影子對峙半晌,余慈終于控制不住,心神渙散,影子先一步崩潰,手中七星劍也倏然不見。
  
  那影子其實是他記憶中一些敵人的影像,在心內虛空這獨特的區域顯化出來,用以磨礪生死符真意。但這畢竟是要分心旁顧的,傾注全力之下,那種將心神撕成兩半的感覺,真是要人的老命。
  
  「還是先專注祭煉比較好,『劍映生死』的想法,過得一段時間再說。」
  
  余慈搖搖頭,重新梳理一片心內虛空。山林夜景中,魚龍悠遊如故,誰也看不出,剛才正是其內蘊的天龍真意,應機而發,借劍勢一舉擊殺域外天魔。
  
  他要找到的,就是那樣的感覺……
  
  「誰?」
  
  他心神陡地一驚。心內虛空如斯響應,魚龍無聲咆哮,體積陡漲十多倍,僅有的兩隻利爪碰撞,震盪橫掃整個孤島。
  
  悶哼聲中,有灰霧從山林深處騰起,本能要逃,可最後還是長嘆,落地一轉,就有人影閃現。
  
  余慈一擊,純粹是心神觸動之故,絕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再看那人影,險些就叫出那個名字:
  
  「曲……」
  
  但他很快醒悟,低喝道:「是你?」
leeson 發表於 2011-9-29 08:46
  躍淵  第三百七十七章 煉器
  





  人影沒有回應,只是死盯著他,酷肖曲無劫的臉龐,顯出絕不屬于那位絕代劍仙的陰沉表情。毫無疑問,這位正是曲無劫的影子、被曲無劫稱為「影鬼」、自號沉劍窟主人的。
  
  想到照神銅鑑方才的異動,余慈恍然大悟:「剛剛是你?」
  
  他想到當日在界河源頭,曲無劫以照神銅鑑,運用虛空神主法力,一舉將沉劍窟主人吸攝進去。當時人們都以為它死了,可想想後面一連串變故,曲無劫也未能維持太久,或許是這個給了沉劍窟主人一線生機。
  
  此時,沉劍窟主人終于開口,它沉聲道:「我們可以談談……你做什麼!」
  
  驚怒的呼聲沒有半點兒作用,從天而降的符法靈光將它牢牢鎖定,期間,它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現在,余慈稍一動念,就可以致它于死地。余慈微笑起來:「你確認,現在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沉劍窟主人又不說話了,余慈也不管,其實他剛剛也被嚇了一跳,但他馬上看出了沉劍窟主人的真實狀態。那種慌亂、無奈、陰鬱乃至于絕望,其實都沒有任何遮掩。
  
  任何人都有一個極限,這極限往往都不會超過他們力所能及的範疇,沉劍窟主人或許曾是個強者,但在這個方面,沒有什麼超凡脫俗之處。
  
  如今沉劍窟主人只是一個影子而已,那在界河源頭,能與曲無劫放對的力量,已經一點兒不見。余慈懷疑,其力量已經被那輪代表無量虛空神主的懸空明月,還有照神銅鑑瓜分。它正處在有史以來,最為虛弱的狀態下,只有這一縷殘魂,在照神銅鑑中苟延殘喘,借寶鏡和心內虛空氣機相通的機會,潛入進來。
  
  心內虛空的感應非常符合他的推斷,也讓他愈發篤定。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而這也不過半年多而已。
  
  僵持對此時的沉劍窟主人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很快,它就忍不住主動開口:「我們沒有抹不過去的仇怨,你若能給我機會,我願將數萬年來的劍園收藏相贈。」
  
  余慈想也不想,一口回絕:「劍園已經是我離塵宗的囊中之物,你那些藏寶,能不能留下,還在兩可之間,又有什麼意思?」
  
  窒了一窒,沉劍窟主人又道:「盤皇宗呢?我所創立的盤皇宗,雖不如離塵宗,也是西北有名的門派,你若與我合作,包括兩名長生真人在內的宗門數千弟子將奉你為主,生殺操之你手,豈不比在離塵宗快活千百倍?」
  
  余慈一愣,旋又啞然失笑:「虧你也想得出來。」
  
  他再無下文,沉劍窟主人以為他動心了,猛地掙扎一下,叫道:「盤皇宗弟子所學,都是我根據論劍軒之劍道演化而來,雖是半入魔道,戰力依然了得,更對我忠心耿耿,只要你我同心協力……」
  
  余慈不願視影鬼為「人」,但「人性」也莫過于此了。只需要一次妥協和退讓,其整體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崩潰掉。看到它的表現,余慈都覺得難為情,偏偏它仍不自覺,直到余慈忍無可忍。
  
  話說半截,無可抗拒的力量已將封住了它所有的力量,哪怕一丁點兒的意念交流,也是痴心妄想。
  
  余慈得了暫時的清淨,緩步走過去,面對它迷惑的表情,微微笑道:「糾正你一個錯誤,你我之間,還是有仇的。」
  
  沉劍窟主人顯出強烈的交流意圖,余慈給它機會,一有說話的力氣,它就急聲道:「我願為當日脅迫之事致歉,而且這沒有鬧得不可收拾……」
  
  這時余慈伸手,按住了它的肩膀:「拜託,你怎麼也是無劫劍仙的影子,沒人家的能耐,也該學下人家的氣魄!」
  
  這話甚至比封口還要來得有效,沉劍窟主人一下子安靜了,那張酷肖曲無劫的面孔則變得鐵青。對它來說,這就是最惡毒的手段,沒有之一。
  
  余慈則全不在乎,他要讓沉劍窟主人明白,他究竟在恨什麼:「你現在這模樣,其實和某一位有點兒像——玄黃,記得麼?」
  
  想著那個直爽至乎單純的劍靈,如今靈智泯滅,入魔遠走的模樣,余慈發現自己的心情比想像得還要更糟糕許多。他當然不會忘記,就是眼前這個影子,設計磨損了玄黃的陽神,使玄黃最終掉入那個致命的陷阱。
  
  說這影子是罪魁禍首,半點兒都不冤枉!
  
  余慈盯著那張臉,有著強烈的將其抹殺的念頭。不過再多想一層,卻又不願這麼便宜了它。且不可否認,有這個傢伙在,他或許能從其口中得到一些事關血獄鬼府、魔門的更深層的東西,不說別的,趨利避害總還可以。
  
  一時間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余慈乾脆眼不見為淨,把這邊扔下,反正以沉劍窟主人如今的狀態,也翻不起什麼浪來。
  
  出了心內虛空,余慈準備靜心修行。這三個月來,他的主要精力大都參悟「玉神洞靈篆印」和祭煉法器上。在三種法器之間,又傾向于道經師寶印和十陰化芒紗兩種。如今,這兩件法器,前者已經祭煉二十七層,達到四重天的水準,後者也有二十三層,距離四重天僅一步之遙。
  
  至于捆仙索,就要遜色得多,幾乎沒有進度。這是因為余慈尚不能準確把握其性質,便想著先易後難,等手熟了,再回頭全力攻關。
  
  祭煉法器的流程,余慈已是駕輕就熟,按理很快就能深入其中,可今天狀態明顯不好,半晌都沉不下心去。末了乾脆站起來,在樓中走了幾步,仍覺得滿心的不得勁兒。
  
  他知道,這是影鬼造成的結果。
  
  放那樣一個傢伙在心內虛空,絕非長久之計,另外,剛剛那廝驅動照神銅鑑的能耐,也讓余慈放心不下。他能感覺到,在影鬼驅動下的照神銅鑑,有著對域外天魔極度的渴求,若是這傢伙借此機會,從中截取力量以自肥,到頭來,余慈說不定還要栽到這傢伙手裡。
  
  可照神銅鑑對神魂鬼物的克制,也是余慈一大底牌,以後絕對是免不了用的,焉能因噎廢食?
  
  又轉了兩圈,余慈下意識將神識透入儲物指環。雖說刑天認為有了雲樓樹種子,什麼儲物之器,都是廢料,可如今種子還沒到發芽的時候,這未來的廢料,余慈還要用上一用的。
  
  隨著刑天將界河源頭那些修士的遺物打入,余慈的收藏也豐富起來,乍一看倒有眼花繚亂之感。也別說,「看」到這些玩意兒,余慈腦中忽地閃現靈光,想到了一個辦法。
  
  很快,他在這片紛亂的空間中找到了目標。
  
  那是一顆拳頭大小的醜怪頭顱。頭顱通體呈灰綠顏色,唇邊支起獠牙、額頭高隆、眼眶沉陷,內裡眼珠赤紅如血,頭蓋骨上則有好幾道裂縫。晃一晃,裡面竟還有電光閃爍……呃,錯了。
  
  余慈忙將其倒過來晃了一晃,一顆徑不過兩分的金屬珠子滾落掌心,這是一顆劍丸。險險就忘了,這枚劍丸中,還封著一位當年西征劍修的雷霆劍意,相當不俗,只可惜與他質性不和,當初還是玄黃教給他封存劍意的法子。可如今,劍丸已經圓轉完功,形狀大變,玄黃則已是難以相見了……
  
  感嘆中,余慈又記起,劍意他先後收了兩道,這是一道,還有一道臨時封存的東侯劍意,他受傷昏迷之後,難以及時處置,怕是已經自然消散。
  
  暗道一聲可惜,余慈將劍丸收起,只剩下那妖物頭顱,此物在天裂谷時,已經算是半毀,但入手仍溫,頗有異處。
  
  余慈見識漸長,知道此物雖然材質只算一般,卻已經能夠作為一件法器的材料使用。當然,若以它作為法器,只能用在巫術鬼道上,且其威力實在是慘不忍睹,
  
  不過余慈現在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因材料質量有限,煉製成法器之後,進步的可能性幾等于無,就算費盡心血祭煉,其效果也是不佳,對敵當然不成,但若是有特殊用途,則另當別論。
  
  他哈哈一笑,雙手內合,將妖物頭顱封在掌心之內,神意元氣貫注。
  
  煉器之道,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門檻不是太高。像余慈這等修為,精通符法,上次又在魯德那裡,經過了一番教誨,明白了煉器的大概流程,不計較品質的話,其實完全可以試手。
  
  制一件法器,不外乎塑模、貫脈、合氣、通變四個步驟,前兩者其實就是設計合理的結構、形成自循環的元氣甬道,至于「合氣」,就是使人器之間氣機互通,祭煉就是其中就流行的一種;「通變」則是靈性的孕育。
  
  後兩者已經不單是「器」的層面,可以不論,塑模和貫脈在某些「天然生成」的材料之前,也並不是什麼嚴苛的標準。
  
  妖物頭顱就是如此。當初那個騙子玄清,有一句話還真沒說錯,這玩意兒確實是某個妖魔的頭顱,正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面完全就是一個生靈的腦宮結構,是天然的煉器之材,省了很多麻煩。
  
  這也正是天下邪魔外道,喜歡用生靈、活人為煉器材料的理由之一。
leeson 發表於 2011-9-30 10:41
  躍淵  第三百七十八章 凶險
  





  有這樣一個材料,很多功課余慈都可以省略,所以,不過半個時辰,余慈第一次煉器的成果就新鮮出爐。
  
  妖物頭顱的外形幾乎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光禿禿的顱頂上,那道最寬的縫隙合攏了一些,外圍已乾枯的皮肉層稍顯活化。若這個耗時半個時辰的「急就章」作品被魯德看到,絕對會把他一腳踹翻,但余慈卻是相當滿意,這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再不耽擱,他沉入心內虛空,一把攫住動彈不得的沉劍窟主人,發力一甩,那影鬼就是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地方。那邊愣了愣,猛地跳腳大罵:
  
  「余慈小兒,你做什麼,還不放我出去!」
  
  余慈笑音冷徹:「急什麼?這就是你的未來了……」
  
  要說這位一點兒力量也沒有,也不確實。此時余慈手中的妖物頭顱就是連連震動,熱得發燙,要從他手中掙脫。可餘慈只需再加一分力,那位的掙扎就沒有半點兒用處。余慈還不滿足,手引靈光,轉眼在虛空中書就一道符籙,打入妖物頭顱之中。沉劍窟主人慘哼一聲,只覺得身上被連箍了上百道鎖鏈,完全動彈不得。
  
  更可怕的是,它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妖物頭顱內部滲透,就是那種被活埋的感覺,偏偏靈智無損,整個過程都清楚明白,如此經歷,就是他在劍園中盤踞萬載,又何曾碰到過?
  
  它知道,余慈是要將它封入這個最末流的法器中,成為器靈,這種手段,當真是絕了它所有的指望,真不如死了才好。它又驚又怒,又懼又恨,連連大罵「余慈小兒」,但哪有用處?
  
  更有甚者,因其融入,仔細去看,妖物頭顱的面皮甚至產生了細微的表情變化,那場面足可將膽氣稍弱的人嚇得魂不附體。
  
  「這玩意兒,就叫『鬼獄』吧。」
  
  余慈絲毫不遮掩他的想法:「我知道你有能耐吸收域外天魔以恢復修為,然而身陷此地,內外封絕,什麼也不用再想,老實呆著便是,等我想出個章程,再論你的死活。」
  
  「余慈小兒,余慈小兒!」
  
  沉劍窟主人已經完全和妖物頭顱合而為一,從此以後,他就是這件法器的器靈,可事實上,如此簡陋的法器,甚至連一些匠器的能耐都不如,根本就不足以維持器靈的存在,若是自然發展,它僅有的這一點兒力量,就會被不斷散失的靈氣帶走,直至連維持自己靈智的能力也失去。
  
  那感覺,就像是祭劍台上,掙紮了幾千年的玄黃一樣。
  
  做完了這一切,余慈只覺得神清氣爽,心中塊壘全消,再坐下時,很容易便集中起全副精力,將前事拋在腦後,重啟那漫長的祭煉過程。
  
  時光飛逝,慢慢地已經沒有了明顯的分際,摘星樓上更難知季節變換,余慈也不知道他在摘星樓上具體呆了多久,估摸著總有七八個月上下。
  
  大約在一個月前,他已經開始祭煉捆仙索,如今祭煉層數提高很快,道經師寶印和十陰化芒紗祭煉進度有些放緩,但隨著祭煉層數的增加,後續符籙愈發複雜艱深,這也在合理範圍之內。
  
  然而,余慈卻是殊為不樂,原因無它,只因如今他陷入了瓶頸。
  
  不是祭煉上,而是修為上。
  
  事情來得很是莫名,余慈發現他已經無法通過祭煉法器來增長修為,彷彿一夜之間,玄元根本氣法的神妙就消失了,至于是練錯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余慈只有困惑。
  
  入樓大半年,余慈第一次感受到了修行上的礙難,也許,他應該再下去一趟,向朱老先生請教?
  
  這當然是個好辦法,不過他轉念又想,朱老先生給他佈置這項功課,是不是已經料想到了這個情形?若是如此,他輕率去問,反而不美。而且余慈早已習慣自己解決問題,這一情況持續了將近十天,他倒沒有過于焦躁,只是不斷地想辦法。
  
  便如此刻,手中拿著十陰化芒紗,看著上面流動的文字,考慮著修煉這旁門之術,除了對自我實力立竿見影的影響,還有一個原因:
  
  觸類旁通或許是個好辦法。
  
  可問題是,無論什麼嘗試,都需要消耗時間的,尤其是這種極其艱深的法門,全力以赴,短時間內也難有階段性的成果,他在摘星樓的時間有限,怎經得起消耗?
  
  余慈搖了搖頭,站起身,隨即擺了一個架勢。沒有嘗試過,他還是不死心。
  
  經過數月來的祭煉,他早將十陰化芒紗上幾百個字的法訣倒背如流,也利用祭煉之機,參悟推演這一法門的種種變化。雖然遠不如當初在歸來莊,誅神劍意和天龍真意的顯化演示那樣直觀,可時日長了,自認為也將前面基礎步驟通了十之七八。
  
  如今,他就小心翼翼地放出這段時日有意積蓄的心魔煞氣,任其污染神魂,核心處則如一點冰雪,冷徹而潔淨,作為接下來運化劍意的動力之源。
  
  有意壓制了還真紫煙暖玉和天龍真形之氣的效用,心魔煞氣擴散極快,余慈識海中波翻浪湧,許多已經完全沉澱的記憶一發地翻上來,時光在飛速倒溯。
  
  曲無劫的慨嘆、玄黃貌似開朗的留言、羽清玄扼住他脖頸的強勢、沉劍窟主人的囂張……還有更遙遠的,在絕壁城、在天裂谷、還有,在雙仙教!
  
  余慈眼前閃過很多片斷,往往都是那些負面的、陰沉沉的、讓他極不愉快的場面。灰黯的色調成為了主流,一些他自認為是過眼雲煙的小事兒,也如同小魚蝦米一般,翻跳出來,或許不痛不癢,可總讓人鬧心不是?
  
  還好這個時候,他還沒忘記,他是在修煉過程中,還記得要以特殊的心法,吸納這些負面的情緒,就當是收集毒液,再以「化芒」之法,將其煉化,轉換性質。
  
  感覺中,力量確實在增長,可這是個極其痛苦的過程,那幾乎是把人的記憶掰開了、揉碎了,再攪拌在一起。過程中,余慈發現,他遠不像自己所想像的那樣胸懷寬闊。很多極微極細的環節,也許只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能掀起他負面的情緒,更不用說年少時那些壓抑到讓人發瘋的記憶,就如同壓在房頂上的烏雲,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想發洩,把這翻湧的烏雲濁浪通通打碎,愈發精煉且漸漸展現出破壞性的劍芒雛形,給了他這個衝動,並在遠遠逾限的負面情緒裡,帶起一絲奇妙的快感,至此一發不可收拾。
  
  劍芒在凝縮,詭異的快感卻在膨脹,倏乎間已經漫過了單純的痛苦階段,重新鋪開,余慈的念頭幾乎不受控制,像是大江衝開堤壩,向河道外溢散。他又想起了快樂的事,包括那最直接、最本能、最刺激的表現,恰恰又與先前雙仙教的經歷融會在一起,那放肆的快感,份屬人之天性,概莫能外。
  
  還有,還有……
  
  「啊!」
  
  大叫一聲,余慈驚醒過來,卻見胸前紫氣氤氳,心內虛空中,魚龍甩擊長軀,震盪心神,雙管齊下,將他從難以自拔的泥潭中硬拔出來。
  
  霎那間,余慈冷汗潸潸而下。顯然他小覷了十陰化芒紗的難度,也太小看放縱心魔煞氣的凶險,剛剛他五情翻覆,由極端苦處發動,不知不覺過渡為貪歡嗜欲之險,正是借了人心之破綻,若不是內外齊齊發揮作用,說不定他就此便萬劫不復。
  
  如今是有驚無險,余慈卻心有餘悸,更因那些翻起的記憶,弄得心情低落,一時再無法靜心,稍一思量,乾脆舍了今日功課,信步走出樓去。
  
  摘星副樓懸空七百里,高入雲端,而在它之上,直入九天罡風層,還有摘星主樓,接引天地玄氣,五方精華,是一等一的修行勝地,效果遠在副樓之上。
  
  余慈忽然想到,他那十八天的主樓修行時間,還一天也沒用過,若是到那上面去,會不會爭得一分衝破瓶頸的靈感?還有,此時何清似乎在上面閉關吧,她說過有疑難可以去詢問來著。
  
  想到這裡,余慈再不耽擱,向護樓法聖招呼一聲,就往上飛縱。
  
  摘星主樓位于擎天山柱之巔,也是億萬符法靈光匯聚運化之源,相比之下,摘星副樓只是懸在山柱外的鳥巢,借一些餘瀝花差。飛到山柱巔峰,衝入九天罡風層,也沒入幾如實質的符法靈光大潮中,余慈身上為之驟沉。
  
  外面的壓力對他來說還是太強了些,之前夢微等人就提醒過他。他不敢耽擱,也顧不得去看主樓的模樣,再加幾分力,向著摘星樓正門衝過去。護樓法聖配合得很好,青灰的大門張開一道縫隙,供他入內。
  
  一進樓門,外界壓力立刻消減許多,也在此時,他靈敏的鼻子就嗅到了靈木的清香。說起來,摘星主樓的主結構都是由此界罕有的『罡靈大木』接成,此類木料堅若金鐵,經過祭煉之後,更有許多不可思議的靈效,其中這香氣就能驅袪心魔,健旺精力,多吸幾口,也是不錯。
  
  余慈所在,是摘星主樓一樓小廳,後面樓梯接到上面。當然,那不是誰都能讓去的,只要上去,他那十八天修行時間,就要開始計時了。他環目打量周邊環境,但沒來得及細看,樓梯上卻有聲音傳來:
  
  「……『氣海翻波死如箭』,道盡此法險惡,卻也是窮盡玄奧之機。不能如此,終不能將之推向圓滿境界。」
leeson 發表於 2011-10-2 14:32
  躍淵 第三百七十九章 知名
  





  余慈聽到這是何清的聲音,不知她在和誰說話。正奇怪的時候,何清已經現出身影,大概是正往下走,余慈看到了她,她自然也發現了余慈。
  
  兩邊都是微愕,其實余慈進來摘星主樓如此順暢,全靠了護樓法聖那邊回護,否則一層層封禁、關卡過來,早百里開外,便要被樓上的人發現了,如今倒打了個冷不防。
  
  何清反應過來,居高臨下道:「要用摘星主樓嗎?」
  
  「呃,不是……」余慈還真沒有明確的分配那十八天的計劃,不過他這次上來,確實想著求教何清來著。
  
  何清眼神犀利,對他心思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但現在不是指教的時候,想了一想,她道:
  
  「祖師在此,你來見過。」
  
  「祖師?」
  
  此時在離塵宗,若說祖師,大部分語境之下,單指一位,就是宗門唯一的大劫法修士,方回方祖師。
  
  余慈知道樓上還有一人,卻不想竟是此位,一時間便覺得頭皮發緊。何清不管他怎麼想,閃身讓出個身位,便有一人踱步下來。十幾個階梯能走幾步?沒等余慈想出個章程,那位已經走下樓層。
  
  出于禮貌,余慈垂下臉,卻覺得頭皮發熱,似乎是那位拿眼看他。而接下來的言語,讓他心頭重重一跳:
  
  「是誰的弟子,當師傅的如此糊塗?已在臨界點上,為何不傳授結丹之術?」
  
  余慈顧不得別的,猛地抬起頭來。剛走下樓梯的那位,身量中等,黑袍束髮,上上下下也只稱得上是干淨而已,別的並沒有什麼特別醒目之處。不過面目嚴肅,因長年嘴唇下抿,在頰側生就兩道深痕,感覺中與何清一樣,顯得難以親近。
  
  看得久了,余慈又覺得眼睛微痛。像方祖師這等強者,身外輻射靈光,屏蔽他人感知,也有傷人于無形的能耐。要說余慈以前見過的大神通之士也有幾位,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見識到他們真正的實力,只有眼前的方祖師,乃是真身在此,即使收斂了威煞,也給他極大的壓力。
  
  此時何清對祖師輕聲道:「這就是余慈了。」
  
  怪不得!
  
  方祖師目光如電,在他身上一掃,沒有說話,但神態分明就是如此。那兩位都表示出這麼一個態度了,余慈也沒什麼可說的,趨前幾步,恭恭敬敬地施禮下去:
  
  「外室弟子余慈,見過祖師。」
  
  上面沉默片刻,終有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你的根基打得古怪,玄元根本氣法,還有種子金符,是要往符法上靠……」
  
  「祖師法眼如炬。」這句話余慈說得是真心誠意。
  
  以他的修為,確實很難在方祖師面前隱瞞什麼,不過心內虛空中,太玄封禁天下無雙,沒有近距離接觸的話,很難探出究竟,方祖師也未在上面著眼。
  
  「我聽何清說起過你,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你還在通神上階,再往前推,進入通神境界,也不過一兩年時間,如今卻以種子金符定鼎樞機,勉強也算得還丹修為。修行之速,在宗門也是罕有。」
  
  聽方祖師對他進度如數家珍,余慈只覺得莫名其妙,堂堂宗門老祖,高高在上,何必關心一個外室弟子的修為?
  
  驚訝之餘,他的回覆還算得體:「弟子有幸,得以在宗門修行,又有于觀主、解師叔、何仙長等許多長輩照拂……」
  
  方祖師顯然不關心這個,也不會長時間和一個小輩交談,平淡應道:「能讓這麼些人幫你,是你的機緣;走到這一步,是你的本事,為人無需太謙,更要勇猛精進。」
  
  說著,他不再停步,負手出門,何清倒是在他身邊低語一聲,留了下來。
  
  余慈直起身,已經看不到方祖師的身影,只覺得這位宗門首席強者果然和他面相一樣,不好接觸,也因此他更為奇怪,什麼時候,他這個小小的外室弟子,有了「簡在帝心」的資格?
  
  此時何清轉過臉來,道:「去樓上吧。」
  
  余慈也不知這算是命令還是邀請,應了一聲,跟著何清上樓。一踏上樓梯他就發覺不對勁,這上面似乎有一些虛空變化的痕跡,在劍仙秘境中他是多次接觸,似乎有縮天地為一指的功效。
  
  他踏上幾步階梯,實際上已經攀升相當一段距離,到得上層,卻是一處八面來風的開闊所在,只以朱欄圍攏,再無別的裝飾,視野為之一闊。
  
  何清引他到朱欄前:「這裡是樓中最適宜修行之地,更上面一層是聚星台,那裡是符陣接引諸天星力之所,你修為不足,暫時不去為宜。」
  
  余慈從朱欄這邊遠眺,看到的就是萬里雲氣,波湧飛動,往下便是擎天山柱,放出的靈光矯然如龍。
  
  摘星主樓並無地基,只以白玉為底座,離地高遠,看起來是被濃郁的靈光托舉入空。樓體四方四角,飛簷斗栱分列整齊,又從四角各分出一條粗重的長鏈,接入地面,隨罡風抖動,嘩嘩作響。
  
  再向下看,有一條狹窄山道階梯很是顯然。它從山柱頂端、摘星主樓底座盤旋而下,直沒入深層雲霧之中。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仔細想想擎天山柱的高度,便讓人覺得這路徑當真是無稽得很。
  
  但事實上,這山徑階梯還有一個名目,叫做「問心路」。具體的情況余慈也不清楚,只知是一處祭禮儀式所在,要求修士從山下啟步,遵照一定的速度,逐級登階,歷時數日,直至摘星主樓,方算完成。如今也有人做,大都是磨礪心志之用,但也是近距離接觸摘星樓神妙,以提升修為的招數,有段時間做得濫了,宗門不得不對參與者的資歷加以限制,現在山道上就冷清得很。
  
  正四面觀察,何清的聲音響在耳邊:「摘星主樓用在參悟閉關上,有些浪費了。它最大的用處,是增加破關的勝算,當你脈絡清晰、智珠在握的時候,到這裡來,引動樓中靈氣,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余慈醒覺過來,忙謝過指點,
  
  何清微微一笑,又道:「不過今天既然來了,也沒必要再下去。你的情況,剛剛方祖師也號過脈了,既知前因,便可求果,你知道該怎麼做?」
  
  經由方祖師那幾句評點,余慈也是放下一樁心事,心中明透,當即便回應道:「弟子應去學一門丹訣。」
  
  他已經凝成了種子金符,這確實算是定鼎樞機,打下了還丹境界的基礎,說說他是個還丹修士,並無不妥。然而非要較真兒,說他沒有結丹,卻也不錯。
  
  結丹是個大工程,「定鼎樞機」確實是還丹初階的表徵,但也只是最基礎的氣機感應要求。在它後面,還要有一系列嚴謹合規的技術手段,就像是離塵宗《太清金液還丹訣》、《紫府九光流珠丹訣》等,都是在「定鼎樞機」的基礎上「搭屋建房」,必須嚴格遵循法度,否則「房子」搭起來了,踹上一腳,也要倒掉。
  
  在這個意義上講,丹訣是必需的。
  
  何清看他一眼,輕聲道:「你確實要一門丹訣,不過別忘了,你是實證部的。」
  
  實證部?
  
  余慈不是笨人,腦子一轉,便是醒悟:「是了,我是實證部的。」
  
  實證部向來要求弟子以善功換取長生術,任你需求如何迫切,沒有善功,也一切休提。本來以余慈在劍園的作為和貢獻,換算成善功,換一類丹訣完全沒有問題。可他不是在摘星樓麼?長達一年的修行時間,包括十八天的摘星主樓修行資格,卻也是一個消耗的大頭。仔細算算,這樣的待遇,說不定還有宗門附加的福利在。
  
  他拿出善功牌子,果然,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少得可憐的數目。
  
  余慈眨眨眼,忽地對何清躬身道:「請仙長指點。」
  
  何清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主意的。她也沒有故作姿態的習慣,略一點頭,便道:「我傳授給你的歸虛參合法與大夢陰陽法,近日可有習練?」
  
  余慈呃了一聲,有些尷尬。實話實說,因為全身心都放在祭煉之上,他已經快把這個法門給忘掉了,不過回頭一想,他又覺得不對。
  
  當初夢微給他的信箋,上面論述正反、陰陽、動靜之道時,給出的定義是「道門最原初、最樸素的法度」,這也是他心內虛空結構的理論根基之一,所以應該說「陰陽之道早已經印入心內虛空深處,無分彼此」才對。
  
  道理確是這樣,余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用這理論回應了。
  
  何清就看他一眼,倒是沒有生氣:「你能明白此項,省了我許多口舌。不錯,天下道門論及陰陽,總是著眼在其原初、簡單、根本的特質上,這並非陳詞濫調,而是確鑿的天地之理。
  
  「正因為其『原初』之根本特質,世間萬物,無不可用陰陽論述之、描繪之、乃至推演之。你已經有了基礎,今日我便傳你『陰陽化生』之術,在自身根基上,可推演前路成敗,使修行之術從無到有、漸次完備。
  
  「當然,以你的能耐,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可能『無有生有』,創出真正屬于自己的法門,但以之為印證,仍可省去不少力氣。」
  
  余慈一喜,就要躬身道謝,卻聽何清道:
  
  「慢來,這一門法訣不是白給你的,我們要商議一個條件。」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arobi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536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