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君 作者:虎吼 (連載中)

toto1123 2011-3-26 18:23: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125599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3
第四十章 懊惱

“咦!”段虎在尸體上摸索了一會兒,在胸口摸到了一塊鐵牌,便取了出來,起身遞給丁喜,道:“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呀?”

    丁喜接過鐵牌,翻看了一下,只見那個鐵牌正面上鑄了一些走獸,而北面則有一個密字。他看後心中一動,猜到此人身份,于是說道:“此人乃是狗幫的密犬,專門負責監視各級官員的。”接著有笑著拱手賀道:“另外丁喜也要恭喜將軍,已經獲得了皇上的賞識。”

    “此話怎講?”段虎不解的看著丁喜,道。

    “狗幫是朝廷設在市井江湖的耳目,而密犬則是狗幫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他們訓練起來很麻煩,而且手續繁瑣,密犬的數量一直都非常少,始終維持在百人左右。”丁喜將鐵牌交還給段虎,繼續道:“所以密犬都是用來監視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和封疆大吏,他們無一不是位高權重,聖眷正濃,由此可見將軍在皇上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視。”

    “這種重視不要也罷!整天讓一個人監視著,想起來就不舒服。”段虎將鐵牌從新放入尸體的衣服內,說道:“等會兒,派人來收拾一下,讓他隨著這些查抄的髒物一起送到京師吧!直接扔到狗幫的門口,告訴他們不要再派人過來了,否則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丁喜擔憂道:“將軍,這樣恐怕不好吧!”

    “丁長史不是說皇上不喜歡看到自己的臣子們相互勾結嗎?”段虎淡淡一笑,眼中精光閃爍,道:“既然已經得罪了一批,那就干脆全部得罪光算了,也讓那個多疑的皇上徹底的放心。”

    說完,大笑著朝前方不遠處的議事廳走邁步過去,丁喜則看了看段虎的背影,搖搖頭,又苦苦一笑,心想這位還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連狗幫也得罪了,看來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議事廳內人頭傳動,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情,見到段虎進來也只是行了個禮,便又埋頭苦干了起來。林重師已經一晚上沒有休息一下,雙眼充血,眼眶烏黑,手指飛快的撥動著算珠,腦袋左右移動,快速的掃過名錄,核對著上面的物品,速度之快讓段虎有了一種他也是武林高手的錯覺。

    “將軍,你……”由于太過于投入,等段虎走到跟前時,林重師才意識到身邊多了個人,一看是段虎,連忙起身准備行禮。

    “不必多禮,坐下吧!”段虎把林重師按回椅子上,從旁邊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在林重師的面前,說道:“林老弟,先休息一下,事情是做不完的。”

    “謝將軍。”林重師接過杯子小酌了一口,便放到旁邊,雙手揉了揉有點困乏的眼睛,強打起精神來。

    丁喜見林重師如此疲憊,擔心他熬不住,于是建議道:“將軍,在查抄的物品里面有一株千年老參,我看不如將它從名錄上剃出來,熬點粥,給林長史補補身子。”

    “不行,那可是要交給朝廷的髒物呀!”林重師聽後連忙反對,道:“若是私自動用,會給將軍帶來麻煩的。”

    “林長史不必在意,難道你不認為本將軍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嗎?”段虎大笑道:“反正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不少,就按照丁長史的意思辦吧!”

    “謝謝,將軍的厚愛,屬下愧受了。”

    慷他人之慨,這個誰不會做,段虎心中想了想,微微一笑,拿起文案上的一本名冊,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問道:“各項物品登記得怎麼樣了?”

    “除了還有很大一部分田產和房契沒有落實登記以外,其他各項物品已經記錄得差不多了。”林重師翻閱了一下名錄,說道:“估計在用三四天時間便都可以全部完成了。”

    “很好,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和丁長史去辦。”段虎俯下身子,湊到林重師耳邊小聲的將剛才和丁喜商量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此事不難,只需動些手腳,做些掩飾,便足以瞞上邊。”林重師並未感到驚訝,在他心中,若是面前放著這麼大一筆錢財,而且伸手可及,若這樣還不想著撈上一把的話,那麼這個人的品格就足以與聖人媲美,顯然段虎是絕對不在這一類當中的。

    “那好,你就和丁長史好好合計一下,”段虎慎重的囑咐道:“千萬要做到看不出半點漏洞。”

    “屬下,明白。”

    這時城守府的管家余伯跑了過來,對段虎行禮說道:“將軍,您早先讓吳管帶派人送回來的那位小姐已經安置好了,就住在後院的小閣樓里。”

    “小姐?什麼小姐?”段虎疑惑的看著管家,他的心思已經被一大堆的繁瑣事情塞滿了,早就忘記了早先的吩咐。

    “不是,您讓吳管帶將一位姓柳的小姐接過來嗎?”余伯也不解的嚷道:“那位小姐還拿著您的印信呀?”

    “哦……是的,有這麼會事兒!”段虎恍然想起了柳含嫣,連忙點頭,並關切的問道:“那位小姐現在怎樣?是否已經安置妥當?還有她是否對那里滿意?如果不滿意的話,立刻換一個……”

    段虎停止說話,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過分的關切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全都驚訝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稀罕物品似的,弄得他臉色紅得像是被燙了一般。

    余伯卻像是老眼昏花似的,回答道:“現在那位小姐已經安置好了,只是身邊只帶了一個小丫鬟,顯然有點伺候不過來,需要買些丫鬟來伺候著,另外還需要買一些首飾衣物……”

    “咳咳!余伯這些你都自己看著辦吧!需要什麼就買什麼,不要怕花錢,一切所需都從丁長史那里拿。”段虎咳嗽了兩聲,既打斷了余伯的羅嗦,又掩飾了自己的尷尬,隨後裝作一臉嚴肅,大堂內的人說道:“各位盡快將這事處理完成,有任何疑問可以問丁長史和林長史,若實在解決不了的,可以到後院問本將軍。”

    說完,便健步如飛,迫不及待的朝後院奔去,身後只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人。

    “丁長史看了將軍有心上人了。”林重師取笑道:“由此看來我們將軍的心已經提早到了春天,全都發芽了。”

    “對!他是動心了。”丁喜卻沒有任何調笑之情,反而眉頭緊鎖,喃喃說道:“也不知道此事是福是禍。”

    不過是幾個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後院小閣樓前的院門外,段虎整理了一些有些凌亂的甲胄,正了正頭盔,看到一身無誤後,便敲打起門,道:“柳小姐,請開門,在下段虎求見。”

    “段將軍,不必多禮!”院子里面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道:“淨月,去將門打開,請段將軍進來。”

    沒一會兒,段虎便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接著門閂被抽出,一個眼睛大大、長相俏麗的小丫鬟伸出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段虎,羞澀澀的問道:“你真的是那個萬人莫敵的段虎段將軍嗎?”

    “是的。”段虎點點頭。

    小丫鬟從身後取出一個小書冊和一碟印油,怯生生的遞到段虎面前,說道:“能夠給我蓋個手印嗎?”

    段虎愣了愣,這個小丫鬟讓他想到了以前世界的追星族,令他倍感親切。于是他很痛快的點了點頭,接過書冊和印油,在上面按上手印。小丫鬟拿著書冊,左看右看,高興得一邊跳著往閣樓跑去,還一邊興奮得叫道:“小姐,小姐!我拿到段將軍的手印了。”

    段虎笑著跨步跟了上去,走進了小閣樓內,隨著小丫鬟進入了一間小房間。房間由于已經荒廢以久,雖然是干燥的秋天,但還是有點發黴的氣味,昨晚房間已經被管家派人收拾乾淨,擺放了一些從別處搬來的家具和瓷器,顯得有些簡陋。柳含嫣靜靜的坐在窗戶旁邊,清晨的陽光從窗口灑進來,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全身像是在發光似的散發著一種神聖的美麗。

    “柳小姐,早。”段虎斯文的說道。

    柳含嫣順著聲音方向,欠身行禮道:“段將軍,您早,請坐。”又轉頭,吩咐道:“淨月,去給將軍泡茶。”

    段虎坐在柳含嫣對面的椅子上,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柳含嫣,雖然已經有所准備,但是看到與妻子如此相似的面容,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楚,癡癡的注視著她,沒有說話,柳含嫣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也同樣沒有說話。就這樣,房間內除了呼吸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將軍?段將軍?”柳含嫣先行清醒過來,仔細的辨認了一下段虎呼吸的位置,喚道。

    “啊!抱歉,段某又想起了……”段虎從回憶中清醒,深吸口氣,平服下心中的郁結,歉意道。

    柳含嫣嘴角微微上翹,臉色卻有點淒涼,苦笑道:“段將軍是否又想起了您的妻子?”

    段虎點點頭道:“是的。”

    “將軍真是個癡心之人,”柳含嫣話語中充滿了對其妻子的羨慕和嫉妒,癡癡的說道:“若是含嫣能夠有你這樣的一個癡心兒郎時刻掛念在心中,此生足矣。”

    “柳小姐過獎了!”段虎難得的謙虛了一聲,又問道:“柳小姐,在這里還住得慣嗎?”

    “含嫣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棲息陋室足矣。”柳含嫣蒼白的臉頰,神色有些淒涼,隨後臉色又變得紅潤起來,問道:“將軍,我和你的妻子長得很象嗎?”

    “是的。”段虎不否認道:“除了氣質不一樣以外,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房間又安靜了下來,沒會兒,柳含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一臉決絕,語氣堅定的說道:“將軍,若是含嫣就此嫁與將軍,將軍是否能夠為含嫣報仇?”

    “啪!”的一聲巨響,將還在屋外燒水泡茶的淨月嚇了一大跳,連忙跑到屋內,查看究竟。只見段虎虎目圓睜,面色惱怒,身形聳立挺拔,整個人就像是從地獄來的魔神似的散發著一種死亡的氣息,在他的身邊一張上好的檀木桌子變成了碎片,散落一地,而她的小姐則面色羞愧的低著頭。

    “柳小姐,你把我段虎當作什麼人呢?”段虎對面這個跟愛妻一模一樣的女人,既不能打,又不想罵,心中驟發的一股怒氣無處宣泄,語氣愈發陰冷道:“我段虎雖然不是一個英雄,但也不是一個乘人之危的小人。不錯,你是長得很像是我的亡妻,我也很想重新讓我的亡妻回到我身邊來,但我絕對沒有想過讓你替代我的亡妻,因為她在我心中是無可替代的。

    你剛才的行為不但侮辱了你自己,更加借著你的外表侮辱了我的亡妻……“

    “對不起,段將軍!”柳含嫣芊芊小手,緊捂著小嘴,豆子大小的淚珠不斷的從無神的眼睛里流出,淒婉可人,聲音哽咽道。

    “小姐,別哭,別哭!再哭的話,眼睛又要疼了。”淨月連忙沖進來,扶著柳含嫣柔弱欲倒的身子,連聲安慰,又轉頭沖著段虎,嚷道:“你這個大壞蛋,弄哭了我家小姐!本還以為你是個英雄,現在知道你連狗熊都不如,只會欺負女人。”

    說著,將懷中的書冊扔到段虎身上,沖著他啐了一口唾沫星子。

    “淨月,不得無禮。”柳含嫣連忙制止淨月的叫罵,輕輕擦拭著眼淚,解釋道:“這是我的錯,不該將段將軍與那些下流之輩等同而視,妄想以自己的容貌要挾將軍,含嫣實在愚蠢至極。”

    “唉!”段虎眉頭微皺,雙目緊閉,深深吸了口氣,長長歎息了一聲,像是將滿腔的怒氣全都噴出來似的,隨後睜開雙眼,惋惜的看著眼前的絕色佳人,語氣平靜的說道:“柳小姐,你報仇一事還需從長計議,急不來的。現在你還是安心在此靜養,等過一段時間,我幫你找一位名醫,將你的眼睛治好,那時你再決定要如何報仇吧!”說著從地上撿起書冊,上前交還到淨月的手中,道:“以後你們有些什麼需要,就直接跟管家說,他會幫你們置備的。”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小閣樓,任柳含嫣在他身後如何呼喚,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3
第四十一章 分配

  段虎從閣樓一路走過來,像是魂不守舍似的不時的撞到了牆上,其實他雖然在那時說得是冠冕堂皇,正氣凜然,但未嘗沒有心動過。在柳含嫣提出要嫁給自己的時候,他感覺到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整個人飄飄然如在九霄云上,然而當後面的話說出來的時候,他便從九霄云上狠狠的摔在十八層地獄的最深處,那種極大的落差令到他有種想要吐血的感覺。

    “將軍,將軍!”

    這時一個聲音將他從恍惚中驚醒,他定眼看了看四周,竟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議事廳內,丁喜和林重師正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旁邊還有韓昭云、陳衍等人。

    丁喜關切的問道:“將軍,您沒事吧?”

    “沒事!只不過是有些事情沒有想通罷了。對不起!二位長史擔心了,”段虎搖搖頭,稍微解釋了一下,而後轉頭向韓昭云,問道:“不知韓小姐今日這麼早過來有何貴干?”

    “將軍,看來真的是貴人事忙。”韓昭云愣了愣,隨即笑道:“這麼快就忘記了昨晚對奴家做出的承諾。”

    “承諾?”段虎想了想,眼睛一亮,明白過來,說道:“莫非是韓小姐希望來城守府協助安置那些流民的事宜,對嗎?”

    韓昭云微笑道:“不錯,看來將軍已經記起來了。”

    “陳老弟呢?”段虎看了看陳衍道。

    陳衍面有難色,歎了口氣,道:“我也很想陪伴昭云左右,可是皇後娘娘的壽誕快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皇上都會派人請小弟去皇宮赴宴,想必今年也不例外,所以小弟有急著趕回去,不能幫上什麼忙,深敢歉意,還望大人可以照顧一下昭云,不要讓她太累了。”

    “他娘的,這小子還真夠臭屁的,時刻都不忘吹噓自己的重要性,感覺好像若是皇宮壽筵沒有你就辦不成似的。”段虎心中連連鄙視,而嘴上卻笑道:“既然如此,陳老弟走的時候,通知本將軍一聲,若是本將軍手邊沒事的話,會去送送你的。”又轉頭向丁喜詢問道:“丁長史,你認為流民安置該如何安排呢?”

    “丁喜並未做過此事,並不清楚該如何進行。”丁喜很有自知之明,搖了搖頭,隨後又說道:“但是屬下知道有一人可以勝任。”

    “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丁喜指著韓昭云說道:“韓小姐曾經在雍州救助和安置過流民,對此應該深有心得,我想她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段虎拍了拍腦門,擊掌稱是,欣喜萬分,說道:“看來這幾天的事情已經把本將軍忙暈頭了,竟然將這茬給忘了。”轉而正色道:“韓小姐可願擔當此重任。”

    “奴家求之不得。”

    段虎點點頭,下令道:“既然如此,本將軍就以代城守的身份,任命韓昭云為流民安置的總調度,武安城一切人等從旁協助,務必令此善舉有個完滿的結果。”

    “我也要去流民營幫忙哩!”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只見林湄娘穿著一身火紅的錦衣,有點微微卷曲的頭發盤在頭上,身上掛著不少的金玉飾物,叮叮當當的跑了進來。

    這些天來,林湄娘像是點卯似的,每天都會定時出現在城守府中,而且每次都會搗亂一翻後,又可憐惜惜的求饒,弄的段虎等人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好讓其放任自由。

    “小妹,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林重師上前訓道:“父親這幾天不是關你禁閉嗎?”

    “我才沒有偷跑出來哩!”林湄娘噘著嘴,反駁道:“是,大姐同意我出來的,還讓我到這里來幫忙,不要總是長不大。”

    “大姐怎麼會這麼糊塗,讓小妹來這里,不是越幫越忙嗎?”林重師皺著眉頭,小聲的嘀咕道。

    林湄娘對林重師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轉身向段虎問道:“怎麼樣?傻大個,安排我做什麼事哩。”

    林重師皺眉斥責道:“小妹,不得無禮,你怎可稱呼將軍為……”

    “沒關系的,令妹天真可愛,本將軍和你小妹之間不需要有太多拘束。”段虎打斷了林重師的話,不知為什麼只要見到這個小丫頭,自己的心情無論如何的槽糕,都會爽朗起來,于是開心的笑道:“小丫頭片子,你想要到流民營去幫忙,先告訴我你會什麼?”

    “我會……”林湄娘微微鎖眉,小手點著下巴,仔細的在腦海里想著自己能夠做什麼事情。

    丁喜也忍不住上前調笑道:“你有力氣能夠搬重物嗎?”

    林湄娘搖搖頭。

    丁喜繼續問道:“那麼會統計人口嗎?”

    林湄娘又搖搖頭,小嘴已經噘起來了。

    “那你會規劃地域嗎?”

    林湄娘猛力的搖頭,小嘴噘得老高,臉色也變得沮喪起來。

    “分配過冬的糧食和來年耕種的種子,這你總該會了吧?”

    “不會,不會,這些我都不會!”林湄娘終于忍不住沖著丁喜,大聲嚷道:“你這個兩眼賊賊的臭壞蛋只會問些人家不會的,難道不會問些人家會的哩!”

    一下子就擁有了外號的丁喜毫不在意,摸了摸胡須,笑道:“那麼林大小姐,你能告訴我你會什麼嗎?”

    “我不知道哩。”林湄娘又沮喪了下來,小聲的嘟囔道。

    段虎強忍住笑意,上前解圍道:“你會寫字嗎?”

    “你這傻大個,好沒道理,在這里還有人不會寫字嗎?”林湄娘好像很不領情,從小養在深閨中的她並不知道人間疾苦,若不是知道白馬嶺外有流民的存在,她可能還認為這個世上人人都有衣服穿,人人都有東西吃,人人都會認字寫字。

    “本將軍就不會寫字。”段虎看著林湄娘的驚訝表情,微微一笑,說道:“本將軍現在身邊缺少一個能書會寫的書僮,為我處理一些公文,而且你又老是喜歡男扮女裝,不如給本將軍做個書僮得了!”

    段虎的提議讓眾人一驚,人家雖然不過是庶出,身份可能低了點,但畢竟還是林家三小姐、當朝太子妃的妹妹,現在你竟然讓她來給你當書僮,這無異于狠狠的給了林家一個大耳光。于是眾人皆出言反對,丁喜了解段虎肯定不知道其中奧妙,勸解道:“將軍請三思,林小姐的身份去當您的書僮,不但與禮不合,還會讓人覺得您是故意在羞辱林家,會引起林家各族的不滿。”

    “不滿?就讓他們不滿吧!”段虎毫不在意,對于他來說,這些人不過都是些跳梁小丑,而且他也挺喜歡林湄娘這個活潑的姑娘,不是男女的喜歡,而是一種近乎父女的溺愛,所以才會不顧眾人反對,又向她問一次道:“小丫頭片子,願意當我的書僮嗎?”

    “嗯!”林湄娘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在她看來,只要有事給她做就可以了,也不管是什麼事情,于是用力的點了點頭,道:“願意哩!”

    “將軍……”林重師還想規勸。

    “不要說了,”段虎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解釋道:“你們現在一個個都是大忙人,就本將軍一個人還算輕松,與其讓這個丫頭片子在這里煩你們,倒不如待在我身邊,給我抄抄公文,來得實際一些。”林湄娘沒想到段虎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讓她當貼身侍女,臉色一沉,剛剛想要反駁,便被段虎看見,打斷道:“小丫頭片子,你最好不要說話,否則我連書僮也不讓你做。”

    “好嘛!不說就是哩!”林湄娘被段虎克得死死的,絲毫不敢反抗,只等段虎轉過身去時,對著他的後背聳了聳鼻子,小聲嘟囔道。

    說完,段虎就讓他們全都回去,等准備好後,便搬來城守府暫時居住,這樣可以更好的協調事物,也讓這個偌大的城守府顯得不那麼冷清,另外派人去通知雷滿一聲,說明一下情況,免得被誤會徒弟跑去挖師父的牆角。

    “各位現在城內的秩序已經進入了正軌,不過還有一些逆臣賊子逍遙法外,所以還是不能放松,最好每天都輪流安排四隊人馬在城內巡邏,協助各個衙門的人維系城中治安。”等一些閑雜人全都走後,段虎坐在大堂正位之上,閉目沉思了一柱香的時間,將城內的煩雜事物和各方的勢力全部在腦子里過了一邊,隨後吩咐道:“另外城守府再加派一隊人馬來駐守,因為這里的庫房里存放的財物實在太重要了,不能有任何閃失,最好是派所有的捍死軍士過來,還有就是……”

    丁喜看著段虎細心的將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卻沒有安排任何事情,實在很奇怪,心思一動,于是問道:“將軍把事情安排得事無巨細,是否想要出遠門?”

    “不錯,”段虎沒有否認,點點頭,解釋道:“我在武安城已經算是穩定了,但我在江夏的白安郡還有幾個結拜兄妹,他們現在恐怕都還在山里吃苦受罪,我想要去把他們接過來,照顧他們。”

    “將軍,請三思。”丁喜勸解道:“我們雖然利用同時覆滅三十幾個豪族門閥所產生的威懾,令城內的豪族門閥感到震驚恐慌,不敢再有異心,但是還是有許多外間勢力會借此發難,對將軍進行百般刁難。此時將軍如果未經朝廷許可,擅離職守,若是被有心人向朝廷參上一本的話,恐怕到時候會對將軍極為不利。”

    “屬下也不贊同將軍此時離開,”林重師也搖頭反對,正色道:“將軍一夜之間,便把三十幾個豪族門閥從武安城抹去,雖然使得將軍的反對聲從此消失于武安城,但是這幾十個豪族門閥的消失對武安城的傷害卻更大。有五十多個在這些豪族門閥控制之下的行當現在全都空缺了下來,不少內外勢力對其虎視耽耽,只要稍微有點火花,便會引起各方勢力的生死爭斗,若是這里沒有將軍坐鎮的話,恐怕到時武安稱內……”

    林重師的話並沒有引起段虎多大的反應,他依然是一副大勢在握的樣子。

    “等等,林長史先別說了,讓我想想。”丁喜看著段虎笑眯眯的樣子和自信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制止林重師繼續勸解段虎,思考了片刻,立刻兩眼放光,充滿欽佩的對段虎行禮道:“屬下佩服將軍的權謀之術!就算將來在那混水一般的朝堂之上,將軍也會游走自如。”

    林重師莫名奇妙的看著二人,問道:“丁長史,這是怎麼回事呀?”

    “此事還是讓將軍為林長史解釋一下吧!”丁喜微笑著謙讓道。

    “雖然武安城已經空去了很大一部分勢力,但是……”段虎知道丁喜已經體察他他的心意,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站了起來,走到林重師跟前,反問道:“林長史,你難道不覺得現在武安城內還是很擁擠嗎?”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4
第四十二章 江船


  林重師非但不是那愚蠢之人,反而是個滿腹才華的絕頂人才,又怎麼會聽不出段虎話中有話呢?他又回想了一下剛才幾人的對話,立刻茅塞頓開,面露驚訝之情,說道:“將軍想要暫時離開,讓他們覺得已經安全,並且失去管束,為了那些地盤和利益,相互大打出手,爭斗蠶食,最後我們再出來收拾殘局,借此將武安城的勢力徹底的情理一遍。”

    段虎點點頭,哈哈一笑,欣然道:“現在你們明白本將軍為什麼在這個緊要關頭離開的本意了吧!”

    “將軍謀略過人,屬下佩服!”丁林二人心甘情願的下跪行禮道。

    “二位,不必多禮!”段虎連忙將兩人扶起來,說道:“二位都是絕頂聰明的人,只需稍微點撥,便可想通個中關節,以後還需二位從旁協助才是。”

    “屬下定不負將軍所托,竭力輔佐,為將軍成就不世霸業。”二人再次慎重效忠道。

    段虎的計謀雖然可以在獲得最大利益的同時,可令自己的勢力傷亡減小到最低,但是其中還是有不少風險,稍不留神,便會殃及池魚,令到武安城的利益受損,這樣就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反而得不償失。于是段虎等三人又聚在一起,將過後幾日的事物再細細謀劃了一下,務求做到萬無一失。

    在兩大智囊的全力輔佐下,段虎又一個猶如草稿一般的簡單謀略逐漸成形,並加以完善。跟前一次一樣,段虎只是指出大概的方向,其他的小細節都是由丁林二人完成,三人配合的天衣無縫,這也令段虎不得不歎息,自己恐怕是再也離不開二人了。

    林重師收拾了一下興奮的心情,不知道是不是本性,還是跟段虎和丁喜相處太久了,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干這種在背地里算計別人的事情了。若是在以前,他肯定會對此不屑一顧,認為這只不過是小人之道,左右不了世局。可是這些在城守府任職的日子中,他的觀念逐漸的轉變過來,特別是看到段虎只不過憑借一個小小的機會,便獲得如此大的利益,更加讓他懂得王道還需詭道輔的道理。

    “將軍,您走之前,還需要處理一事。”林重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提醒道:“昨晚將軍曾經授意我和林長史答應林家和四寶樓船,將武安城空出的這一塊地盤和勢力平分他們,現在您卻不作任何答複,扔下所有事物一走了之,理由不過是想去白安郡接您的結拜兄弟。但這個理由實在太過牽強,會讓兩家認為將軍想要過河拆橋,從而暗中作梗,阻撓我們的計劃。”

    段虎一直都誤會了林重師,認為他是林家派來的探子,直到昨晚才知道事實恰恰相反。

    林重師不但不是林家的探子,反而為了在自己麾下任職,與家族鬧翻了,差點被逐家門,此事讓段虎深受感動,從而對他也信任有加,這同樣也令林重師信心倍增,常常直言不諱,毫不偏私。

    “四寶樓船是由我師父雷滿全權掌握,有他老人家在,我只需通知一聲,便可不必在意。”段虎眉頭緊鎖,來回走動著,思考對策,口中喃喃分析道:“但是林家卻不同了,林家上至家主長老,下至家丁護院,除了少數幾人以外,其他都對我沒有任何好感,若我不作任何解釋,的確會引起他們的反感,這樣反而對我等計劃不利。可是作解釋的話,又該如何解釋我的突然離開呢?總不會要本將軍把計劃全盤托出吧!”

    “屬下,想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將軍。”丁喜心思甚密,很快想出了對策。

    “是誰?”段虎急忙問道。

    丁喜撫摸著長須,答道:“太子妃殿下。”

    “什麼?大姐!”林重師驚訝的看著丁喜,疑惑他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個名字。

    段虎也極為不解的問道:“為什麼是她?照道理來說,她這次來武安的目的就是為了想要拉攏武安城的各方豪族門閥,她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將各個豪族門閥給一一抹掉呢?”

    “正因為如此,她肯定會答應的。”丁喜極為自信的說道:“將軍、林長史,你們認為是一群關系普通且貌和心不和的門閥勢力可靠呢?還是一群由自己親手培養,對自己像狗一樣忠誠的地方豪強來得可靠呢?”

    “原來如此,”林重師恍然大悟,道:“原來丁兄是想要答應家姐,同意讓太子的勢力進入武安城,以換取林家的袖手旁觀。”

    “不錯。”丁喜轉頭又向段虎問道:“將軍認為可否答應太子妃此事呢?”

    “答應就是,此事全權又你們二人處理。反正本將軍的目標並非一小小的武安城,武安城對于本將軍來說,不過是一個跳板罷了。”段虎走到門口看了看已經有點刺眼的太陽,閉上眼睛,感受著射在身上的溫暖陽光,又突然睜開眼睛,注視著丁林二人,吩咐道:“這個權力的游戲我們既然已經開始玩了,那就玩大點。丁喜,林重師,聽令!”

    丁林二人神色一愣,隨後下跪道:“屬下,在。”

    “本將軍命你二人將與那些叛逆的豪族門閥有關系的勢力和官員全部揪出來,搜集他們所有與謀逆有關的證據,即便沒有也要捏造一個,連同髒物一起送到京師去。”段虎眼中爆發出極度瘋狂的眼神,說道:“我要讓整個大秦的朝野為之血流成河,要讓全天下所有的人聽到我段虎的名字,都要為之膽顫。”

    “屬下,遵命。”或許是受到了段虎的影響,丁林二人起身對視時,從對方的眼中只看到了興奮的神色,于是同時會心一笑。

    在天江之上,擺渡人劉三今天接替他生病的父親,在巴陵渡和龍泊灣之間的水域擺渡,接送過往的行商和旅人。兩天前,由于太子妃鸞駕需要走巴陵渡道龍泊灣之間的航線,所以這段水域的所有渡船和漁船全都禁止出航。對于這些靠水吃飯的人來說,封江無異于斷了他們的生計,還好只是兩天,不過這短短的兩天時間在一些人眼里也是決定他們生死的兩天,劉三便是其中之一。

    劉三他們家的船一直都是向當地的船行租用的,每三天付一次租金,以前都是按時付清。不過這次竟然封了一天半的江,使得劉三一家入不敷出,若是今天再沒有弄到錢的話,船行便會收回他們的船。此事令到劉三的父親焦慮萬分,心病成疾,很快便病倒了,臥床不起,劉三只好赤膊上陣,第一次獨自駕船擺渡。

    那些行商和旅人為了安全,不願相信新手的擺渡技術,都是看老船家才願意坐船,所以劉三一個上午沒有接到一個客人。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時候,有兩個衣著華貴的客人點名坐了他的船,而且出手闊綽,隨手給的酬金就是一錠七兩重的銀子,要知道這錠銀子足夠他們家買下這條船,還綽綽有余,所以劉三對這兩人是感激不禁,心中連連向河神祈求,讓這兩人長命百歲。

    說來也奇怪,在他們的航線上,原本幾處湍急的險灘變得緩和了起來,就連劉三這樣的新手也可以輕易的駛過,這也令他有時間可以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這兩位客人。說真的,那個看起來像是書童的小哥長得真的俊俏,恐怕那天上的仙童也沒有這麼俊俏的,只不過動作有點扭扭捏捏,就像是個女孩子似的,而另一位則長得高大健壯,相貌威嚴,身子跟個鐵塔似的,比村里最高的二牛都要高出一個頭,臉頰上也文了一只黑虎。

    若是在一個月前,劉三看到這個文身肯定會覺得很稀奇,不過現在卻沒什麼感覺了。在這條水域的人家,有誰不知道武安城里那位萬人莫敵的大英雄,有誰沒聽說過虎煞段虎這個名字,又有誰不知道段虎這臉頰上有一個黑虎的文身。自從段虎之名流傳開來之後,來往與南北兩岸的旅人稍微有些武藝的都在自已的臉頰上文上一只猛虎,好像覺得這樣就能借到那位大英雄的神威似的,殊不知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好笑。雖然如此,但劉三還是覺得那位客人臉上的黑虎文身,比他以前見到過的文身都要好,感覺活了似的,若是看久了,就會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其實在船上的這兩人就是段虎和林湄娘,他們並沒有大張旗鼓的離開武安城,也沒有坐那種可以搭載很多人的大船,反而選擇這艘小船,為的就是避開人們的視線,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段虎站在船頭,負手而立,看著趟趟流過的江水,不禁想起過去曾經聽到過的一首電視劇的主題曲,忍不住唱了出來。雖然他的聲音並不好聽,而且還有點走調,但勝在洪亮,整個江面上都聽得到這首歌,特別是唱到最後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諸笑談”時,其中的超然灑脫更是發揮到了極至,令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傻大個,這是你作的歌嗎?”林湄娘癡癡的看著段虎,一臉崇拜的樣子,說道:“這歌真是好聽哩!教我唱好嗎?”

    段虎觸景生情,想起了家鄉的江水,想起了家鄉的人,心情立刻變得陰沉下來,生硬的拒絕道:“不好!沒那閑功夫。”

    “哼!小氣鬼。”林湄娘橫了段虎一樣,鼓著嘴巴,走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聽客官的歌聲也是個豪氣干云的人物,”劉三搖著船槳,回味著段虎的歌聲,道:“為什麼客官要去學那段將軍,在臉上文一只黑虎呢?”

    “學段將軍?”段虎現在是哭笑不得,沒想到出來一趟,竟然會被人認為是在假裝自己,看到一旁笑得彎著腰合不攏嘴的林湄娘,忍不住想要殺人瀉憤,冷然問道:“你為何認為我是在學那段將軍,而不是真正的段虎呢?”。

    “現在人家段將軍正在武安城里忙著了,又怎麼會像客官這樣空閑跑出來游玩呢?”劉三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閻羅王的跟前了,還在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想要去文一只黑虎文身,在這片水域誰不知道虎煞段虎呀!這位段將軍可是上天送給我大秦的戰神,你想想看是個世上又有誰能夠以一敵萬,還周身無損,沒有受任何傷呀?沒見過吧!可這位段將軍就可以做到,而且他還不畏強權,愛民如子,聽說前兩天晚上,這位段將軍就因為白馬嶺外流民的安置問題跟那些豪族門閥起了沖突,一連查抄幾十個家,抓了上萬人……”

    段虎看著這個極度崇拜自己的擺渡人在那里手舞足蹈,說得是興奮異常,心中不禁有了一絲得意,淡淡一笑,站到另一邊不再言語,林湄娘則恰恰相反,非常感興趣的跑過去,蹲在地上,仔細的聽著,當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便像個學生似的連連提問。

    這時,一艘不久前與他們這艘小舢板擦肩而過的大船在一處相對寬廣的水面,調轉船頭,趕了上來,沒過多久便與小舢板並駕齊驅。

    “剛才不知是哪位朋友在此高歌的?”這是從船甲板上伸出一個腦袋張望了一下,便大聲詢問,這人正式之前車行李老漢拉的那位常客。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5
第四十三章 心腹

“是我,”段虎抬頭向上張望了一下,高聲嚷道:“閣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覺得兄台的歌聲蒼涼渾圓,詞牌寓意深厚,道盡了世局滄桑,人世變化,”那人興奮的大聲說道:“我當時還以為是一位曆經人世的老人所唱,沒想到竟然是一位健壯的青年兒郎,實在讓人很意外。”

    段虎淡然說道:“不過是首戲耍之作,閣下不必在意。”

    “這樣說話,我二人實在太累。”那人建言道:“不如兄台上船一敘,我已經准備好了水酒,就等兄台進來,與兄台暢談一番。”

    “不必了!”對于這種自來熟的人,段虎向來是敬謝不敏,冷淡的拒絕,隨後又站到船頭,不再說話。

    就在段虎轉身的瞬間,那人看到了段虎臉頰上的黑虎,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段,臉色立刻變了變,隨後立刻恢複正常,若是丁喜在這里的話,肯定可以看出這人的異樣,可惜在這里的只不過是個黃毛小丫頭,而且她還纏著劉三說段虎的事跡,那會有心思抬頭看上面。

    “兄台,此次准備上哪里去呢?”那人問道。

    “白安郡。”段虎現在不想多說,語氣有點冷淡。

    “正好,我原先也准備去白石郡。”聽到段虎提起白安郡,那人臉色有變化了一下,便不由分說,從大船的甲板上取來一件繩鎖放下,並沿著繩索向下攀爬,最後站定在小舢板的甲板上。

    那人走到段虎跟前,抱拳拱手道:“在下張融張子清。”

    “段虎段懷遠。”段虎絲毫沒有掩飾,直言道。

    此人姓張名融,字子峻,乃是京城人士,現任工部侍郎,乃是這次之所以來這里,主要是因為段虎的封賞問題。

    現在在朝中對于段虎的封賞意見不一,文官建言讓段虎這人膽大妄為,功績雖可獲得高位,但不能給實權,否則會有變故。然而武官則說讓段虎獲得實權,最好讓他統領南衙禁軍,這樣京師的整體實力就不止增加一倍了,剩下的則像是牆頭草,左搖右擺,模糊不定。

    數日之前,久安帝也為了如何封賞段虎而感到頭痛不已,他將段虎的功績簿放在手中,交于反覆的看了十幾遍。對于這樣一個人物,他實在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以一抵萬,該說他勇猛呢?還是該說他瘋狂?

    久安帝現在還無法判斷,段虎是否忠心大秦,是否忠心自己,這人的行為舉止實在太出人意料了,每每眾人認為他已經正常的時候,他總會做些讓人看不懂的舉動。比如聚集那些豪族門閥的家丁和護院與薛玄對抗,當時他已經控制了白馬嶺,難道他就沒想過撤出武安城,轉而駐守白馬嶺嗎?由此看來這人肯定屬于那種攻擊為上、撞破南牆不回頭的勇猛之人。

    但是當他成為代城守時,並未如眾人所想的那樣,對那些可以抵制他的豪族門閥大大出手,反而拜了四寶樓船的二掌櫃為師,每天不務正業,進入四寶樓船就沒有出來過,手上的政務全都扔給了手下人去做,這哪里像個城守的樣子啊?

    對于武安城內的豪族門閥,久安帝早就已經想要將其鏟除,但是這些勢力與朝中各個大小官員盤根錯節、藕斷絲連。若自己貿然打擊的話,肯定會使得朝中人心不穩,認為是在對付他們,因此引起的朝局動蕩將會波及整個大秦。久安帝心中所想最好是由其他人出手鏟除,等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再出面調解,做到既不傷國之根本,又可以收回對武安城的控制,當時會讓毫無從政經驗且莽撞蠻橫的段虎當這個代城守也就是這個意思。

    “焦渡,這個四寶樓船的二掌櫃是誰呀?”久安帝將段虎的功績簿放到一邊,瞟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心腹,淡淡的問道。

    現在回春殿中站立的數人全都是久安帝的心腹班底,也是久安帝可以絕對信任的人,通常他們的一句話可以決定朝中大小官員的生死。

    傅風、六扇門大總管,專門負責為捕殺那些與國不利的人,殺人從不手軟,冷酷無情,但卻極為公正公道,十數年如一日,最終博了個活閻羅的惡名。

    蒙武,輔國大將軍,三朝老臣,若非此人當年拼盡身家性命,久安帝也作不成皇帝,對此久安帝也是感激萬分,最為難得的是他從來都不居功自傲,懂得上下謙恭,尊卑有別。這次雖然他因為南征失利,受過撤職,但久安帝對他的信任絲毫未減,每每有大事未定,都會向他咨詢。對于那些想要對蒙武落井下石的朝中官員是嚴懲不待,殺了一批,發了一批,還有一些人被降職查看,借此公告天下,他蒙武依然是久安帝最信任的寵臣。

    焦渡,狗幫幫主,號稱對久安帝最忠心的人,為久安帝收集各方情報,曾經十幾次他所收集的情報挽救了大秦的國運,對久安帝來說,這人就像是自己的眼耳一般,絕對不可缺少,但對于他那多疑的性格和總是陰沉的臉卻一點都不喜歡,所以未有事的時候,絕對不會召他進宮。

    張融,久安帝剛剛登基之時,親點的第一個狀元郎,當年才只有十七歲的張融成為大秦開國以來最年青的狀元,令很多人認為久安帝肯定是發瘋了。可之後,張融的政績卻令所有嘲弄他的人閉上了嘴,開挖河道修繕水利,令貫穿大秦地域的秦河從此水患絕跡,改造山田,令大秦不花一分一毫,平空得了數百萬畝良田,解決了困擾大秦以久的糧食問題。可惜這樣一個本可以擔當丞相的絕世人才,卻因為自己放浪不羈的行為和欺軟怕硬的個性,始終不能登上高位,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吏部侍郎。不過久安帝對他的信任從來就沒有減弱,每每朝中有事發生便會第一時間召他進宮,詢問對策,張融也沒有讓久安帝失望過,始終能夠妙策連出,為久安帝分憂解難。

    “這人非常神秘,奴才探聽不到此人任何的消息。”焦渡一張苦瓜臉像是所有人都虧欠他似的,渾身散發著一種陰霾的氣息,語氣不帶任何感情,道:“武安城的人都稱那人為雷爺。”

    “雷爺?”蒙武愣了一愣,鎖眉深思,口中喃喃道。

    久安帝見到蒙武的異常舉動,疑道:“蒙愛卿,你知道這人?”

    “四寶樓船有一寶是前朝無敵大將軍的烈焰破天戟,而……”蒙武停頓了一下,隨後又繼續說道:“而且前鎮邊大將軍雷滿就是烈焰破天戟的唯一傳人。”

    “什麼?是他!”久安帝非常驚訝,隨後又滿臉惱怒,憤而拍案,吼道:“豈有此理,他拒絕朕請他回來重做鎮邊大將軍,卻跑到那勾欄里做什麼二掌櫃,分明是在羞辱朕。”

    “皇上,息怒。”眾人見久安帝動了真火,連忙下跪勸慰。

    蒙武也不想自己昔日的好友,因為自己的多言而受難,連忙解釋道:“啟稟皇上,其實雷滿並非可以拒絕皇上的招安,只因他曾經答應過一個人,給那人為奴二十年,微臣想可能就是這個承諾才使得雷大將軍到四寶樓船里做個二掌櫃。”

    “你是說有人要挾他?”久安帝怒火緩和下來,問道。

    “具微臣所知,他是……”蒙武面有難色,欲言又止,道:“皇上,可否在微臣說了以後不怪罪雷滿?”

    “說吧!朕不怪罪就是。”

    “他是因為喝酒輸給了那人才會許下這等諾言。”

    “什麼?……”久安帝面色驚怒,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駭人,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臉色又立刻轉變過來,恢複常色,怒氣也消失得一干二淨,哈哈大小不止,道:“輸得好!輸得好呀!”

    眾人皆以為久安帝怒極而笑,紛紛勸慰道:“請皇上,保重龍體。”

    “諸位愛卿多慮了,朕沒有生氣。”久安帝搖搖手,大笑道:“反而朕現在很開心,雷滿那老家伙為了一個賭約,便拒絕朕的招安,而他的弟子卻自願在朕麾下當一名小小的校尉,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焦渡揣測道:“那麼皇上的意思是要讓那段虎一輩子都當個振威校尉嗎?”

    “若朕讓段虎當一輩子振威校尉,眾卿家認為如何?”久安帝故意發出詢問,視線則暗中盯著眾人的臉,不放過他們一絲一毫的反應。

    “皇上,三思。”蒙武毫不掩飾心中焦急,躬身出列,正色直言道:“依臣的觀察那段虎只需稍加琢磨,便又是我大秦的一員絕世猛將,開疆闊土,無往不利,讓他當一名小小的振威校尉太過屈才了,而且段虎在與南齊的大戰中立下汗馬功勞,若不封賞的話,恐怕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聽說段虎的字便是由將軍給起的,”焦渡不冷不熱的看著蒙武,語氣顯得特別陰沉,道:“若吾皇不封賞段虎,恐怕是寒了大將軍的心吧!因為大將軍失去了一個在朝中發展助力的機會。我說得是嗎?蒙大將軍!。”

    “哼!”蒙武冷哼一聲,雙拳緊握,眼中的視線像是一把把的利刃要將眼前這人撕開,厲聲嚷道:“老夫一生為公,從未有過半點私心,蒼天可見,若老夫舉薦段虎藏有半點私心的話,願受九刀刺身之苦,永入地獄,不得超生。”

    “蒙愛卿何必如此動怒!”久安帝連忙解圍,狠狠的瞪了焦渡一眼,隨後安撫蒙武道:“想來焦渡也是一片好心,生怕有人會結黨營私,而朕深知蒙愛卿一生光明磊落,行得正,站得直,自然無懼任何人的質問。愛卿不必為此事介懷,同殿為臣,以和為貴。”

    “臣尊旨。”蒙武躬身行禮,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子峻,你從進來便沒有說過話。”久安帝看向張融,淡然問道:“你向來老成穩重,想得周全,朕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張融打了個酒嗝,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大著舌頭說道:“皇上,心中早有定計,又何必問微臣呢?”

    “朕就是想要讓你說!”

    久安帝臉色陰沉了下來,眉頭緊鎖,極為不悅。在他心中,張融什麼都好,就是一個缺點喜歡流連花街柳巷之間,每天不喝醉,他是不會回來的。這麼多年來,早朝就沒見他清醒過幾次,對此打也打過他,罵也罵過他,甚至有一次都把他關進天牢里面,准備秋後問斬了,最後還是眾臣求情才將他放出來,可惜他出來以後一切照舊。從此久安帝也就只好讓他放任自由,只要不影響政務,便不再管他了。

    “既然皇上讓微臣說,微臣就斗膽說了。”張融踉蹌的走出來,說道:“皇上其實心中早已准備重用段虎,只不過還在想給他一個什麼職位才好。太高了,怕朝中重臣不滿,太低了,卻又顯示不出皇上的恩德。所以這個職位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既要掌握實權,卻又要受人限制,由此看來,整個京師只有一個位置適合他。”

    “什麼位置?”蒙武關心道。

    張融淡淡笑道:“南衙禁軍大統領!”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6
第四十五章 露餡

張融現在真的感覺到了什麼是生死邊緣,即便當初在天牢之時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渾身冒出的冷汗很快就浸濕了身上的衣服,在加上江風一吹,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之前的酒意也立刻醒來。他剛想要出言答應,又立刻想起了段虎所說從現在開始的這句話,他從卷宗中看出段虎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若是自己再多說一句話,真的就會被扔下船去,于是急忙咽下湧到了喉嚨的話語,朝段虎連連點頭,表示答應。

    這樣一來,船上又變得寂靜起來,只聽到船夫悠悠低吟的船歌和江水拍打船身的聲音。

    段虎需要的就是這種甯靜悠然的氛圍,這使他頭腦更加清晰,可以讓他更好的思索自己將來所要走的方向。

    其實到現在為止段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當初之所以離開白安,去找陳俊投軍,主要就是為了能夠升官發財,讓張超兄妹三人可以過上點好日子,以報張超對自己的救命之恩。可是到了捍死營後,事情的發展卻脫離了原來的軌道,來自各方的敵人和勢力將他一步一步的逼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攻破武安、對峙薛玄和殺滅豪族等等一切已經將他推到了一座快要倒塌的獨木橋上,他只能快速的往前奔跑,只要他有一絲回頭的念頭,橋就會立刻倒塌,橋下的黑暗也將會瞬間吞沒他和他的家人。

    蒙武、陳俊、薛玄、孫相、林家、豪族、各級官吏和久安帝等等勢力都在段虎的腦子里過了一遍,試圖在他們中間找到一絲連接點,這樣就能把握先機,在這如同混水一般的朝廷之中立于不敗之地。可惜他並沒有像丁喜和林重師那樣熟悉政務的腦袋,若是讓他沖鋒殺敵,對他而言易如反掌,可讓他權衡局勢、分析敵我,那是有些自討苦吃了,所以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自己以後該從何著手,最後干脆來個烏龜戰術,等敵人先出手,然後自己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傻大個,你沒事吧?”林湄娘見段虎雙眉緊鎖,臉色難看,關心道。

    段虎只要一見到林湄娘心情便會放松下來,他搖搖頭將腦子里那些混亂的思緒全都清除乾淨,笑著反問道:“怎麼?我像是有事嗎?”

    “很像!”林湄娘重重的點點頭,說道:“是不是有什麼煩人事?說來聽聽哩!”

    段虎轉頭,朝林湄娘淡然一笑,道:“我現在事事順利,又怎麼會有煩心事呢?別瞎猜!”

    “哈!”林湄娘裝作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昂著她那小腦袋,說道:“不說就不說,本小姐不希罕哩!”

    “客官,到了!巴陵渡到了!”

    這時劉三突然指著前面大聲的叫嚷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段虎二人眺首向前張望過去,見到了那個才經曆過戰火沒多久的渡頭。

    巴陵渡原本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渡頭,而在秦齊之戰時,這里卻成了兩軍交鋒的生死之地。雖然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渡頭也恢複了往日的熙攘,但是這里還是可以隨處見到箭刺刀劈的痕跡,也可以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一些干涸的血跡,可想當時戰斗是如何的慘烈。

    段虎走下船來,向四周看了看,這里極其簡陋,渡頭用一些木板和木樁釘在一起湊成的,人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顯得很不牢靠,四周的房屋經年受到潮濕的江風吹襲,散發著一股黴臭氣味,感覺像是隨時要倒塌似的。

    渡頭上,來往卸貨力夫和等著上船的行商旅人將整個渡頭堵得水泄不通,人和人之間根本毫無縫隙可言,只能緊挨在一起向前慢慢的挪動,半刻鍾都很難移動一丈。林湄娘在段虎的身後,皺著眉頭,一只小手緊捏著鼻子,不讓自己聞到四周讓人窒息的汗臭味,另一只小手則用力的推開四周向她靠過來的人群。

    段虎的身形穩如泰山,周圍的人絲毫不能給他任何阻力,當他轉頭見到林湄娘狼狽不堪的樣子時,笑著問道:“丫頭,想要輕松點嗎?”

    “這還用問嗎?”林湄娘用力推開一個擠壓過來的胖子,懊惱的說道:“當然想哩!”

    “那好!”段虎身軀運勁一震,將四周的人全數震開,隨後彎腰,抱住林湄娘的下半身,笑道:“丫頭,這可是你自願的,可別說我輕薄你呀!”

    說著,還沒等林湄娘明白過來,便將她高高舉起,穩穩當當的放在自己的肩膀山,一手托著她的翹臀,邁開大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會兒,段虎覺得奇怪,上面竟然沒有他想象的尖叫聲,抬頭向上看去,只見林湄娘低著腦袋,眼神羞澀,臉頰紅的快要滴血了,小手扶著他的脖子,整個身子慵懶得像是要軟在他的身上似的。

    “丫頭,你沒事吧!”林湄娘的神色太過反常,段虎擔心的問道。

    “沒……沒什麼!”林湄娘現在感覺到從臀部上的大手穿過來一股子熱氣,烘得她全身酥軟,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湧出來,意識也有點模糊起來,對段虎的回答也心不在焉。

    “沒事就好!”

    段虎是個粗線條,一直都將林湄娘當成妹妹一樣看待,就像是張詡張蘭兩兄妹一樣,絲毫沒有在意男女之別,認為著只不過是女兒家的害羞,並沒有放在心上,邁步繼續前行。他原本就是個高大健碩的人,比常人要高出一頭來,現在肩膀上再坐著一個人,更加顯得引人矚目了,而且他行進的速度也令人驚訝,四周的人牆就像是一張薄紙似的輕易的便被他撕開兩半,紛紛在一股無可阻擋的巨力推搡下,退讓兩旁,其他被擠壓的人群忍不住發出了咒罵的聲音,渡頭立刻變得更加吵雜起來。

    過了渡頭那一段後,人逐漸稀少了起來,在一處沒什麼人的小巷子里,段虎將林湄娘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你現在可以自己走了。”又向四周看了看,“我們等會兒找一輛馬車,乘馬車去白安郡。”

    “好的,這種事情還是你做主吧!”林湄娘現在像個小媳婦似的低著頭,玩弄著衣角,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若不是段虎的五感超常,可能都聽不出她在說些什麼。

    “段兄,好神力。”這時張融也跟在他們身後,走出了人群,上前拱手道:“不知段兄想要去哪里,可否讓兄弟同行呢?”

    當時在船上,段虎便對張融的身份有所懷疑,但是由于林湄娘不太熟悉水性,為了林湄娘的安全,他沒有動手逼問。不過心中打算若是他下船之後,便不再糾纏,就當此事不過是個旅途的插曲,無需介懷,可惜張融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又不知死活的跟了上來。不過這回可沒有那麼好運了,林湄娘正沉浸在剛才令她全身酥軟的感覺之中,對外界事物毫無反應。

    “你到底是誰,為何要跟著我們?”段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提起來,扯到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則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冷到極點,說道:“若你不從實招來的話,老子現在就擰下你的頭,讓你到閻羅殿去纏那些孤魂野鬼去。”

    “等等……等等!”張融感覺到脖子上的手指剛勁有力,隨時都可以令他身首異處,連忙大聲叫道:“段將軍,請住手,我不是你的敵人。”

    “段將軍?”段虎愣了一愣,神色更加陰森,手掌也更加緊扣,道:“你從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如此可以接近我,到底是何目的?”

    段虎現在可不比以前,現在他的仇敵可是布滿天下,南北淮幫、南齊楊家、與武安豪族有關的各個勢力,他們無一不是厲害角色,想要他命的人多如牛毛。原本若是他一個人也就不會在意了,畢竟他的實力是明擺在那里的,想要從他身上討便宜,那無疑是癡人說夢,可現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林湄娘,而且白安還有張超三兄妹,若把他們都卷進來,那時就不好應付了,所以他才會如此緊張。

    “段……段將……軍!”由于被掐住了脖子上的大動脈,張融感覺到呼吸困難,身子也使不上力來,他現在非常後悔為什麼不早點表明身份,早知道這是個一言不和便取人性命的主兒,自己又何必自找麻煩呢?宣讀完聖旨,隨便封賞一番了事得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臨近死亡邊緣了。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6
第四十六章 封賞


“啊~!”林湄娘這時才從清醒過來,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見到張融被段虎掐住脖子提起來,已經出氣多于進氣了,臉色驚駭非常,急忙大叫道:“傻大個,你在干什麼?還不放開張先生。”

    “這事你別管!”段虎是個很主觀的人,認定了一件事便不會被其他意見所左右,即便自己是錯誤的,也不會回頭,于是狠狠的說道:“這家伙非常可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故意跟我們搭訕,然後又隨便找個理由跟著我們。像他這種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倘若他那些勢力所派來的刺客……”

    “段將……軍,請……請看這個!”張融明白段虎肯定是誤會自己了,一邊用盡全力從懷里取出那卷聖旨,一邊說道。

    “是,聖旨!”林湄娘曾經在林家祠堂的供桌上見到過聖旨,見到那用杏黃錦緞制成的卷軸,上面隱約繡這金龍圖案,一眼就認了出來,輕捂嘴巴,驚聲叫道。

    “聖旨?”段虎面露疑惑,從張融手中取過聖旨,並放開他,任由他癱軟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自己則將聖旨攤開,想要看看你面寫些什麼。可是當他打開之後,除了一個命授于天的璽印以外,一片空白,臉色立刻變得猙獰可怕,低聲吼道:“你這家伙在耍我玩,是吧!”

    “將軍,請息怒!我乃是大秦工部侍郎張融,此事主要是……”見段虎又面露凶光,張融連滾帶爬的後退幾步,連聲解釋,生死關頭也顧不上隱瞞什麼,將當日回春殿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大人,你就是來宣讀旨意的欽差?”段虎又確認了一下,道:“你有何證據?”

    張融現在已經恢複過來,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露出一絲朝廷高官的氣勢,從腰帶上取下一塊刻著如朕親臨字樣的玉佩,遞給段虎,答道:“張某正是欽差,不信的話,將軍請看此物便知。”

    段虎接過玉佩,反複看了一下,由于上面所刻的字是久安帝自己所獨創的圓潤體,他並不認識,陰沉著臉,不解的問道:“我向你要證據,你給我塊玉佩干嘛?”

    張融驚訝的看著段虎,說道:“難道將軍不認識這是皇上禦賜給每位欽差的九龍佩嗎?”

    “九龍佩?本將軍才入秦軍不過數月,又哪會知道什麼九龍佩呀?”段虎狠狠的瞪著張融,雙手抱拳緊握,手指關節喀喀作響,威脅道:“你還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嗎?若是沒有,那麼本將軍就要不客氣了。”

    碰到段虎這個油鹽不進的混人,令張融不禁想要大哭一場,連忙翻開身上的衣物,想要找出一枚印信也好,可惜出來的匆忙,又因為手中已經有了一枚在他看來足以表露身份的九龍佩,所以什麼證明身份的印信和文書都沒有帶出來。

    這時林湄娘在他眼里就像是個仙女一樣,出言解救道:“等等!讓我看看,我認得九龍佩哩!”

    段虎感到有些奇怪,問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又怎會認識這東西呢?”

    林湄娘抬著頭,自傲的說道:“我大姐出嫁時,那個頒旨的欽差也有一塊九龍佩,我曾拿在手中玩耍過,當然認識哩。”

    “姑且信你。”段虎半信半疑的將玉佩交給林湄娘,問道:“丫頭,你看這是真的嗎?”

    林湄娘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下,點點頭,答道:“一樣的哩!跟我大姐那塊一樣的哩!應該是真的。”

    “既然如此,張大人准備封賞末將何等官位呢?”段虎將玉佩交還給張融,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枚鵝卵石,在手中把玩了兩下,手指用力一捏,鵝卵石便立刻變成了數十塊小石礫,隨後拍拍手中的灰塵,冷冷的問道:“末將現在非常想要知道。”

    威脅,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嘛!張融現在有種想哭的感覺,別人當欽差,賺了個盆滿缽滿,自己當欽差卻被人如此威脅,真是同人不同命呀!張融心中不禁發出感慨,看了看四周,不知為何,這條小巷大正午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現在若是自己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的話,恐怕是別想走出這條巷子了,而且還是死無對證的那種。

    張融整理了一下思緒,努力讓自己的話顯得威嚴一些,沉聲道:“段將軍功績顯赫,理應位居高官。依照本官只見,應授段將軍正四品虎賁將軍,兼樞密院行走,兼任南衙禁軍大統領,可自設一軍,另外還賜虎行玉佩一枚可見官不拜。段將軍,你看如何?”

    “很好!皇恩浩蕩,段某已經生生感受到了。”段虎微微一笑,轉頭對已經被這一連串官名弄得瞠目結舌的林湄娘,吩咐道:“丫頭,把文房四寶取出來,張大人要寫聖旨了。”

    “啊?!噢!”

    林湄娘從來沒有見過或聽說過一個人升官可以升得如此之快,剛才還是個八品的小小校尉,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正四品的虎賁將軍,而且還兼任南衙禁軍大統領。在大秦即便是小孩子也知道,大秦京師四衛的威名,南衙禁軍也是四衛之中士兵最多的一只軍隊,足足有十幾萬人。現在段虎忽然成了統領這麼大一支軍隊的將軍,實在讓人覺得像是在夢里,林湄娘腦子里浮現出段虎身穿盔甲,手持戰戟,腳跨駿馬,在沙場之上統領千軍萬馬的情景,以至于從包袱里取文房四寶也有點恍恍惚惚,錯將一錠銀子當成了墨條,遞給了段虎。

    “丫頭,你怎麼呢?”段虎看了看手中的銀子,又看了看目光有些呆滯的林湄娘,疑惑不解,又略微擔心的問道。

    “沒……沒事!”像是自己的心事被看破似的,林湄娘低著腦袋,臉色羞得通紅,急忙將文房四寶備齊,交給段虎,自己則躲在一邊退燒去了。

    段虎心中很奇怪,原本很活潑開朗的一個人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害羞內斂呀?雖然他很想知道原因,但是現在卻暫時沒有那種心情去管這些閑事。他將手中的文房四寶遞給張融,又從旁邊一戶人家的門口,右手扣住了一個數百斤重的大石墩,稍微一運力,便輕松的舉了起來,走了兩步,輕輕穩穩的放在張融的面前,說道:“張大人,請吧!”

    “你……”張融對于段虎接二連三的威脅,雖然氣憤不過,但還是不得不忍下來,將聖旨灘在石墩上,咬牙切齒像是拿著刀子在劃段虎的身體似的,急筆如飛,很快便將聖旨寫完了。他拿起來看了看,輕輕吹了吹還未干的墨跡,心中不禁贊歎,好一筆行書,字里行間,都透漏出陣陣殺氣,看來書法中的筆隨心動果然不假。

    “張大人,寫完了嗎?”段虎見張融正陶醉在自己的書法之中,忍不住問道。

    “唉~~!明珠蒙塵!可惜了這一筆好字呀!”張融長長歎了口氣,依依不舍的將聖旨遞給段虎,隨後又寫了一封信函,交給段虎,提醒道:“此聖旨還需本官回函皇上,方可生效。將軍,可將此函交給當地的官家驛站,快馬送之京城。數日後,官袍和印綬便會送至武安城守府,到時將軍只需稍適調整便可隨我入京述職。”

    “本將軍現在還有事要辦,等辦完了事情,自然會跟你回京述職的。”段虎將聖旨和信函收入懷中,將包袱收拾了一番後。問道:“張大人是准備先行回京,還是去我那武安城城守府歇息數日,或者跟我一起去白安郡辦點事情?”

    張融其實很想要回京,回到那勾欄巷的溫柔鄉里,可是按照段虎剛才動則殺人的行為來看,若是沒人約束恐怕這段時間里他又會惹出什麼事端來。于是點頭說道:“本官還是跟段將軍一起去辦事好些。”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走吧!”段虎背上包袱,走到還有點恍惚的林湄娘跟前,輕輕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走啦!小丫頭片子,哪里來的那麼多心事呀!”

    說完,大步朝渡頭外圍的驛站車行走去。

    “傻大個,不許你敲我的頭!”林湄娘總算是清醒過來,快步追了上去,一對小粉拳不痛不癢的打在段虎身上,宣泄剛才的羞惱。

    “唉~!”張融也長歎了口氣,看著段虎背影,不禁搖了搖頭,也邁步跟了上去。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8
第四十七章 教派

“什麼?你是林家的三小姐?”在通往巴陵城的官道上,張融緊抓住車沿,穩住不斷隨著車子晃動的身體,驚訝的看著一臉得意的林湄娘,大聲嚷道。

    在巴陵渡外圍的驛站,段虎拿出腰牌,給驛官看過後,便將張融的書信交給他,用蠟印封上,命他用快馬將此信送到京師吏部衙門。隨後又在驛站旁邊的車行內,叫了輛車,正巧還是由那個李老爹駕車。或許是張融有意為之,不想段虎再得意一把,沒有向李老爹透露他的身份,而段虎也沒有在意這些。

    白安郡離巴陵還有一段路程,而且都是山路,今天是不可能到得了的,所以只能先趕到巴陵,在那里住上一晚,明天繼續趕路。這一段官道由于經常過往載貨的馬車,所以修得比平常的官道要寬很多,但卻非常的不平坦,被重量壓得坑坑窪窪的地面令車子搖搖晃晃,車子里的人也被搖得非常難受。

    “不知道林師知老先生現在是否還在林家。”張融恭敬的問道。

    林湄娘緊摟住段虎的手臂,穩住身形,驚訝的看著張融,反問道:“你認識我叔公嗎?”轉念想道:“不會呀!他老人家好像有十幾年沒見過外人哩。”

    “我曾經在他老人家創立的白山書院就讀過一段時間,那時承蒙他老人家的照顧和提點,我才有今日的成就,所以對于我來說,林老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張融神色充滿敬意,說道:“可惜林老先生十幾年前便辭去了白山書院山主一職,閉關潛心道學,使得我無從報答,不能不說是我的一大憾事。”

    “白山書院?”段虎忽然想起丁喜來,他好像也是白山書院出來的,于是問道:“張兄,你既然是白山書院的,那你認識丁喜此人嗎?”

    “丁喜?”張融將這個名字細細咀嚼了一番,搖搖頭道:“不認識。”

    段虎想了想,記起丁喜的字叫做君高,于是又問道:“那麼丁君高,你認識嗎?”

    “丁君高!”張融臉色一驚,又立刻陰沉下來,問道:“段將軍,是如何知道丁君高這人的?”

    “張兄,好像是本將軍問你在先吧!”段虎抬起拳頭在眼前握了一握,不帶任何感情道:“你難道不該先回答本將軍嗎?”

    張融看了看段虎那斗大的拳頭,不禁干咽了一下,擦了擦額頭上剛剛冒出的冷汗,道:“其實丁君高是跟我同年的同學。當年在白山書院,他可是個風云人物,學識淵博,氣度不凡,特別是帝王心術更是無人能敵,曾經一人將七名先生駁斥得啞口無言。”

    “既然如此出色,他為何現在卻默默無聞呢?”段虎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道。

    張融歎了口氣,說道:“唉!他若是沒有與他老師的妻子苟合,也就不會白白浪費他的才華,毀了他的前途了。”

    “跟他老師的妻子苟合?”段虎和林湄娘同時驚聲一叫,林湄娘驚叫純粹就是震驚,而段虎驚叫則是覺得丁喜深藏不露,竟然在當年便可以做出如此離經叛道得事情,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張融繼續道:“後來,他的老師將他妻子殺了,自己也自殺,丁君高也因為此事離開了白山書院,從此不知所蹤。”

    “籲~~”

    車外的李老爹這時突然勒住缰繩,停下馬車,打開車簾道:“幾位客官,神霄教的法師正在前面作法,驅邪治病,我們要停一下才能離開。”

    “什麼人竟敢攔我的車?”段虎順著簾子往外張望了一下,只見官道上面已經停了十幾輛馬車,而就在離馬車不遠處,一大群衣衫襤褸的人正在圍坐在一起,中間一個道士舞著手中木劍,口中念念有詞,身後兩個道童則向周圍的人分發丹藥,並從那些人手中拿取一枚枚銅錢。見到這些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神棍,段虎忍不住想要沖上,狠狠的揍他們一番。

    “段兄,等等,他們是神霄教的法師。”張融也向外看了看,見到那名道士腰間的鐵牌,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拉住段虎的手臂,說道:“神霄教乃是我大秦的第一道派,其中有分為五雷道和紫霄道,紫霄道的大天師被皇上封為清微禦風真人,而五雷道的大天師則因為參與了前太子的謀逆案被削取了天師稱號,再加上其後的燕州叛亂,五雷道也從此在大秦朝堂之上消失了。不過五雷道在民間發展極為迅速,教徒幾乎是紫霄道的數倍,經常會挑動百姓對抗朝廷,過去就引發了幾次不小的叛亂,乃是我大秦的一大隱患。”

    段虎問道:“為何朝廷不將其徹底整治呢?”

    張融也不解的搖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什麼原因吧?”

    林湄娘好奇的問道:“那這個道士是紫霄道的哩?還是五雷道的哩?”

    “五雷道的。”張融指著那道士腰間的鐵牌,說道:“五雷道的通常腰間會佩戴鐵牌,而紫霄道的腰間則佩戴木牌。”

    段虎質問道:“那為什麼不讓我去把他抓起來?”

    “抓住他一個外圍的法師有什麼用,只有抓住執事、雷帥和大天師才有用。而且……”

    張融又指著那些圍在一起的信徒說道:“若我們上前去抓那法師,肯定會受到他們這些百姓的阻撓,我等又于心何忍去傷害一些手無寸鐵的平苦百姓呢?”

    段虎聽到這話後,又坐回到座位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閉上雙眼,身上的殺氣噌噌的往上冒,使得林湄娘和張融都不敢靠近他,在遠遠的地方坐下。

    過了半個時辰,外面的法事好像已經做完了,那些五雷道的信徒們將那名法師簇擁著退到了一邊,馬車又緩緩的向前行駛。在馬車駛過這群人時,段虎突然張開雙眼,眼中精光四射,對林湄娘說道:“丫頭,拿一錠銀子來。”

    “銀子?”林湄娘心中雖然不解,但還從包裹里取出一錠銀子,交給段虎。

    只見段虎運力掰下銀子的一角,隨後將那一角放在手心反覆運勁**,很快一個凹凸不平的小銀錠便搓成了一顆滾圓的銀珠子,隨後他將珠子抵在右手中指與拇指之間,將全身的肌肉的力量全都集中到了手指上,掀開後面車簾,五感鎖定那名道士,彈射出去。脫手而出的銀珠子像是一枚子彈似的穿過交叉湧動的人群,毫無阻礙的陷入那名道士的太陽穴中,沖進他的大腦,又立刻從另一邊沖出來,狠狠的撞在前方的大樹上,撞出了一個深洞,令到那顆四人合抱的大樹搖了三搖。大樹上枯黃的葉子如雨一般紛紛掉落,由于是深秋初冬之時,所以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周圍的信徒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見到那名道士目光開始變得呆滯起來,頭部兩側憑空出現了兩個洞,一些白色的粘稠物從里面流出。隨後那名在他們眼中法力無邊的五雷道法師軟軟的倒了下來,身體不停的抽搐,沒多久就變得僵硬起來。周圍的信徒全都慌了神,認為這是老天降下的劫數,紛紛跪下,向天叩頭,虔誠祈禱。另外周圍那些被堵住的馬車也被此情景驚呆了,為了不惹麻煩,大部分都掉頭從另一條山道繞過去,而還有一部分好事之徒則湊了上去看熱鬧。

    “哈哈~!痛快!痛快”段虎坐在車內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的一口悶氣也隨著那枚銀珠子的射出而宣泄出來。

    “段兄,果然武藝不凡,一枚小銀錠竟然也能成為閣下的殺人利器。”張融冷冷的看著段虎,嘲諷道:“不知道,段兄如何看待我大秦刑律呢?若是人人都像段兄這樣只為了宣泄胸中悶氣而殺人的話,那我大秦則亡矣。”

    “你這厮好沒道理,不是你說那人是個叛逆嗎?”段虎很不爽的看著張融,說道:“本將軍身負守護國土之職,殺一個叛逆又有什麼過錯!”

    “報國殺逆,的確沒錯。可是不教而誅,就是錯的!”張融站起來,一臉正氣凜然,與段虎理論道:“他是否是叛逆,自有刑律而定,你私自行刑就是不對。”

    “說他是五雷道的叛逆是你,現在說他不是叛逆的也是你。”段虎輕蔑的瞟了張融一眼,疑道:“本將軍還真懷疑你是不是五雷道的呢?”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8
第四十八章 五雷

“什麼?你這是有辱斯文。”張融緊握拳頭,沖到段虎面前,憤然喝道:“我乃堂堂正正的讀書人,學的是經史子集,豈可將我同那怪力亂神之輩攪在一起。段虎若你不向本官道歉的話,本官就……”

    “就要怎樣?”段虎看著張融緊握著的拳頭,極其蔑視笑了笑,說道:“就憑你那連豆腐也打不爛的拳頭,莫非還想用來打本將軍。不是本將軍小看你,讓打你一千拳,你也傷不到我一根毫毛。”

    “對,本官的武藝的確拍馬也比不上你。”張融冷冷一笑,狠道:“不過本官若是寫份奏章,說你段虎驕狂自大、目無君上,還勾結五雷道的道士圖謀不軌,你說到時皇上是相信你多些,還是相信本官多謝呢?”

    “你敢!”段虎惡向膽邊生,猛地站起來,殺氣騰騰的說道:“老子就在這里宰了你,看你怎麼寫奏章!”

    “你……你,段……段虎敢擅……殺朝廷命官。”張融見到段虎眼中的殺氣,這才覺得剛才的話有點逼虎跳牆的意味,臉上顯出了驚慌之色。

    “有何不敢!”段虎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又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呢?

    “好啦!你們不要鬧哩!”林湄娘再遲鈍也感覺到了這里的氣氛不對,連忙將矮小的身體擠在兩人中間,用力推著段虎的身體向後退,隨後對二人嚷道:“你們怎麼還像個小孩子呢?說不上兩句,就要打要殺的。”

    “哼!”段虎被林湄娘強行按到座位上,坐下後還狠狠瞪了張融一眼,像是在說小子算你走運,以後說話小心點。

    張融也長噓了口氣,將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見到段虎的眼神,也只能扭頭避開,他實在沒有精力再跟段虎糾纏了,坐回到座位上,閉目養神,不再說話。車內變得異常沉默了起來,弄的活潑開朗的林湄娘也不願再多說話,靜靜的坐在段虎身邊。

    其後的時間里,馬車一路順暢,沒有再遇到什麼阻礙和麻煩,只花了一個多時辰,便到了巴陵城。進入巴陵城後,直接到巴陵最大的客棧南北客棧安頓下來,等明日再行趕路,三人一路上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到了客棧便各自回房了。

    在段虎的馬車離開沒有多久,在那名道士倒下的地方,便來了一群道人,他們將尸體清理乾淨,擺放在一旁,用紫布蓋著,周圍的信徒也全都被驅散了,幾名身穿金邊紫袍的道士低著頭,四處仔細的查看著,另外還有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道人雙眉緊鎖,負手而立,身旁躬身站立這一位長相略微猥瑣的中年文士。

    青年道人不耐煩的詢問道:“一群飯桶!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殺了殺了本天師座前護法的凶器。”

    “小天師請息怒,”一名像是首領的道人走了過來,獻媚道:“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找出凶器的。”又轉頭對那幾個道人呵斥道:“還不快找,莫非還要本執事親自動手不成。”

    過了沒多久,終于有人發現一棵大樹下的枯葉明顯比其他樹下的枯葉厚上了幾寸,而且還是新落下的,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故意在此用力的到動樹干,將那些葉子搖下來,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于是幾名道人順著樹干,從下往上仔細的查找,終于在一人高的地方發現了那顆鑲在樹干中的銀珠子。一名道人用小刀將其挖出,然後轉身走到尸體旁,比對了一下尸體的傷口,再次確認過後,才將其雙手捧到青年道人面前。

    “就是這枚小銀珠殺了我的護法嗎?”青年道人沉思了一下,轉頭詢問肅立在一旁的道童當時現場的情況。

    那道童也算是個人才,竟然將當時現場所有的情景包括周圍行人的衣服和表情等等細微事物全都記住了,聽到道人下令後,便將其娓娓說出。當說到段虎乘坐的那輛馬車之時,那個站在道人身後的中年文士便出言制止其繼續說下去,然後低頭思考了一下,肯定的說道:“是他了!按照傷口的方向,這枚銀珠子應該就是從這輛馬車上面射出來的。”

    “賈長老確定是此人?”青年道人像是與這名文士有點不合,頭也沒回,且語氣冷淡的問道。

    那文士好像並不在意,神色淡然,肯定道:“確定。”

    青年道士隨即轉頭朝周圍的屬下,大吼著吩咐道:“來人啦!立刻將此車找出來,本天師要將那個敢殺我護法之人祭天。”

    就當眾道士起身准備四散通知,下面的信徒四下尋找之時,忽然那個中年文士大聲制止道:“且慢!”

    五雷道的小天師見自己的命令竟然被打斷,感到掩面受損,神色極為不悅,冷哼道:“賈淵,你不過是個客卿長老,有何資格可以命令本天師的部下。”

    賈淵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也很討厭這個傲慢自大的小天師,但還是覺得應該盡盡自己身位客卿長老的職責,于是手指搓了搓嘴角的山羊胡,淡淡一笑道:“小天師請息怒,賈某只是又一事不明,還望小天師可以指點一二。”

    “想不到好稱萬事在胸的賈長老也有不知道的。”小天師冷然一笑,神色稍適緩和,冷淡的說道:“你問吧!本天師有問必答。”

    賈淵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問道:“賈某想問的就是,小天師認為什麼人可以將這麼一小枚銀珠子擊穿人的頭部,然後在樹干上打出這麼深的一個洞呢?”

    “這?”小天師神色一驚,這才想起殺人的工具不過是枚小銀珠,而能夠將這枚小銀珠變成凶器的人又怎麼會是他們這幾個人所能對抗的,想到這里,小天師身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據賈某所知,整個大秦能夠將這枚小銀珠變成威力如此強大凶器的人,全天下不超過五人。”賈淵取過小銀珠,放在手中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重量,分析道:“除了神霄道的五雷和紫霄兩位真人以外,還有就是早已歸隱的鎮邊大將軍雷滿和京師的太子太傅紀昭明。

    雖然五雷和紫霄有點不和,但還沒有惡劣到非由紫霄真人親自出手的地步,他自然不是那人。雷滿現在正隱居在武安的四寶樓船當他的二掌櫃,自然也不會跑到巴陵來殺我們的一個護法。至于太子太傅紀昭明更加不會了,他的性格高傲孤僻,對手也要選擇和自己身份匹配的,我想我們這位護法還不夠資格讓他殺。“

    “既然他們三人都不是,那麼又會是誰呢?”小天師在心中細數了一遍,忽然覺得賈淵的話好像沒說完,便疑惑的問道:“賈長老,你剛才不是說有五人嗎?為何只說了四人,還有一人呢?”

    “這一人也是賈某最擔心的。”賈淵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歎了口氣,擔憂道:“這人就是武安城的代城守段虎。”

    “段虎!”小天師心中一驚,駭然道:“你說得可是那萬人莫敵的虎煞段虎?”

    “不錯!以上四位除了雷滿以外,其他全都是內家高手,雖然這般手法也可以做到,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如現在這般霸道。”賈淵走到大樹旁指著大樹上一指大小的深洞,說道:“一枚小銀珠不但將頭顱射穿,還在樹上撞擊了這麼深的一個洞,整個過程卻了無聲息,不被在場的任何人所察覺,可想這人的身手只怕到了世人無法想象的地步。我想除了那個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虎煞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有這本事了。”

    “即便這樣也不能,證明是段虎所殺呀!”小天師極為不喜歡自己父親派這麼一個總是跟他意見向左的人來輔佐自己,道:“而且他正在一門心思,對付武安城的那些豪族門閥們,又咱那麼會在這巴陵呢?”

    賈淵點點頭,道:“不錯,若不是我幾個時辰之前,看到由武安城傳過來的消息中提到了段虎已經離開了武安城,並坐船到巴陵來了的話,否則我也不會相信他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離開武安城。”說著眉頭皺了皺,道:“若真的是他把我們的護法殺了的話,那事情就很麻煩了。”

    小天師驚駭萬分,連連問道:“段虎他來巴陵做什麼?他為什麼要殺我們的人?”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9
第四十九章 巴陵


  “這我也不清楚。”賈淵搖搖頭,隨後篤定的說道:“我清楚的是,若段虎殺他是因為我們的計劃,那麼我們就應該把計劃推遲一下。你想想那些被他抄家滅族的豪族門閥哪一個不是威風八面,勢力廣大,可現在呢?所以依我之間,還是暫避鋒芒的好。”

    “不行!”小天師態度強硬,堅決反對道:“這個計劃已經謀劃已久,若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那人才會離開京師重地,到這里來。”而後語氣又軟下來,“不過,我們還不能確定這人是不是段虎殺的,干脆先派出幾個人去探探底,打聽一下那輛馬車的下落,再去查看一番為好?若事可為,我等將不惜一切代價辦成此事,雪我五雷之恥,揚我五雷之威。”

    “但憑小天師的吩咐。”賈淵見小天師不接受自己的意見,也就沒再強求,退到一邊去,看著他吩咐下面的人做事,臉上浮現出不屑的冷笑,像是已經預見到了他們的結局似的。

    雖然巴陵城才剛剛經曆了戰火不久,但是個性頑強的巴陵人卻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了,將巴陵重建起來,恢複原貌,不能不說這個城市的人都充滿了那種像是鋼鐵一般不屈不撓的韌性。剛剛入夜,巴陵城顯得熱鬧非常,時值回元節期間,家中親友三五成群結伴而行,有去城內的五真觀還願賞夜菊,有的則在云岩寺祈福吃齋菜,又或許會去前門樓賞彩燈猜花名,絲毫沒有受到之前戰火的影響。

    多嘴街是巴陵城內一個有名的小吃街,白天的時候這里空無一人,所有門面店鋪都是關閉的,可是只要打更的一報戌時正刻,一瞬間這里所有的店鋪都會開門,把桌椅擺在街道上,開始各自顯示自己的絕活,南北的各色小吃都能在這里找到。吆喝聲,報菜名聲,油濺在鍋里發出的滋滋聲,交融在一起,響徹整條街道,而那些人也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似的,令這條街道變得人山人海,步如螞行。

    林湄娘以前就曾經來過巴陵,像多嘴街這樣的地方她自然不會放過,所以她在晚飯時,並沒有多吃,而是留著肚子晚上發揮,而且她見段虎和張融兩人的關系好像水火不容似的,想以此來緩和一下氣氛,調解一下關系。

    張融並不是個性格剛烈的人,對很多事情他都會依照當時的形勢而妥協,可就是不能忍受有人不尊刑律擅自行刑殺人,這是他唯一的底線,這就像是竹子似的無論他倒向何方,他的根始終不移。這是因為他的父親便是被人動用私刑至死,所以對于那些動用所謂家法私刑的人極為憎恨,對于段虎白天的行為他是厭惡到了極點,即便被林湄娘叫了出來,心中也絲毫沒有和解的意思。

    然而段虎也沒有認為自己是錯的,在他眼中,那個道士從那些貧苦百姓手中騙取其僅有錢財,實在該死至極,自己殺他,只不過是替天行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張融不過是小題大作,想要借題發揮,以報之前被其脅迫寫下聖旨一仇,所以他也沒有和好的想法。

    三人走在街道上,只有林湄娘一個人興奮得四處亂竄,這里買點吃的,那里買點喝的,忙得不可開交,而段張二人則各自走在街道的兩旁,看也不看對方一眼。

    “我還真的說得沒錯,你們真是和小孩子一樣,現在還在生氣呀!”林湄娘嘴里的蜜餞還沒有吃完,就從另一處攤販那里買來一串燒肉,小嘴被塞得鼓囊囊的,話語含糊的說道。

    “林小姐,多慮了!”張融撇了段虎一眼,冷冷的說道:“我張融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又怎敢對段大將軍生氣呢?難道我就不怕被段大將軍以謀逆罪名,就地處決嗎?”

    “張融你這般說話,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本將軍有上百種方法可以令到那人死得毫無傷口,就算是最好的忤作也查驗不出,你是否想要嘗嘗。”段虎在張融眼前握了握拳頭,從骨頭間發出的啪啪聲音,令張融有點不寒而栗,不禁打了個冷戰。

    “哼!我張融可是威武可曲的人!你要動手殺我,動就是了,何必多言!我張融若是皺了半點眉頭,便白在這世上活了一遭。”張融表面正氣凜然的與段虎爭風相對,內心若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面對像段虎這樣殺人不過是吹灰一般簡單的人,能夠站立不到,雙腿不顫,便已經夠了不起了,更何況是與他頂著來。

    “既然你張大人一心想死,本將軍便成全你。”段虎可不是個能夠受激之人,而且像他這樣膽大包天的人,管你什麼朝廷老臣,先殺了再說,于是卷起袖子,准備動手。

    “你們兩個怎麼啦?為什麼這樣哩?”林湄娘又一次攔在兩人中間,正色說道:“你們一個是朝廷大將軍,一個是朝廷侍郎,都是響當當的大官,若有人見到你們兩人不和,還要相互厮殺,會對當今朝廷怎麼想哩?他們會想,現在朝內文武官員已經內斗到彼此生死難容的地步,會認為世局又會動蕩不安,百姓又會流離失所,平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哩!,”

    段虎愣愣的看著林湄娘,難以置信道:“小丫頭片子,你是否鬼上身了,怎麼說話和平時不一樣呀?說得是一套一套的。”

    “本小姐好歹是出生名門,祖上三代衛列公卿,自然也會曉得一些世局政事哩!”林湄娘翹起下巴,得意的說道:“傻大個,是不是感到很驚訝本小姐也有如此才華哩?”

    “張融受教了!”張融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轉身慎重的向林湄娘,抱拳躬身行禮道:“今日本官聽到小姐的一席話,知道自己還是太過意氣用事,這些年雖然身處朝堂之上,但卻絲毫沒有當官的自覺,總認為自己即便沒有做好官,只不過是自己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我們的一言一行都直接影響到了百姓的生計。聽到小姐一席話,張某算是悟了,深感這些年在朝堂之上算是白過了,反而不如小姐想得透徹,實在慚愧至極。”

    “張大人過獎哩!”林湄娘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其實這番話也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大姐說的,我只不過是修改了,將它複述了一遍罷哩!”

    “原來是太子妃殿下!難怪會如此精通為官之道。”張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轉身對段虎,拱手行禮道:“段將軍,雖然本官現在還是認為動用私刑是你的不對,但是不願因小失大,還望段將軍能夠跟本官和解,我二人不要再為此事糾纏不清了。”

    段虎見張融已經開口和解,于是豪爽的拍拍胸脯道:“既然張大人已經開口,我段虎也不會含糊,此事就全當是沒有發生過,我等以後將會同朝為臣,還望可以求同存異,共同為大秦的宏圖霸業出力出謀。”

    “這就對哩!”林湄娘裝作一副老成穩重的模樣,說道:“既然已經同殿為臣,又何必鬧得是如此不可開交哩?你們兩個以後處事心平氣和點,對自己好,對別人好,對大家都好。”

    張融點頭笑了笑,說道:“張融定會遵從小姐的話。”

    段虎則輕輕的彈了一下,林湄娘的腦門,笑道:“還說你胖你就喘了,還真當自己是個老前輩了!快,快!到一遍吃你的肉串去,小心再這麼吃小心變成一只小肥豬,長大以後,就沒人敢要你了。”

    “呵!”林湄娘急忙吐出肉丸,將嘴上的油水擦乾淨,對著段虎白了一眼,低著頭小聲的嘀咕道:“要是沒人要,就賴在你身上!”

    “丫頭,你說什麼?”段虎沒有聽清楚,問道。

    林湄娘無意中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臉色立刻泛紅,連連搖頭搖手,生怕段虎知道自己的想法,一臉肯定道:“沒……沒有啊!我又沒說什麼!”

    說完,林湄娘又不敢肯定的抬頭看了看段虎,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便放下心來,而旁邊的張融卻像是聽到了她的心事似的,會心的笑了笑,羞得她將頭埋在胸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嗎?”段虎也不解的搖搖頭,不再理會這事,轉頭看向前方時,卻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驚訝道:“咦!他怎麼會在這里呢?”
toto1123 發表於 2011-3-27 02:39
第五十章 公主

“是何人有此能耐,會令段將軍如此驚訝?”

    張融疑惑的看著段虎臉上驚訝的表情,于是轉頭順著段虎視線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在一群普通百姓中間,一個白衫書生鶴立雞群手臂攜著一位雍容豔麗的婦人,站在一處賣南方小吃的攤前,旁邊十幾名身著便裝的護衛將他們簇擁在中間。那書生身材高瘦,儒雅不凡,但並不顯得文弱,反而在其眉宇之間有一股逼人英氣,令其顯得威嚴不少,另外一位女人則是杏目高鼻,俏臉豐身,身材珠圓玉潤,神色嬌媚可人,讓任何男人見了都會不自然的生出一股子沖動直沖下身。特別是那名婦人像是若無旁人似的言行舉止輕佻放浪,引得女人掩面不齒,男人側目垂涎。

    看到那個書生的臉後,張融愣了愣,說道:“他是南征將軍張孝則。”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是誰!”段虎橫了張融一眼,轉頭又看著張孝則,冷笑道:“我只是疑惑為什麼應該在武騰收編俘虜、整頓軍備的張將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聽說他最近收編俘虜很不順利,差點造成了暴動,現在卻有心情陪著一位美人逛夜市?著實讓我感到不解。”

    段虎其實對張孝則派人將他俘虜的那一萬玄武軍押回武騰大營一事,心中一直耿耿于懷。他就想不通憑什麼自己的俘虜要交給他人來收編,渾然忘記了自己當時不過是一個小小校尉的事實。若是現在的話,他便可自組一軍,設立番號,然後將那些玄武軍的精銳收入囊中,也就不會這樣懊惱了。

    而讓他感到有點高興的就是他最近從丁喜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張孝則並沒有能夠成功收編那一萬玄武軍,而且其余的降軍也對他撿漏升官有點不服,不願在他手上受降。另外因為部下辱罵毆打俘虜,引起了俘虜營的暴動,雖然這不過是個小暴動,但還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久安帝下旨斥責,並勒令需要在這個月將這次秦齊之戰的所有俘虜收編入京師各軍之中,之所以會這麼著急,主要是因為北邊的戰斗好像並不順利,需要補充兵源,以備不時之需。

    “那個張將軍旁邊那個女子好眼熟哩!”林湄娘看了看那個豔妝女人,在腦子里想了想,忽然驚道:“我想起她是誰了,她是……”

    張融搶先說道:“她是長樂公主,皇上的長公主,我朝晉王的親姐姐。”

    林湄娘狠狠的踩了張融的腳背一下,惱道:“為什麼搶我的話說,真是沒禮貌哩!”

    腳背上傳來的疼痛令到張融的臉立刻變成一張苦瓜臉,心中連連叫疼,眼淚都痛得流出來了,可是他卻又不敢吭聲,只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

    “長樂長公主?”段虎摸著下巴上長出的胡茬子,疑惑的問道:“看你們的樣子,好像她很有名!”

    “什麼你連長樂長公主都不知道?”林湄娘誇張的用力一拍腦門,仰天長歎道:“老天,傻大個你到底是不是大秦人呀?竟然連長樂長公主都不知道哩!”

    段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怎麼不知道長樂長公主很奇怪嗎?”

    “不很奇怪,而是非常奇怪!”張融揉了揉腳背,從疼痛中緩過勁來,看向前面的長樂長公主,正色肅然道:“任何一個大秦人都知道我朝第一位女將軍就是長樂長公主,而且第一位公主監國也是長樂長公主,古往今來又有那個女子能夠做到如此地步,你說長樂長公主是不是很有名?”

    “這樣啊!”段虎隨意挑了一家買牛肉丸的攤販,一屁股坐下,叫了幾串牛肉丸,塞在嘴里,毫無敬意的說道:“反正現在沒事,張大人說來聽聽,也好讓本將軍這個鄉巴佬也長長見識。”

    “你……,朽木不可雕也!”張融看著段虎一副等著聽說書的模樣,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才好,衣袖輕拂,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轉過頭去,不再多言。

    “傻大個,你真的想要知道長樂長公主的事嗎?”林湄娘湊到段虎身旁,搶下他手中的肉丸子,放到嘴里,邊嚼邊說道。

    “說吧!”

    “事情要從十幾年前說起,”林湄娘隨手擦了擦嘴邊的油水,興奮的說道:“長公主那時才十七歲,那年入冬潛藏在的燕州的五雷叛逆……”

    原來當年入冬之時,北疆異族悍然發動進攻,縱深三百余里,猶如草原狼一般燒殺搶掠,令並、靖兩周短短數日變得赤壁千里,了無人煙。當時久安帝才剛剛登上皇位不久,在此根基未穩之際,發生了這等禍事,令到大秦境內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更有甚者造謠生事,說他並非真命天子,而是篡位者,于是為了穩固人心,久安帝調集了當年京師十二軍中的十支軍隊,以龍武和萬騎兩軍為首,共五十余萬人,號稱百萬秦師,由蒙武領軍,移師北上,抗擊異族。

    就在百萬秦師與北疆大軍交鋒之際,被久安帝奪取封號與封地的五雷真人江祀鼓動他在燕州的信徒發動叛亂,自號五雷聖天大帝,領雷帥十二名,五千余信徒,夜襲燕州太守府,將當時的燕州太守顧峻滿門抄斬,並迅速奪得了整個燕州全境,短短數日便收編二十萬降軍,集結三十余萬人,號稱八十萬神兵,揮師南下,氣勢洶洶,直撲京師汴城。

    由于京師當時只剩下南北二衙禁軍十余萬人,京師周邊的廂軍不到三萬人,這麼點人根本無法抵擋氣勢正旺盛的五雷叛軍,而且城內也有不少的五雷派信徒暗中生事,將整個京師籠罩在恐慌之中,京師百姓和商人不願被戰火殃及,紛紛出逃,京師之內十室九空。當時京中將領大部分都隨蒙武大軍出征,剩下的人不是職位低下,就是根本無任何實戰經驗,無一人可重用,而蒙武大軍正在和北疆敵軍處于膠著狀態,無法抽身馳援。

    此時不過十七歲長樂長公主深夜入宮,盜取虎符,調集南衙禁軍十三萬人馬,全部輕裝上陣,快馬加鞭,在五雷叛軍還未趕上之前,占據了五雷叛軍的必經之地九溪灘,並在袞江一側集結布陣。當時沒有人都認為長樂長公主這樣的柔弱女子能夠戰勝五雷叛軍這樣的虎狼之師,就連長樂長公主事後說起,也說是盡人事,聽天命,不過最後事實證明天命是歸大秦的、也就是久安帝的。

    長樂長公主在開戰之前,鬼使神差的命人將袞江上游早已干涸的河道用碎石堆積堵住,隨後在河道一側集結列陣,將來勢洶洶的五雷叛軍阻隔在河道中間。其後不知為何,可能是老天幫忙,原本無雨的冬季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便令到袞江河水暴漲。長樂長公主當機立斷,命人立刻將阻擋江水的碎石堆破開,滔天江水順勢而下,其勢猶如萬馬奔騰一般勢不可擋,瞬間便將還未來得及撤退的五雷叛軍全數淹沒,其中還包括五雷真人江祀。其後她又下令,南衙禁軍全數向燕州推進,一路勢如破竹,用很短的時間便平息了燕州叛亂,將五雷道徹底從燕州清除。

    此事過後,雖然長樂長公主因為私盜虎符,而被圈禁了半年之久,但責罰過後,卻更加受到了久安帝的信任,被封為鳳翔將軍,可自成一軍。其後久安帝數次南巡或是親征,都會讓長樂長公主留在京師,擔任監國重任,處理大秦國所有政務,而且吃穿用度全部形同皇帝,其權勢盛極一時,若非她生就是女兒身,恐怕早就被立為太子了。其後,久安帝受了大臣的建言,立了太子,長樂長公主的權力立刻被分化了一半,再加上她為了幫助其弟晉王爭位,就將手上的勢力全數交給晉王,自己則逐漸推出舞台,轉入幕後操控天下。

    隨著林湄娘那江南儂語細細的將長樂長公主的事跡娓娓說出,段虎也不禁對這位看似柔弱的女性肅然起敬,能夠在這個男人的世界得到如此高的地位,所花費的心血精力是可想而知的。段虎向來都是尊敬強者,即便是女性也是一樣,在他的眼中,強可分高低,然卻不分男女,所以此時他心中生起了想要跟這位傳奇般的巾幗英雌結交一翻的想法。

    或許是看出了段虎的想法,林湄娘話音一轉,搖頭扼腕,滿臉痛惜道:“又有誰曾想到如此巾幗英雌最後會如此的命運坎坷!唉~~可惜!可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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