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法師手札 作者:沁紙花青 (連載中)

mk2257 2011-5-19 19:50: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6 25975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1
第十一章 無路可逃


    這依舊是一個幻境,我們還是沒能走出去。

    天頂的月色柔和,我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這一次的幻境不同於之前那個夢幻的糖果屋——我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卻依舊陷了進來。 而我甚至沒有感受到一丁點兒的不合常理之處。 我的雙眼被加持了恆定的“真實之眼”,它不但令我的視覺更加敏銳,還使得我能夠更加容易地看穿魔法陷阱或是幻境的不合常理之處。 但它似乎在此刻失掉了效果,沒能為我提供哪怕一點幫助。

    這究竟是何種魔法構成的幻境? 或者說,這還是由單純的魔力或是精神力構成的效果嗎?

    傭兵們再也不能保持勉強的鎮定,恐懼的氣氛在人們之間傳染開來。 愷薩大聲地發出了全員戒備的號令,然後低聲問我:“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這已經是今晚他第二次對我使用了“大師”這個稱呼了。 這些人將我這個唯一的操法者當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我更加不能在這種時候流露出任何動搖或者畏懼的情緒。 於是我從地上拾起一片還有半邊綠色的葉子來,沉默著將它撕成了飛鳥的形狀,然後拔下一根自己的頭髮,系在那個代表飛鳥眼睛的孔洞之上。

    傭兵們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注視著我的動作。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上看到一個法師施展魔法……但我敢打賭他們的心裡現在沒有一絲新奇感……而是恐懼感。

    大烏鴉在人們的目光裡從我的手中幻化出來。 只是這一次,它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它在人們的頭頂緩慢地盤旋了一圈,惹得傭兵們畏懼地盯著它、微微彎下腰,才低沉地叫了一聲,飛上高空。

    那片葉子已經將近乾枯,這使得“烏鴉之眼”這個魔法的效力大打折扣——若不是這個山谷裡因為月長石礦脈而充滿了魔力,我甚至不能保證這片半枯的葉子能夠支撐得起這個法術來。 但我還是應該慶幸此刻不是被飛雪籠罩的寒冬,否則我甚至找不到媒介來施展這個魔法。

    高空視界與我的視野重合,我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來適應它。 近乎圓形的山谷被大烏鴉的視線盡收眼底,我逐漸看清了它的全貌——這是一片平原,其間有一條幾近乾涸的河流……不,不是河流,只能算是是一道被拉長了的、“S”形狀的長河溝。 河溝將這個山谷分成了兩個部分,兩邊分別立有兩塊巨石。 一塊是被那四個傭兵當成了餐桌的石頭,另一塊則在我們的左側、河溝的這一邊,被河流彎曲的圓弧所包裹。 再向上飛去,山谷周邊黃綠相間的山嶺也被收進了視野。 只要再飛高一些,就可以看到山嶺之外的景象、就可以知曉這個山谷此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了。

    大烏鴉振動羽翼,又升高了幾米。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那一瞬間,它忽然又回到了剛才的高度這只魔法生物遇到了同我們一樣的狀況——它不停地振翅高飛,沒有感受到任何實質性的阻礙。 然而無論它怎樣努力,它的視界始終停留在山谷範圍之內,再無法擴展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範圍。

    我的心又向下落了落,同時生出了更強烈的、想要去代達羅斯的陵墓中找回我的手札的**。 如果我能再次擁有那裡面的幾個強力法術,無論是“星界投影”,還是“禁錮空間”,或者“律令死亡”,都可以輕鬆地解決掉那個傢伙。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2
第十二章 鹿角使


    但現在的我不是從前的撒爾坦,我必須從記憶中的某種狀態當中擺脫來。 一個法師之所以強大並不僅僅因為他可以使用強力的魔法,更因為他擁有睿智的頭腦與冷靜的心,可以合理地搭配魔法並且洞悉事物的本質。 而從前的我成為**師的時間太久,以至於我漸漸開始依靠強大的魔力,而不再像更早的時候那樣,用自己的頭腦去戰勝敵人。

    我始終不相信一個魅——儘管它是如此罕見的生物——可以徹底地迷惑像我這樣的一個法師。 無論何種魔法或是魔法都不可能毫無破綻,既然我的真實之眼無法從這片山谷中找到任何違反常理的地方,那麼這裡的狀況就一定不僅僅是由於魔力所造成的。 我推測這山谷裡有類似煉金法陣那樣的東西——唯有如此,才可以構建如此龐大又幾乎完美的幻境。 我甚至在懷疑,我現在看到的這個山谷,到底是不是它原本的模​​樣。

    就像那糖果屋的幻境背後是一片荒野一樣,如果此刻這個山谷的背後是一個鬧市,我也絲毫不會感到驚訝了。

    幻境的產生是因為施法者影響了受術者的精神力,由此在他們的腦海之中產生了虛擬的觸覺、聽覺、味覺、嗅覺。 但極其強烈的刺激會使得他們擺脫這種幻境——例如死亡,或是靈魂被抽離——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大概也不會在乎自己是否還在幻境之中了。

    我曾經在小鎮約科孫收服魔劍的時候使用過一個煉金法陣,帕薩里安也在使用“位面崩塌”的時候使用過法陣。 這些法陣的共通之處就是有一個或者幾個脆弱部分——例如那個五芒星的五個頂端上所擺放的石塊、或是寶石。 這些物體的堅固屬性可以確保自北辰之星上被召喚而來的魔力不會外洩,但一旦有人拿走了其中的一塊,這個法陣就會崩潰。 就像人類的眼睛是身體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這種可以破環整個法陣效果的部分,被成為“煉金之眼”。

    這個山谷裡一定也有這樣的部分,我必須找到它、摧毀它,然後才可以擺脫這個幻境。

    我用取出一塊月長石碎片,鑲嵌在魔杖頂端的凹槽之內,施展了一個“照明術”。 月長石礦脈的魔力加成使得這個法術的光亮更加強烈,我們周圍的一大片區域都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之中——這至少使那些傭兵們稍微安心了一些。

    然後我以極認真的語氣告訴他們——我們已經陷入了一個由邪惡生物所構建的幻境當中,接著加重語氣強調,“不要相信任何超乎認知常理”的事物……又在他們看著我手中那柄放射出光芒的魔杖露出驚訝的神色時候補充了一句:除了我的魔法之外。

    這是我目前能為他們做的所有事情了。 如果他們真的無法同我堅持到最後而喪命在這個幻境當中,那麼我只能感慨,這的確是凡人的悲哀。

    只是我的話音剛落,一個傭兵就驚叫了起來,並且將手指向了我們側面的黑暗之中。 我立即將視線轉向了那裡——不知道何時,那裡冒出了一個人形的生物來。

    這個傢伙足足有兩米高,身體上覆蓋著暗紅色的短毛,沒有穿任何衣物。 他的下面被濃密的毛髮遮擋,毛髮之下則是兩條健壯的反曲後腿——就像是山羊的腿。 他直立著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月長石的光亮照亮了他的上半身:兩隻健壯的手臂,擁人類一樣的手指。 只是他的手背和前臂覆有堅硬的甲殼,那甲殼上有突起尖銳的倒刺,看起來是強力而致命的武器。 當我再看到他那造型獨特的頭顱時,我弄清了他的身份——除了居住在星界天堂山的天界生物鹿角使,誰的面孔會是一隻鹿的模樣、並且還生有一對極度蜷曲的大角呢?

    此刻這個生性溫和無害的傢伙似乎被我們惹怒了。 他從高聳的鼻腔裡噴出騰騰的熱氣來,邊走邊顫抖著他身上的肌肉,前臂上的倒刺高高豎起,像是想要發動一次猛烈的衝撞,順便用那倒刺將我們刺個對穿。

    但實際上這種有形的生物帶給傭兵們的恐懼遠遠不如無法窺測的虛空,因而這些戰士們竟然只是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就迅速地組織起了防禦的陣形,手持刀劍與那隻天界生物對峙起來。

    鹿角使似乎對他們的反應有所顧忌,他走到了距離傭兵們十幾米遠的地方就不再前進,而是在原地用蹄子大力地敲打著地面,並且低下頭,像是在積蓄力量準備衝擊。

    他們這樣對峙了足足有幾十秒,而那隻鹿角使還是沒有拿定主意。 只是人們都可以從地面的微微顫抖中了解那個天界生物所擁有的可怕力量——那像是一頭身高超過了三米的六角犛牛所擁有的力量。

    “我們應該分散包抄過去。對付這樣的大傢伙的話。”愷薩在我身邊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裡出現了些許自信——對陣一個有形的生物的自信。 在他們的眼中這種具有能夠被刀劍傷害的外形的生物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恐懼與不安終於有了一個可供發洩的途徑……我知道他們此刻需要一個勝利——哪怕是微不足道、並不能改變大局的勝利——來帶給他們繼續堅持下去的信心。

    前方的幾個傭兵已經端起了他們的長矛,而另外一些手持圓盾和短劍的戰士則躍躍欲試地等待我的指令。 他們將像無數次戰鬥中曾經做過的那樣,從兩側包抄,在長矛手與“怪物”僵持不下的時候從兩側帶給它一道又一道傷口,直至敵人力竭倒地。

    但我繼續注視了那隻鹿角使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我說,“你們不必如此大動干戈。”

    接著,我持著我的魔杖,分開了擋在身前的幾個傭兵,從他們的陣形當中走了出去。 戰士們發出一陣低呼,連珍妮也衝出了來伸出手,試圖拉住我:“穆……馬克,你要做什麼?”但我制止了她的動作,毫不遲疑地向前走去。

    然而這姑娘沒有絲毫猶豫,也跟了上來。 “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她這樣說。

    我的心裡有什麼東西跳了跳……然而我讓自己不去理會它。 大步走過了十多米的距離,我來到了那鹿角使的身前。 此刻我距離他只有兩米遠,他一揮手臂就可以用利刺將我殺死……然而他卻沒有那樣做。 這大傢伙緊盯著我,發出恐嚇似的低吼,並且將鼻子裡的熱氣毫不客氣地噴到我的臉上。

    身邊的珍妮雙手持劍,隨時準備撲上前去——就像我們曾經配合的那樣。 身後的傭兵們還沒有跟上來……他們還在權衡是否要為我冒險著放棄那種以逸待勞的戰術——因為我畢竟不是他們的團長安德烈。

    而我感受著那個大傢伙的恐嚇與熾熱的鼻息,與他對視了那麼十幾秒鐘,然後笑了起來。 接著我伸出手去,用我的魔杖在他不安分的頭顱上、那兩隻蜷曲的大角上點了點。

    他依舊搖晃著頭,什麼都沒有發生。

    於是我將魔杖向下狠狠地一劃,高聲喝道:“消失吧幻影”我的魔杖毫不費力地貫穿了他的身體,劃進了空氣當中。 與此同時,這只鹿角使的身子忽然變得模糊不清起來,然後化作一片晃動的光幕,就那麼消失不見了。

    呵呵……一個幻想,極逼真的幻象。 但幻境都會有破綻,尤其在那是只受到傷害而分裂之後,它不能像以前那樣強有力地控制人的思維,這種破綻就更加容易被發現。 天界的生物居住在充斥著光與熱的天堂山之上,因而身體也會發出熒光來。 在我前世的記憶裡、在我的法師塔中與深淵地獄的魔鬼們戰鬥之時,曾經使用過“天**團”這個法術召喚了不少強力的天界生物,因此我對他們倒有些挺清晰的印象。 這只鹿角使從出現之初就隱藏在黑暗裡,同這個位面的怪物們毫無異常之處,這是第一個破綻。

    鹿角使,這種性情溫和的生物​​還有另外一個特點。 那就是它的雙角具有解除幻覺效果的作用——只要被他碰觸到。 然而我舉起了我的魔杖,在他的雙角上點了點……卻毫無效果。 這種明顯的破綻令我看穿了它的本質,思維之海一旦清明起來,就再也無法被迷惑,它自然煙消雲散。

    我轉身向那些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的傭兵們聳了聳肩,然後背對著那隻鹿角使消失的方向向他們走過去。 這些傢伙們在震驚之餘似乎又在因為自己的行為而羞愧,他們放鬆了手中的武器,神色尷尬。 而愷薩迎了上來,遠遠地​​對我說道:“大師,我們……剛才,我們……”他攤著雙手,略顯局促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瞪大了眼,大吼道:“你的身後小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3
第十三章煉金之眼


    但就在他話音未落、珍妮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我已猛然轉身,將我的魔杖狠狠刺向虛空原本空無一物的夜空當中陡然爆出一蓬藍白色的炫目火花,而後一個形體被電流包裹著浮現在虛空之上——那是一團黑霧,擁有章魚一樣的觸角。 此刻它就在我的頭頂,顫動著觸角想要將我包裹……然後我提前在魔杖上準備好的“震顫電擊”這個法術令它的身體麻痺,狂暴的藍白色電流嘶啦作響,令它無法再移動分毫,只能不住地顫抖。

    珍妮迅速地舉起了她的長劍來——此刻她終於能夠看清那個魅的形體,打算用她的劍助我一臂之力。 我立即大聲地警告並阻止了她——因為大多數凡人都不清楚,由魔法引發的閃電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東西,它能夠通過大多數的金屬與其他的某些材料作用於人體,並且威力並不遜於被這個魔法直接命中。 一旦她的鋼鐵長劍真的接觸到那些藍白色電流,即便有安塔瑞斯之盾的庇護,她也將承受相當可怕的傷害。

    珍妮雖然並不知曉這些奧秘,但她仍然明智地聽從了我的警告,放下了武器。

    震顫電擊持續的時間實際上並不長——大約能夠持續四到五秒鐘。 就在傭兵們來得及沖過來之前,法術的效果就已消失了。 那隻魅幾乎是立即就隱沒在了空氣裡,而沒有試圖再一次對我發動攻擊。

    它一定是被我這一次的打擊傷害得極其嚴重,嚴重到我們周圍的空間都開始出現奇怪的扭曲。 天頂原本是銀白色的月亮變得模糊不清,而空間裡開始有大團彩色的迷霧出現、又轉瞬即逝。 不少奇特的生物——絕大部分都是天界生物,開始浮現在我們的周圍,並且大聲怒吼示威。 但我們都已不再害怕他們,因為每一個都知道這僅僅是無法對人造成實質性傷害的幻象。

    這只魅似乎已經無力再維持這樣一個完美幻境了。 而我帶著傭兵們大步前行,用我的魔杖一次又一次地擊散前方的幻像。 空間裡還出現了人類憤怒而扭曲的面孔——那大概是那些被那隻魅所吸收的人類的靈魂,他們試圖在它最虛弱的時候掙脫出來,卻又一個接一個地消散在虛空裡。 那個傢伙定然是在努力地維持自己的軀體不至崩潰,更無力再對我發起攻擊。

    我注意到了一個現象——儘管我們周圍的空間極不穩定,然而附近的區域當中還有兩個地點依舊保持著平靜,沐浴在同先前一樣的銀色月光裡。 那就是那兩塊巨石所處的位置,一塊在之前被那四個傭兵當成了擺滿豐盛食物的餐桌,另一塊則隔著彎曲的河岸與它遙相呼應。

    如果我推測得沒錯,這兩塊巨石就應當是這個完美幻境的“煉金之眼”。 我早在使用烏鴉之眼這個法術看到它們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它們兩個隔著“S”形的水溝遙遙相對,又正處於這個山谷的中心……在高空看去,規則得不像是自然造物。

    而凡人們只能站在平地去觀察這個山谷……自然無法覺察到這裡有何異常。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4
第十四章原貌


    越接近那煉金之眼,幻象就出現得越加頻繁。 除去憤怒呼號的天界生物、扭曲哀叫的人類靈魂之外,空間裡還出現了幾不可聞的低聲細語。 這片空間的所有幻像都是那隻魅的意志體現,這說明了那傢伙此刻已經驚慌不堪,甚至試圖求饒了。 它沒法兒幻化出實質的形體來攻擊我們,所依靠的只能是對人類精神情感到操控以及影響,令人們自己傷害到自己。 然而面對一個法師的時候——面對一個同樣專精精神力領域的操法者的時候,這傢伙最有力的武器也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我們距離那巨石只有幾步遠了,周圍的空間終於像沸騰的熱水一樣扭曲了起來。 聲線奇特的低聲哀求開始在我的耳邊迴盪,但我們都沒法兒聽懂那種語言。 那不是通用語,也不是地上世界當中任何一個種族的語。 它類似一種詠嘆調,充滿了高亢的轉音與繁複的花腔,甚至某些詞語要求發生者在同一時刻發出六個不同的音階。

    雖然我不能理解那些話語裡表達的意思,但我卻知道這是哪一個語種。 就如僅僅是被聽到就可以令凡人心驚膽寒、生起止不住的懼意的惡魔語一樣,此刻我們耳邊迴盪的這種優美高亢的語言,正是星界的天界語。

    我揮手讓傭兵們停了下來,為自己施加了“通曉語言”這個法術。 魔法效果令我立即就理解了那些話語中所包含的意思……但內容卻與我想像的大相徑庭。

    那聲音並不是在求饒……而是類似恐嚇。 而恐嚇的內容,更是令我大感意外——“……停下你們的腳步,凡人……你們怎敢傷害到我……以黑暗的名義,以諸神的名字,我必將降臨災禍於你……我是黑暗的意志……停下你們的腳步”

    這只魅……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魅原本沒有自己的思想,它對這個世界所有的感知都來自於被它吞噬吸收的那些靈魂裡所包含的記憶。 如果它僅僅吸收了野獸的記憶,它就有可能成長為一隻魔獸;如果它僅僅吸收了飛鳥的記憶,它就有可能凝聚成一隻飛鳥;如果它僅僅吸收了凡人的記憶,那麼它就有可能成為一個人類——一個類似巫師,卻遠比巫師強大的人類。 然而,是誰的記憶,可以教會它說出這樣的話來?

    之前這幻境裡出現了不少天界的生物,對此我就早有疑惑——因為這些生物本不該出現在凡人的記憶當中,他們絕對不會了解這些只有最優秀的法師們才能夠掌握的秘聞。 但這只魅卻似乎對他們極其熟悉,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我都沒有見過的類型……

    但現在不是我疑惑的時候,即便想要弄清楚這些不同尋常之處,也要在我制伏它以後。 因此我對著那塊巨石用力地揮了揮手:“移開它”

    被恐懼之後的憤怒充斥著身體的傭兵們一擁上前,以矛桿、手臂、身體撬動著那巨石,試圖將它推離原來的位置。 石塊上的爬蟲們驚慌地逃竄,而那隻魅再無法坐視不理,再次以一團黑霧的形式浮現在虛空之後,用天界語詛咒我們,試圖撲到傭兵們的身上。 但我在人群之外用魔法與它在虛空之中交戰,由月長石礦脈增幅的魔力令那隻魅哀嚎著退卻,一次又一次地被我擊退。

    數次交鋒之後,石塊終於被傭兵們挪開幾步遠的距離。

    而與此同時,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化。

    周圍的景物像是在融化——就像是一整面奶油牆壁被高溫侵蝕,周圍的景物扭曲得更加厲害,並且像水流一樣從虛空當中流下。 隨著煉金之眼被我們徹底破壞,這崩潰的幻境也徹底消滅,周圍陡然安靜下來。 當眼前的景物一覽無餘地出現我們面前時,幾乎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忘記了呼吸……

    因為這幻境之後的真實景象,甚至比幻境更令人無法相信

    目力所及之處的地面上,鋪滿了半透明的白色月長石塊。 它們在反射著月光的同時也因為大量魔力集聚的效果發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輝,幾乎將整片夜空都映亮。 這些月長石當中甚至沒有半塊普通岩石,就連被我們推開的那塊巨石,原來也是一整塊巨大的月長石結晶體。

    我原本以為這片山谷的淺層土石之下是一片月長石礦脈,卻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一片裸礦。 我也終於知道了這只魅為什麼要將整片山谷都偽裝在幻境之中——因為它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曉這個山谷的秘密……這筆巨大的財富。

    一旦人類發現了這個山谷,採掘的隊伍就會蜂擁而至,那樣一來這條礦脈的完整性將遭受不可挽救的破壞,而這對於魅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似乎它所做的一切,都是發自本能的行為,並談不上如何邪惡。

    此刻我同樣感受到這個山谷當中的魔力迅速地變得稀薄——好像是這個煉金法陣並非只有產生幻象的效果……更是能夠將這條礦脈的魔力匯聚在這裡,供這只魅生長壯大。 我對對它越來越感興趣了——我想要弄清楚這個傢伙究竟是如何產生的,也想弄清楚是誰佈置了這樣高明的一個法陣——高明到竟然是我也從未見過的類型。

    魔力在下降到趨近於一條礦脈附近應有的水準之後不再變化,但仍舊略高於常理,似乎這個法陣並未完全失去作用。 這說明還有某個關鍵點沒有被我們找到……但這都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大可以找到那隻幾乎已經不再對我具有威脅性的魅,然後從它那裡知曉一切。

    我開始凝聚精神力試圖在“通曉語言”這個魔法仍舊有效的時候用天界語與它溝通。 但那種語言原本就不適合人類來使用,許多詞彙只有幾個人一同協作才能夠說得出口,所以我挑選了幾個能夠被我掌握的簡短音階:“出現、在我面前、我保證你的安全問題。”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5
第十五章最後通牒


    傭兵們對這些從我口中說出的古怪言語頗感新奇,然而他們現在並沒有時間來將我上下打量,因為他們在急於拾起地上的碎片,然後塞滿身上所有的口袋——即便是最無知的農民都知道月長石是一種可以給人帶來好運的寶石,不但可以用來做成掛飾,更是可以在被加工之後罩在燭火之外——那樣它將放射出雙倍於燭火的光亮。

    愷薩起先還在喝止他們,然而在看到我對此並不反對之後,他也將那三十幾個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來保持警戒,另一撥來拾取地上的石塊。 但他們很快就現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毫無意義……因為總有更完整、更剔透的石塊在吸引著他們,讓他們不停地丟掉手裡的東西。

    傭兵畢竟是傭兵,他們為錢財忙碌奔波,沒理由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 因此我更希望湯姆森能讓強尼死掉,否則他真的有能力讓相當一部分人離開安德烈。

    我並不熟練的天界語沒有得到回應。 山谷裡空蕩寂靜,那隻魅似乎消失得無影無去蹤了。 它試圖用沉默來讓我失掉對它的興趣,但我自有我的辦法。 這種時候說理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暴力倒正合適。

    但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喜歡帕薩里安的那種施法風格。 他喜歡使用一些效果強烈的、具有巨大破壞性的魔法來解決問題,而我傾向於更加柔和的手段……例如陰謀詭計。 可在這個時候我不得揮出一個法師應有的破壞力,來逼迫那隻魅現身。

    正好它不回應我,身下又是如此豐富的月長石礦藏,於是我有充足的時間來慢慢佈置一個能讓它感受到自內心的恐懼的法陣。 我甚至用不著使用月長石的粉末來勾畫五芒星——因為腳下都是這種東西,法陣渾然天成,是每一個法師都在追求的完美形態。

    我從袍子裡拿出了我的魔法書,花費了十分鐘的時間重新記憶了“太陽閃光”這個法術,然後挑選了一個已經被刻印在精神之海當中的新魔法,“波動干涉”。 這個法術很少被單獨使用,因為它的效果是增強震動的幅度——將其放大十倍。 我好整以暇地完成了這個魔法的準備工作,並且順利地吟誦了咒文,將它釋放出來。 並沒有火焰或者光亮產生,也沒有令人畏懼的異像出現。 唯一能夠證明這個魔法起了作用的現象就是傭兵們說話的聲音明顯大了許多——因為聲波也被放大了十倍。

    然後我使用了另一個魔法:“攻城錘”。 法術的效果在完成之後被加持在我的魔杖之上,現在只要我心意一動,就可以釋放出它的威力來。 我用右手將魔杖豎著抬起,以天界語再次說道:“給你機會、回答我。”

    這一次山谷當中有了回應——一陣憤怒的叫聲從岩壁的某處傳了出來,然後被我的魔法增強、又被特殊的地形放大,震得岩壁上都開始簌簌​​地落下粉末來。 即便是處於瘋狂狀態正在拾取月長石的傭兵們都被這聲音震驚了。 他們紛紛抬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而我則笑了笑——這只魅不知道從哪裡繼承瞭如此高傲的特質,以至於在此刻還有勇氣對我說:“你必將受到懲罰。 ”

    好吧,我最討厭的事情之就是被人威脅。 非常、極其地討厭。

    於是我閉上了嘴,用我的柳木魔杖在地上狠狠一頓——“攻城錘”的力量立即傳導進了地下,將震動的波紋填滿了這山谷中原本就不堅實的月長石礦脈之間的縫隙。 這個法術在平時如此施展出來,最多讓人感覺腳下的大地在顫抖——顫抖得能夠將落葉微微震起。 然而在此刻,在被這條礦脈的魔力加持、再被由完美法陣構成的“波動干涉”放大的情況下,就遠非震起落葉這麼簡單了。

    隨著我這狠狠地一頓,大地立刻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就像是神祗的巨拳砸在了地面上。 每個人放佛都站在了一張桌子上,而這張桌子此刻正被一個巨魔用力搖晃,令人只有躬下身子才能保持住平衡。 山谷的地面上陡然騰起一陣白色的塵霧——那是礦石縫隙當中的月長石粉末。 而環繞山谷的岩壁——那由月長石所構成的岩壁則出可怕的聲響,然後有大塊地礦石從上面崩塌掉落,激蕩起更加濃厚的塵埃。

    我一頓即收,站在已經鬆動的地面上再次大聲地使用天界語聲:“在我面前出現、否則、山谷將被摧毀。”

    但它同樣以天界語對我出了一聲詛咒。 這詛咒很難使用凡人的通用語來描述,是諸神們在唾罵深淵地獄當中的魔鬼才會使用的詞彙。

    於是我再次以魔杖頓這一次的震動更加猛烈。 上一次的餘波未消,再加上這一輪的巨大力量,魔法的破壞力終於被完完釋放了出來。 蛛網一般的巨大裂縫以我們站立的地點為中心呈放射狀地迅伸展開來,有幾條主線沿著地面上本就不牢固的礦石縫隙一路延伸到遠處的岩壁之上,然後以巨大的力量將其分裂,露出可怕的裂縫來。

    而空中騰起的月長石粉末更加濃重,就像是一場大霧降臨了這個山谷,在月色下顯得更加明亮。

    我口中不停,高舉魔杖繼續施展另外一個魔法,然後在法術完成之後對傭兵們高聲呼喝:“閉上你們的眼睛”那個魔法,剛剛被我記憶的“太陽閃光”籍由充滿了整個山谷的月長石粉末揮了作用。 周圍的空間彷彿在此刻變成了天界,大團濃郁的光亮在山谷中爆開來,直衝夜空,就連天頂的明月都在這光芒面前黯然失色。 這光亮同樣照射進了山谷的每一個縫隙……不,是山谷當中的每一塊月長石都在與法術共鳴,都在竭力釋放出儲存在其中的魔力。

    我終於在此刻找回了記憶中的感覺——作為半神法師薩爾坦?迪格斯施法時的感覺。

    而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嚎聲伴隨著一陣劇烈又混亂的精神波動出現了山谷當中。 接著一團遠比周圍的光芒要明亮的霧狀物浮現在空中並瘋狂地四處竄動——就像是一顆太陽在這山谷的光芒裡游弋。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6
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男人


    這正是那隻魅。 它原本就是由魔力構成,而魔力同樣在某些特性上表現為波動的一種。 這個傢伙被太陽閃光的效果逼出了藏身之處,而後自身的魔力也在魔法的效果下開始共振,甚至發出了光來。

    這就像一個凡人被火焰灼燒,然後他跳出了火焰,卻發現情況更加糟糕——因為此刻不但他的體表在被灼燒,就連體內都開始燃起熊熊的火焰。

    這只魅在我的身邊瘋狂遊走,卻不像從前那樣撲上來——它在用這種方式對我表示臣服。 它也本不必用天界語發出哀嚎的聲音來,只是它在極度的痛苦之中無法言語,唯有用這種方式讓我感受到它的痛苦。

    我冷冷地註視著他它,耳邊則是另一些沒有來得及閉上眼睛的傭兵們的呻吟。 但這種程度的光亮並不會對他們的視力造成永久性的傷害,這些傢伙只會在其後的幾天裡眼睛紅腫流淚,度過一段不算愉快的旅程。 然而我對他們的境遇可沒有一丁點兒的內疚——如果剛才施法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敵對的法師,他們早就丟掉性命了。

    在那隻魅的動作越來越緩慢的時候,我揮了揮我的魔杖,切斷了這個法術與北辰之星之間的魔力聯繫。 失掉了星辰的共鳴,魔法立即失去效果,整個山谷陡然黯淡下來。 我的雙眼有一瞬間無法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黑暗,直到過了幾秒以後視界才漸漸清晰起來。

    構成那隻魅的魔力團已經近乎支離破碎,先前被我用“掌心雷”分裂而成的兩個不同結構此刻彼此環繞著旋轉,勉強維持著形體不至潰散。 現在它距我極近,我能夠用精神力量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它。

    只是現在“通曉語言”這個法術即將失去效果,我必須用最簡短的語言問得最清楚的信息。 好在這只魅終於領教到了激怒一個法師的後果,於是它用它所能理解的方式盡可能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而另一些細節,例如“仇恨”、“陰謀”、“報答”,則因為天界語中無法找到合適的表達形式而不能彼此溝通。

    其實一個人對著虛空用那種不連續的、類似詠嘆調一樣的語言說話的景象無論放在哪裡都會讓人覺得好笑,但傭兵們沒一個人笑得出來。

    在古魯丁城下的那個傳奇法術是由帕薩里安施展的,而見識過我施法的人只有安德烈和強尼等人。 因此傭兵們對我的印像似乎除了神秘之外並無像對帕薩里安一樣的畏懼——我想我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應該更傾向於一個蠱惑者——那種玩點兒陰謀詭計,在安德烈的耳邊吹吹風,煉製些毒藥、準備上三個星期讓人的身上起個皰疹之類的傢伙。

    然而過了今晚,他們應當曉得怎樣去敬畏一位法師了。

    “通曉語言”的效果終於消失了,而我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這只魅第一次具有意識大約是在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這個山谷當中的魔力開始匯聚,並且濃郁到了足以滋養出一隻魅的程度。

    但僅僅依靠魔力並不能構成完整的形體,還需要一個“從未被凡人佔據”的靈魂。 古籍上的這個定義模糊不清,但我推測這個“靈魂”所指的應當是來自星界或是深淵地獄的靈魂。 而根據今晚這只魅所幻化出來的那些生物,我確信這個靈魂來自星界。

    這就是說,這只魅的產生並非偶然……它幾乎算得上是被製造出來的魔法生物。

    還有另外一個更加驚人的信息——據它所說,那個設置了這個奇特的煉金法陣的人,就在前些天,還經過了這裡,甚至為它取了一個名字——“唯安塔”。

    這意味著那個神秘而強大的傢伙已經掙脫了凡人生命的限制……以某種方式得到了長生的能力。

    一個答案在我的心中呼之欲出……我幾乎要再次念出那個名字,那個不知道對我來說是福是禍的名字。 他從未公開參與過西大陸的任何事務……卻能夠在暗處不動聲色地影響整個世界的格局走向。 如果迪妮莎能夠剿滅德爾塔王室,那麼這個世界就將陷入戰火……儘管有我在推波助瀾的原因,然而那個男人的確是當之無愧的始作俑者……無論是他的武力還是他無意當中展露出來的本領,都足以令我心驚,而我全然不知他對我將來的計劃是否還會有影響。

    他曾經說過他要尋找一樣東西……到底在尋找什麼呢?

    而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只魅,也成為了一個我必須仔細思量的問題。 我倒是可以輕鬆地殺掉它,然而我沒法不考慮到它背後的那個存在。 也許那個男人僅僅是出於好奇——好奇這里奇特的地形和某個奇特的靈魂碎片才設置了這個法陣,甚至在其後的一百多年時間裡都沒有再去理會它,然而……然而一旦他的確是有所圖呢?

    至少那個傢伙還沒有對我表現出敵意來——因為那隻魅告訴我,它並非是受其指使,他甚至還使得那頭母龍——安塔瑞斯放棄了對我複仇的念頭。 我可不想因為這個小傢伙就惹惱他,將他推到我的對立面去。

    因此我猶豫了三分鐘,命令傭兵們將那塊巨石搬回原處——是的,是“命令”。

    儘管他們疑惑不解,但還是迅速地貫徹了我的命令。 這種事情就是這樣簡單——當你擁有足以統領一群人的資歷與實力時,這種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甚至沒有人去征詢愷薩的意見。

    那一整塊巨大的月長石結晶被重新放回了原處,然而法陣卻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重新運轉起來。 儘管山谷裡的魔力略有回升,但已經遠遠無法同先前相比了。 這個法陣在建造之初必定還被動了別的手腳,只是我一時無法領悟其中的奧秘。

    但這幾乎是我現在能做的所有事了,至少我沒有將這只魅的身體攪散,甚至還為它付出了四個同伴的靈魂。

    只是你最好能夠記得我的不殺之恩。 我看著它重新化作一團霧氣消失在破敗不堪的地下,​​在心裡說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7
第十七章大法師的請求


    我們離開山谷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都帶著相當數量的月長石塊,而身上則是白濛濛的月長石粉末。 傭兵們算是了大財,就連我的魔杖頂端也鑲嵌了一塊拳頭大的礦石。 這時候月亮剛剛走到中天,這一夜還有相當長的時間才能結束。

    營地裡守夜的傭兵們安然無事,帕薩里安的馬車一如既往的寂靜無聲,而那孩子則依然睡得極沉,像是總也無法從睡夢當中脫離。 一連施展了不少的法術,又在剛才用極短的時間強迫自己記憶了“太陽閃光”,就連我也感到疲憊不堪了。 於是我在清理了自己的衣服和臉面之後罕見地進入了沉睡的狀​​態,沒有理會那些傭兵們興奮的竊竊私語。

    這一覺睡得極沉,到我醒來的時候,晨光已經從樹林的縫隙當中灑下來了。 我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微微瞇著眼睛,看著珍妮像一個姐姐一樣為羅格奧清理臉面,又從傭兵那裡端來用大片的葉​​子盛裝的早餐。

    平日里我不大喜歡傭兵們的喧鬧,只是這個清晨的感覺卻不相同。 難得的睡後慵懶的感覺讓我安靜地在原地躺了一會兒,然後又閉上眼睛想心事——我的心事一向很多,例如……安德烈那邊進展得如何了?

    按照他們的行程,他們應當在今天早晨就找到馬克西姆斯的住處——他住在一個村莊旁邊的山丘上,附近的人們都知道他作為一個藥劑師的身份。 他應當在殺死那個法師之後返迴向帕薩里安報告這個不幸的消息:他們抵達的時候,我們導師已經被那個曾經襲擊過他的邪惡法師殺死了。 而那位法師背後的勢力,則是暗精靈師米倫?尼恩。

    我剛剛想到這裡,就感覺到有人在輕拍我的肩膀。 睜開眼睛,是珍妮。 她滿臉歉意地向身後指了指:“穆,帕薩里安大師請你過去一下。”

    這倒是一件新鮮事——他終於不再沉默了。 我一直好奇那個馬車裡生了什麼,於是立刻起身接過珍妮遞給我的濕毛巾擦了擦臉,向遠處的那個停在樹蔭下的車廂走過去。 有幾個傭兵們看到了我,立即大聲說道:“做得好,先生”

    我知道他們是在對我昨晚的行為表示謝意,於是回應他們善意的微笑。 其實無論是被人用畏懼的目光注視還是用感恩的目光注視,感覺都不錯。 只是前者對我而言更加實際,而後者……其後往往隱藏著出乎意料的背叛與陰謀。

    我走近馬車,然後伸手輕輕敲了敲木質的車窗,然後微微皺了皺眉。

    車廂裡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混雜著血腥味兒、硫磺味兒、野獸的皮毛味,還有些雜七雜八的以惡臭而著名的魔法材料的味道。 如果不是得知師剛剛傳召了我,我真是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在了車廂裡並且腐爛了兩到三天了。

    車窗應聲而開,露出帕薩里安憔悴得驚人的臉。 他的眼窩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面部的皮膚失掉了光澤,還生長出了不少的黃褐色斑點。 而那嘴唇則乾裂蒼白,像是被脫了水的鹹魚。 他原本是有著自己的一套延長生命的方法,為什麼健康狀況會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惡化到這種地步? 看他現在的樣子,真是難以將他同古魯丁城下那位當風怒馬的老人聯繫在一起。

    “您有何吩咐,大師?”我微微低了低頭。

    他轉動著渾濁的眼球看了看我,然後用一種嘶啞到陌生的聲音低聲說:“把你的手給我,孩子……就如你所見到的這樣,我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我需要製作一種藥劑來恢復健康,所以我需要一個健康的法師的血液……我希望你能幫助我。”

    血液? 我猶豫了一下。 對於法師來說,血液是一種讓人不得不心生警惕的東西……因為大多數與生命相關的魔法都需要血液來做媒介,而一個法師更不會讓對手輕易地得到自己的毛、皮膚、或者血液——就如同法師們都竭力隱瞞著自己的真名。 而現在他索要我的血液……

    帕薩里安覺察了我的憂慮。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這個要求有多麼令你不安,孩子。身為一個法師,你當然有自己的理由來拒絕我。如果那樣的話……”

    但我在他的話沒有說完之前就已經將自己的手臂遞進了窗戶,並且微笑起來:“不,大師。請原諒我剛才的所思所想,我只願您能夠盡快好起來……要知道,我一直渴望能夠隨您進入代達羅斯的陵墓,瞻仰前人的偉大成就。”

    是的,無償的信任一個人總是會令對方在感激之餘心生疑慮……但在這信任當中摻雜一些私心,就遠比單純的信任更令人放心。 帕薩里安知曉了我的意圖,於是費力地抬起手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極熱,甚至熱到了燙的地步。 然後他將我的手腕向車廂里拉了拉,用一柄精緻的刀割開了一個傷口。 鮮紅的液體從傷口當中流出,流進他另一隻手中的玻璃碟子,盛了淺淺一碟。

    我在他進行這些操作的時候盡我所能向車廂裡看去。 但窗戶僅僅拉開了一條足夠我的手腕探進去的縫隙,我並不能將裡面的事物盡收眼底。 我唯一​​的收穫就是嗅到了更加濃烈的法術材料的味道,看見了一塊木板上一個尚未雕刻完成的圖案。

    一個六芒星。

    帕薩里安在收取了我的血液之後向我​​擠出一個微笑來,然後匆匆關上了窗戶。

    我盯著那扇木窗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開,露出一個微笑來。 是的,這可是自內心的微笑……呵呵,這個老傢伙。

    真的把我當成了那個星袍學徒“馬克?扎西”了麼?

    我能夠想像得到他現在在車廂裡忙什麼……用他那老而昏花的眼睛心謹慎地將我的新鮮血液塗滿那個刻有六芒星的木板,然後將剩餘的一部分傾倒進自己的口中,吞嚥下去。 在此之前的幾天他還進行了更加複雜而危險的準備工作,而那些準備工作帶給他的痛苦絕不會遜色於將身上的血肉一塊一塊地剝下來。

    在古魯丁執政官府邸的那個晚上他說得沒錯兒——他的確是對死靈君王撒爾坦?迪格斯有著細緻入微的研究。 不但包括“他”的生平經歷性情好愛,更包括“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詣。

    六芒星這個圖案是西大6某個極其偏遠的野蠻人部族所崇拜的圖騰。 而那個部族的人們因為遠古的某個神秘傳承而獲得了神奇的力量——他們展出了自己獨有的一整套神秘學法術,其詭秘恐怖完全不輸於我們死靈魔法。 前世的我因為某種原因從他們那裡吸收不少有益的東西,並且以六芒星這個圖騰創造了一個危險的法術……

    而現在帕薩里安正在準備的就是這個魔法。 只是他顯然沒有浪費他生命中的一百多年時光——他已經將這個魔法進行了修改完善,甚至替換了不少施法材料,以至於我們同行這麼久,我都沒能憑藉那些氣味回憶起這個魔法來。

    如果我是馬克?扎西,我現在定然還沉浸在師對我流出的那個感激的微笑當中。 可惜我是個冒牌貨,我是艾爾?穆恩,或者說,我是撒爾坦?迪格斯……我是那個法術的創造者。 而他此刻想要將這個魔法作用在我的身上……呵呵,我當然有辦法令他後悔自己生出這樣的念頭。

    傭兵們已經在收拾營地準備啟程,羅格奧這時候吃過了早飯,自己爬到到那輛運載武器的木板車上坐了下來。 只是現在他看我的眼神裡多了些新奇的感覺,他甚至還伸出了手,在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在我身後的虛空當中輕輕地彈了彈——就像那裡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

    這個傢伙果然不同尋常……他竟然看得到。

    我們在路邊無盡的樹林當中走了一整個上午,並且在中午的時候停下來吃了點東西。 一天三餐本來是貴族們的生活,然而長時間地趕路的確讓人吃不消,於是愷薩增加了“早點”這種東西。 那四個傭兵躺在另一輛木板車上,一路出令人心煩的呻吟聲。 我倒希望有人盡快用長劍了結他們的痛苦……因為他們臉上的傷口似乎已經炎了,並且再無治癒的可能。

    他們的慘像似乎令珍妮想到了另一些東西。 於是她像往常那樣策馬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對我說:“穆,我想起艾舍莉了。”

    我輕輕地出了一口氣:“怎麼了?”

    “你沒有覺得奇怪麼?她之前對我們做的那些事,和她之後做的那些事?”她皺起眉頭,“我一直沒法兒接受她竟然是那樣的一個人。之前她的所作所為,即便是最高明的演員也沒法表演得那麼天衣無縫。要知道,穆,她要欺騙的可是你……你覺得什麼樣的人能夠瞞得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8
第十八章一庫一庫思密達!


    我們在路邊無盡的樹林當中走了一整個上午,並且在中午的時候停下來吃了點東西。 一天三餐本來是貴族們的生活,然而長時間地趕路的確讓人吃不消,於是愷薩增加了“早點”這種東西。 那四個傭兵躺在另一輛木板車上,一路發出令人心煩的呻吟聲。 我倒希望有人盡快用長劍了結他們的痛苦……因為他們臉上的傷口似乎已經發炎了,並且再無治癒的可能。

    他們的慘像似乎令珍妮想到了另一些東西。 於是她像往常那樣策馬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對我說:“穆,我想起艾舍莉了。”

    我輕輕地出了一口氣:“怎麼了?”

    “你沒有覺得奇怪麼?她之前對我們做的那些事,和她之後做的那些事?”她皺起眉頭,“我一直沒法兒接受她竟然是那樣的一個人。之前她的所作所為,即便是最高明的演員也沒法表演得那麼天衣無縫。要知道,穆,她要欺騙的可是你……你覺得什麼樣的人能夠瞞得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我聳了聳肩:“如果你是在向我尋求一個確切的答案……那麼我這裡可沒有。但我和你有同樣的疑慮,並且我一定會把它弄清楚。不過……”我正想好好安慰她的時候,前面的愷薩忽然喊停了隊伍——那四個當中的那個女人已經似乎已經死去了,我們得停下來埋葬她。

    秋月的下午是個送葬的好時節,無論是嗚咽的秋風還是枯黃的落葉,都容易使人掉眼淚。 然而傭兵們似乎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悲傷,大概是因為他們這一行早就見慣了生離死別。 那個女人入土之後我們並沒有立即啟程——因為另外三個人似乎也快要斷氣了。 愷薩決定在原地休息……實際上是等著他們嚥氣,好放進那個並未完全填滿的土坑里。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路邊的一處白樺林,林間有潮濕的土地和厚實的黃葉,還有不少顏色鮮豔可以食用的漿果。 那三個人在一邊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嚎,其他人則在小聲談話。 幾隻大烏鴉撲稜著翅膀落在了我們頭頂的樹枝上轉動著頭顱,似乎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路對面的小矮山坡上,露出了一個綠色的尖腦袋。

    那尖腦袋上還生長著幾根稀疏的硬毛,只是探出來一下,就再次飛快地縮了回去。 傭兵們發現了這個傢伙,卻都沒有在意——那大概是一隻小哥布林,那種綠皮膚、塌鼻子、紅色眼睛的類人種。 這些小東西喜歡成群結隊地襲擊落單的旅人,但想要他們有足夠的勇氣來襲擊這樣一個中型的傭兵團隊,那可是只有諸神才辦得到的事情。

    但那小尖腦袋竟然在片刻之後又探了出來,然後慢慢露出它的眼睛來,像是在窺視著些什麼。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判斷有誤——這是一隻地精,而非一隻小哥布林。 地精和哥布林一樣都是類人種,智商卻比那些傢伙高得多,甚至可以使用簡單的通用語。 他們的外形看起來比哥布林順眼——成年人類一半的身高、綠皮膚​​、尖耳朵、尖鼻子、像狗一樣反曲的後腿。 實際上他們和羊頭人或者牛頭人的血緣關係更近一些,而小哥布林和人類的血緣關係則更近一些。

    這只地精擁有貓一樣的狹縫形瞳孔,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然後再一次飛快地縮了回去。

    傭兵們可不把這些類人種當人看。 他們恰好被同伴的逝去攪得心煩意亂,於是隨手拾起地上的土塊或者碎石,狠狠地丟了過去。

    “嘭”、“喲嘻……”——這是石塊砸到腦袋的聲音,和地精吃痛的叫聲。 丟石塊的人們頓時笑了起來,這笑聲倒是暫時沖淡了營地裡那種淡淡的哀傷氣。 但這只地精並沒有如預想那樣逃走,而是一下子跳出來站在了土坡上。 它身上批著一塊破布,骯髒到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腰間則係了一條草繩,繩子上掛著一根木棒。 我注意到木棒上還釘有一枚釘子,勉強算得上一根“狼牙棒”。 而他的胸前則別著一根人類手掌長短的白色胸針,看顏色像是骨製品。

    這個傢伙此刻似乎在為剛才的一時衝動而後悔,而傭兵們看見了他剛才氣勢洶洶的模樣,再次笑了起來。 於是有一個人大聲叫道:“小矮子,你想要什麼?”

    那地精見我們沒打算衝過去趕跑他,頓時鎮定了幾分。 他用綠色的小尖爪扶了扶了腰間的木棍,尖聲尖氣地說道:“我,山邊?木下、一世你們、佔據領地、我的我、地精、大將軍”

    傭兵們愣了愣,然後爆發出一陣哄笑來——就連珍妮都露出了那種罕見的舒爽笑意。 那小傢伙對我們的無禮感到氣憤,卻又不敢衝過來奪回他的“領地”,於是憤怒地跺了跺腳,把腦袋轉向他身後的土坡:“士兵們、來、教訓、人類”

    這一下可有不少人收斂了神色精雖然並不可怕,可如果是十幾個的話,還是叫人頭痛——那意味著就要有幾個人不能好好休息,得起身把他們打發掉了。 然而這位地精大將軍連著叫了幾聲,他的軍隊才慢吞吞地出現在土坡那是一個人的軍隊。

    那也是一隻地精,只是膚色發黃,似乎並沒有成年。 他的個頭甚至比山邊還要矮,腰間用樹皮紮成了衣服,被磨破的皮膚上還滲著黃綠色的膿水。 這傢伙只拿了一根木棒——沒有釘子的木棒,縮頭縮腦地從他身後探了出來。

    山邊驕傲地舉起大棒向我們這邊一指:“嘎嘎泉?一浪沖上去、領地我的”

    那個小傢伙眨巴著眼睛瞅了瞅他,疑惑地晃晃腦袋,然後向後退了退:“嘎哇哩……咿其哇?嘎多偶哩?”——原來這傢伙還沒有學會通用語… …他聽不懂地精大將軍的話……

    這時候傭兵們再一次瘋狂地大笑起來。 而山邊綠色的臉皮漲成了墨綠色,回頭大叫:“哇哩哇哩庫代一庫一庫思密達”然後那小傢伙又眨了眨眼,後退了一步,歪了歪腦袋——一腳把山邊從土坡上踹了下去,然後拍著手用比我們還要大的聲音笑了起來。

    地精這種小東西總是樂於看見別人倒霉——哪怕別人比他先死兩秒鐘,他們也能表現出足夠的幽默感並且大聲嘲笑那個倒霉蛋兒。

    山邊狼狽地滾下突破,然後昏頭昏現自己已經來到了路中間,距離我們不過是幾步的距離,連忙尖叫著再次爬了上去,同那個小傢伙扭打在一起。 大家因為這兩個傢伙的出現而笑得前仰後合,就連我也開始感到有趣。 但在有趣之餘又覺得有點兒疑惑什麼使得這兩隻以膽小著稱的地精這樣“富有勇氣”地盤桓不去,還試圖“奪回”他的“領地”?

    我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目光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躺在路中間的一個小東西——剛才被別在那個“地精大將軍”胸口的骨製品。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29
第十九章地精的陰謀


    現在它躺在道路中間的塵埃里,卻依舊不減其瑩潤。 原來那蒼白的顏色並非骨頭的顏色,而似乎是一種晶瑩剔透的貴重礦石。 它被打磨成一個細長的錐形狀,略顯粗大的一端還被鏤空雕刻出了繁複美麗的花紋——似乎是一隻鳥。

    這種精緻的東西絕不是一個地精能夠擁有的……大概是他偶然撿到了它。 這個東西的特殊材質吸引了我,因此我起身走過去撿起了它。 地精大將軍正巧從他的士兵的身下探出頭來看到了一幕,連忙大叫道:“寶貝、我的我的”

    但我沒有理會他,徑自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地精大將軍這次是真的憤怒了,他一把推開了泉?一浪,在原地揮舞著木棒大叫著跳腳,卻如何也不敢真的跑過來。 珍妮湊過了過來好奇地問我:“穆,你拿了什麼?”

    我把玩著手裡的這個東西,聳了聳肩膀:“我也不知道……挺奇怪的東西。”它的材質果然特殊——大多數的寶石都會和魔力有感應,然而這個東西卻冰冷冷的,像是一個魔力的絕緣體。 它的光澤溫潤剔透,卻不是我認知裡的任何一種寶石……我意識到它的背後一定掩藏著一段耐人尋味的故事。

    於是我抬起頭來大聲地問那隻地精:“這個你從哪拿來的?”

    地精大將軍直勾勾地盯著被我捏在手中的大胸針,忽然轉過身對我使勁兒撅了撅屁股——這是他們彼此侮辱的一種常用方式。 然後他像是忘記了胸針被我奪走這件事一樣,大聲笑了起來,甚至那個傢伙也跟著笑了起來。 接著他們兩個嘎嘎地叫著,飛快地跑下了土丘。

    傭兵們被他們弄得莫名其妙,也極想湊過來看看能夠引起我這樣一位法師的興趣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但我隨即就將那胸針收進了袖口,然後站起身來。

    因為山坡後面又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噗哧、噗哧、啪唧、啪唧”……這聲音由遠及近、慢慢變大,還伴隨著地精得意的嘎嘎聲音。 過了一會,那兩個傢伙又出現在了山坡上,只是手裡多了一樣東西——用寬大的樹皮包裹著的一團橢圓形的東西,還在不停地向下滴落著半透明的液體。 只是那液體像是有生命,在拉成極細的絲狀之後還會猛地向上一彈,然後再一次慢慢落下來。

    那地精大將軍走下山坡,一直走到路邊,得意地大叫:“報復、嘎嘎害怕”然後將那手裡那個被樹皮包裹著的東西用力地一拋,啪的一聲落在了我們面前。 樹皮里的液體被這重重一摔,猛然向四周濺射了出來。 但就在下一刻,那些飛散出去的細絲就像觸手一樣飛快地縮了回來,而掩藏在樹皮之下的那部分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彈了起來,撲到了距離它最近的一個傭兵的臉上。

    一聲慘叫頓時響了起來——那是一種人臉被埋在水中的沉悶叫喊。 這時候我們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的樣子——那竟然是一隻史萊姆,一種危險又難纏的奇特生物。

    它的具有極強腐蝕性,甚至比法師的實驗室裡製造出來的酸水更加危險。 而它的身體則是由半液狀的東西構成,尋常的刀劍皮看上去,即便以刃口被腐蝕的帶價將它分為兩半,它也能夠迅速地分化為兩個單獨的個體,然後從獵物的身上吸取養分生長壯大。

    這種東西在平時會懶洋洋地停留在淺水附近,用水流將自己保護起來,但在飢餓或者受到驚嚇的時候,就會表現出極其強烈的攻擊性。 而這兩隻地精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能夠用樹皮包裹著它,將它像被馴服了的家畜一樣帶到這裡,然後讓它來攻擊我們。

    傭兵們都聽說過這種難纏的生物,也知道該用什麼法子來對付它們——只要把大量的冷水潑在它身上,它就會收縮身體從獵物的身體表面脫落下來。 然而此刻我們正在路邊,一時間哪能找得到那麼多的水? 幾個傭兵用隨身水囊裡的飲用水向那個不幸的傢伙的臉上潑去,卻毫無效果。 那人臉上的皮肉隔著半透明的史萊姆飛快地被腐蝕得模糊不清,就連兩隻眼球快要從眼眶裡掉落出來,還露出了陰森森的鼻孔,慘不忍睹。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個傭兵終於在兩隻眼球被強酸腐蝕成了兩團血糊之後昏死了過去。 而那隻史萊姆開始將透明的觸手從他的鼻孔與眼孔中間探進去,身體開始​​變成暗紅。

    我高喝了一聲:“愣著做什麼?快去抓住那兩隻地精”這個時候一邊的人才如夢初醒般地向那兩隻還在拍手大笑的地精撲去,而我則飛快地從袖口的暗格之中抹了一些魔法藥劑的粉末,謹慎地走到那個傭兵的身邊,將它們灑在了史萊姆的身上。 一陣刺鼻的煙霧頓時從那隻怪物的身上升騰起來,它立即像一團沸騰了的開水一樣顫抖,並且從那傭兵的臉上滑落,帶下了一大蓬血肉。

    不出四秒鐘的時間,這只史萊姆就化成了一灘令人噁心的血水。 而當我轉身去看傭兵們那邊的情況的時候,卻發現他們都愣愣地站在了道路對面的土坡上。 那兩隻地精的面孔被壓進泥土當中,吱吱唔唔地哀叫著,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們。 就連珍妮都按住了她的劍柄,保持著那種在前衝的過程當中忽然地收住了腳步的姿勢。

    秋風吹起地上落葉,我們的周圍忽然變得極其安靜。 空氣裡有腥味兒傳來……而那似乎正是道路對面土坡之下的位置。

    我意識到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而這事情足以使這些沒有被獸人軍團唬住的戰士們愣在原地、驚愕莫名。 於是我慢慢地走他們的身後,在那個土坡之上向下看去,然後同樣收斂了色,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1:30
卷二北方之王  第二十章你絕不會想聽到這個答案……


    那土坡斜著向下延伸,然後鋪展成一大片平原。 平原之上滿是半人高的枯黃荒草,在秋風里波浪般的起伏。 但現在這草原中間的位置,被一個龐然大物壓倒了一大片——一個粘粘糊糊、足有一幢兩棟樓大小的巨大史萊姆。

    這個大傢伙將它的身體在草原上鋪展開來,就像是一個半透明的果凍。 然而這“果凍”當中卻摻雜了不少雜質——一些盔甲、刀劍的殘片,一些無法消化的土塊石子,一些幾乎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模樣的瓶瓶罐罐,而它的身子底下,則是一片黑乎乎的草地,就像是野草被火焰灼燒之後的餘燼。 但最令人驚詫的是,這個傢伙竟然有了一個腦袋。

    史萊姆大多是大小不超過一個人類頭顱大小的生物,因為它們不像其他的物種一樣擁有獨立的大腦,而是將構成大腦的物質分散到了身體當中,隨著它們的**流動。 這就使得史萊姆沒法進行複雜的思考,僅僅能夠憑藉外界的刺激進行本能的反應。 這也同樣限制了它們的體型——身體太大的話,**流動的速度就不足以支撐那個身體思考的速度,於是它們就會分裂——這也是史萊姆的繁殖方式之一。

    然而這個大傢伙竟然有了一個腦袋,一個能夠清楚的看得清裡面腦漿顫動的腦袋——雖然那個腦袋僅有人類的透頭顱大小,相對於它的身體來說實在不大夠用,然而這已經說明了這傢伙進入了一種新的生命形式當中——一種在史萊姆族群裡極其罕見的階段,王化形態。 通俗地來說,這是一隻史萊姆王。

    我想我在前世對自己使用的那個“大預言術”必定是在最近再一次起了作用——我竟然在幾天之內一連遇到了兩種極端罕見的生物——魅和史萊姆王。 這種罕見的奇遇一定在冥冥當中預示著什麼,我寧願相信這會是一個好結果。

    此刻這隻巨大的史萊姆王安靜地趴在草甸上,半液態的身體緩慢地向四周流淌,然後在稀薄到快要變成一層薄膜的時候又慢慢地縮回去。 而有些部分被草莖與岩石阻擋,就會在它回縮的時候留在體外,變成地精手中那種小隻的史萊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史萊姆?”愷薩在我身邊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喃喃自語,然後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 雖然這大傢伙距離我們足有上百米遠,然那龐大的身軀所帶來的壓迫感已然使人心神不寧——就像人們在看到一頭牛的時候可以覺得很平常,然而在在看到一隻像一頭牛那樣大小的螞蟻時,卻會驚駭莫名。

    但我卻向前踏出了一步,接著又邁開幾步走下了那土坡,走到了荒草原上。 “大師,您……”愷薩試圖阻攔我,珍妮卻跟了下來。 這情景與那天晚上面對那隻鹿角使時一模一樣,但這一次傭兵們在略一猶豫之後也選擇了跟上來。 只是愷薩細心地吩咐幾個比較謹慎的戰士回去護衛帕薩里安,而他們如蒙大赦般的飛跑了回去。

    至於那兩隻地精,則被捆綁得嚴嚴實實丟在了那個已經昏迷過去的戰士身邊。 傭兵們有的是辦法讓這兩個小傢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時候它們必定會後悔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並且愚蠢地激了他們的怒火。

    “大師,這個……也是幻像?”愷薩跟在我的身邊,問我。

    我聳肩笑了笑:“怎麼可能?這裡可沒有另一隻魅。”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那麼,你是打算……”

    “好奇罷了。這傢伙不大對勁兒——我得仔細看看。”

    “好奇?……您真是……你們法師真是……”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後悔讓那些戰士們跟上來了。

    ========================================

    我們踏過厚厚的荒草,在下午的明媚的陽光之下接近了那個邪惡的大傢伙。 它的確不太對勁兒——它身體的某一部分——那“頭顱”之後的一大片,正在陽光下微微地波動著,就像是一團被燒開了的水。 而它出現的位置更不對勁兒。 我來一路走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附近沒有水源,而史萊姆則是逐水而居的生物——因為它們的身體是奇特的半液態,如果長時間失去水分的滋養的話,它最終會被陽光蒸發成一片薄膜。

    這樣的一隻史萊姆王應該有自己的領地,且是那片水域里當之無愧的霸主。 然而……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樣的一片荒原上? 它的狀態萎靡不振,像是遭到了極其嚴重的打擊,而我卻並不能看出明顯的痕跡來。

    我在距離它幾十米的遠處停了下來,做了些確保自己安全的準備。 再近些的話,它身上那種濃重的腥味就讓我胃部不適了。 這時候這只史萊姆察覺了我的存在,然後慢慢地轉動著它的頭顱,與我做了一次驚心動魄的對視——

    在那一瞬間,有六對、十二隻巨大的綠色眼球從它空無一物的面孔上浮現了出來,直勾勾地註視了我一下,又迅速地翻轉了下去,消失在半透明的**當中。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史萊姆王的眼睛,我畢生難忘。 這短短的一瞬間也使我大吃了一驚——因為我忽然從它的面孔當中聯想到了某種東西——我曾在前幾天的那個夜晚見到的人類的生魂。

    那些生魂——生存在活生生的人類當中的靈魂,也會翻轉出這樣的眼睛。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民間傳說——某些無知的村婦們總是告誡自己的孩子們要遠離史萊姆這種小東西,且不可傷害它們。 因為,“那都是人們死掉之後、不能進入地獄或者天堂的執念者的靈魂變出來的東西”——她們是這樣的說的。

    而此刻我再回想這樣的話,忽然覺得那似乎是真的了——史萊姆王那種忽然翻轉出現的數量眾多的眼球,幾乎與生魂的眼球一模一樣。 至於顏色——幽靈的顏色,可就是它的眼球所呈現的這種綠……

    但這只史萊姆王在與我對視之後又轉了轉頭,再一次露出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視了一次我身邊的珍妮。 然後它的身軀陡然收縮、一下子變高了一倍有餘,就像之前那隻跳到了傭兵的臉上的小怪物所做的那樣。

    它的反應打斷了我的思考,緊接著,一條透半透明的觸手如同一道閃電一般飛快地彈出,在珍妮的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驚訝的神色的時候伸到了她的面前。 但一陣漣漪似的透明波紋立刻出現在了珍妮與那條觸手之間。 空氣中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觸手被無形的力場隔阻,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傭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唬得連退了三四步,我卻動也未動,用力地抓住了珍妮的手,好讓她不至於條件反射般的跳出我的“迪爾芬德之盾”的保護範圍。

    但這只是史萊姆王沒有放棄——它緊接著再次射出了觸手,將珍妮作為目標,試圖把她拉過去。 然而魔法的力量阻擋了它,它所能做的僅僅是在那層無形護盾的表面激動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而我手中緊握的那顆作為媒介的小石子上甚至沒有出現半點兒裂痕。

    這個大傢伙的力氣很快就被耗盡了——它本不該如此,但似乎有奇怪的傷痛​​在折磨著它,令它無法做出更具威脅性的攻擊。 它的觸手拖在草地上慢慢地縮回,又被草枝和樹皮拉扯著,分散零落成一個一個單獨的個體——那種僅能憑藉本能生存的普通史萊姆。

    那兩隻地精應當就是從它的身邊拾得了那隻襲擊我們的小傢伙。 只是……那兩隻地精能夠跑到它的身邊卻安然無恙,為什麼珍妮卻會被它攻擊? 而且這攻擊如此執著,就像是它對珍妮懷有某種刻骨的仇恨。

    現在這只史萊姆王疲憊地放鬆了身體,甚至還挪了挪身子,似乎想要距離我和珍妮更近一些。 然而這樣一來,它身體頂端的那一部分——微微顫動著的那一部分,就隨著它的動作“流淌”了下來。 就在這一部分觸及它身邊的荒草的一瞬間,一大團藍白色的火焰陡然在交界處爆發出來,噴吐了灼人的熱量。 而那隻史萊姆王連忙扇動身體,用它半透明的觸手撲到了那片火焰上。 它的觸手很快被高溫蒸乾,但它隨即又像自殺一般把整個身體都撲了上去,將那火焰包裹在了身體裡。

    藍白色的火焰在一瞬間就將它的身子燒出了一個空泡,黑色的濃煙緊接著充滿了那個體內的空間。 但由於被這只史萊姆王隔絕了空氣,那火焰飛快地熄滅了,它再次慢慢地把身子伏到了地面上——那邊焦黑的地面。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快到我僅僅來得及拉著珍妮後退了兩步,打算立即離開這片草地,避過一場可能燃燒起來的野火。 但現在我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麼那隻史萊姆王的身子底下會有那樣一片焦黑的土地——原來它已經不止一次引燃了火焰,然後又為了不使這火焰擴散成野火將它活活烤幹,用身體撲滅了它。

    就是它身體頂端的那微微沸騰著的一部分,就是那部分的極端高溫引燃了這些荒草,並且在折磨著它。

    那種無形的火焰、揮之不去的火焰、經久不息的火焰、極端高溫的火焰……我知道那是屬於誰的火焰……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猛然一緊:那是屬於巨龍的火焰,是火龍巴卡拉斯的巨龍吐息

    我猛然抬頭,望向天空,然後又飛快轉身環視四周。 在確定一切並無異常之後,我拉起珍妮的手疾步向我們的營地走去——那裡是在一片白樺林之下,至少比這種空曠的原野要隱蔽許多。 傭兵們不理解為何我會如此驚慌失措,就連珍妮也在我身後問我:“怎麼了,穆?你發現了什麼?”

    我發現了什麼? 我當然不會告訴珍妮,那隻史萊姆王之所以會對她發動襲擊,是因為她身上的那件“安塔瑞斯之盾”具有巨龍的氣息。 而那隻史萊姆似乎正是被火龍巴卡拉斯的龍息燒傷,並且被帶來此地,因此它在感覺到了珍妮身上的巨龍氣息的時候對她發動了襲擊。

    而龍息的持續時間,大概在六到七個小時……這只史萊姆王身上的龍息還未熄滅,那隻火龍極有可能就在我們附近

    該死的……這該死的命運,怎會將我引至此地,遭遇這頭西大陸上最危險的生物? 又究竟是誰在我的大預言術之上動了手腳,以至於令我自己的命運偏離了我原本規劃好的方向?

    就在我回到了林間慨嘆懊惱,並打算命令傭兵們迅速地掩埋另外四個人的屍體、處決兩個地精、盡快離開此地的時候,西方的天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雷般的鳴響

    那聲音極富穿透力,像是有形的實質一樣從天邊滾滾壓來,甚至一路沖散了天空之中不多的幾片浮雲。 而後空中出現了一陣微風……令人心寒地吹拂在我的臉上——那是巨龍吼叫的聲波所衝擊出來的微風。

    如果這世界上除去人類的法師之外還能有一種生物以自己的力量影響到高天之上的那些事物……那隻能是龍

    這一聲龍吟幾乎震懾了所有人——任何一個人、哪怕從未見過這種生物,也應當能從那聲音裡聽到了某種極度危險的意味——危險到能讓我這樣一個在他們的眼中“從不畏懼”的法師流露出了此刻這種驚懼的表情。

    “大師……那,是什麼?”愷薩望著西方的晴朗的天空,問我。

    “你絕不會想聽到這個答案……”我皺著眉頭,慢慢地退到了帕薩里安的馬車旁邊。

    “是龍。”**師終於拉開了窗戶,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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