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法師手札 作者:沁紙花青 (連載中)

mk2257 2011-5-19 19:50: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6 25964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1
第四十二章 家仙子

  珍妮的氣色好了很多,但呼吸依舊若有若無。我又餵了她一些藥劑,自己也喝下一點,然後就坐到床邊的凳子上看著窗外的大雨發呆。房屋外牆上的爬山虎葉子被雨點敲打得不住顫動,混雜生長其中的野生薔薇的花瓣也隨著這豪雨凋零,只剩下一顆綠色的、像是小果實的花萼。雨水從窗戶的縫隙裡滲進來,順著木質窗台流到地上,積下小小的水窪。

  我忽然覺得日子像是回到了我還居住在古魯丁海岸的時候--我把那麼多的時間用來發呆,用來坐在路邊,用來進行一次又一次的試驗、閱讀艱澀難懂的魔法書籍和西大陸的通史。大雨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它讓人們不得不使自己空閒下來,然後莫名其妙地懷念往事。

  其實我挺想去看看那個名叫羅格奧.塔裡佛斯的孩子,可我又不想把自己的鞋子和褲腳弄滿濕泥。何況這家裡唯一的雨披都被艾捨莉在之前賣掉了,僅憑一件牛皮披風可不足以阻擋這傾盆大雨。

  於是我開始無聊地整理袍袖暗格中的東西。因為記憶了不少新法術的緣故,我得將它們存放的次序重新排列。這也是一門挺高深的學問--因為不少材料相互之間會起反應,你必須一一記牢它們的性質,並且小心地不讓它們接觸。

  我整理好了右邊的袖口,又整理好了左邊的袖口。然而客廳裡的小姑娘依然沒有動靜。我擔心她因為過於疲憊而睡著,於是推開了門打算親自去看一看。但我的手剛剛碰到門把手,她壓抑著音量的低呼就傳了過來:「先生……先生!動了,它動了,它真的動了!」

  哈,好戲開場了。我一把拉開門,快步通過走廊走到了客廳裡。

  小姑娘此刻已經驚訝得語無倫次、滿臉通紅了。因為她看到的景像是,木桌上玻璃瓶裡的水銀表面忽然晃動了起來,接著又深深地陷了下去。在下一刻,一顆小小的、大約有米粒大小的水銀圓球脫離了玻璃瓶,就那麼憑空升了起來,接著晃晃悠悠地飛向客廳的東南角--就像是那玻璃瓶裡的金屬忽然有了生命。

  但在我的眼裡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凡人看不到的東西,我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隻小妖精,在傳說中俗稱家仙子。翠綠色的尖頂小帽子,翠綠色的彎頭小鞋子,翠綠色的蝴蝶式翅膀,淡藍色的皮膚……一種討人厭的小東西。它們也是妖精族的一員,並且與它們的表親皮克妖精一樣,擁有捉弄人這種可惡的愛好。

  皮克妖精喜歡帶人走錯路,家仙子則喜歡把主人放好的東西,尤其是金屬,藏到另一處。雖然它們會將人類居住的房子看作自己的家並且從不把錢丟到外面,但普通人類都很難發現那些他們丟失的、藏在房子某處縫隙裡的東西--實際上和被人偷走沒有區別。

  這就是為什麼在某些時候,人類推倒一座房子時往往會發現意外之財--那都是家仙子的傑作。這些小東西喜歡聚集在魔力比較充沛的地區,並且成對出現。到了冬天氣溫降低的時候則會陷入冬眠--同它們偷來的小東西一起。

  剛才這個小傢伙試圖把玻璃瓶裡的水銀偷走,卻沒有料到那看起來和銀子一樣的東西竟然是液體。最終它只用雙手帶走了一小滴,並且被這種有毒的金屬熏得搖搖晃晃,估計得用上幾天的時間才能重新恢復活力。

  我目送著它一路飛上屋頂的房梁下的一個洞裡,然後消失不見,對艾捨莉說:「喏,你的錢都在那裡。」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愣了半天才問:「你……」

  「每個人都得有點兒小秘密。所以去拿你的錢吧。」我向她微微笑了笑,因為她這種可愛的驚訝表情讓我覺得挺愉快。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2
第四十三章 天上掉下個爛腦袋

  這場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我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聽單調的雨打玻璃聲,偶有幾聲悶雷鳴響。現在雖然沒到秋月,但已是一場大雨一場涼了。我將被子在身上裹緊,頭腦中飛速地思考著一些事情--包括我從書上讀到的關於帕薩裡安大法師的訊息,包括我今後的種種計劃。如果不是可惡的雨水,此刻我應該正在月色下散步,順便走到塔裡佛斯家去看那個叫羅格奧的孩子。艾捨莉說他常常能看到某些別人都看不到的東西--這足以證明這個孩子擁有神秘學的天賦,也解釋了為什麼家仙子會選擇在這裡定居。因為它們總喜歡居住在魔力源附近,於是一個藏在艾捨莉的家中,另一個藏在塔裡佛斯家。

  無聊的時刻總是顯得漫長。我在床上睡了一個小時,又將今天遺忘的幾個法術重新記憶了一遍,雨聲才漸漸消失,令天邊露出昏暗的光亮。今天是我來到古魯丁城鎮的第三天,是我恢復記憶之後的第十七天,是我離開法師塔之後的第二十四天。

  這短短的二十四天,甚至不到一整個夏月的三分之一,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結識了珍妮,收服了一柄魔劍,得到了一部分的魔力,恢復了大部分的記憶。又殺死一隻惡魔,遇見暗精靈,遇見迪妮莎,殺死兩個學徒……

  我從一個因為迷茫無聊而離家的旅人變成了今日一心想要復仇的黑暗法師,二十多年的生活經歷幾乎在幾天之內被顛覆。這些足以令普通人傳誦一生的奇異見聞於我而言不過是一段新生命的初始。我所知道的世界,是很多人所好奇的、只存在於他們口耳相傳的神奇故事之中的世界。然而我知道那並非他們想像的那樣美好。

  就像這已經到來的第二天,每一個古魯丁村莊的居留者都不會忘記的一天。

  走廊裡傳來輕手輕腳的走路聲,然後是關門的聲音。艾捨莉出去買吃的了。我走出房間把自己的的臉面弄乾淨,照例到珍妮的房間裡給她餵藥。她的狀況又比昨天好了不少,右手的手指甚至開始無意識地抽搐。這表明她的身體機能正在漸漸恢復,我似乎可以暫時放棄那個最壞的打算了。

  一切都很平常……雨後的微涼空氣也讓我覺得清新。我嫌外面的地面過於泥濘,於是在客廳裡舒緩了一會兒身子。艾捨莉母親的那個房間裡開始有低低的呻吟聲傳來--這也是好現象。我真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上一本書,那麼我就可以在地面乾透之前打發這些無聊的時間了。因為除非是特別必要,我可一點都不喜歡把自己弄得滿身泥水。

  但房頂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打破了這寧靜。彷彿有幾塊散碎的石塊砸在了木頭房子的頂棚,一陣灰塵紛紛洋洋地落了下來,險些迷住了我的眼。接著砸在房頂上的東西向下滑落,摩擦著外牆上生長著的爬山虎與薔薇籐蔓,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於此同時響起的還有遠處悠長的呼喊聲--那些聲音來自數十米之外的城牆牆頭,傳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模糊不清了。但我依舊能夠分辨得出其中的含義--

  「敵襲!!」

  敵襲?哪來的敵襲?我微微驚訝。古魯丁村莊的外圍是廣袤的叢林,臨時僱傭來的傭兵們會將偵查小隊散佈到這林原之中,一旦有風吹草動,訊息就會通過各種渠道彙集到村莊之內。失去了上百年文化傳承的獸人們早已不像它們驍勇的祖先那樣善戰,至於帶兵謀略……更是笑談。獸人大部隊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一個偵查小隊的情況下就兵臨城下,所以我在這裡將有充分的時間與充足的訊息知曉它們的動向,並且提前做好準備--這些都是我從前的想法。

  在我預想中的獸人戰爭應當發生在遠離村莊的平原--人類的軍隊與獸人的軍隊在那裡廝殺流血,而我可以趁亂謀求我的利益。但情況無論怎樣變化都不該是現在這種情況--那些綠色皮膚的亞人種和人獸混血兒圍住古魯丁,使我原定的計劃全盤落空。

  是怎樣的領導者可以使這些退化的亞人種做出如此漂亮的閃擊戰術來?是我的那部分邪惡特質嗎?它不是應當只有最低級的本能需求、並且附於某個獸人首領的身上、通過支配它的慾望與情緒的方式來發動戰爭嗎?還是說……它已然具備了完成的自我意識,竟然可以佔據某個生物的身體,以自己的智慧來指揮這場戰爭?

  這時候從屋頂上滑落的東西卡在了窗台上,我終於看清了它--那是肢體。人類的肢體。正對我的是一顆頭顱,已經高度腐爛。發黑的臉上出現了猙獰的洞孔,露出裡面森然的骨頭來。它的耳孔與灰白色的眼窩裡都有蛆蟲在蠕動,像是一個有意識的殭屍一樣,隔著玻璃與我對視。

  頭顱的旁邊是被斬斷的人類大腿,表面同樣泛著奇怪的灰黑色,被爬山虎的籐蔓拉扯住,吊在空中慢悠悠地敲打著窗戶。房間裡傳來虛弱的尖叫聲--那一定是艾捨莉的母親也見到了這些可怕的東西。

  這些大概都是沿路被獸人軍隊殺死的僱傭軍或者平民。獸人依照它們的風俗--將殺死的敵人肢體投進敵軍本陣中示威,也將這些噁心的東西繞過圍牆投了進來。只是這裡距離村莊高大的圍牆足有幾十米遠,再強壯的獸人也無法將它們丟到木屋的房頂上--何況靠圍牆近了,還有被城衛兵用弓箭射殺的危險。能將這種東西投擲到此處的只有通過攻城器械--可卡布獸人兵營的亞人種們什麼時候學會製造投石機了?

  我再顧不得地上的泥濘,拿上我的劍衝了出去。我得知道城外究竟是什麼狀況,獸人的軍隊數量如何。一旦人類無法像我預料的那樣抵禦它們而被它們殺進了村莊裡,我和珍妮的情況可就都不樂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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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要寫卷一的高潮部分:古魯丁戰爭了。其實今天實在是不想更……因為很多細節構想還沒有完成,這區區2000字我寫了將近6個小時,只是因為害怕草率下筆為以後的敘述留下隱患。可是今天這書又是分類大封推……我實在不敢不更啊……所以有的時候,推薦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3
第四十四章 Sword-of-Em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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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魯丁村莊的城牆下有直通牆頭的斜坡通道。但此刻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從村莊裡趕來支援的士兵……不,是僱傭兵。王國禁衛軍和邊防軍都有統一的衣甲。這些人卻穿得五花八門,武器更是千奇百怪。這些人被各自的首領組織在一起,推推搡搡地往城頭湧去。僅有一米寬的通道上險象環生,而那些悍不畏死的僱傭兵完全不在乎從三四米的高處跌落的危險,爭前恐後地攀爬跳躍。

  因為官方一向以殺敵的數量來支付報酬,這些為了金錢而殺戮的男人們自然不願意放過佔據有利射擊位置的機會。一個傢伙被人從通道上擠了下來,正跌落在我腳邊的泥水坑裡。濺起的污水沾了我一身,我連忙向後退了退。

  但那個傢伙馬上活蹦亂跳地從水坑裡站了起來,又撈出他的長劍,仰頭向城牆上大吼:「約翰!你這個婊子養的!」這一聲大吼令城頭至少六個叫約翰的人同時轉過了頭,但只有一個人向他比了比中指,然後迅速消失在人群裡了。

  哈,竟然是這個傢伙--我認得他,那個我們在路上遇到的,叫做強尼的傭兵。

  強尼急匆匆地又要往城頭跑,卻也看見了我。他腳步不停,向我擺了擺手:「好運氣啊貴族老爺,但願短命的獸人殺進來的時候安德烈還能讓它們向您道歉……哈哈哈……」

  我沒有理他,只想等這些人都擠上去了,自己再去城頭看看下面的狀況。但只是微微一轉身,我又見到了一個「熟人」。那個傭兵隊長安德烈,竟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他皺著眉頭看了看牆頭的強尼,又看了看我,冷冰冰地說:「這裡很危險,我不建議平民站在這裡。」話剛剛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珍妮的貴族身份,於是再次皺了皺眉頭,卻沒再說話。

  這可真是一個糾結得有趣的男人。其他傭兵隊伍的隊長都是眉目不善、怒氣沖沖的形象,嘴裡大聲咒罵著,一馬當先地在往城頭上跑。但他卻一個人按著腰間的闊劍站在這裡,似乎不屑於那些人的粗魯舉動。他的鬍子修理得整整齊齊,盔甲擦拭得乾乾淨淨,甚至還在半身甲的左胸口刻印了一個紋章。只是那紋章僅有一個外輪廓,裡面只用白色塗滿--大概是不想忘記家族曾經的榮耀,卻又不得不屈服於王國法律,不敢公然以平民的身份刻上完整的花紋。我對紋章學並不精通,看不出那輪廓究竟屬於歷史上的哪一個家族,僅僅能依據外形看得出那是雙劍鳶形盾加上一枝花朵。然而這外形卻給了我一種奇特的熟悉感……我似乎在哪裡見過,卻記不起來。

  我將目光在他的胸口那裡略微停留了一會,就抬起頭對他微笑道:「的確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在這種糟糕的天氣裡,您卻不得不同這些粗魯的傢伙混在一處與敵人交戰……那些老爺們則躲在安全的地方坐視不理--」

  「他們都是我的戰士,是失落之劍的戰士,先生。」安德烈打斷了我的話,臉上仍舊是陰鬱的表情,「也許他們沒有經歷過貴族式的教育,但在我的眼裡他們都是些值得尊敬的人。」

  看來我說錯了一些話,也沒能完全瞭解這個人。原來他除去無可救藥地虛榮與糾結之外,還有這種……高貴的品質。

  「失落之劍」。這名字倒是與其他傭兵團的名字,例如「屠龍傭兵團」、「劍與玫瑰傭兵團」、「黃金美人傭兵團」不同。大多數人不會採用這種不大吉利的名字……不過這倒符合他的品味與心境。

  這時候吵嚷的傭兵們已經盡數登上了城牆,他似乎不想同我多說話,對我微微頷首,邁步走上斜坡。我跟了上去,在他身後繼續說道:「安德烈團長,如果亂世即將來臨,您有沒有想過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他走在前面沒有回答,直到登上了城頭才轉身問我:「什麼是有意義的事?我覺得您的這個問題,似乎同『人為何存在』一樣空泛。我不是一個哲學家,我只是一個傭兵而已。我所想的僅僅是讓我的戰士們在這場戰爭裡保住性命,然後在勝利之後飽飲美酒。」

  此刻我們同處數米高的寬闊牆頭,城下的景像一覽無餘。果然不出我所料,獸人的軍隊已經兵臨城下,陣形稀疏的先頭部隊在上百米遠的空地上安營紮寨,其後則是陸續趕來主力,目測有上千之多。最醒目的是一架用原木製作的粗糙投石機--正是它將散落的人類肢體投進了高大的城牆。而這種技術,在卡布獸人兵營之內早就失傳了……

  於是我抬起手,指著外面的獸人軍陣:「說得具體些,你有沒有想過在某一天,高舉鳶盾雙劍的大旗,披上飾有家族紋章的戰袍,統帥一個兵團的正規軍,衝進這些亞人種陣營裡盡情殺戮,贏回你祖先的榮耀?」

  這時候那個強尼在不遠處的城頭向安德烈高喊:「頭兒,我們應該趁現在殺出去!趁那些綠皮畜生陣形不穩!」

  「除非你當了城主再說,小子!」

  「那些老爺們可害怕打開了城門,反倒被綠皮們衝進來了!他們只想在家裡抱老婆等支援!」

  「哈哈哈……」

  強尼的聲音馬上被其他的傭兵們淹沒,安德烈則皺起眉頭,看著遠處的獸人軍隊漸漸集結,沒有回答我的話。

  「很無奈,嗯?」我繼續輕聲說,「你知道強尼說得對,但你沒有權力,安德烈。你一定無數次在心裡痛罵過那些無能的庸碌之輩,羨慕他們手中可以執掌你無法擁有的權力--你在心裡說,如果那個位置上的人是你,你本可做得比他們好上無數倍。」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我感受得到他的鼻腔裡呼吸逐漸急促。

  「保全他們的性命,在勝利之後飽飲美酒--這真的是你的想法?不,你想要更多。你想要重新拾起那把失落之劍--你想成為王者,你想讓這柄劍變成王者之劍!」說到這裡,一個念頭忽然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腦海,令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震驚之中。而於此同時,安德烈也一把按住了我的胸口將我撞在了身後的城牆垛口上,用腰間的匕首緊緊抵住我的咽喉。

  驚訝的情緒使得我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安德烈已經壓低了聲音靠近我的臉,嘶聲問我:「混蛋,你到底是誰?!」

  我感受得到他近在咫尺的鼻息,也感受得到咽喉處匕首冰涼的刀刃。他並不知道我的法師身份,我可以用彩虹噴射輕而易舉地殺死他。但剛才那個令我震驚的念頭告訴我--絕不能動他一根寒毛--這個人在未來將無比重要,我絕不能失去他!

  因為我在提起「王者之劍」的一瞬間記起了他的那枚沒有花紋的紋章到底屬於哪一個家族,也明白了為什麼並不精通紋章學的我,會對那個輪廓有莫名的熟悉感。

  「Sword-of-Emperor」--王劍騎士團,亦稱索爾德騎士團--歐瑞皇朝第三位君主,魔法皇帝代達羅斯的親衛軍!而白槿花皇室格爾茲家族的紋章圖案,正是雙劍鳶形盾、皇冠白槿花!

  他竟然是皇族後裔……一百多年前他的某位直系祖先竟然從那場清洗中倖存了下來!在這個歐瑞王國有所的人類當中,再不會有人比他的血統更加高貴了。而我也終於明白,他之所以固執地恪守貴族準則……不,皇族準則,並非為了虛榮裝腔作勢,而是發自血脈中的記憶使然……在這樣一個由篡位者統治的國家裡,他怎麼可能永遠滿足於做一個平民!

  他大力的撞擊使得身體並未全完復原的我感受到了喉嚨裡的腥甜氣息。然而我卻咧開嘴,少有地真心輕笑起來。

  「放鬆,再放鬆。我不是你的敵人……」我笑著咳了幾聲,舉起自己的雙手,讓我的魔劍豎立著落在我和他之間,靠在他的腿上。然後我凝視他的雙眼,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聽得到聲音說出一個名字:「安德烈?格爾茲。」

  這個名字一脫口,匕首的尖端立即陷入了我的皮肉。然而我知道這並非他的本意,是極度的緊張令他的手腕失控了。他快速環視左右,然後更加用力地用左臂的胳膊肘抵著我的胸口,一字一句地低聲問:「我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

  這個傢伙……真的是緊張到極點了。他甚至沒有試圖否認,而是從臉上露出了可怕的殺意來。他一定從未想過有一天某個人僅憑他的紋章輪廓與傭兵團的名字就將他與一百多年前的那個輝煌姓氏聯繫在一起……他是徹徹底底地慌亂了。

  血從傷口流了出來,滲進我的領口,弄的我很不舒服。於是我對著這個正在發狂的男人歎了口氣,右手在空中輕輕地打了個響指。豎立在我們之間的魔劍立即從劍鞘裡脫出,露出了半個身子來--那鋒利的劍刃正抵在安德烈的雙腿之間。

  「為了使偉大的白槿花皇室高貴的血統能延續下去,安德烈,我建議你還是放開我。如果我想把你的身份洩露出去,現在城下的就不會是獸人軍團了--而是王室禁衛軍。」我示意他注意自己的雙腿之間,他循著我的視線向下看去,然後臉上就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4
第四十五章 總有那麼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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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吃飯的童靴請暫時不要看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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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法師。同時也是德爾塔王室的敵人--和你一樣。」我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哪怕你還有一丁點兒重拾榮耀的心思,就不該對我如此無禮。」

  「可是你憑什麼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他把匕首的刀刃退出我的皮肉,重新注視著我的眼睛,「德爾塔王室已經統治了這個國家上百年,先皇時代的貴族們早已臣服,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擁有顛覆一個國家的力量?」

  「一個預言。」感覺到他已不再那麼緊張,我用力地推開了他,從地上拾起了我的魔劍。「最遲在明年春月,德爾塔王室將被屠戮一空,這個國家將陷入戰亂。那就是你的機會。」

  他倒握著匕首站在那裡看著我,忽然低聲笑了起來:「哈哈……你這個瘋子。僅憑你這張還年輕的臉,和一點小戲法兒,就以為能用這樣幼稚的謊言欺騙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他,直到他在我目光中收斂了笑容,與我再次對視了一會兒,重新問:「你說的……是真的?」

  「你可以選擇無視我的話,然後試著在此處殺死我--當然,可能死掉的會是你。或者你選擇相信我的話,我們一起為明年的夏月之亂做好準備。安德烈,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復興榮耀或者籍籍無名,只看你的選擇。」我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又掃視一眼遠處的獸人軍陣,轉身指向幾十米遠處艾捨莉的房子,「我暫時寄居在那裡,想清楚以後來找我。」

  我走下城牆的時候,還感受得到那個男人熾熱的目光。他一定會來找我--不然他就配不上白槿花皇室的瘋狂血統。這上百年來人們從不知當年的皇族後裔有一支血脈流傳了下來,可見他們花費了多大的心思來隱姓埋名。然而這個男人卻組建了一支傭兵團--其中戰士的素質近乎正規軍--誰能說他的心裡沒有絲毫野心與夢想?

  在即將到來的亂世裡我需要他,而他也同樣需要我。我雖已不再相信盟約與誓言,但慾望,唯有慾望,仍是控制一個人最有效的方式。

  村莊裡已經恐慌不堪。因為這一次,是少見的被數以千計的獸人圍困在城中的情況。原本只想破財消災的正規軍已無法坐視不理,因為僅靠缺乏守城經驗的僱傭軍來進行防衛的話,城牆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沒有直接回到艾捨莉的家,而是從慌亂的人群和步履匆忙的邊防軍隊伍中穿行而過,去兩條小街之外買了一隻活雞。局勢已不像我預料的那樣發展,我需要命運給我一些提示,窺見未來的走向。

  當我回到艾捨莉的房子的時候,屋外散落的屍塊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小姑娘坐在客廳的木桌旁,哆哆嗦嗦地捧著一杯水,腳邊則是裝滿一整個木盆的帶血床單。

  「害怕了?」我將那只被綁住翅膀的公雞丟木桌旁邊切菜的案板上,挑了一柄還算鋒利的小刀,挽起袖子來。「傭兵們大概有兩三百人,村子裡的正規軍也有一百多人。這裡還有高大堅實的城牆,獸人進不來。」雖然她不見得能弄懂這些兵力代表著什麼,但至少能給她些安慰。和一個精神極度緊張的人住在一個的滋味可並不好受。

  「我……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西。」她用虛弱的聲音說,同時看向我。而我此刻按住了公雞的脖子,手起刀落,將它的腦袋斬下。失去了腦袋的公雞依舊活力充沛,雙腳雙翅使勁地拍打著案板,雞毛滿天飛。而一股冒著熱氣的鮮血從小小的身體裡湧出來,我連忙拿起一邊的木碗接住了它們。

  這些血液似乎又讓艾捨莉想起了那些屍塊,她馬上俯下身子乾嘔起來,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這姑娘挺奇怪--明明身邊的床單上也沾著血,這雞血也是血,她卻只對雞血有反應。可那床單上的難道不是……

  不,不是!我停下了剖開公雞胸膛的動作,再次轉頭去看木盆裡的床單。那些血液雖然乾涸了,但顏色卻是褐色透著暗紅--是新鮮的血液。而不是我最初想像的那樣,是艾捨莉用它們包裹了那些屍塊丟掉,然後才沾上了血。

  「小姑娘,這些血是哪來的?」我皺起眉頭問她,同時把已經不再掙扎雞身丟在案板上。

  「珍妮小姐的,她……」她撐著木桌站起來,想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只是她臉上的表情讓我放下了心來--那絕對不會是珍妮遇到生命危險之後出現的表情,而是一種難以啟齒的尷尬神態。

  於是我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將刀刃插進了公雞的肚子裡:「那麼就是……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小姑娘支支吾吾地回應了,我頓時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將刀身用力一拉,給公雞開了膛。一攤粘粘糊糊的內臟淌到了案板上。

  看起來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生理活動--這是好事。於是我微笑著丟掉了刀子,用手撥拉那些攪在一起腎臟、腸子、小小的雞心、各種亂七八糟的叫不出名的小器官。

  流在案板上的腸子打了一個不祥的八字結,這代表我當前遭遇了困境。雞肝壓在八字結的上方,說明這困境非同一般--正合我們被團團圍困的現狀。而腎臟與雞心緊緊挨在一起,有一半被腸子壓住,說明會有人來幫助這個村子脫離險境,只是來的路上危險重重。但兩片雞肺……被我開膛的刀子戳破,泛著血沫遠離了腸子與心臟,讓我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代表了某種變數,某種脫胎於喜悅的危險。

  可那到底是什麼?我弄不清楚。其實最有效的占卜方式是用人類的內臟……只是現在的我在這一方面還不大能適應前世記憶裡的某些做法。如果換成是三百年前那個被邪惡折磨得要發狂的撒爾坦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剖開艾捨莉母親的肚子,然後給自己一個更滿意的答案……

  我歎了口氣,把那些內臟攪成一團,然後告訴艾捨莉把隻雞做成午餐,去屋外的水窪裡洗了手。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天氣陰沉,烏雲壓城。正規軍也已趕上了城頭,那邊開始有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這是獸人在試探著進攻。我倒並不擔心獸人投進來的石塊會砸垮艾捨莉的房屋,因為城外那具粗糙機械的射程也僅能將肢體這樣輕的東西投得這麼遠。換成石頭的話,就只能夠到城牆了。

  只是這種不同於以往謹慎帶給人們的是更多的不安,就連我也弄不清楚,那個傢伙驅使著獸人來到這裡,除了滿足它的殺戮慾望之外還會有什麼用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5
第四十六章 帕薩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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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是戰爭開始後第三天,城裡比從前冷清了許多。人們早已縮在家中,只盼望這場戰爭能早些結束。艾捨莉坐在客廳裡縫縫補補,準備入秋之後的衣服。她甚至還買了些細麻的料子,試著為我做一件緊身上衣和褲子。至於珍妮的貼身衣物,她早在外出採購食物的時候就買了回來。以後誰能娶了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好福氣。

  只是因為父親早逝,母親重病,她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愛人。對於貴族少女來說十六七歲結婚尚早,但對於平民來說就已經嫌晚了。也許對面那個坐在午後陽光裡小姑娘今後只能嫁給一個喪偶的中年人,或是一個富有的老年人。想到這裡,就連我都覺得有些遺憾起來。

  但此刻令我煩心的不是這個姑娘的婚事--畢竟她於我來說僅僅是一個一閃而過的旅者,不久就會被我忘卻。我擔心的是安德烈。我本以為他最遲會在第二天來找我,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這個一點都不像格爾茲家的作風--他顯過於謹慎了些。但我也不會主動再去找他。這種事情,總是主動的一方比較被動。

  但如果他一直不願信任我,我也不會任由他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也許出於對珍妮那位先祖的複雜情感,我會在對珍妮進行轉化這件事情上猶豫不決;可換成安德烈的話,我可是很樂意看到一個身體素質不錯的人成為我的死靈騎士。

  當然,這種法子的弊端就是我得花費大量的時間與心血去幫助這個沒有了慾望與雄心壯志的傀儡謀劃一些事情,遠沒有他還被自己的意願驅使時來得輕鬆。人類的慾望總能使他們在危及關頭爆發出難以想像的潛力……這些都是死靈騎士無法具備的品質。

  守城的僱傭軍和正規軍白天的時候都在城牆底下紮營,到夜晚只有正規軍回到村莊北邊營地營地休息,僱傭兵們則繼續留在那裡。圍城一周的大牆被當地指揮官分成了七個部分,其中兩段由邊防軍防禦,另外五段都交給了僱傭軍。

  「失落之劍」似乎在這一帶小有名氣--因為安德烈成為了這一段城牆的臨時指揮官,帶著他的四十多個軍士射殺了十幾個試圖把投石車推得更近的獸人,這已經算得上是目前最卓著的戰果了。這些消息都是艾捨莉在自製了麵包以後拿去賣給他們的時候聽說的,而我這兩天只見過安德烈一次--他站在城頭向我這邊眺望,我則在門口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他在猶豫,這不是一個帝王后裔應有的品質。

  我本以為這一天又將在獸人零星的試探性進攻中結束,沒想到卻在將近黃昏的時候看到了一場好戲。城外忽然遠遠傳來一陣直衝雲霄的狂野怒號,就像是上萬人同時嘶吼,那聲音聽起來幾乎要衝破天上的雲層。艾捨莉的臉立即就變得蒼白,她一定從未想過還有一種生物可以發出如此可怕的聲音來。

  那是獸人們的聲音--足有三千之多。這一次到來的不但有卡布獸人,還有其他的零星亞人種,例如蜥蜴人、豺狼人。我起身走出屋子,用爬山虎的葉子撕成一隻小鳥的形狀,然後將自己的頭髮繫上去。念出咒文之後,葉子在我手中迅速幻化為一隻純黑的大烏鴉,抖落幾片羽翼,沉默地飛上了天空。

  地面的景象迅速縮小,一覽無餘。我甚至看到了站在屋外的自己--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如此年輕。典型的克萊爾人外表,穿著單件襯衣與緊身長褲,用綁腿裹住了小腿,腳上是黑色的皮靴子。看起來如此微不足道……怪不得安德烈一直無法信任我。但這也並非不是好事,至少沒有人會將這樣的我與那個巫妖之體的撒爾坦?迪格斯聯繫起來。因為在民間流傳的眾多版本中,撒爾坦,是被描述為身高四米、皮膚黝黑、頭生雙角、背覆惡魔膜翼的形象……

  呵呵,凡人們有趣的想像力。

  大烏鴉掠過守城士兵的頭頂,飛向獸人們的軍陣。我小心地讓這只魔法生物保持高度,以免被人射下來。天邊的雲層已被夕陽映成火紅色,地上的獸人們不再是綠皮,而變成了橘紅。

  在這片開闊地的西南方,正有一個大隊規模的獸人向遠處集結,大約一百多人。我急速飛去,看得更清晰了一些--它們的目標是三十多個騎在馬上的人,並且都是戰士。這些騎士的衣甲精良,胸口、雙肩、膝蓋上都有明顯的金屬反光。此刻他們當中的十幾人已經摘下了掛在馬鞍一側的長矛,將它搭扣在腋下的金屬托架上,一手持盾,一首持矛,準備對前來狙擊的獸人發起衝鋒。

  看他們的裝備,應當是歐瑞的王國禁衛軍裡的騎士。由三十多個騎士組成的衝鋒陣形當然可以驕傲地直插缺乏機動性的獸人本陣,並且一路衝到城下。因為獸人軍隊包圍了整個村莊,陣形其實並不厚實。長槍怒馬,突襲上百米,的確是足夠了。

  但此刻這些騎士的陣形有些奇怪。隨著戰馬逐漸加速並且在平原上揚起大片灰塵,他們的陣形雖然變成了凌厲的三角突擊陣,但仍有十幾個人聚集在了中間。這十幾個人並非沒有配備長矛的騎士扈從,而是沒有摘矛,僅以闊劍盾牌迎敵的騎士。

  我讓大烏鴉飛得更低些,在騎士們的頭頂盤旋了一圈,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前日占卜得到的第一個信息應驗了,我們有了增援。他們在護衛在中間的一個人,一個黑袍。禽類敏銳的視覺令我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個黑袍胸前的徽章--交叉橡樹枝、雙星伴銀月。再加上他雪白的頭髮以及鬍鬚、在馬上不見一絲老態的坐姿,我知道了他的身份。

  大法師帕薩裡安,威萊斯大法師之塔的主人,以衝動和好鬥以及強烈正義感而聞名的魔法師。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6
第四十七章 提瑪克

  此刻這位衝動的老人竟然以精湛的騎術踩著馬鐙在馬背上了站立了起來,於烈風中袍袖飛舞,潑灑出大片魔法材料,為前方衝鋒的槍騎士們加持上魔法的光環。「趁勢一擊」、「牛之蠻力」、「精通重甲」、「堅固武器」、「黑暗震懾」……還有一些僅從魔法效果上無法辨識的法術,都被他施加在前方十幾個人的身上。雖說一種法術只能使用一次、作用於一個人,但數量彌補了這一不足。到他重新坐回到馬背上的時候,前方的槍騎士更加意氣風發、銳不可當。

  雙方上百米的距離在滾滾煙塵之中急劇縮短,而他們的影子則在被夕陽染紅的大地上越拉越長。在帕薩裡安為騎士們加持了最後一個法術、重新坐回馬上之時,雙方終於撞擊在了一起。獸人們的隊伍立即如同黃油一般被凌厲的衝鋒陣形切碎,柔軟的肢體被金屬的槍尖穿透、擊飛,在半空中潑灑出大片的猩紅血液。雄壯的軍馬用寬大的胸膛與堅實的前蹄毫不留情地踏碎漏網之敵的頭顱,奮力長嘶。

  僅僅一個電光火石般的交錯,一百多人的獸人中隊就被衝擊得七零八落,在原野上留下十幾具殘屍與大量的鮮血。

  大烏鴉的速度險些無法跟上戰馬衝鋒的腳步。但好在在穿透了第一個百人隊之後,騎士們的速度明顯降低低下來。我立即讓大烏鴉振翅疾飛,趕到了他們前面。

  前方又一個一百米,是獸人的本陣。這裡的縱深足有八十多米,更是佈滿了密集的營帳與輜重。而最要命的是,獸人們早已在軍陣的後方設置了不少釘有鋒銳木刺的拒馬。而更多的獸人們則手持粗糙的長木矛半蹲在拒馬之後,試圖用它們刺穿戰馬的胸膛。如果是上百人的騎兵隊,倒可以在損失十幾個人之後衝殺進去,但只有十幾個人持槍的話,情況可就不那麼樂觀了。

  然而我沒有絲毫的擔心--要知道,我也曾經是一個大法師。而但凡能夠成為大法師的人,都不可以凡人的標準來衡量。

  騎士小隊沒有減速,他們在加速。奔騰的烈馬踐踏起更多的煙塵,遠遠地甩在身後,就像一條灰色的巨蟒。騎槍被再次端起,鋒銳的槍尖在夕陽裡熠熠生輝,映出血一樣的光芒。隊伍之中的帕薩裡安竟然張大了嘴開始怒吼,但吼出來的卻是凡人無法聽懂的晦澀語言。那是咒文,是召喚星辰魔力的神秘力量。我很難相信這樣一具未經改造的蒼老身體裡竟然擁有如此充沛的活力,他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戰馬奔騰的蹄聲與獸人憤怒的嚎叫,氣勢如虹地籠罩了整片空間。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就在騎士們們距離拒馬十米遠的瞬間,帕薩裡安完成了那個長達二十六個音階的咒語,他抬起右手,以手中的長柄魔杖向前方遙遙一指--

  那些拒馬與其後的獸人士兵頓時被一股巨力撞飛了起來!就像是衝鋒在前的騎士們身前有一道無堅不摧的屏障,凡是進入十米範圍之內的人或物都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狠狠撞開,騰空數米之後再落進人群裡,肢體被林立的長矛與各種武器戳爛,鮮血內臟噴灑一地。而這力量覆蓋的範圍極大,三十多人的隊伍都被籠罩其中。他們憑借這神跡一般的力量直衝進獸人本陣幾十米,前方無一合之敵。

  哈!果然不愧是大法師!作為一個同行,我忍不住在心裡暗暗讚歎。「攻城錘」這個一般被用於打破城門的法術,竟被他當作了破陣的利器!

  騎士們衝進軍陣中央之後,法術的效果終於消失了。但此刻憤怒的戰馬已經提至最高速度,沉重的身軀和堅固的騎槍都是連最強壯的獸人也無法抵擋的強大武器。那些脆弱簡陋的長矛甚至來不及碰觸到他們的身體,一人一騎就已橫跨而過。帕薩裡安開始準備第二個法術,並且在騎兵們的速度因為穿刺衝擊而降低下來的時候完成了咒文。

  一陣黑霧立即從他身體的四周擴散開來,潮水一般地籠罩了周圍數十米的地面。那些試圖撲到馬背上將騎士們拖下馬來的獸人一碰到這黑霧就失掉了力氣,手中的鐵劍戰斧紛紛掉落在地,隨後整個軀體也都覆上了一層不詳的死灰色。

  它們在原地踉蹌著走了幾步,然後毫無意識地倒下,生命力迅速消失在腳下的大地之中,原本飽滿強健的身體只剩下一層灰皮包裹著骨頭,又被戰馬凶狠地踏成粉末。這一小隊騎士猶如散播死亡的地獄黑騎,所到之處再無生機。更遠處的獸人督戰官厲聲怒吼督促士兵擁上前去,甚至毫不留情地劈斬了不少崩潰的士兵,但具有智慧的獸人被這神秘的力量所震懾,畏懼地向後退卻,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樣撲上去。

  「死亡凋零」。這是史籍中記載的帕薩裡安的標誌性法術,直接攫取生命力的魔法。這個法術的效果無法被豁免,無法被護盾防禦,只有亡靈那樣的純粹靈魂體或是殭屍那樣的無靈魂體才可不受影響。

  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他們衝到城下了的。於是我得以分心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們來時的方向,然後微微吃了一驚--那裡竟然又有一支軍隊奔馳而來。

  只是這支軍隊的陣容遠比那些獸人們要整齊,甚至還高舉著代表歸屬的黑底大旗。我極目看去,旗上的花紋是戰斧、火焰、圖騰柱……這是提瑪克獸人帝國的正規軍!黑底大旗的後面是一面長條形的旗幟,同樣是黑色,卻繪有四顆火紅的星,這表明了這支隊伍的編制--一個滿編千人的聯隊。

  只是這支隊伍的人數卻遠遠不足千人,甚至不到一個聯隊最少五百人的編制,目測只有三百多人而已。前方騎在馬上的獸人輕騎兵渾身浴血,隨後的少量步兵隊形略顯鬆散。它們原本憤怒地嚎叫著追擊而來,卻在一眼望見前方鋪滿平原的獸人軍隊之後慌亂地遠遠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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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說因為昨天書評區評論比較多我很開心導致了我今天更了兩章你們信不……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7
第四十八掌 大崩滅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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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似乎變得有趣了,卻也更加危險了。這應驗了我占卜所得的第二個徵兆:某種脫胎於喜悅的危險。

  我原本就有些不解,接受達拉然伯爵的請求來協助古魯丁城防的大法師身邊為何只有區區三十多人護送,現在看到了提瑪克帝國的正規軍,我似乎明白了。他們必定是在路上遭遇了這支聯隊,並且經歷了一場血戰,追追逃逃到了這裡。這裡本指望帕薩裡安能帶來援兵裡外夾擊……卻未料到雖然等來了帕薩裡安,但他也帶來了更多的敵人。

  歐瑞西南方沃爾瑪平原上的燕麥比更北的博地艮成熟得要早,現在正是提瑪克帝國北部的騎兵們按照慣例掠奪的時候。西南方的邊防軍一定也同樣按照慣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以至於這支殺紅了眼的獸人聯隊一路突進到了博地艮行省,然後遇到了毫無兵力優勢的帕薩裡安。

  但這個下午似乎注定要讓每一個人驚心動魄,就在我分神去觀望那只提瑪克獸人軍隊的時候,護衛著帕薩裡安的騎士小隊遇到了大問題。原本勢不可當的槍騎兵在大法師強力魔法的輔助下馬上就要穿透獸人軍陣,卻在距離軍陣邊緣十幾米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因為就在他們的前方,還沒有被黑霧籠罩的獸人軍士們開始飛快地倒下,就像麥田里被收割的麥子。那些死去的獸人與死在「死亡凋零」這個法術之下的犧牲者死狀不同--它們的身體完好無損,卻像是提線木偶的細線忽然被剪斷,往往還保持著衝鋒或是潰退的姿勢就那麼一頭栽倒下來,毫無預兆。兩股死亡浪潮從相反的兩個方向彙集,最終與帕薩裡安施放的黑霧衝擊在一處,然後衝擊在最前方的騎士渾身顫慄了一下就直挺挺地從馬背上摔倒下來,像一個鐵皮罐頭。而那雄峻的戰馬也四腿僵硬,向前滑動幾米摔倒在地,砸起一大片煙塵。

  後面一直保持著高速的騎兵們猝不及防,紛紛被那一人一馬的屍體絆倒在地。戰馬的哀嚎與騎士頭顱觸地時發出的可怕骨裂聲分外清晰,就像一片片被大力掰斷的干木板。即便有那麼幾個騎術精湛的騎士提韁躍馬跨過過了前方的阻礙,卻也同第一個騎士的下場一樣,身體一陣顫慄,然後直挺挺地倒下!

  隨後的騎兵們連忙勒馬停在原地,卻又接二連三地從馬背上掉落下來。僅僅在我分身的那麼十幾秒鐘之內,三十多人的騎兵隊伍就減員了一半,只剩下帕薩裡安身邊的那幾個劍盾騎兵暫時倖存。他們胯下的戰馬茫然地打轉後退,已經完全不理會背上騎士的呼喝踢打。

  帕薩裡安大力勒住了韁繩,然後猛然將目光轉向了獸人軍陣的北方。他的手裡卻毫不遲疑,左手從右邊的袖口裡摸出一把粉末,迅速拋灑向天空,而後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咒文的念誦。一大片柔和的白色光暈立即將他與身邊的幾個騎士籠罩了起來,同時也驅散了原本環繞在他們身邊的死亡黑霧。另一種無形的力量被這光暈阻隔開來,他們胯下的戰馬也不再驚慌失措,只是仍舊後怕似的連連打著鼻響。

  那幾個騎士的死狀令我聯想到了一種可怕的東西……我操縱著大烏鴉循著帕薩裡安的視線向北方看去,掠過密密麻麻的獸人軍士之後,終於發現了那個我無比熟悉、卻從未謀面的傢伙。

  我無法再氣定神閒地站在艾捨莉的房子門前遠距離觀戰,立刻一邊努力維持著烏鴉之眼的效果,一邊向城頭跑去。烏鴉之眼的魔力視覺無法附帶真實之眼的效果,我必須親眼看一看,確定一些事情!

  就在我向牆頭跑去、推翻了幾個試圖阻攔我的僱傭兵的過程當中,獸人們已經在督戰官的厲聲呼喝中再次湧了上來,並將他們團團圍在當中。劍盾騎士們失掉了戰馬高速衝刺的優勢,高踞馬上反而成了長矛戰斧的絕佳目標。而帕薩裡安,在面對這種需要他的強大力量扭轉戰局的狀況下卻出人意料地什麼都沒做。

  一個護衛騎士滿臉鮮血地扭頭向他吼了些什麼,他卻神色凝重地沒有理會,而是不停地用未持杖的左手在虛空之中劃劃點點,顯然是在準備一個威力強大的法術。

  這時候我已衝到城頭,沒有理會安德烈訝異的目光與隨後趕來的傭兵,極目向遠處看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圍住他們的,可不單單只是獸人。用我的真實之眼可以看到,在他們的外圍、那團光暈之外,還有一些幽綠色的形體在嘶嚎怒吼。它們的面目依稀還看得出是獸人,但……已然化為亡靈了!

  剛才令那些槍騎士們轟然倒地的就是這些亡靈--如果沒有魔法的防護,再強壯的生物也無法承受被亡靈碰觸的後果--它們將帶走生靈的生命力!

  帕薩裡安及時地施展了一個「驅散亡靈」來保護最後的這些人不被那可怕的東西觸摸,但他卻也無法再為那些騎士提供額外的援助--哪怕是施展一個能讓周圍幾十平方米之內的獸人們都化為冰雕的「風暴咆哮」。因為就在獸人軍陣的北方,一個可怕的魔力源頭正源源不斷地將被騎士們砍倒的獸人轉化為亡靈,而這些亡靈不辨敵友地碰觸到活著的獸人,又製造了更多的可怕不死生物。於此同時,那個隱藏於獸人軍陣中的傢伙似乎還在用源源不絕地精神震盪衝擊著帕薩裡安的意志,試圖讓他無法再維持「驅散亡靈」的法術範圍。而一旦這個結界消失,在外圍越聚越多的亡靈將毫無懸念地將他們的生命力統統帶走。

  在維持「驅散亡靈」這個法術的狀況下,帕薩裡安無法分心再使用咒文施展其他的魔法。實際上也極少有法術能夠同時大範圍地作用於生靈與亡靈。那麼……我將有幸見證這位大法師使用我轉世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傳奇法術--「大崩滅術」!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8
第四十九章 當風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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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薩裡安此刻沒有唸咒,而是代之以手文。大多數低階法術被儲存在寶石中之後就可瞬間施展,然而另一些威力極其強大的法術--例如傳奇法術,仍需要不短的準備時間。雖然我的手札中記載的四個傳奇法術裡並沒有包括這個魔法,但我仍然知道這個法術如果沒有被儲存,而是以咒文與施法材料來施展的話,需要的時間將長達二十六分鐘之久。

  顯然,那些騎士們無法支撐到那個時候了。他們身上堅固的盔甲雖然可以抵禦獸人的刀劈斧砍,在裸露在外的面部、頸部、四肢關節仍然脆弱。不斷有護衛被獸人們拖下馬去然後被斬為肉泥,轉眼之間他的身邊就已只剩七人。一些膽大的獸人將手中的刀劍與戰斧甩向帕薩裡安,卻都被他的大師級法師護甲抵抗了下來。

  他已經準備了五分鐘--這期間安德烈喝退了試圖將我拉到城下的傭兵,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問我:「他們能不能逃得出來?」

  我向下探出頭去,看了看依舊緊閉的城門,聳了聳肩膀:「你最好祈禱他逃得出來。不然的話,恐怕整座村莊都會因為你們這些城衛軍的坐視不理而為他們陪葬。」

  「少了他們,我們不見得就守不住。達拉然伯爵還會派來增援的。」安德烈皺了皺眉頭,似乎並不喜歡我的口吻,「我看得出來那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他又環視了一眼城頭上那些因為第一次見到法師戰鬥而激動得屏氣凝神的士兵,「但戰爭還是要靠戰士來打。」

  我側臉看了看他,冷笑了一聲:「我說的陪葬,不是指獸人會衝進來殺光整個村莊的人。而是指--整個西大陸的法師們會將怒火發洩到你們的身上,即便是歐瑞王也無法干涉。下面的那個人,是帕薩裡安。」

  安德烈的瞳孔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瞬間縮緊了。

  也許很多凡人還並不肯定魔法師這種東西的確存在--因為法師們最後一次轟轟烈烈的戰爭是在三百年前,而當時參與那場戰爭的人大多數都沒能生還。即便殘兵們回到家鄉向其他人描述了那場戰爭的真實情況,也早在三百年的時間裡成為傳說了……三百年,對於西大陸的普通民眾來說,是整整十七代人。

  但幾個大法師的名字,例如帕薩裡安,卻一直是這百年來民間傳說的主角。因為他們頻繁地出現於西大陸最高層勢力的身邊,並且種種奇聞軼事也層層流傳了下來。無論人們是否相信他就是一個具有魔力的法師,但他們的名字倒的確是神秘與權威的象徵。

  於是我再為自己--同樣是一個法師的自己--加上了一個砝碼:「你即將見證魔法的力量,我保證你永生難忘。」

  我話音剛落,帕薩裡安就已經完成了他的手文。他將左手高高舉起,中指上的一枚藍寶石戒指立即被一團藍色的光輝包裹。那團光輝就像是極夜的天空之中出現的北辰之星,發出令人無法逼視的光亮。這光亮又迅速地湮滅,而後爆出一聲令我的耳朵都震顫發麻的巨響。

  他周圍上百米的範圍之內,一道狂暴的漣漪橫掃了一切,所到之處任何有生命的物體都爆成了一團灰霧,甚至大地也在震顫之中裂開了無數道飛速延伸的細紋,就像一陣劇烈的地震也隨之到來,令遠在兩百米之外的古魯丁城牆都劇烈地顫動著。而我的真實之眼也可以看到,包括那些亡靈,同時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成了碎片。

  我連忙操縱著我的大烏鴉試圖飛出那個範圍之外,但隨後趕來的、同時作用於生靈、亡靈、魔法造物的崩滅力量毫無留情地將那只魔法生物碾成了粉末。我的天空視野頓時消失,視界重新回到了城牆之上。

  北方獸人軍陣中的那個存在連忙後退,而之前掩護在它身前的獸人護衛們都處於法術範圍的最邊緣,僅僅來得及在臉上露出驚懼到極點的表情,就在大地的震顫中化成了飛灰。我終於看清了那個傢伙的樣子--那是一個綠色皮膚的獸人,在臉上塗滿了猙獰的油彩,兩根同其他獸人一樣的獠牙翻曲向上,身體卻瘦弱不堪。它被殘餘的護衛抬在一張木椅之上,驚慌退卻,但眼睛貪婪又不甘地緊盯著百多米之外的大法師與他身邊渾身浴血的護衛--那竟然是智慧生物才會有的眼神。

  剛才就是這個獸人將獸人士兵們轉化成了亡靈,又不停地用精神衝擊鞭笞著帕薩裡安,試圖擾亂他的結界。它一定就是那個被我的邪惡特質附身的獸人--黑暗的力量侵蝕了它的生命力,令它原本強健的身體瘦弱不堪,卻也具備了黑暗生物的一些本能--轉化亡靈、精神衝擊。所幸它的兩種力量似乎並不能毫無顧忌地施展,因為就在帕薩裡安的「大崩滅術」準備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們周圍的亡靈已不再增多--五十到六十個,似乎就已經是它的極限了。

  人類無法在沒有咒文的時候施展魔法,而許多魔法生物卻天生能夠操縱某幾種法術--看來它已經出乎我的意料,在三百年的時間裡變化成了某種意義的魔法生物……甚至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法術了。

  大法師沒有在施法之後立即策馬離開,而是策馬佇立在空無一人的戰場中央,在如血的殘陽之下環視瘋狂潰退的獸人,然後舉起右手的法杖,遙遙指向北方的那個存在,鬚髮皆張、怒目而視。

  再無一人敢衝上前來,哪怕是遠處那支經過簡單交接已經融入了卡布獸人大軍的提瑪克正規軍--因為它們面對的是凡人無法企及也無法理解的力量--那是星辰諸神才可擁有的力量。

  這片天地之間所有的生靈似乎都被那具蒼老的軀體所震懾,包括城頭的士兵們。他們不可置信地注視那片廣闊的、由一個老者所造成的死亡之地,甚至連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都渾然不知。我知道,又一個嶄新的傳說將要誕生了……帕薩裡安的這一戰,將通過吟遊詩人之口傳遍整個西大陸,再為法師強大而神秘的名號添上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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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兩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嘗試對帕薩裡安童靴比中指……一旦激怒了銀家……他就會對你比中指,然後……呃><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39
第五十章 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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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只有我知道現在的帕薩裡安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法術可以被記憶在在寶石裡,可以縮短施咒時間,甚至可以做到瞬發。然而消耗的精神力量卻是貨真價實的,甚至比通過咒文施展還要更多些。

  大法師已經幹掉了提瑪克正規軍半個聯隊的獸人,又消滅了將近兩百的卡布獸人,而後使用了一個被儲存的傳奇法術。這些都將消耗海量的精神之力。即便對於一個大法師也難以承受。我毫不懷疑此刻如果獸人們有足夠的勇氣再組織一次瘋狂的衝鋒,西大陸的傳奇之一就將殞命在古魯丁平原之上。

  但這對於我來說正是好機會--無數個念頭從我的腦海之中閃過,然後一個計劃被我重新制定。我轉身大力地拍了一下表情仍舊呆滯的安德烈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扳了過來,正對著我:「一個能得到帕薩裡安的感激的機會,你要不要?」

  他轉頭看了看夕陽曠野之上的大法師,又轉頭看了看我,用夢遊一般的聲音說:「可是……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東西絕對是你不想要的,但我必須通過你以後獲得強大勢力來達成它。」我急促地說,「所以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然後你滿足我的需求。但在此之前你必須與我合作。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以現在籍籍無名的身份得到一個法師的幫助。」

  「可我仍然無法說服自己信任你--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懂得這個道理。如果你想讓我達成你的某些野心……」

  「該死的!你到底還是不是白槿花皇室的後裔!」我幾乎無法再忍受他的這種優柔寡斷,抓住他的衣領低聲咆哮,「我是一個法師!我對於你們這些凡人所追求的財富和權勢沒有半點興趣!該死的爬蟲的一樣的凡人,我只想要魔力、魔力!而現在我想要送給你一筆足以買下半個歐瑞的財富,你卻還在猶豫!」

  我這種罕見又無禮的失態卻似乎正好打消了他的某些疑慮--一個人在極度暴躁的時候最容易流露出最真實的想法,即便他不清楚那是否是我的偽裝。

  他仰起頭看了看我,舔舔乾燥的嘴唇,最終推開了我的手,後退幾步沉聲道:「說,要我怎麼做?」

  「古魯丁的官員們並不知道來的人是帕薩裡安。」我說道。因為那兩個學徒都已經被我殺死,而沒有預料到戰爭來得如此之快的他們並沒有向這裡的官員提前通報--不然他們也不會下榻在「最後的歸宿」旅館。他們必定有自己的小小心思--在官員們接觸那位大法師之前首先贏得他的注意,然後試著從那位法師界的傳奇人物身上撈一點好處。

  「即便現在知道了,他們也需要時間作出決定,然後開門派兵。但大法師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他的身邊沒有一個護衛,又孤身在城外,如果現在你帶人護送他回到這裡……」

  「強尼、約翰、湯姆森!帶上兄弟們跟我下城牆,護法那位法師進城!」我的話未說完,安德烈就已經明白了我的想法。他並非一個徹底的蠢貨,自然明白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叫做湯姆森的人竟然是那個穿著黑色棉甲、沒有收取我的銀幣的傭兵。直到此刻他還是冷著一張臉,甚至比安德烈還要冷峻。

  其他的傭兵隊伍頭領看出了苗頭,蠢蠢欲動打算一同用繩子將自己垂下城去賺點功勞。然而安德烈是這個片區的防衛長官,他厲聲呼喝,命令他們堅守自己的城頭,「否則將上報總指揮官以逃兵論處」。那些傢伙不知道城下的人就是帕薩裡安,悻悻然地打消了念頭。不然依照這些傭兵的野性,他們才不會理會安德烈這個臨時長官的命令。

  這樣的機會我不會錯過--獸人們已經嚇破了膽,那位被附身的獸人首領即便想趁機幹掉帕薩裡安,也得考慮一下他羸弱的身體能否從十幾個不擁有大法師支援的戰士的刀劍下生還。於是我同安德烈首先降下了城牆,隨著十幾個僱傭軍手持各色武器飛跑向大法師。

  而帕薩裡安緩緩地策馬向我們走過來,雙眼依舊怒視北方的獸人--這就像是與一頭飢餓的野獸對視,你不能露出半點兒怯意。一旦目光裡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那野獸就將獲得進攻的勇氣,衝上來,撕碎你。

  當我們終於將大法師護住之後,城頭的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並不知道帕薩裡安的尊貴身份,卻知道那是一個以一當百的勇士。但在這一刻幾乎沒人想起那三十多個幾乎一同衝到城下的騎士。若是沒有他們,帕薩裡安不可能專心地施法,更不能從獸人的包圍中脫險。然而現實就是這樣--勝利者的光輝掩蓋犧牲者的光芒,人們只在熱情過後才捨得給他們一點記憶。

  帕薩裡安毫不費力地跳下馬來,皺眉掃視這些傭兵,然後將馬匹的韁繩遞給了穿黑色棉甲的湯姆森,向衣著最為整潔的安德烈問話:「你是這裡的指揮官?」

  安德烈手執闊劍,護送他邊走邊說:「不,大師。我只是臨時城防官--我們都是僱傭軍。正規軍的指揮官守衛在城頭--就是城門上方那裡。」

  帕薩裡安立即將目光投向城頭,而那裡人影晃動,城門依舊緊閉。我的嘴邊露出些笑容來……安德烈這傢伙果然不是傻瓜。城頭的指揮官無權開門,只能向古魯丁村莊的地方最高長官請示……而我但願他們請示得再久一些,最好在我們趕到城門下、帕薩裡安的怒氣已經無法控制的時候再打開它。

  「你們很勇敢,傭兵。比大多數人都勇敢。」帕薩裡安不滿地甩了甩袍袖,腳下卻一步未停,「告訴我你的名字。」

  「安德烈,我叫安德烈?霍爾華茲。大法師閣下。」他恰到好處地顯示著不卑不亢的姿態,這種與大多數傭兵完全不然的氣質顯然給帕薩裡安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令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0:40
第五十一章 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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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的心理有時候會很奇怪,即便是號稱「類神」的法師也不例外。帕薩裡安在平時不會對這樣的一個傭兵頭領多看一眼--因為他接觸的都是公卿王侯或是具有魔法天賦的人。安德烈這樣的凡人,除去他的神秘身份以外實在不值得他投去過多的注意力。然而此刻不同。他剛剛結束了一場慘烈的戰鬥,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疲憊到了極點,他的潛意識裡需要一個可以讓他感到安心的人。

  安德烈的闊劍與氣質很好地滿足了這個要求。

  「你認得我?」帕薩裡安有些奇怪。

  安德烈看了我一眼,拿不準是否應該告訴他我的身份。於是我在他開口之前走到帕薩裡安的身邊,兩手空空、既沒有穿法袍也沒有披掛護甲,微笑道:「能使用傳說中的大崩滅的術的,除了偉大的帕薩裡安還會有誰呢?」

  我微微頷首,將右手平放在左胸口--這是秘黨之間的禮儀。「我是馬克?扎西,我的導師是法師馬克西姆斯。我有幸在您的大法師之塔通過了學徒試煉,您一定還記得我。」

  他能記得一個叫做「馬克?扎西」的學徒才有鬼。大法師們不會關心有哪些學徒通過了大法師塔的試煉--因為每年參加試煉的、具有神秘學天賦的人足有上百,但通過的卻寥寥無幾。但即便是這些人,沒有成為一個真正的法師的人,也不會引起一位大法師的關注。這類工作通常由主持試煉的中階法師來負責,而一座大法師之塔裡的中階法師……有的甚至十幾年也未必見得到帕薩裡安一面。

  但帕薩裡安倒是分神仔細地看了看我,然後聳了聳肩膀:「我的確不記得你。但你的導師馬克西姆斯我還是記得的--他曾用貓頭鷹聯繫過我。那麼他也到這裡來了?」

  這個老人性格直爽,毫無我那個時代的幾位大法師的傲慢作派,頓時令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的導師在來時的路上被襲擊受了重傷,因此不得不先回到他的法師塔。對方是似乎是一個尼安德特人,可又有精靈一樣的尖耳朵……所以他只能讓我為您送一封信。」我湊近了他,「有關代達羅斯皇帝的陵墓……」我見他並未表現出太多的興趣,就又低聲加重了語氣,「裡面的撒爾坦的法師手札……」

  他猛然回過了頭,眼睛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前幾天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個消息?」

  「的確。」我從襯衣的腰帶裡取出那個小小的金屬筒遞給他,「請您過目。」

  此刻我們已經走到了城門之下,大門適時地打開了一條縫隙。蠢蠢欲動的獸人失去了追擊的慾望,並且在城頭衛兵弓箭的威脅之下無奈地開始打掃戰場--其實倒也沒有什麼好打掃的,所有的生靈與死靈都化為了灰燼,只餘一堆殘破不堪的兵器盔甲。

  城門裡最先探出頭的是一個穿著鏈甲的邊防軍。他在確認沒有危險之後飛快地縮回頭去,換了另一個頭戴方形頭盔的人探出腦袋。他大概已經聽說了這位法師是被三十多個禁衛軍槍騎兵護送而來,因此儘管不知道帕薩裡安的身份,他仍舊清楚那是一個他這樣的地方防務長官所不能得罪的人--儘管他的遲緩怯戰已經令帕薩裡安反感到了極點。

  這位大人連聲招呼我們盡快入城,唯恐獸人趁勢搶進城門。然而帕薩裡安卻在城門前抽出了那個金屬筒裡的紙卷,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就像是一位老者在傍晚散步之後走進家門,輕鬆到了極點。

  傭兵和周圍的軍士們眼見那位官員因為驚懼和緊張而滿頭大汗,卻不敢對低頭閱讀的帕薩裡安說出一聲催促的話,都忍不住暗笑起來。直到帕薩裡安看完了那卷紙走進城門,軍士們將巨大的門栓放下,那位官員才鬆了一口氣,以極恭謹的姿態邀請帕薩裡安前往他的官邸。

  另外有一個軍官走過來詢問安德烈的姓名與所屬傭兵團的名字,似乎要給他記上一功,而不追究他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就跳下城去救人的行為。看起來這裡的指揮官還沒有愚蠢到極點,他懂得把握形勢分寸,只是膽子實在太小了些。

  帕薩裡安臉上的表情儘管依舊不快,卻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些官員的身上。安德烈畢竟是平民,我在他眼中也僅僅是學徒而已。大法師幾乎代表著整個秘黨議會,他的任何舉動都會被人理解為別有深意。他可以用那種悠閒的腳步來令某位官員難看,卻不能在面對一群有爵位的貴族時--儘管他們之中最高的爵位不過是子爵--表露出某種輕視的意味。那將被理解為他對一整個階級的態度。

  他低聲對身邊的某位看起來階級較低的官員說了一句話,那個人便轉身走到我身前用冰冷的禮貌地語氣說:「先生,法師閣下請您在晚上用過晚餐之後前往城主官邸與他會面,請務必到場。」

  這時候已經漸漸走遠的官員們發出一陣驚呼,似乎是帕薩裡安說明了自己的大法師身份--而且我也驚訝地發現這樣一個相當於普通城鎮大小的村莊之內竟然有四十多位大小官員。看來民間流傳的歐瑞王國以西大陸10%的財富養活了西大陸60%的官員的這個說法是的確不假了……

  傳令的那位官員唯恐自己錯過了什麼,在說完話之後立即離開,快步走到包圍著大法師的人們外圍,打聽著他剛剛遺漏的消息。這些傢伙……如果能夠在戰場上將帕薩裡安圍得這麼緊,大概也用不到那三十多個騎士了吧。

  安德烈在登記了自己的姓名和傭兵團歸屬之後有些悻悻然地走到我身邊,看著遠去的官員們,低聲說:「你送給我的這份財富,似乎並不在意我們。」

  「不,這僅僅是一個開頭。我說的財富,可不是什麼抽像的東西……」我攬過他的肩膀與傭兵們拉開距離,向他們的駐地方向走去,「而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以讓你重建一支索爾德騎士團的財富。我們可以從帕薩裡安的身上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但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足夠的勇氣與自制力令自己得到那些東西。」

  「重建索爾德騎士團?在如今這個年代,你知不知道那意味著多大的一筆財富?」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難道你是要打劫歐瑞的王室金庫?……不,即便是他們的金庫也沒有那麼多財富,誰都知道,德爾塔王室已經快要破產了!」

  「但你的祖先--那位代達羅斯皇帝會很樂意看到你重振他的榮光。我想如果他此刻在這裡的話,一定願意付出一切,通過你,讓白槿花皇朝的旗幟再次插滿歐瑞的土地。」我為自己之後將要說出來的話做著鋪墊……想要讓一位皇族後裔去盜取他祖先陵墓裡的財富,似乎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只是要實現這個目的需要你犧牲很多東西--我指精神層面的東西。你是否有覺悟放下一些道德上的枷鎖,然後以更切合實際的行動來實現它?」

  「直說吧,法師。」他似乎感受到了我話裡的別樣意味,放緩了腳步收斂了神色,看著我,「只要不讓我們的戰士們做無謂的犧牲,我可以接受一切。」

  這個時候夕陽終於隱沒於遠山之下,他背著光,只餘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寒氣逼人。即便多年之後他渾身浴血,在屍山上高舉歐瑞皇冠、面對潮水般的戰士們口中高誦他「安德烈大帝」的名號,我也仍舊記得他此刻的表情--那種孤注一擲、決心放棄一切的表情。

  於是我歎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向前走去:「算了吧,安德烈,你做不到的。」

  他如我所料地一把攥住我的手,用野獸低吼一般地聲音說:「告訴我!」

  我轉過身去,注視著他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說:「代達羅斯皇帝的財富。帕薩裡安知道代達羅斯皇帝陵墓的位置--不是那二十二個假墓,而是真正的皇陵。你應該知道,他死去的時候,正是歐瑞稱霸西大陸、最為富有的時候。為他陪葬的財富數以千萬記。大法師不會對那些財產有太多的興趣,金幣在他眼裡只是一個數字,他感興趣的是裡面的某位古代魔法師的遺物。於是你就有機會到得全部的財富,然後建造一個自己的帝國。」

  然後我就注視著他,沉默了下來。我們在古魯丁村莊夏末傍晚昏暗的光線裡對視著,他的傭兵們則小心翼翼地從我們身邊走過,不敢大聲談笑。過了許久,在周圍空無一人之後,他忽然轉過身去抽出自己的佩劍,大力地在一堆用於修補城牆的粗大木料上劈砍。低沉的咆哮從他的喉嚨裡被擠了出來:「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褻瀆我的祖先的安眠,試圖踏進皇家陵墓!」

  「而你!」他忽然轉過身來,用闊劍的劍鋒憤怒地對準了我,「也同他們一樣!你們想要得到什麼?!」

  我早在他狂怒地轉身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一個「迪爾芬德之盾」。他絲毫傷害不了我。只是他的反應讓我有些失望--這樣的一個人……似乎無法為我達成我的某個目的。於是我歎了口氣,攤了攤手:「好吧,安德烈,當作我沒說。那麼,你是不打算……」

  「不。」他暴怒的情緒忽然像驕陽下的雪水在一瞬間被收斂得無影無蹤,然後平靜地收起自己的闊劍插進劍鞘,「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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