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27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二章 東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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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朗說著站起來道:「陛下,諸位,稍等。」

    然後離開都堂。

    不一會兒拿來幾份存檔,遞出其中幾份,自趙頊手中傳閱。

    第一份存檔就是關於邛州寬鹽案,趙禎慈悲,寬鬆邛州一千緡錢鹽稅,結果第二年國家為這個一千緡鹽稅足足支付一萬多緡。第二份存檔就是加斛與頭子錢,乃是鄭朗提議,將兩項附加稅減去,全國加斛多少肯定是一個謎面了,不過就算加斛三分之一,也不過八百萬石糧稅,以當地糧價計算不會超過三百萬緡,包括頭子錢在內,頂多四百萬緡,然而第二年朝廷兩稅立減一千多萬。可事實呢,百姓也未必得多少利,兩三年後兩項附加稅的減少,讓其他附加稅帶了進去。加斛與頭子錢這一名詞消失了,可新的名詞又出現。 . .

    這是才發生不久的事。

    不用鄭朗解釋了,在座的沒有一個是小孩子,都是智商過人的大臣,即便趙頊也不差的。

    從朝堂取締兩稅也不過是四千多萬的收入,但真實施下去,有可能是七千萬八千萬九千萬,說不定前面一取消,後面各地官吏又想出新的名目繼續對百姓徵稅。

    四千幾百萬能吃消,八千萬能吃消麼?

    其實沒有各個貪官污吏的扣克貪墨,想取締兩稅也是不可能的,每一州都有地方支出,有的能上檯面,有的不能上檯面,一旦取締了兩稅,特別是那些貧困州縣,將會引發政治崩潰。 . .

    早晚能取消,但在宋朝現在這種工商業仍處在原始資本萌芽狀態,生產力仍然不高的況下。取消兩稅是不可能實現的。

    趙頊看完後。道:「鄭公。朕的好心沒有了。」

    「陛下,臣只是實話實說。也不是沒有辦法緩解貧困百姓的壓力。自改革以來,朝堂有人支持,有人反對。有人認為激進,有人認為保守。特別是義利之爭。反對者聲稱大凡出義則入利,出利則入義,天下之事。唯義利而已。利乃義的對立面,故君子不言利。又說夫子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孟子又說仁義而己,何必言利。支持者說易云利者義之和,故義固所為利也,不在此列天下之財,不可以無義。所以理財,理財乃所謂義也。一部周禮,理財居其半,周公豈為利哉?臣一直沒有作聲。但我沒有弄清楚,現在爭的這個利與義是否是夫子的義與仁。先說修齊家治國。不立正,就不能齊家,不能齊家就不能安心治國。齊家在前面,這個齊家是謂何?難道是讓全家婦孺老幼,包括奴婢在內,全部做君子嗎?那麼文寬夫家人為何要發放最可恥的高利貸?又為何送燈籠衫給張貴妃?」

    大家一起啼笑皆非。

    鄭朗很少說人是非的,文彥博到洛陽後帶頭髮起爭議,大約也將鄭朗苦了。不然不會說出這兩件事的。

    「夫子對錢帛的看法,我就不多說了,看看論語吧,他也沒有認為錢不好,而是認為不能因為錢帛而迷了本心,錢雖好,可要堅守道義之心。再如這個國家,不言利,我們多印印論語給百姓誦讀,是否馬上經濟就好了呢?為什麼前面查隱田,後面鏟佃大肆興起,難道朝廷讓各地官府增收兩稅嗎?」

    提到鏟佃,大多數人一起低下頭。鄭朗不敢碰,其他人也不敢碰,提都不敢提!

    鄭朗也不會碰,前面在查隱田,還要繼續乘勢大肆查下去,再用政策對付鏟佃,自己想找死不成?

    「非是不能言利,利持道義之道就是你們所說的義,夫子的齊家,還有夫子所說的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富若是能求到的話,就是拿鞭子的苦力活,我也會去做。這個富是之乎者也,還是嘩嘩流淌的錢帛?」

    「這個……」大程看著大家在樂,有些不樂意了,再拿人開涮,也不能拿夫子開涮的。

    「其實夫子說得並沒有錯,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夫子說,會事後素。子夏又說,禮後乎?夫子說,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而已。此一段是夫子與學生子夏講禮的本源與本質,夫子認為仁義在先,這才有禮,故仁義是禮的本源,禮儀是仁的裝飾,學禮之人必須先學仁。故執鞭之士後面還有一句,如果求不到,那還是從吾所好。其後又有一句,飯疏者,飲水,曲肱而枕之。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云。錢帛是好的,故夫子可以為了它,放下份去做執鞭之士。不過執鞭之士與失去道義並無關係。可以求富求貴,也就是你們嘴中所說的利與官職,甚至聖人都能為了錢帛不昔份與影響。但無論是行商,或者謀官,或者耕種,無關緊要,最要緊的不管做什麼事,不能失去道義之心。因此才有一句不義富貴,於我如浮云。國家欠負這麼重了,還不談利談經營,難道學習魏惡清淡人士,坐看國家瓦解滅亡,才是君子乎?」

    這樣講,就講通了。

    國家為什麼不能談利呢?但談利的首要前提是以道義為根本,這個利就來得正大光明。若失去道義,那就是小人之利了。

    以前兩相爭論,皆是曲解孔子的意思,斷章摘句,瞎子摸象,找出一句話來,大像是大門,再找出一句話,大像是柱子。這都是錯誤的觀點。

    「鄭公,朕也明白了,」趙頊說道。

    雙方爭執,都是有學問的人,一度也讓趙頊困惑。

    而且持道義之心,去言利去爭利,也是鄭朗一貫的作法。

    「陛下,不敢,不過改革結束了,臣才說了說自己心中想法,否則臣說出來,只會引來無窮的爭執。再說各地官員,正是發生誤會。導致許多不好的事發生。有的大臣用心是好的。國家困難。替國家多賺一些錢帛,一點一滴的將國家財政危機化解,用心是好的,可失去了道義之心。只想著國家,沒有想到百姓,讓下面紛爭不斷。還有的士大夫羞於談利,清高。臣也想清高,可真清高,請學習林和靖去,休要來朝廷為官!不要說我說得太重了。請看後果,因為恥於談利,結果將財政交給小吏去管理。士大夫管理財政,國家待遇厚,又知聖人大義所在,還能有所節控,然這些小吏們懂什麼道德與節制?於是大肆勒索百姓。勒索後非是交給國家,而是中飽私囊。這個清高的後果。比前者主動斂民後果更嚴重。一錯再錯,使國家用了歷朝歷代從未有過的薪酬養官養廉,吏治都沒有任何起sè。此誠讓人心痛也!」

    「唉,唉!」趙頊連連嘆息,這一番話無疑是醍醐灌頂,又對王安石說道:「王卿,你就鄭公這番話寫一篇策子,做為詔書頒發天下。」

    「喏。」

    有人臉sè凝重,鄭朗的話說得不能說不對,對是對,可何是道義之心?害怕引起下面會有更大的動。

    但再動,士大夫主動插手財政,難道會比讓小吏管理財政更惡劣嗎?

    呂惠卿道:「鄭公,與青苗監有何干係?」

    還是不服啊,我豈不是心持「道義」,既施義,又得利?

    「吉甫,我再說一件事。平安監推出後,那時海船技術不發達,對南海氣候物產也不熟悉,每年都有淹死或者病死,或者戰死的兵士與工匠,大臣反對,仁宗不忍,偏巧,西北戰爭爆發,為了維持戰爭費用,對全國百姓進行了暴斂,當然也不在乎平安監一年會死多少人了。隨後我又與張方平推出銀行監,大多數人將借款償還的,還有少數人沒有償還,於是銀行監拍賣其家產作坊田地,仁宗又不忍。我說了一句,若沒有這些措施,長久下去,有幾人借款願意償還?銀行監最終會成為什麼?再說,雖時有不好的事發生,終比他們借高利貸強。一旦破產,至少不會讓他們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利息更輕得多。連銀利監的利息都償還不清,況且高利貸?後來還有許多不好的現象,平安監雖因為海船技術進步,對南海諸島熟悉,每年仍在死人。為什麼沒有人再說了?利益!兩監的利益幾乎與幾項專營等同,並且不像專營那樣剝奪國家與中小商人利益不忠不仁,這是名正言順來的利益,它絞成一張多大的網?」

    這一點,大家深有體會,當時韓琦不會想挪用銀利監的一些分紅,結果悲催無比。那時的韓琦手中權勢,可以說遠勝過現在的鄭朗。正是利益圈太大了,就是那時的韓琦同樣碰不得。

    「不提利益,我只對銀利監發放貸款的對象,那一戶人家不是富貴之家?也多是能償還起的。可是放在五等以下戶上,就是沒有低息,有幾人能償還得起?」

    「以前也有人成功過。」

    「是有人成功過,一是他們乃是名臣,二是時間短暫,偶爾實施,百姓感謝,那怕無力償還,借也借糧借錢償還,故得功。若長久實施,百姓還有沒有感謝之心,有沒有這個償還動力?正如我所說,士大夫品德還好一點。可是青苗監一旦實施,將是全國xing的推廣,能不能盡用士大夫主持?主持的與銀利監一樣,皆是小吏員,他們與地方的小吏有何區別?為了盈利為了分紅為了獎勵,又掛著官方的名義,會不會強行推廣?一旦強行推廣,百姓無力償還,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所以我與長公主下推出慈善會後,不作任何經營,前面得到善款,後面立即將它們散出,正為此故耳。」

    「鄭公,可下面的高利貸更惡劣。」

    「是,吉甫,我知道,那是私人之間的惡行,那怕一年死了一萬人,與朝廷並無關係。一旦朝廷實施,後果就要朝廷承擔。私人之間能死一萬人,朝廷死一千人,都是承擔不起的。其實介甫也說過,我做了回答。以後會管的,但非是象青苗法這樣管。我聽到許多人向我詢問銀行監擴股的事,現在不行,一是國家沒有錢帛做為本金。二是國家還缺少足夠的金屬貨幣做為流動貨幣。三是職員還有些生疏。會擴的。等這三條逐一解決,會分兩次擴股,一次除邊區或者羈縻州外,所有州與兩萬戶以上的大縣增設銀行監。這是第一次擴股。最後一次便是推廣到所有州縣與鎮!最少要十幾年之久。沒有這個時間就解決不了國家的本金,貨幣,以及熟練三大問題。十幾年後這些問題將會漸漸克服。一旦推廣到所有縣與鎮,爭的不僅是商人借貸。也會像百姓借貸。緩解百姓的高利貸之苦,二也是為了盈利。十幾年後,職員業務熟悉,就有能力甄別向何人放貸。至少能放能收,減少不必要的爭議,以及一些不好的事。沒有這個時間勘磨,匆匆忙忙實施青苗監,後果不堪設想。」

    遠不止這些,但鄭朗沒有再說了。看著大家,又說道:「那時。我大約就會請求致仕,因此希望大家不要象現在這樣固執。鑽牛角尖,看問題看得長遠一點,學會欣賞別人的長處,彌補自己的短處。否則,就算得我不能致仕,功成退,老死在中書,我死得多半也會死不瞑目。」

    有意放出這句話。

    時間短,問題多,自己呆在中書自然沒有多大問題。時間一長,危機漸漸化解,甚至有可能欠負還沒有償還呢,有人將矛頭就對準自己了。那時候不是對事,而是對人。想找毛病,豈不是很容易?

    然而自己並沒有到下的時候。

    有意說出這句話,國家治好了,一系列佈置落實下去,自己不用你們煩,俺也要退了。

    趙頊喃喃道:「即便十幾年後,鄭公,你才六十幾歲。」

    六十幾歲,仍然是官員的黃金年代,退了很可惜。

    「水滿則盈,月滿則虧。不過那還是十幾年後的故事,還早呢,這十幾年時間,道路得一步步走好。」

    「那些貧困戶置若罔聞乎?」呂惠卿忽然又問道。

    「吉甫,非也,陛下英明,群臣竭力,若十幾年國家財政還不轉好的話,我將會學習項羽自刎於烏江了。剛才我說過,若財政轉好,可否免去所有兩稅。不可能的。可是否能對這些特貧戶給予一些幫助?若是連銀行監推廣後,都不敢放貸的百姓,幾乎是赤貧的七仈激u等戶了。救濟所有五等以下戶,就是十幾年後,朝廷財力也多有不盡,但僅是七仈激u等以下戶,佔據我朝的比例並不會太多,救助之,有何不可?五六等貧困戶,銀行監放貸變相慈助之,七仈激u等戶朝廷給予一些政策幫助。所有貧困戶皆會渡過危機。這才能稱為盛世到來。」鄭朗道。

    還是不可能的,但理論上能進一步使許多貧困戶得以度ri。

    這才是真正的道義之心。

    諸人默默,用心是不錯的,可十幾年後是什麼況,誰皆不能預料。

    大家散去,說開了,鏟佃漸漸沒有人再提了,青苗法爭議也平靜下去。也不能完全怪呂惠卿與王安石,在這個方面用心是不錯的,高利貸主太狠了,每年都會發生很多不好的事,而貧困戶也太多了,一旦實施青苗法,一是救濟,二也可以得到可觀的收入。然而皆疏忽了實施過來中帶來的sāo動。發放青苗貸,下面官吏與職員可能向無力償還的六七仈激u等戶發放青苗貸?那怕就是推出青苗監,最終發放的對象最低是五等戶,然後向三四等戶進軍。可三四等戶需要青苗貸嗎?

    鄭朗繼續兩邊跑。

    全國坊場河渡礦坑太多了,不到五月端午,是沒有辦法理清楚的。

    但不改革了,全國漸漸安定下來,許多人開始誇讚。其實說到底還是利益二字,皆擔心改革繼續執行下去,自己利益受到傷害。接著又傳來一個好消息。

    河東酒務的拍賣一一落實,朝廷得款九百一十三萬多緡錢。

    傳到朝堂,一個個瞠目結舌。

    須知整個河東酒務十年所得也不過八百萬左右,其中還包括官吏的人力成本與雜費成本。拍賣後還有成本,但會下降八成以上。曾公亮盯著邸報,說道:「行知,若此,全國酒務也可以實現實封投狀法。」

    太划算了。

    鄭朗哈哈大笑:「明仲。不可能的。河東本在唐朝就以盛產葡萄酒聞名。這是獨門產業,還且有曾布之功。」

    曾布下去時,鄭朗說了一句話,用范蠡派長子幼子去楚求次子不同結果證明。得之貴會珍惜,得之會輕視。就像買彩票一夜暴富的人多半守不住錢財,但白手起家的往往就能將財產守住。投狀法錢越多,成本越高。這些商人大戶才會珍惜,不僅僅是為朝廷斂財,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一點,河東地瘠,種糧食多半不適合,可許多地區適宜種葡萄,一旦葡萄酒業興起,不僅拉動河東的經濟商稅,還使百姓多了一條活路。形類似福建路的荔枝,僅是一個荔枝。養活了福建路多少百姓?

    有了條件,西域工匠到來。帶來了技術,為了聘請他們,朝廷動用了幾萬緡錢的成本,一千多萬緡欠負發還,也有了資金,還有過這個成功歷史,然而作為豪強,肯定希望用最少的錢帛,獲得這個葡萄酒的生產銷售權。這就要看曾布的嘴巴能力,不能動用武力的,只能用言語鼓勵,激發富戶競相投標,才能使投狀錢增加。

    做得不錯,不過曾布仍呆在下面,收了錢,多少得辦點事,得配合大戶們鼓勵百姓種植。再晚一晚,chun天過後,一年時間就浪費下去。

    科舉開始。王珪、蘇頌、孫覺等人主持,僅錄取進士三百人,省元陸佃。

    集英試,鄭朗進諫一句,節裁。

    就是這二字,導致名額銳減,本來這次賜進士、明經、諸科乃第、出、同出,總八百二十九人。但此次僅五百三十二人。確實,裁官裁得太凶了,第二次第三次改制之下,陸續又減少了幾百名官員,朝廷官員數量現在僅有一萬八千四百人。並且有減無增,每年騰出來的空闕不過仈激u百人次,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職官在眼巴巴地望著。多一個科舉名額,等於又多增加了一名職官。

    當然,也不能再少了。

    狀元葉祖洽。

    今年有一個高中進士,讓鄭朗很是注意,蔡京,雖不是三甲,但名次很高,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但鄭朗一點忌憚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西北。

    王韶去了秦洮,章楶回京參加舉良方正科試,僅是五等,可算是考中了,編入館閣,磨勘一段時間,再外放,但有了這段經歷,再也不能將他編入武臣行列。

    涇原路戰績讓郭逵心動,將種諤、苗授、姚氏兄弟一起討要過去。於是朝廷下詔以竇舜卿為懷德軍知軍,種誼為通判。輪不到種誼的,誰讓他背後有一個好岳父呢。

    得到諸勇將,四月時郭逵開始率兵反攻。

    梁乙埋攻綏州不成,又返頭進攻懷德軍,於是留下兩萬大軍距城四里外,連築八堡悍守。堡成後,各留兵三百為守。郭逵派大將燕達與種諤率兵連破八堡中的兩個大堡,殺酋師數人,移檄文於宥州界,說道,夏國違誓詔,侵城漢界,其罪甚大,若能悔過,悉聽汝還,若不從,則誅無噍類。

    讓他一,又看到宋軍兇猛,本來葫蘆川消息傳出去後,西夏守堡兵士就奪氣了,於是余堡守窣窸數潰逃。

    看到一左一右兩邊都建立了軍功,慶州知州李復圭心動。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良吏,然而對軍事卻不是很善長。本來宋朝在慶州華池水的源頭處築了大順城,然後又於大順城東南方向華池水河畔築了荔原堡。

    宋朝收納綏州,李復圭也讓荔原堡收納西夏叛族,又讓這些叛族沿著華池水兩邊侵耕。後來包括更西端都屬於宋朝領土了,此時不是,若從地圖上看,自蕭關到原州,再到保安軍,慶州這一端就像一個深陷下去的泥坑,泥坑西邊都是西夏的管轄地。也就是宋朝侵耕的地區至少現在嚴格上是西夏領土。

    梁氏讓梁乙埋進攻綏州城同時,又發十萬兵役於荔原堡西側,離慶州界二十里處築鬧訛堡,又築十二盤城。皆非是宋朝領土。聽到綏州八堡皆潰,兵役不敢再築下去,沒有築,可兵役仍在境上觀望。

    其實,懷德軍戰役失敗,梁氏十分侷促,即便她不服氣,西夏國內要求和平的大臣與族首們也多了起來。迫於國內反對聲音,梁氏先行用擄獲的羌民交換了戰俘。

    對糧食一事,置若罔聞。

    當真讓宋朝繼續拉攏橫山諸族,也沒有拒絕,拖著,去年上半年乾旱,下半年還算是風調雨順,拖到夏收到來,糧食危機解決了,宋朝用糧食換換牲畜的事也就黃了。

    這時候梁氏正考慮如何體面的有一個台階下時,李復圭貪軍功出兵。他對偏將李信授以方略,讓其從荔原堡急赴瓠子嶺,襲其駐卒。這是很搞笑的一件事,士大夫動輒對武將授其軍事方略,那要武將做什麼?

    宋軍還未至呢,人家就有了防備,看到李信,對李信說道:「我自修堡,不與漢爭。」

    我們只在我們西夏領土上修堡,也未修到你們宋朝領土上,你們何必來犯?兩國交戰,那有什麼道理可言。關健出擊得有功,沒有功,失敗了,且失去道義,那就是不對的。

    李信不答,發起進攻,西夏人防禦,三次進攻被打退,但西夏在左右兩方皆敗的況下,不敢做反擊。直到第三次「饒恕」了李信,李信仍然在準備第四波進攻時,西夏人派使對李信說道:「汝真yu戰乎?」

    李信仍不答。

    於是西夏縱兩翼圍繞之,中軍出擊,左右擊攻,李信大敗。不過西夏人仍然很害怕,下令道:「殺兵不殺將。」

    開圍一角,李信倉皇出逃。

    李復圭想要開脫責任,將李信與劉甫二將斬殺,yu斬都巡檢使大將白玉,白玉見機不妙,悄悄派心腹見郭逵,托後事,郭逵哀之,派人申救李復圭,由是白玉得免。

    無論怎麼推卸責任,李復圭是失敗了。因此又派部將郭貴、林廣引兵西出邛州堡,向北深入十二盤城,西夏主力在鬧訛堡,十二盤兵力空虛,猝不及防,無力阻擋,於是宋兵擊襲破欄浪、和市等寨,又大掠金湯城,夜過浦洛河,準備進攻烏雞川。在山道上遇到熟羌,告之危險,林廣不聽,依然前行,夏人果然伏兵於烏雞川。

    林廣倉皇撤逃,西夏伏兵於後追趕,返回到浦洛河,林廣揚言聲選強弩列為浦洛河岸側,準備伏擊夏兵。西夏人中計,不敢前,林廣這才安全地將大軍帶了回來。

    實際此役因為西夏人及時做了撤退,所行僅殺老幼一二百人。

    然而捅馬蜂窩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37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三章 第三者(上)


    ()    這一戰不是沒有收穫,因為出兵速度快,西夏金湯城士兵撤退的倉惶,輜重未來得及帶走或者燒燬,林廣在倉促地遇到西夏伏後之後,居然平安撤回金湯城,並且將這些輜重一起帶回。

    拋開後面發生的事,兩戰能勉強持平。

    持平了,李復圭也就能向朝廷交待,將事經過原原本本寫了一遍,至少九成是真相,將奏摺遞到京城。

    ..

    富弼又將奏摺轉給鄭朗。

    西邊的事,還得交給鄭朗判斷。

    鄭朗接到奏摺,將司馬光與王安石喊來,王安石就在中書,司馬光乃是兩制官,但無妨,兩制權限增加,每天要處理許多中書發過去的奏摺。隨便找一個理由,就能將司馬光請到中書。

    鄭朗讓他們看奏摺,說道:「君實,理財之道,你不得不承認介甫的功勞,他幾乎成了我的重要臂膀。」

    司馬光不答。

    鄭朗又對王安石說道:「正月末接到西北大捷,君實就說過一句話,嚴防緣邊臣將貪功,果然中的矣。」

    李復圭此次出兵很沒有道理的,王韶也出兵天都山了,可那是謀劃了八個月,經過半年時間準備,並且許多物資將領在開戰兩月,就儲備好了的。李復圭匆匆忙忙地出兵,導致李信大敗,又將李信斬首推卸責任,兩相不可同rì語。 ..

    這是貪功,看到蔡得到國公之爵,李復圭貪心了。

    史上童貫也是如此,為什麼丟下西北,與金人海上會盟,貪那個異姓郡王,趙頊的遺詔。得燕云者可以異姓封王!否則沒有海上之盟。安心西北。將西北經營下來,即便金人南侵,擋無可擋之時,西方沒有強敵存在。李綱會不會固執地讓宋欽宗父子二人留在開封,強行抵擋。而不是逃向長安。若逃向長安,女真人的數量掣肘,最終會不會像安史之亂那樣的局面。最終將女真人耗死在中原。

    當然,現在想這個不起作用了。

    「你們都有長處,都有短處,學習對方的長處,改善自己的短處,」鄭朗又說道:「樊樓得到一批珍貴的食材,送了一些到我府上,今天晚上帶著家眷,對了,還有子由、晦叔、堯夫。還有嚴榮、時恆,讓他們一起帶著家人來我家吧。可惜了。子瞻與天成不在。」

    「子瞻能詔回來了,」司馬光說道。

    「君實,你貪戀他的才,可這是官職,若此,為何不讓柳三變重用乎?讓他再磨磨吧,我已經託了銀行,帶了五千緡錢給他花銷。手大啊,怎麼他就不像你們幾人呢。」

    「還是鄭公,你錢多!」王安石譏笑道。不過他自己也樂了起來。司馬光同樣感到好笑,不管怎麼說,同門幾個,那怕就是時恆,也不像蘇軾那樣,整一個花花公子。

    不過這就看出鄭朗濃濃的親,一笑之間,王安石與司馬光心結化解許多。

    兩人走後,鄭朗卻盯著這份邸報,苦思良久。最終做了幾項人事調動,將楊燧、劉昌祚、曲軫、李浩四將調向環慶路,又讓富弼下令,讓涇原、環慶與延鄜三路嚴加防範,防止梁氏發起更大的報復。

    富弼遲疑道:「行知,還會再戰?」

    「戰就戰,這一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憑藉寨堡之險防禦,又有何懼?」

    「行知,你再看一份邸報。」富弼拿出另一份奏報,是王韶寫來的。

    王韶帶著陝西安撫使之職,但別當真,這是糊弄蕃子與羌人的,主要職位還是太子中秘閣校理兼管勾秦鳳路緣邊安撫司並營田市易。市易乃是王韶自己請求的,不打則己,一打就是金山銀山也不夠用的。因此懇求於秦鳳路進行局部大規模的營田,以及實施市易法,進行斂財,以減少開河湟財政壓力。

    鄭朗在渭州也實施過,確實起到不小的作用,沒有太為難,就通過了。

    王韶一邊派人執行營田與市易,一邊與羌人蕃人聯繫。

    應當來說,王韶平戎策忽略了一條,那就是文化的向心力。吐蕃與西夏死磕,那是世仇。但與宋朝不同,唐朝末落後,吐蕃擴張,將分散在外圍的氐羌部落與吐谷渾,以及河隴地區的大量漢人一起納入版圖。漢人數量還不少,唐朝開邊,說隴右乃是小關中,這個隴右就包括河西走廊與河湟。若是吐蕃繼續強大,漢人也就忘記根本了,不久後吐蕃崩潰,百姓過得苦,雖然許多人吐蕃化,但中原文明對他們仍有向心力。這才導致歷代吐蕃首領皆向中原王朝後晉後漢後周請帥,請加恩命的原因。因此宋朝軍隊上了高原,吐蕃人與羌人戰意不烈。這是對河湟開邊是一個最重要的有利因素。

    不但河湟,還有呢,嚴格說演化到今天,要分為好幾個部分,一是宋境內的熟蕃,包括秦州吐蕃、渭州吐蕃、涇原吐蕃。第二部分乃是與宋朝交界的地區,臨洮吐蕃,包括古渭州吐蕃、蘭會州吐蕃、熙河吐蕃,因為與漢人相近,耕種先進,人口眾多,不可小視的,僅古渭州一帶,吐蕃就勝兵十萬。唃廝囉數子分裂,加上本人一死,這部分吐蕃最為混亂,比如原先多屬於瞎氈部下降龕波給家二十二族全部投降了西夏,西使城附近的吐蕃大族禹藏六族也投降了西夏。其他諸族有的依附於木征,有的dú lì,但與宋朝交好。

    三是河南吐蕃,包括積石軍吐蕃、岷州吐蕃、洮州吐蕃、階州吐蕃、宕州吐蕃、疊州吐蕃,主要是在黃河以南,東部諸多部族與宋朝交好,眼下有少數部族已歸於宋朝羈縻。至於西邊的,將是一個問題。

    第四就是吐蕃的核心,河北吐蕃,包括鄯州吐蕃、湟州吐蕃、廓州吐蕃。最後就是涼州六谷部,雖六谷部聯盟滅亡了,可六谷部吐蕃人還在。但真正說起來。沒有這麼多吐蕃人的。幾乎九成吐蕃人上流著他族的血液。漢人最多,其次是吐谷渾人,各種羌人、氐人,甚至包括回鶻人、鐵勒人等等。唐朝大將契苾何力在涼州的兩萬鐵勒人後代,如今已經全部變成了吐蕃人。

    不能說追根溯源沒有作用,鄭朗就用此推翻了蕃漢不能聯姻。試問淮河以北,有多少漢人血液裡沒有鮮卑人的血脈。若說濃,請到江東去。請問青海以東有多少吐蕃人血液裡沒有漢人的血脈,要說濃,到真正的青藏高原上。

    僅是推翻了朝廷蕃漢不得聯姻的令,實際兩族通婚仍然很困難。漢人對吐蕃抱著瞧不起又畏懼的心態,嚴重地阻撓了蕃漢融合。

    但這條令推翻,提前幾十年為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多少鋪墊了一些有利條件。

    除了這些雜牌吐蕃人外,還有一族,那就是羌人,看似實力弱。其實很討厭的,唐朝俗稱兩面羌。現在依然如此。

    王韶前面到了秦州,後面拉攏了數支羌人,不能當真,有好處了,就來獻降,或者有了好處,又能迅速反叛。然後與另一個人開始接觸,裕羅格勒,這個名字十分陌生,但他還有一個漢名,叫俞龍珂,後來又改了一個漢名,叫包順。包拯曾任陝西安撫使,對蕃人不錯,感恩的,改成的包姓。

    俞龍珂部族就在古渭州,僅他手下就是族民十二萬人,五人最少得有一丁,若戰時二丁抽一,也意味著僅這一族就能征出一萬多凶悍的蕃兵戰士。

    鄭朗玩味地看著富弼,問道:「彥國,難道你反對乎?」

    「行知,不要小看了我,我非是你嘴中所說的苟和派。這裡還有一封特務營送上來的報,」富弼說著,又抽出一份邸報。

    董氈有一個族弟叫董容,兩人素不和睦,兩個吐蕃大和尚結吳叱臘與康遵新羅結,將董容迎到武勝軍。這個武勝軍便是古代的狄道,唐朝的臨州,後來的臨洮,包括後來的宋朝熙河二州。吐蕃得到狄道後,改為武勝軍。狄道城附近最大的部族乃是瑪勒族,周邊還有突門、結斡洽爾、康藏星羅、吹斯傘王阿噶、蒙羅角、抹耳水巴、鄂特凌、托碩、隆博、冷雞朴、蘭山等大族,有的定居,有的遊牧。熙河交界處的北方地區因為鄰近蘭州,四個大族剡毛、鬼驢、耳金、星羅述以及一些小族已為西夏收攏。狄道城西南與河州界有最大的部族乃是唃廝囉第三個妻子,董氈的母親喬氏的娘家喬家族,還有布沁以巴勒、岱爾、郎家、rì珠、結彪、聳昌廝鈞、何郎業賢、常家、杓家、趙家、羊家、摩雅克、咱家、沈千、結河、倫布宗、磋藏、丹貝、葉公、章羅、謁蘭冬、鐸jīng等部族。

    後者在狄道城西南,或者在河州境內,以喬家為首,這些部族與董氈十分親近,董容不想了。

    中間的為西夏人收攏過去,也休想了。

    想的是前者,兩個大和尚將董容迎到武勝軍城,也就是狄道城,或者臨州城,或者以後的熙州城,共立文法,準備圖並諸羌諸蕃,然後派使到西夏請婚,梁氏許之。

    正好王韶派人拉攏招降諸蕃,武勝軍幾大蕃酋撒四等人,不約而同與王韶眉來眼去。他們想與宋朝交好,董容與大和尚結吳叱臘將並立諸蕃諸羌投降西夏,這些部族肯定不同意了,於是約解法廢。

    董容得到熙州諸蕃,意義非同小可,宋朝雖經營古渭州,一旦讓西夏將狄道控制起來,河湟與南絲綢之路無疑因此隔阻,甚至西夏可以從容繞過古渭州,從武勝軍南下,繼續招攬收留南方諸族,對宋朝形成一個更長的包圍圈。

    那麼嫁一女又有何妨?

    然而董容沒有將諸蕃諸羌併攏,一個野家子,兩個野和尚,能有什麼?梁氏聽聞後,又不同意董容的請婚。

    富弼拿出這份邸報,沒有心八卦。

    這份報驗證鄭朗與王韶的看法,不經營河湟,河湟分裂,董氈不能控制,早晚必被西夏慢慢蠶食。到時候局面危矣。

    「行知,我知道輕重。但不能說他們說得不對。畢竟這麼多年來。吐蕃不管是不是盟友,至少沒有與我朝為敵,或多或少牽制了西夏。無罪冒然開邊,心裡面總有一些不安的想法。再說西夏梁氏兇殘。一旦得急,使吐蕃真正與西夏聯手,再來一個契丹,我朝那就三面受敵了。」

    「彥國。吐蕃是沒有與我朝為敵,但不要指望他們安多少好心。我不說河湟自古以來就是漢人的領土,也不說湟中、浩亹、大小榆谷、抱罕土地肥美,更不說此時吐蕃許多部族開始逐漸忘記世仇,漸漸向西夏倒戈,我只說唃廝囉為人。有我朝的原因,當年西夏出兵吐蕃時,我朝未出多少兵力物力相助,但正是因為我朝,讓吐蕃休生養息。逍遙自在的做壁上觀,然唃廝囉是如何對朝的?曹彬替他削弱了最大的仇敵。提及曹彬唃廝囉立即伏拜,但我朝去使下旨,唃廝囉臥於胡之上,僅拱手而己。對我朝陛下輕視如此。想讓他們做我們的真正盟友,也要讓他們看到實力。一個軟弱的國家是沒有多少朋友的。」

    「行知,要小心啊,反正我朝不動手,西夏也要動手,這個分寸,我希望你能把握住。」

    「好。」

    鄭朗又盯著邸報看,忽然道:「錢啊。」

    王韶開始動手了,鄭朗不知道罷了,知道了不可能讓王韶苦巴巴的發起河湟開邊之戰。這要錢!

    大旱還有四年時間了,更要錢!

    「什麼錢啊?」富弼一愣,他不知道以後的事,認為朝廷經濟很好了,一年一億八千多萬,再節約節約,幾年債務就全部償還。鄭朗撓了撓頭,鬱悶地走了出去。一年一億八千多萬,能與王安石強行斂財的最高峰相比了,節約到一年開支僅一億兩千幾百萬,大約王安石都做不到的。但這個錢卻成了頭號難題。到時候,鄭朗才明白史上的王安石為什麼變成一個錢簍子,明知下面發生許多不好的事,仍然堅持更強硬的改革。

    國家缺錢,的!

    實際此時,朝政漸漸平穩,張方平進入三司,鄭朗沒有丟手,兩頭兼顧,改革結束,不管國家有多少欠負,百姓生活卻是一天天變好,而且先是河東欠負,再就是陝西路欠負,全部償還,接下來就是成都府路、河北路以及兩廣,準備今年一口氣全部償還清。因此反對輿論漸漸減弱,贊成的輿論多起來。

    漸漸三年時間,若沒有大動作,似乎有了子產治鄭的跡象,頭年怨,二年恨,三年戴。

    隨著鄭朗又將呂誨等人陸續調回朝堂。

    謙讓啊。

    不過呂誨又下去了,開始時呂誨看王安石不順眼,最後王安石看呂誨也不順眼。事起因還是王安石喜歡興事,但真正原因有些靈異。趙頊弟弟及冠了,按照道理要將他趕出皇宮,不然就有政變發生的可能。然而高滔滔就當沒有這一回事發生一樣,繼續將岐王趙顥留在中宮。著作佐郎章辟光看不下去,便上言宜將岐王遷居外邸。

    高滔滔怒,她不能走出來向章辟光發火,只好找趙頊談心。談了什麼,不得而知。於是趙頊以離間罪外放。王安石說了一句,章辟光無罪。難道說錯了嗎?

    呂誨偏要說章辟光有罪,不但要處罰,還要從重處罰,下獄吏審問。

    這時候呂誨開始中邪了,按照封建制度,無論是王安石或者章辟光皆沒有說錯。

    王安石不從,趙頊也不從。母親發火了,安慰母親,將章辟光外放是做一個樣子的,當真啊。

    隨後不久,呂誨更加懷恨在心,上書言王安石十條大罪。

    鄭朗安慰了很久,又再三寫信給呂誨,你是清臣是直臣,得實事求是,然後將呂誨調了回來。可是呂誨仍死xìng不改,繼續爭執不休。王安石忍無可忍,直接對趙頊說,陛下你要詔呂誨,鄭公也要詔呂誨,那麼是臣不好,讓臣外放吧。趙頊同樣無可奈何,老呂,你還是到鄧州養老吧。

    鄭朗想謙讓的,是他xìng格造成的結果。不想多爭,不想多吵,大家團結起來,上下一心,將國家治理好。但呂誨的事,給了鄭朗一記jǐng鐘。不僅呂誨。還有那個義利。

    鄭朗說的仁義yīn陽聖智忠恕。仍是本源。就像化學裡的元素一樣,現實當中沒有百分之百的純淨化學元素,同樣,現實當中沒有百分之百的仁義yīn陽恩威忠恕。有的是三分中庸。因此所謂的利不可能是純粹意義上的利,就像用人一樣,能斷定某人是好人或是壞人,用之得當。周處能變成烈士,用之不當,革命英雄也會變成汪jīng衛。利也是如此,持之正就是好利,持之不正就是壞利。

    但還是有人鑽牛角尖。

    要感謝的第一個人是范仲淹,首開先河,順我者就是君子,逆我者就是小人。後來這股風氣被趙禎壓了下去。

    第二感謝的人是韓琦歐陽修與趙曙,因濮儀之爭,許多人再次走向絕對的對立面。也就是極陽就有極yīn。極yīn就有極陽。導致他們的xìng格既固執又暴戾。

    鄭朗調教,幾個學生仍有一點。呂誨更嚴重。

    看似上下開始交口稱讚。可危機還是很嚴重,僅是暫時壓制下去。

    無論自己做什麼妥協,對於某些人來說,還是不管用,相反的,若是因為過份妥協,導致改革失敗,反而為他們抓住把柄。

    就在這時候,朝廷接到一個大案子。是因為茶商舉報商稅引發的。

    發生在四川資州。

    宋朝因為吃的是半發酵式的茶餅,因此對茶葉的口感與後世是不一樣的,排在第一位的建州茶恐怕在後世連前十也排不上,後世排在前十的龍井、碧螺chūn、黃山毛峰等等,現在有茶但沒有名氣。

    相反蜀茶因為適合做茶餅,倒是出了許多名茶,宋朝四十九種名茶,西南有大理昆明五果茶與普洱茶,四川的更多,蒙山頂的雅安露芽、蒙頂茶,瀘州的納溪梅嶺,橫源的雅山茶、鳥嘴茶(又叫明月峽茶),涪州的月兔茶,青城的沙坪茶,溫江的邛州茶,峨眉山的峨眉白芽,四十九種名茶中居然佔據十幾種。

    部分劣茶用來茶馬,或者用其他方式與蕃羌交換物資,比較好的茶葉還是多提供中原,自各條長江支流運到長江,又從長江運到漢水,抵達中原,或者自大運河運向河běi jīng東等地,或者自蜀道運向陝西。北方也有茶,包括西夏的橫山地區都種了茶葉,不過產量低下,茶葉質量也很差,在宋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茶葉全面的通商,進一步地促進了生產以及銷售量。

    去年三司也算了一筆賬,收入相差不大,是少了一點,可是人力成本下降了,淨收入是相彷彿的,而且也利於政令更加簡化。畢竟一項茶葉專營,朝廷也要花一些心思經營的。只是那些在茶專營中得利的權貴們再也不能得利了。

    實際不是,專營未專營好,商稅稅也未征好,許多大戶人家仍然在偷稅逃稅。資州一戶姓周的中小茶商看到朝廷舉報制度後,便舉報了當地盧姓大茶商。

    資州官府接到舉報後,查了查,說沒有這回事。但真實況盧姓茶商根本就沒有交過一文錢的稅,無他,其子是中書戶房令盧道言,與資州知州乃是同年,又是好友。

    周姓茶商不服,又揚言說去益州監察司舉報。

    這激惱了盧家的人,正好周姓茶商包了一艘小船,運茶出峽,船至瀘州境內,被盧家人盯上,用船尾隨而上,將船上週家商人與船伕以及夥計五人殺害,僅有一名水手見勢不妙,跳下中江。這一段江流很急,盧家人找了許久未找到,以為這個水手淹死了,沒有在意,然後將船鑿沉,偽造船觸礁出事的模樣,隨後離開。

    然而水手其實沒有溺死,而是機靈的從水裡潛行到岸邊雜草叢中躲了起來,僥倖躲過這場殺劫。

    上了岸後,仔細找人打聽了原委,不敢返回資州,盧家財大勢大,不是他能招惹起的,於是一路秘密地逃到益州,找到了監察司的官員,將此案舉報。

    五條人命案,還牽扯到一名京官,一名知州,事大條了,監察司派衙差將這個水手押向京城,將此案又反饋給朝廷,趙頊看到奏報後,十分惱火,將盧道言喊來責問。盧道言眼中茫然,自家是有茶葉生意,不但有茶葉生意,還有其他的生意,兩千多畝耕地,但自己從沒有過問的,不知道什麼況。

    案子不難查,周姓小茶商是貪圖舉報的獎勵錢,可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有人證,派一名官員下去問一問,真相便能揭開。至少現在宋朝還比較開明,雖有種種不好現象,但比後世要強。殺人買兇的,基本是判決死刑了,誰也不敢包庇。盧道言也肯定是罷官了,還有資州知州若真接到案子沒有公斷,多半也會被罷官。

    但不僅是這個。

    鄭朗原來準備從三司裡撤出來的,得知此案後,又將一些賬目進行了核算,於都堂會上將它拋了出來。俺改革到此結束了,可不代表著我馬上會全部的苟和!

    趙頊打開一看,乃是商稅的前四月賬目,他茫然地問道:「鄭公,這是何意?」

    還未到一年呢。

    「陛下,請看,」鄭朗又遞過另外一份賬目。是去年前四月賬目,兩相比較,整相差了近一百萬緡錢的收益。這才是四個月時間,一年下來,相差會更多。

    兩份賬目傳遞下去,鄭朗問道:「諸位,我還是要這個義呢,還是要這個義呢,或者說這個天下是陛下與天下百姓的天下,還是盧家等少數人的天下,百姓是奴婢,陛下是傀儡呢?」(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5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四章 第三者(下)

    案子肯定很大了,但不能看表面現象。

    第一它起源於資州,發生在瀘州,也就是後世的內江到宜賓一線,站在後人的角度,這一地區文明應當算是很發達的。但現在不是後世,而是在宋代,這裡蠻漢雜居,管轄區也屬於梓州路,鄭朗所說的夔峽四路,其實是三路,成都府路不算,儘管成都西側也有大量羈縻地帶,不過情況是比較好的。四路而是指其他三路,利州路算一半,梓州路算一大半,夔州路是全部。資州就屬於梓州路,即便後世還能看到許多少數民族居住在這一地區。因此朝廷管理力度不是很嚴格,時常發生兇殺事件。

    也就是說若它發生在中原或者東南,這件案子有可能登天了,但發生在梓州路地區,所有官員心中標尺要求會自動下降。

    引起朝廷重視,還要感到李順與王小波,兩人起義原因就是因為中小茶商因朝廷專營,利益受到傷害,這才造反起義。起義壯大原因乃是王全斌入蜀後的殘忍殺戳,導致巴蜀百姓不服。

    因此以後朝廷對巴蜀很是重視,幾乎每一個派向巴蜀益州知州幾乎都是朝廷的頭等良吏,甚至四川傳出儂智高將北侵時,朝廷不顧張方平正在理財,匆匆忙忙地將張方平調到四川。

    若是沒有牽連到資州知州,盧家,頂多就是一件兇殺案罷了。

    第二件事就是周姓茶商告發的用意。

    這個又要從商稅說起。

    新商稅推出之前,朝廷也有防禦措施,朝廷以前明文規訂,有敢藏匿物貨為官司所捕獲,沒其三分之一,仍以其半與捕者或告人。只要捉到了,將其物貨三分之一沒收,給捕快與舉報人,做為獎勵。

    實際情況執行得不好,天聖元年,杭州富陽民蔣澤等人舉報大商人沈贊偷稅,官府派人對其抓捕,將其販運的一百八十幾匹上等婺州羅沒納入官,支給賞錢。按理婺州羅一匹在兩貫多,也就是蔣澤等人可以賞錢兩百多貫。執行時不是如此,省司官員看過此案後,重新判決,婺州羅客(指沈贊)沿途偷稅,盡納入官,即無條件支告人賞錢,欲依條支給,數多不得過一百貫,從之。

    為什麼如此,朝廷同樣痛恨偷稅現象,若是無權無勢,執行力度會從嚴。不過朝廷憎恨舉報,認為有傷民風,因此一百貫乃是上限。僅是一百貫錢,誰願意冒風險得到這些大賈。資州殺人滅口,江東兩浙多半不會,可得罪了這些有錢有勢的大賈,天知道以後他們怎麼報復。由是商稅銳減,為了彌補商稅,天聖二年又做了新規訂,婚姻所用的聘禮物色匹帛,如在本州縣內,可以免納商稅,若到其他州縣,即依例收稅,所在不得出聘禮公驗。當然,執行的結果只是針對那些無權無勢的人。鄭朗迎取崔嫻,也未看到那一個官吏前來征什麼稅務。

    一個一百貫上限,舉報人漸漸消失,慶歷時最高將商稅斂到兩千三百萬貫,別當真,權貴利益受到的傷害很小,悲催的依然是中小商人,甚至小攤小販。

    鄭朗改革商稅時,重新確立了舉報制度,奢侈品舉報驗實者,就此貨物實價罰款一百倍,那怕以前偷掉一千倍數量,也是一百倍,或者初犯,還是一百倍。以前不究,省得越理越亂,捉不到幸運,捉到了就倒霉。可奢侈品更容易偷稅,故起步價乃是一千緡。舉報人查驗得實後,能得錢一半之數,起步價是五百緡,不作上限,若是罰了一萬緡,就能得五千緡。

    普通貨物偷稅同樣很嚴厲,不僅是罰沒,而是按照等級,同樣分為三等,分別罰兩倍、三倍、四倍之數,舉報人仍得一半。正是因為這個森嚴的罰沒制度與舉報制度,朝廷名義上的商稅減少,實際商稅卻在增加。從制度上來說,有效地保護了中小商人,但這一來,大商人會易被盯上,他們每次販運物貨數量非同小可,只要罰一次,舉報人就會得錢無數,新商稅法本身有許多積極意義,但就是這個舉報制度,引起很大的爭議與反對聲。

    實際執行時,鄭朗並沒有催促,相反的,默契地示意,大家清查時稍稍收斂一點,以減少爭議聲。還有舉報的人,對象乃是無權勢的人,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誰敢得罪啊。正是因為如此,新商稅法爭議聲漸漸平息了。罰沒的,沒有身份地位,想鬧事都不大可能。

    周姓商人居然不顧盧家有人在朝堂擔任中等京官,居然敢舉報,普通人認為他是想錢想瘋了,但讓鄭朗看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那就是兩字,反抗!

    這肯定是好情況。

    不過鄭朗不敢說出來,剛剛說的一句話,非是為了鼓勵什麼,那是找抽的。讓這種情況慢慢發展,就像格物學一樣,一個是朝廷,一個是鄭家莊,現在的鄭鎮,俺不想用格物學代替儒學,相反的,一直將儒學看得很重,兩處,讓它自由發展。

    說出來的原因,還是為了錢,與王安石一樣,想到財政,鄭朗也快得錢魔了。

    曾公亮凝眉,說道:「行知,朝廷已經嚴查了。」

    「嚴查,那是那個船伕僥倖逃了出來,若沒有逃出來呢?」

    趙頊問道:「行知是指何?」

    「不是嚴查,臣看到許多問題,為了杜絕這一現象,陛下請下詔,各地官員不得對舉報商人進行包庇,若有,輕者降職三級,若是導致毆打乃至殺人現象者,免去所有官職,永不錄用。若是各路監察司官員包庇,無論輕重,一律免其所有職務,永不錄用。」

    「是啊,僅是為了一些錢帛,居然出了五條人命,何等殘忍!准奏!」

    「另請陛下准臣奏,臣本來準備退出三司之職,可商稅居然出了此等大案,臣懇求陛下讓臣再兼知三司使一年時間。」

    「行知,我只怕一是有損名風,二是自此又多事矣,」曾公亮說道。

    鄭朗兼三司使,大家先歡迎的,他不兼三司使,相反的,大家反而不放心了。曾公亮就怕下面又亂了,他這種想法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前面一說完,後面一起附和。

    「明仲,這就是所謂的民風?」鄭朗拿著案卷說道,又道:「前年推出新商稅法,防止避稅,設立嚴厲的罰沒制度,由是商稅增加,我也怕自此多事,故制度雖嚴,執行卻十分寬鬆。由是去年商稅名增實減,今年情況更惡劣。這使我想到祥符二年林特實施茶法,一度使茶法收錢從前年的七十三萬緡增至七百萬緡,由是實興利以除害,亦贍國而濟民,但隨後在官吏與豪強默契的聯手下,不斷地增加茶引,使林特茶法破壞,到了天禧二年僅短短數年時間,官商勾結,丁謂氣憤之下,上書說邊糴才五十萬,而東南三百六十萬茶利盡歸商賈,到了天禧五年,朝廷實得茶利僅五萬緡,實際再拋除人力成本,已經嚴重虧本。商稅前年猛增,我示意執行務必寬平,去年名增實減,今年僅四個月,就減少近百萬緡收益,兩者何其相似?」

    前四個月虧空近百萬緡,不能作常年數,可能全年會虧空兩百萬,可能會一百萬,但肯定一條,不可能與去年持平了。這個劇烈滑坡的速度,似乎是與真宗末年茶法相似。

    但是不可能的,中小商人永遠是逃不過去,即便下滑,也不會滑出一千萬以下。然而鄭朗缺錢用啊,並且周姓茶商的做法,讓他隱隱看到一份可喜的一面,為什麼不保護這個萌芽成長?

    又說道:「明仲,至於爭執,非是我想爭執,然我示意地方官吏執行寬平,寬平了,可這些人卻立即對朝廷緊逼。讓我怎麼謙讓?說爭執,我還是不想爭執,若不害怕爭執,有兩條,第一條不准士大夫與其家人行商。第二條,從源頭抓起,不僅販運避稅者懲罰,購買避稅貨物者也進行懲罰。還有多少人敢避稅?」

    士大夫與家人不准行商,不公平現象會減少三分之一。從購買者入手進行罰沒制度,避稅的渠道也必將下降三分之一。

    也是不可能的,若真做了,不要半年時間,不但鄭朗,就連兩府三司許多重臣,都會在洶湧澎湃的反對聲音中下台。

    「此事給我提了一個醒,下面官吏執法混亂,必須將貨物從生產到販運規範起來,這裡是臣的一奏。」鄭朗遞出一個奏本。也就是作坊稅,這個稅務真的很亂,有的計入兩稅,有的計入商稅,有的計入作監的收入,從現在起,一律徵稅,與改良型免稅法一樣,對大戶人家進行一些照顧。不說不公平,執行了就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公平。凡是產值兩百緡僱傭兩名工人的作坊,開始徵稅,這是對四五等戶的一稅保護,有的自家編織一些小東西,補貼家用,產值會超過兩百緡錢,但不在徵稅行列。兩百緡到五百緡之間的一年征五緡錢稅務,五百緡到一千緡的征十緡錢稅務,一千緡錢到五千緡錢徵收五十緡錢稅務,五千緡錢到一百緡錢徵收一百緡錢稅務,以此類推,若是六十萬緡錢的產值,就要徵收五千緡錢的稅務。

    征過作坊稅後,不得再向作坊徵收任何變相的稅務。還是一種理上的徵稅,首先這個產值多少,如何盤查?

    至於豪強,繼續意思意思罷了。

    徵稅對象仍然是那些無權無勢的作坊主,但有兩個積極意義,將稅務規範,不再交其他稅務,就沒有小吏利用苛捐雜稅來苛剝,國家收入不會減少,若執行良好,甚至稅務會增加,減少的是小吏們腰包。進一步有效保護中小產業主,使得原始的資本市場逐步茁壯成長。

    其次就是規範本身,從生產到販運稅務規範起來,工商業稅務制度完善,將會產生無可擬代的意義,進一步促進資本市場形成。

    鄭朗所做的,僅是制訂了一個寬鬆的框架,後來怎麼發展,怎麼完善,要看鄭朗在中書以後的成就,帶來的影響,對官場風氣改變多少,還有,他致仕後依然有影響力存在的,致仕後能活多少年,若是壽命短,僅六十歲,那只能出使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沾襟,包括鄭朗眼下所做的種種良姓改革都會半途而廢。若是七十歲,那麼比趙頊這個苦命的娃還能多活上兩年。

    應當沒有這麼苦,鄭朗教導他不要貪色,即便政務那麼重,也沒有交多少政務給趙頊處理,鄭朗保姆式的服務,也讓趙頊省心不少。那麼鄭朗將會產生無可擬代的影響。若有文彥博的壽命,能活到九十一歲,岳飛都五歲了。真要有這個壽命存在的話,中書再給宋朝帶來前所未有的大治,順便替宋朝將西夏解決,不是兩宋危機,宋朝在他的指導下,將會出現一個歷史上根本就不曾有過的怪胎。

    眼下這個作坊稅僅是一個框架,就像他在趙禎朝所做的那些事一樣,看似的改良,實際的改革,若沒有在趙禎所打下的底子,如今無論他有多少金手指,只要不想苛民,經濟危機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

    大家看了這個所謂的作坊稅。

    不算很重的稅務,所謂的產值就存在著許多貓膩,倒也不怎麼反對,僅是擔心嚴厲執行舉報制所引發的後果。

    詔書頒發。

    有支持的,第一個乃是人命案的可惡,第二認為鄭朗迫於國家財政壓力,斂財之舉,雖開始還債,西北戰事又起,任誰挑著這個擔子,也會急的,當然,小吏們也不爭氣,若是意思意思,何苦牽連到大家?

    然而反對聲音又掀起。

    不是說不改革了嗎,怎麼又來了?事實它非是改革,而是一次改良,其中的奧秘鄭朗僅對幾個學生與趙頊母子說了,商稅法條例比較寬鬆,包括新的作坊稅,若各種不好的現象發生,或者商稅嚴重下滑,緊一緊,馬上商稅就能增加,風氣能扭轉。若是商稅增加了,鬆一鬆,反對聲音也就弱了下去,壓力減輕。

    自己請求在三司還呆一年,這一年必緊,然後自己離開三司,徐徐松壓。

    高滔滔聽了啞然失笑。

    她產生誤解,以為鄭朗懼怕功勞,功高了震主,主動往身上潑一些污水,以來避嫌,於是默然,實際鄭朗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想過避嫌。

    而且財政狀況確實在轉好。

    西夏今年風調雨順,宋朝同樣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隨著秋收來臨,前線戰事爆發,可是後方因財政寬鬆,卻在陸續償還欠負。先是陝西路輾轉到河北路,不僅三路承負著沉重的勞役與兵役,還關係到鄭朗年底的一個計劃,也就是給曾布那份策子上所寫的事。再到巴蜀,主要是成都府路,其他三路幾乎沒有欠負,敢征嗎?再到兩廣,欠負不多,並且是自發借給朝廷的。

    鄭朗在兩廣與荊湖路樹立起一座豐碑,百姓立了許多生祠,鄭朗入主中書前兩年一直在借債過曰子,消息傳到南方後,許多人主動借錢給朝廷。數量雖不多,心意頗佳,償還後,至少一半人將其利息捐給了慈善會,我只得本金,利息不要了,拿去做好事吧。但這卻讓鄭朗與崔嫻感到不喜。對一個大臣來說,聲望高過人主,不是好事情的。

    接著又到了荊湖南種,年底又輾轉到京西路。名義上一半地區欠負償還,然而接下來才是大頭,第一是兩浙,其次是江南西路、淮南路、京東路、江南東路、荊湖北路。最多的兩浙欠負加上利息,以及透支,六七年下來,達到四千多萬緡。

    反對聲音越來越多,有人又用鄭朗專權說事,鄭朗迫於無奈,再度提議,將文彥博調入西府,擔任樞密使。吳充不行,得在朝堂裡樹立一個強敵。反正文彥博在洛陽,也沒事找事帶人反對,不如將他擱在眼皮底下。

    鄭朗這些做派,讓高滔滔與趙頊皆有些哭笑不得。趙頊說道:「鄭公,勿得那麼小心,若說起來,朕還是鄭公的學生。」

    不過最終同意了鄭朗建議。

    可下面舉報興起,一個個的處罰,反對聲音依然不能平息下去,相反的,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西北來了一場及時雨。

    先是王韶改提舉蕃部兼營田市易,這是為開邊謀錢帛的,因此比鄭朗於渭州羅法更嚴密,於是與李師中發生爭執,原來王韶流蕩陝西的鐵哥們向寶也不同意,說道:「蕃部不可以酒食甘言結也,必須恩威並行,且蕃部可合而不可用。」

    此人乃是鄭朗力薦的蕃子向進之子,善騎射,十四歲時就曾斬首兩人,郭邈山起義時,曾多搶金帛子女入山,向寶弓箭齊發,將其部擊退,使所得全部歸還。梁適曾誇獎其今飛將也。趙頊也曾贊其勇,可比薛仁貴,雖比不了薛仁貴,可算是西北勇將之一。

    他少年時就眼觀鄭朗在渭州的種種做法,因此不讚成。你這個營田與市易非是鄭公的那種營田與市易,俺不同意。

    朝廷聽聞後,趙頊對向寶也很喜歡的,便想用向寶兼提舉,以便輕重適度,王安石贊成王韶開邊,害怕沮王韶計劃,罷之,繼續用王韶提舉,並且又提撥了一個人,高遵裕同為提舉。高滔滔自然很高興了,這個小石子不錯,能想到哀家的伯父。高遵裕下去後,與王韶共穿一條褲子,排擠向寶。王安石又不喜李師中,進奏說:「師中前後論奏多侮慢,今於韶事又專務齟齷,陛下若欲保全,宜加訓飭,使知忌憚。當云:『付卿一路,宜為朕調一將佐,使知朝廷威福。今用一王韶,於向寶有何虧損,遂欲怨望不肯盡命?若果如此,朝廷豈無刑戮以待之?卿為主帥,亦豈免責?韶所建立,卿皆與議,事之成敗,朝廷誅賞,必以卿為首,不專在韶。』」

    李師中又奏,寶在邊無由得安,乞罷寶,專委韶及遵裕。

    正好秦州托碩、隆博二族結仇,董裕以兵助托碩,導致一些蕃部感到不平,李師中復奏道,蕃部非寶不能制,臣已令將兵討托碩族,乞依舊留寶,仍敕韶等令協和。

    曾公亮擬從其請,富弼說要責韶戒勵,王安石則說,韶等豈可但責戒勵,當究見情狀虛實、道理曲直行法。

    三人奏呈,趙頊怪李師中奏前後反覆,一會兒要罷向寶,一會兒要用向寶,於是同意王安石的建議,文彥博則說:「韶、遵裕得專奏事,不由主帥李師中,李師中反奉韶等乎?」

    趙頊說道:「韶所措置事皆關白主帥。」

    王安石說道:「若韶措置有害,師中自合論奏。師中素無忌憚,專侮慢朝廷,何至奉韶等?」

    論吵架功夫,文彥博可不是王安石對手,文彥博華麗麗的敗退。

    但將帥不和終不是辦法,趙頊想移郭逵代李師中,曾公亮說道:「延州不可缺人。」

    西夏吃了悶虧,萬一如鄭朗所說的那樣大軍前來報復呢?

    趙頊又想移蔡挺,王安石說道:「移挺不如移逵。」

    文彥博說道:「王安石不知陝西事,延州乃重於秦州,逵不可移。」

    王安石說道:「臣固不知陝西事,然今秦州蕃部旅拒,夏國又時小犯邊城,或遂相連結,則秦州事豈不甚重?且陝西諸路皆與夏國對境,苟一處有隙,夏國來窺,則來窺處即是緊切要人處。逵若不可移,盍使竇舜卿攝領?」

    竇舜卿於懷德軍戰中,名義上是受王韶指揮,但一直官職在王韶班上,兩人合作算是很愉快,讓竇舜卿知秦州,應當沒有多大關係。而且確實前方吵得不可開交,王韶在與李師中吵架的時候,又於渭源上下連築兩城,屯兵以脅武勝軍,沒有辦法,若沒有一點動作,將嘴皮子說破了,蕃部也未必肯降。李師中又出言反對。要麼聽東的,要麼聽西的,像這樣下去,秦鳳路會亂了套。鄭朗在邊上終於開口:「讓竇舜卿去也好,頗懂軍事,又久在西北,與蕃羌熟悉。再者,向寶乃是勇將,不用誠為可惜,不如將他調到涇原路,再從涇原路將德順軍蕃將曲軫調入秦州,以安秦州諸蕃之心。」

    趙頊同意。

    無論是竇舜卿,或者曲軫,都不會反對王韶的,這是最大限度給王韶空間。並且秦鳳路還有副總管楊文廣,都監張守約等勇將。其實若是郭成、苗授等大將成長起來,將才上宋朝已經很可觀了。

    到了七月,梁乙埋以金湯被掠,增兵戍之。李復圭派大將李克忠與蕃將趙餘慶率眾襲之,西夏這一回早有準備,伏兵於洛河川以待。宋軍進入埋伏圈,西夏兵出,將宋軍一切兩斷,突騎衝擊,官軍大敗,李克忠歸路被切斷,只好領著殘眾順著東面的山道逃亡,繞了一個月,才逃回慶州。

    這次讓梁氏大怒了,正好風調雨順之年,於是梁氏悉發境內蕃從七十以下,十五以上者為兵,備百曰糧,準備攻打沿邊五路,探子看到環慶防備最為鬆懈,分數兵入道,號三十萬,最少有二十五萬軍隊,向環慶發起進攻。

    消息到了京城,這一回富弼終於明白鄭朗為什麼說十五萬人馬不多了。名為十五萬人馬,三萬留在蕭關,只有十二萬人,這一回是二十幾萬兵馬,整多出兩倍之數。

    與元昊相比,沒有最瘋狂,只有更瘋狂。至於這一戰過後,西夏百姓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梁氏根本就不會去想。

    近三十萬軍隊漫山遍野蜂擁而來,大順城、柔遠寨、荔原堡、淮安鎮、東谷寨、西谷寨、業樂鎮等慶州前方諸寨全部被圍。幸好調到環慶路的副總管楊燧十分英勇,主動率軍抵達大順城前線大義寨,使夏兵不得東進。於是夏兵又攻大順城水寨,水寨搖搖欲墜,楊燧派前鋒高敏前去營救。向敏力戰通路,雖斬獲頗豐,可圍敵越多,至達慶州西四十里外的榆林時間,援兵不至,不能怪楊燧,到處吃緊,無兵可援了,西夏兵圍重,高敏中流矢犧牲,全軍幾百名將士一起覆沒。

    梁乙埋又率主力攻打柔遠寨,守將林廣固守,戒士卒勿妄動。半夜時,梁乙埋讓兵士背著幹柴於寨下放火,以亂宋軍,林廣屯守自若。梁乙埋計不得逞,第二天又大持攻城器械攻城,林廣隨方捍禦,夜晚來臨時,林廣反過來又募死士夜出襲營,一度使西夏近十萬軍隊產生混亂。若非是寨中宋軍少,有可能這夜會讓西夏軍隊大敗。

    柔遠寨難啃,梁乙埋又分攻荔原寨與淮安鎮,抓獲了守卒張吉,押到東谷寨下,讓其勸降東谷寨宋軍,詐稱淮安諸寨已破,宜速降。但沒有想到張吉來到寨下卻大喊道:「努力!諸寨無虞,賊糧盡就會不得不退,不能投降。」

    梁乙埋大怒,將張吉殺死。又轉攻西谷寨、業樂鎮,屯軍榆林,出軍慶州。巡檢大姚姚兕率領城中少量宋軍頑強應戰,西夏軍隊連攻九天,魏慶宗、秦渤等大將先後犧牲,陝右大震。

    不好的消息源源不斷傳入京城,非是開玩笑的,當初梁乙埋率領十二萬兵馬進入懷德軍,就已經讓宋朝君臣震恐萬分了,這一回卻是三十萬兵馬。一旦慶州破,陝西局面危矣。

    幾乎所有重臣一起聚於都堂商議,鄭朗說道:「陛下,諸位臣工,莫要擔心。有兩策可以從容化解,第一策若是沒有意外,將會出現一個第三者,替我朝解決一場危機。若沒有,臣還有一策。」

    「第三者?」趙頊狐疑地問道。

    「董氈!」鄭朗說出這二字時,心中實際是五味雜陳。

    (未完待續)q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6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五章 兩個瘋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提起董氈,鄭朗心未必好,因為mǎshàng就要對付人家了。前世種種爭論,說宋朝打吐蕃佔不佔理,鄭朗一直未乾涉,現在出來了,不佔理!百分之百失去了道義。打是必須打的,就是不佔理,為了軍事需要,也要河湟開邊。但若是董氈此次出兵替宋朝解圍,又不zhidào朝堂一些人說shime閒話了。

    「董氈?」趙頊狐疑道。

    「這樣吧,陛下可請一人前來更新最快。」

    「誰?」

    「章楶!」

    「不錯,朕差yidiǎn忘記此人了。」趙頊開心地說道。與忌憚無關,bijing朝中需要一些懂財政、軍事、政治方面的士大夫,否則鄭朗一旦出事,難道宋朝象蜀國那樣,那就無人可用了。從國家需要,也要有大量人才儲備。

    章楶帶了上來。

    進入館閣,崇文院校書,並且在秘書省擔任一個職位,méiyou辦法,誰讓館閣官貴呢。不過職位仍然很低,méiyou資格參加都堂會。

    趙頊讓他坐下。

    鄭朗這才說出兩種辦法,說道:「臣以為董氈必出兵,原因有四,吐蕃唃廝囉三子分裂,吐蕃由是勢弱,然三人皆是唃廝囉的兒子,虎毒不食子,然而董氈不同,吐蕃分裂事實讓吐蕃自此削弱也。因此董氈會非常憎恨繼續分裂。」

    這個道理對於吐蕃來說,還好yidiǎn,中原王朝自西漢時就mingbái了。

    「董容再次意背叛吐蕃,西夏又試圖用姻親guānxi,使董容在武勝軍並立諸羌諸蕃,甚至將手伸到河州董氈勢力範圍,雖因王韶招降諸蕃,導致董容計劃失敗。但董氈能高興嗎?西夏南下。原來僅得到北會州與蘭州以西地帶。現在卻將勢力延伸到龕谷與古渭州一線,南侵了數百里,包括武勝軍一些部族先後投降。董氈能高興嗎?唃廝囉去世,董氈威望不高。也需要一場勝利來樹立威望。西夏國小,居然敢抽出近三十萬軍隊,無論河西走廊或者天都山皆已兵力空虛。一旦吐蕃出兵,涼甘二州皆無兵可以防守。nàme就能度卷大量的財物與人力,並且這些人力多是六谷部吐蕃人。兩個仇恨原因,兩個出兵理由。董氈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朕想,應不會。」趙頊微微笑道。只要董氈出兵,西夏人必從慶州撤兵,不然慶州未攻下來,河西走廊丟失,那太得不償失了。而且讓吐蕃得到河西走廊,這個世仇壯大起來,宋朝再與吐蕃聯手。西夏滅亡遲早而己。一撤兵,慶州圍解。

    「萬一董氈懦弱。還有第二個方法,質夫,你來說。」

    「鄭公,你說吧。」

    「不,還是讓你來說,在軍事上我不及你。」

    章楶不zhidào鄭朗說的是好話,還是歹話,嚥了一口氣道:「陛下,臣就獻拙了。我朝與西夏邊境長達兩千里,都勝過了與遼國的邊境線長度,故防禦起來很吃力。原來還好yidiǎn,西夏只蔓延到北會州,南邊想入侵,只能從九羊谷或者沒煙峽入侵涇原,然現在不同,若出兵,都能危害到德順軍與秦州,又向南蔓延了七八百里路。」

    這是才真正頭痛的difāng。不然,無論王韶說得水點著燈,朝堂中的大佬也不會同意王韶開邊河湟。

    「若是我朝懦弱,邊境越長,對我朝傷害越大,可反過來,邊境越長,同樣不利於西夏。比如此次西夏調動舉國兵力入侵慶州,其他地區兵力全部空虛,延鄜路保安軍也在慶州兵力攻擊之下,延州無法出兵,但涇原路那邊可以,若我朝再度出兵天都山,可以乘虛將天都山錫斡井大本營拿下來,生生將靈興與會州一切兩斷,再藉機招撫諸族,西夏大軍必撤回矣。」

    「章楶,你說得輕巧,老夫問你,此時決議,命令到達前線,再做準備,最少十幾天shijiān,才可以出動兵力,那時,為時早已晚了!」文彥博喝道。

    章楶可不敢得罪文彥博,拱手說道:「文公,無妨,西夏人是瘋狂,然文公疏忽了他們的一條短處,不善攻城!元昊不可謂不猛矣,可每次率兵,僅攻下數座小的寨砦。定川寨大戰時,元昊幾乎發出西夏國內所有大軍,決戰定川寨,所破的寨砦又有幾個?而且這些寨砦又有幾個能稱為大砦大堡?即便連彭陽城都未拿下來。再就是天時葫蘆川戰役,非是梁乙埋有能力破寨也,而是我軍刻意放其破寨,之大軍深入。否則,以梁乙埋,即便羌寨也未必能破得。相反,我朝軍卒野戰雖有種種缺陷,然攻城撥寨卻遠遠勝過西夏。此次西夏兵雖多,然率軍之人乃是梁乙埋,慶州諸堡寨幾十年的經營,遠比昔諸寨更加堅固高大。至少戰至現在,雖有小堡淪落,可有那一個大堡寨淪落?休要說十幾天shijiān,就是一個月shijiān,慶州城也不會失守,就是慶州失守,前方諸堡不撥,西夏敢揚長深入乎?若不是認為國家財政吃緊,實際此次西夏出兵,若調兵遣將,又是一次大好的反擊機會。」

    又看了看鄭朗,說道:「不過梁氏很瘋狂,以西夏國力居然出動了三十萬軍隊,後一方雖能化解,我擔心西夏太后會更惱羞成怒,kěnéng迅速蔓延成兩國真正的大戰,這兩年不是大戰的時機啊。」

    就是宋朝出動三十萬軍隊,也會吃緊的,況且一個小小的西夏!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梁氏的瘋狂都震住了章楶。

    鄭朗一笑,他忽然想到了shime,可一會兒微微有些失望,想到的是不斷的出兵,梁氏不斷的報復,只要幾年下來,西夏國內必疲憊不堪。但也不大好說,梁氏雖瘋狂,但不是瘋子,折騰的就是這幾年,隨後國力漸漸跟不上來的shihou。眼睜睜地看著宋朝出兵河湟。也méiyou敢動了。並且後面有河湟。有旱災,財政壓力也得鄭朗不得不希望西北能有暫時的和平。

    章楶又說道:「鄭公,我說得對嗎?」

    「質夫,與我意見完全yiyàng。此也是石門峽大捷之緣由。但西北如此。諸位,再想求和,非是求和民,而是賣國了。」鄭朗語重心長地說。

    未必所有人會同意。但在眼下,是無話可說的。西夏如此強橫,若是契丹倒有可願,誰叫人家乃是當世第一強國。可西夏終不是契丹,並且數敗於宋軍之手。然而現在整反過來了,宋朝不是宗主國,象西夏是宗主國,宋朝是蕃臣國,動不動就用武力來教訓。

    韓絳說道:「鄭公,當初就不當將三萬多戰俘釋放回去。」

    趙頊眼中同樣有些惋惜。若不釋放,西夏等於無形中減少了三萬多戰士。質會截然不同。

    鄭朗手一攤說道:「當初反對的人多,子華,我的子你不是不zhidào,不想爭吵,為了改革國家弊端,yijing發生太多太多的爭吵,不想再為西北又掀起無窮無止的爭執。只好謙和,可méiyou想到我誠意十足,西夏仍發起兇狠的報復。」

    「若非李復圭惹事生非,何故來此事?」文彥博說道。

    「寬夫,李復圭僅是出了兩次兵,規模也不大,並且於鬧訛堡大敗,若此,這些年來,李諒祚夫婦二人多次挑釁我朝,我朝豈不是要出動五十萬軍隊報復乎?」

    章惇強橫地說道:「文公,西北侵犯,乃是從治平時開始,正是你為樞密使之時,其失不可謂不小也。」

    好歹章楶是他的堂兄弟,文彥博剛才說話時語氣輕蔑,讓章惇生氣了。他連老虎都不怕,哪裡怕shime文彥博。

    「陛下,章惇這是在污陷老臣,治平西夏侵犯我朝,老臣是在西府,隨後西夏侵犯我朝,臣在哪裡?」文彥博氣憤地說。

    趙頊擺手道:「鄭公說得對,不能爭執,慶州安危乃當務之急,下詔讓蔡準備吧。」

    司馬光草詔。

    曾公亮turán說道:「陛下,臣不才,又年老,請陛下准臣致仕。」

    他是老了,七十二歲,但原因不在此,而是在下面的彈劾聲。屬於溫和派,為人方正穩重,而且默默地配合著鄭朗改革,看似清靜無為,實際這幾年也有功勞的。並且軍械監在他帶動下,發展很快,居功甚傳。不過其人有一個缺點,貪財,曾有人彈劾曾公亮殖貨至鉅萬,也就是斂財斂了幾十萬緡之巨。也有私心,藉著位居首相之位,將他的兒子與幾個親侄子陸續提撥,授人把柄了。

    鄭朗發起改革,爭議不休,曾公亮擔任第一首相,這幾年他受到的彈劾書也不在少數。並且贊成鄭朗改革者,也不大mǎnyi,你曾公亮何德何能,一直呆在這個首相位子上。若不是考慮到他也是樊樓宴的主角之一,兩相夾攻,早就將他掀翻下去了。新的舉報製出來後,對他的彈劾再度興起,今又有西北軍事,曾公亮打算趁好收手。

    但問題的關健,鄭朗不敢擔任一號首相。

    有人,將富弼調入中書,問題也不大,可西府那邊怎麼辦?東西兩府權利分轄qingchu,西府**權更高,讓文彥博主手西府,鄭朗放心嗎?

    鄭朗暗中沖范純仁擠了一個眼色。

    范純仁會意,說道:「陛下,自舉報懲罰制以來,下面動不休,以臣之意,當鬆一鬆,不然西北有邊事,國家再不安,終是不美。」

    「如何松?」

    「規避商稅乃巨商陋行也,可小民當中也有不肖之輩,自舉報苛嚴後,時有誣陷之舉,官員真假難辨,又拘於政令,不敢不查,苦不堪言。故臣以為,政令必須稍做修改,下詔各地州縣官甄別輕重真偽,對舉報者的舉報可查也不可查。為了防止官員鬆懈,再有中江慘案發生。再下詔令,若有豪強對舉報者報復或毆打者的後果產生,必須降職處罰,若有命案發生,無論何時何地,一律貶去所有官職。至於監察司那邊,乃是國家在difāng的耳目,政令仍然不動。」

    是鄭朗與范純仁說好的。

    曾公亮在中書遭到很多彈劾,時萌退意。提出來時及時地用此挽留。並且緩一緩。

    鄭朗反對兩極分化。在他解說下,幾乎所有人也意識到兩極分化所帶來的壞處,例如六等以下戶,朝廷救濟都來不及。能征到多少稅務。一等戶與大商人又能征到多少稅務。想要國家稅務正常,還是扶持更多的二三四等戶百姓,或者扶持中小商人。

    這條已得到大家的公認。

    不過臨到ziji頭上,舍不捨得將利益放棄?

    重新苛嚴舉報制後。中小商人將不滿與怨氣一起發洩出來,並且大商人貨物龐大,rongyi盯上,就是一些衙前也因為家庭貧困,有仇富心理,於是配合這些中小商人舉報盤查,導致下面就像水煮yiyàng,了過去,所有人皆公平的征商稅了,對國家經濟會產生極大的促進作用。甚至可以進一步的降低商稅標準。

    但關健能過去嗎?

    不要說鄭朗,就是史上強橫的王安石也不過去。因此此次執行苛刻的舉報制度,實質意義還是緊一緊,緊過後重新放開。范純仁建議就是與鄭朗協商的結果。

    比以前還是緊,不過比三個月前的條例會鬆了很多。

    至少各州縣官員有權不接受舉報案,舉報的人便會漸漸減少,還有監察司,但一路只有一個監察司,設地各路首府所在,能及時向監察司反應匯報嗎?等到了監察司那邊,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鄭朗加了一條,若有人對舉報者報復,報復者肯定要處理,官員也要處理,不產生嚴重的報復,舉報的人會減少,但還會有,也就達到比以前緊,但比前一段shijiān松的目標。

    趙頊凝眉想了一會,鄭朗méiyou白教的,mingbái了其用意,嘆了一口氣說道:「准。」

    不要說鄭朗了,ziji是皇帝,也不敢與所有士大夫豪強做對的。

    鄭朗這才說道:「明仲兄,國家還méiyou真正變好,望明仲存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雄心,幫助陛下,治理出一個千古未有的盛世。而且此時乃是國家最重要的關口,兩三年真正邁過去,盛世也就到來了,邁不過去,你,我,陛下,以及諸位臣工,皆會是千古罪人。」

    「行知,我是老啦。」

    「曾公,勿得多言,公想朕做趙武襄王乎?」

    「臣不敢,」曾公亮伏了下來,於是暫時méiyou言退了。

    文彥博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曾公亮退,他必會進,雖擔任樞密使,可有三個樞密使,富弼為一,他為二,呂公著為三。只要曾公亮退讓了,ziji要麼是首相,要麼是頭號樞密使。

    瞅了一眼鄭朗。

    鄭朗根本就不看他。

    那怕文彥博再次示好,這一回鄭朗也無法相信了。

    文彥博只好說道:「陛下,臣以為自此西北多事矣,緣邊四路將士不能統轄,不如讓韓琦再至陝西吧。」

    「陛下,讓臣去吧,」王安石說道。

    很簡單的道理,如今竭力支持鄭朗改革的有王安石、韓絳、呂惠卿等重臣,大半支持的有司馬光、范純仁、曾公亮、呂公著、張方平等人,持中立態度有富弼、吳充、呂公弼等人,至於文彥博、呂誨、韓琦、歐陽修、范鎮等重臣,都是持反對意見的。

    反對到shime地步,只要鄭朗贊成的皆反對推倒,只要鄭朗反對的,便竭力支持贊成。

    當然,越是這況,鄭朗越將這些人提撥上來,名義是對ziji掣肘監督提醒,實際也是一種容人之量,導致許多人反而漸漸投入鄭朗門下。磨得鄭朗很苦,可一直以來,鄭朗méiyou落得呂夷簡小人的地步,正是因為如此。

    他們在朝堂或在difāng反對,問題不要緊,若到了西北,後果不好想了,王韶是文臣,不敢將他怎麼樣,頂多掣肘,可武將呢,說不定傲傲的韓琦在不滿鄭朗況下,能將種諤他們一起抓到長安,在長安城門處砍首示眾。

    韓絳說道:「國家事務煩多,多勞煩介甫,介甫不可離京城,陛下,不如讓臣前去陝西吧。」

    「准。」

    以韓絳為安撫經略招討使前去陝西。

    韓絳非是好人選,不過鄭朗想了想。最終méiyou作聲。

    幾天後。果如鄭朗所料。董氈出兵涼州,宋夏爭戰,他坐收漁翁之利,在涼州擄了無數百姓牲畜。眼看涼州城岌岌可危,西夏不得不將軍隊撤回來。也不要說董氈存了好心,為宋朝解圍的。與這個無半點guānxi,僅是撿便宜立威。順便報一氣之仇。

    戰後一片慘淡。

    慶州僅有一些小寨失守了,大寨méiyou一個被攻破,但百姓多少遭到傷害,而且許多將士犧牲。西夏也未必撈得便宜,三十萬軍隊,不要說在宋軍反擊下,許多將士犧牲,僅是武器糧草,就浪費多少?雖風調雨順,百姓又再次過上苦不堪言的生活。

    鄭朗並méiyou放過這次良機。

    新的詔令下達。大家一起會意的,鄭朗故伎重演了。又開始在做退讓。

    其實到了這shihou,鄭朗的良苦用心,全部會意了。非是為了對付豪強,méiyou,反而用諸監給豪強們更多聚財機會。只是不想他們兼併,為非作歹,危害貧困百姓。不想他們隱田,漏稅,傷害國家利益。只要意思意思,鄭朗也不想多事。也就是鄭朗說的法度,度可謙讓,法不能退讓。一部分是妥協了,還有一部分人繼續作對,就是這個意思意思,也未必所有人捨得。

    反對聲還有,稍稍弱了yidiǎn。

    於是鄭朗大肆宣傳陝西戰役的種種況,比如西夏不將宋朝當作一回事,這些年來年年犯邊,為何?比如一個小卒子張吉,西夏人僅是他喊幾句勸降的話,居然不怕死,就是不喊,相反地對城頭上的宋軍鼓舞士氣,這是何等的壯烈行為。

    將視線轉移。

    韓絳前去陝西,隨後兩府發生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先是中江慘案發生,朝廷以趙抃大學士之職,知益州以安人心,自從張順起義後,四川那怕有任何風吹草動,朝廷都會十分得視,此次任命合乎理。於是讓陳升之為參知政事,看似陳升之現在很不錯的,對此人事安排,鄭朗略有些猶豫不決,隨後默然。

    東府變成曾公亮、鄭朗、王安石、吳充。

    再到西府,以馮京為樞密副使,又以司馬光為樞密副使,司馬光屢屢拒絕,鄭朗相勸,韓絳一去,鄭朗對西府並不大放心了,呂公著與富弼格溫和,馮京對改革是持反對意見的,很有kěnéng西府讓文彥博掌控。因此苦勸司馬光進入西府,不使西府滑落。鄭朗內心還有一個用意,不主其政,不知其難,若有kěnéng,讓司馬光再來中書呆上兩三年,讓他zhidào主持政務有多難,經此磨勘後,kěnéng會更好yidiǎn。

    西府於是又變成富弼、文彥博、呂公著、司馬光、馮京。

    有改革派,有中立派,有反對派。

    至少下面的人不能說鄭朗專權,排除異己。

    這個不要緊,鄭朗卻關注了兩個小人物的人事變動。

    第一個乃是前省元鄧綰,與蘇東坡一道省試的,但名次遠比蘇東坡高得多。分配到原州的東側寧州擔任通判,西北生活很苦的,哪裡及得上他老家成都,至少很難吃到回鍋了,呆得不安逸,看到改革帶來許多爭議聲,他做了投機,在舉報風波最大的shihou上書支持,說陛下得伊呂之佐,諸多新法,民不莫舞聖澤,以臣所見寧州觀之,知一路皆,以一路觀之,知天下皆然,願勿移於浮議而堅行之。又條上時政數十事。王安石看到後十分欣賞,向趙頊推薦。

    趙頊派人將他接到京城,親自會談,正好慶州被西夏入侵,先從邊事說起。鄧綰又條陳數事,甚得趙頊歡心。忽然問道:「鄧卿,識王安石否?」

    未問鄭朗,非是鄭朗推薦的,再說,天下誰人不知鄭朗。

    鄧綰說道:「不識。」

    趙頊對王安石仍然很欣賞,乃是鄭朗重要的左膀右臂,因此說道:「今之古人也。」

    這個古人二字在這時代意味著shime?

    主要還是趙頊太年輕了,無論鄭朗怎麼教導,肯定有欠缺的difāng。一個古人,讓鄧綰心領神會。

    趙頊又問:「識呂惠卿否?」

    又答:「不識。」

    「今之賢人也。」

    張方平雖領三司使之職,鄭朗助之,三司最大的功臣還是呂惠卿。這yidiǎn鄭朗都無法否認,因此呂惠卿讓鄭朗難受了。用之弄不好就是一個白眼狼,不用那是浪費了一個重要的理財人才。因此在觀注著呂惠卿的動向,用是用了,防範在心中。在趙頊面前也點過一句,可鄭朗不能說東不西,說西不東。況且僅提過一次,趙頊都幾乎忘記了。此時在趙頊眼中,呂惠卿確實是一個人才,tèbié是今年財政進一步好轉,立功頗豐。

    一番交談,鄧綰退下。

    退見王安石,欣然如故交,大拍馬。但他不敢見鄭朗,鄭朗名聲赫赫,怕被鄭朗識穿了。兩人交談良久,鄧綰委婉地說我想助公行事。王安石同樣委婉地回答,你先回去等候消息。

    然而事傳到馮京耳朵裡,他十分不悅,與陳升之聯手上書以鄧綰對邊事精通,請求朝廷將鄧綰調回寧州擔任知州。趙頊未想到其他,也就同意了。也等於是陞遷,從通判到知州。鄧綰接到消息後大怒,敢將我弄到京城來,還是讓我回寧州啊。於是呆在驛館不走,四處揚言:「急召我來,乃使還邪?」

    有人就問:「nàme你想做shime官?」

    「不失為館閣職。」

    這真是一個不好聽的笑話,治平改制後,各個官員分權明確,館閣官名額也緊了下來,鄭朗將章楶開弄進館閣,費了多大的力氣?

    問者抱著好玩的心態,又道:「能當諫官嗎?」

    「那正是我的心願!」

    台諫機制恢復,權利增加,更難,章楶立下nàme大的功勞,又中了舉良方正科,也méiyou得到諫官之職。這個笑話更冷。

    不過不大好說的,以後他的家鄉會成為西南最大的飛機場,因此鄧綰的一顆心想要飛得更高更高……

    傳到王安石耳朵中,當時王安石想到的僅是馮京與陳升之為shime要將鄧綰弄回去,於是在趙頊面前力保,還真讓鄧綰得逞了,宰相任命剛剛頒發,皇帝詔命再度下來,以鄧綰為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公事,正宗的館閣官職!

    還有一人,秘收省正字唐坰。

    他不是進士,而是靠蔭補得官的。

    正當反對聲音最大的shihou,唐坰上書,寫了一句話,秦二世被太監趙高控制,導致亡國,錯誤不在其強硬,而是他太軟弱了。

    趙頊先是愣了一下,難道是怦擊鄭朗的。想了一會,會意,非是說鄭朗控制了ziji,而是說ziji不能過於軟弱,讓權貴將國家綁架,該改革的就要果斷去改革。

    這時西北有事,國家又有欠負,看到這一句,趙頊恍若醍醐灌頂,大悅,立即將唐坰賜進士出,提撥為崇文院校書。

    鄭朗中書與三司兩邊走,小事肯定不會注意,得知這兩人的陞遷後,十分愕然。說梁氏是神經病瘋子,那是不是對的,梁氏僅是瘋狂,非是瘋子。這兩人才是兩個真正的瘋子,一個比一個瘋!(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6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六章 打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鄭朗為這兩人居然想了半天。

    最後還是放過了,一是他與王安石不同,王安石改到最後,差一點成為孤家寡人,自己敵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問題不大,比如舉報制度,能放能收,一收,怨言漸漸平息,再放出幾個利好的息消,最少不至於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

    他與王安石起點不同,可以說自己乃是真正的三朝老臣,朝中僅有的幾個元勛之一,儘管自己年齡並不算很老。..

    他有預防,不要說唐鄧,就是文彥博,自己若想,也能隨時將他弄下去。

    西北繼續。

    西夏大軍返回,董氈不傻,得了大量好處,隨著徐徐撤兵返回河湟。某種程度上,董氈起了一些作用,梁氏不得不在甘涼派駐大量軍隊,至此,西夏暫時是不可能出動三十萬大軍了。

    可她仍然不甘心,綏州劃為延州管轄,因此延州有三大要沖,第一乃是金明寨,此乃延州城的門戶所在。還有延州正北,綏州正西的黑水寨,那是嵬名山帳下諸族重要的牆壁,一旦黑水寨破,分佈在大里河一帶的一萬多投降羌戶全部暴露在西夏人的進攻之下。再有延州東北,綏州西南的懷寧寨,懷寧寨不但是綏州的外圍牆壁,還有一條大道直通橫山,所有通向橫山諸道當中,以此徑最捷。梁乙埋於是在懷寧寨六十里外築細浮圖寨,派重兵守之。看到吐蕃撤兵,又命三萬騎侵犯懷寧城。攻打數ri不能克,士氣低落之時,西路都巡檢賈翊與大將燕達率所部五百騎兵躍馬奮擊,所向披靡,夏兵不能戰勝。於是sè沮。這才是五百宋騎。若是五千一萬宋騎來到如何。倉捉地撤回細浮圖寨。..

    宋朝君臣接到源源不斷的入侵軍報,大家只能嘆一口氣,梁氏是瘋了。

    十月,梁氏派使賀正。郭逵沒有讓他入境,請旨趙頊,趙頊憤怒地說,屢次犯順。不敢收接。

    朕不是傻子,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啊。那有那麼容易的事。

    鄭朗於是請趙頊寫一篇策子,關於換俘一事。許多激進的人認為朝廷太軟弱了,居然為了苟和,用jing壯的戰俘交換沒有用的蕃羌民眾。至於未來的作用,很難有人想到的,皆認為鄭朗是謙讓朝堂上的求和派,但這也是苟和!

    中間派往往就是這樣的,弄不好很容易兩面不討好。

    但中間派也有中間派的好處。眾口難調,若是一個飯店容易。別要問我做那種口味,我喜做辣的,針對就是辣的,我喜做甜的,就針對喜甜的食客,只要抓住這些口味的人生意就會蒸蒸ri上了,然而這是一個國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無法迴避過去。五味中如果僅滿足那份喜辣的百姓,其他四味怎麼辦?有本事將他們迴避嗎?

    可這道菜必須做上來,只能牽就,除了少數一部分人會認同,大多數人有兩個結果,一是強烈的反對,這是很糟糕的後果。二是覺得馬馬虎虎,食而無味,但能吃,其實這就算是成功了。

    暫時在朝廷宣傳之下,舉國上下皆感到氣憤,求和派不敢言,求戰的聲音佔據上風,因此多數人認為鄭朗做得不對。這時趙頊的文章登於報紙,中原百姓是朕的子民,緣邊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所看的不是漢人、蠻人、羌人、蕃人,朕看到的僅是他們皆是朕的百姓子女。夏宋邊境漫長,想要使緣邊百姓一點傷害都不會受到,那是不可能的。傷害了就要想辦法解救。這非是代價不代價的問題。

    這樣說,就沒有問題了,若是自己子女在對方手中,那怕抓到對方十個俘虜,只要子女能平安的交換,做父母的也會交換的。

    然後又說道,況且陝西遭到夏人入侵以來,緣邊百姓承擔著多少兵役力役,民不聊生,百業凋殘,朝廷已經愧對矣,有機會將俘走的百姓換回來,為什麼不換?

    這篇文章公開刊登於ri報上。

    也傳到西北,鄭朗在君臣私下交談時說過一句,就憑此文,當抵十萬jing兵。

    有沒有抵十萬兵,不大好說的,可傳到西北後,許多蕃族羌族遙望東方伏拜。

    那怕不懂的人,也知道此舉產生的積極意義。

    司馬光找到鄭朗,說了一句:「鄭公,你能包容百族,為何不能包容九等戶?」

    這個九等戶實際是指一等戶。

    鄭朗搖頭:「君實,我已經包容了。」

    帶著一千年的經驗,司馬光縱然不錯,也許權謀術上隱隱勝過鄭朗,可在經濟領域上與鄭朗相差太遠了。鄭朗總的思路,就是救助五等以下戶,讓他們有一份生機,有了生機,就有了前進的可能,朝廷支持一下,難關熬過去,努力努力,說不定兩三年後同樣可以發展成為四五等戶,能成為四五等戶,腦子再靈活一點,說不定再過幾年,就能成為二三等戶。

    扶持二三四等戶,第一個他們是國家真正納稅群體,第二個他們多起來,也是商品購買的群體。沒有購買,那來的經濟發展?靠出口?在宋朝乃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周邊這些國家那一個國家能支撐起宋朝經濟?比如倭國,若不是貪圖他們的金銀,以及改善環境,大肆購買木材,兩國始終是倒逆差,貿易做得越大,對宋朝說不定傷害越大。

    因此從內心處,鄭朗是排斥一等戶的無限貪婪與兼併的。只是迫於現實,一次次地做謙讓,以求利益的最大化。

    「鄭公,雖你在舉報制上做了謙讓,可下面紛爭仍然不斷,不但人心所向,還有士大夫的所向,鄭公,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非是所有士大夫都有一顆忠君國之心,他們所看的還是權利與財富……sāo動大,許多人利益受到傷害,有的人會不顧國家大局,漸漸倒戈。鄭公三思。」

    一般大臣有可能聽不懂。

    鄭朗則眉頭擰了起來。

    用心很深刻的。

    鄭朗用人。名義上是對事不對人。實際已經刻意用了一些政敵,充塞朝堂。而這些政敵不但對人,對事也產生了妨礙。這與對事不對人無關了。這樣做的主要原因有兩條,主動地讓朝堂產生異論相攪。即不敢各自為非。政敵在朝堂中多啊,鄭朗敢不敢專權?

    以前趙禎說過,鄭卿,你太小心了。

    鄭朗那時真的很相信。無他,趙禎的心思很乾淨。

    現在高滔滔與趙頊同樣也說,鄭公,你太小看我們的肚量。鄭朗還是覺得心裡面不踏實,於其讓趙頊最終在疑心之下,大用政敵,讓朝堂「異xing相攪」,為何不主動讓朝堂產生異論相攪。同樣的異論相攪,結果卻是兩樣的。

    其次鄭朗試圖將朝爭打回到真宗以前的局面,各自為團。而不是抱成兩團,避免產生黨爭的危害。想要達到這種局面。必須讓朝堂形成各種言論,似乎眼下效果還不錯。比如對改革,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甚至對每一條改革想法都不同。若維護好,再有司馬光與王安石不形成嚴重的對抗,黨爭之害也就消失了。

    這是他的良苦用心。

    司馬光卻揭露了另一個真相。

    看似各自為戰,實際下面還是在緩慢發展另一趨勢。

    自己用人,什麼樣都敢用,甚至不顧事不顧人,刻意將政敵往朝堂上塞,但趙頊那邊不是,認為王安石是古人,呂惠卿是賢人,唐鄧是良臣。對改革有作用,但對減除黨爭之害,卻起了反作用。

    自己什麼人都用,趙頊與王安石那邊卻是多少有了排除異己的做法,順從改革者重用的可能xing增加,反對者重用的可能xing減少,那麼一部分人在失望之下,會向文彥博那邊靠攏。甚至為了東山再起,漸漸產生一個局面,自己贊成的他們必反對,自己反對的他們必贊成。最終將自己與改革派的大臣與種種措施推翻,以達到重新掌權的目標。

    這也是司馬光在史上所做的事。

    清醒的人認為司馬光是神經病,不管什麼法,那怕是倉法與農田水利法這樣的不擾民良法,也要推翻。不管什麼軍事成果,那怕是前線諸堡寨,也要一一拱手送還給敵人。

    然而包括以前自己在內,皆疏忽了一個事實,不這樣做,他們如何名正言順的徹底掌權。

    根本就不是神經病,相反的做法十分聰明,不過做法同樣醜陋無比。

    但司馬光在揭示一個真相,試問有幾個士大夫能做到忠君報國?做官的目標為了什麼,榮華富貴!想榮,想富,想貴,都想!宋真宗教導的,讀好書就能中科舉,中科舉就能做官,做官後就有了產千鐘粟的良田,就有黃金做的房屋,就有美女顏如玉,就有多如簇的車馬!

    有的是為政見,認為改革不好進諫,但大多數是為了自己私心,為了反對而反對。自己得罪的豪強權貴越多,這股反對的力量就越會強大,最終會抱成一個大團,一旦強大到了一定地步,不但自己地位,連改革最終也會在他們反對中失敗!

    想到這裡,鄭朗怔忡了一會,拉著司馬光的手說道:「君實,你智謀過人,有你這句話,當抵朝堂十方重臣也。」

    司馬光說出來了,鄭朗就不會擔心司馬光也走入這個集團當中。

    少了司馬光,這個反對派等於少了五個強勢的韓琦,十名機謀深沉的文彥博!又說道:「其實這樣做,我多少也產生了斂財之心……這樣,既然如此,我就徹底收手吧,能到了收手的時候。」

    「鄭公,我還想說一句話,你最好勸介甫少出面,他份顯赫,又與你有著親密關係,手段強硬,也是大多數人不滿意的原因。無論鄭公怎麼做,介甫每每皆將鄭公的努力化為一旦。」

    「讓我想一想,」鄭朗說道。

    也不能說司馬光說得全對,比如文彥博,多次被王安石說得啞口無言,若不是王安石,反對聲更強烈。對此司馬光也贊成的。如同鄭朗所說的恩威並用。鄭朗施之恩。也要有人施之威。只是認為王安石出面不大好。

    然而誰來出面呢?

    鄭朗終於想到這兩個瘋子。

    收手得有些早,之所以忽然嚴厲起來,一是新商稅開始滑落,二是為以後能容易達成最終雙方的妥協。三是斂財,舉報制嚴厲後,商稅激增了多少,只有少數人知道的。乃是一個不可想像的數字。

    不過司馬光的話不能不聽,還有就是曾布與呂惠卿。

    呂惠卿有才幹,曾布也有才幹。呂惠卿回家丁憂,王安石舉曾布為三司副使,替代呂惠卿之職。史上曾布上位後,將呂惠卿的助役錢改成免役錢,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助役錢是度,免役錢才是法。隨後又敏銳地反對市易法。雖然這些讓鄭朗代勞了,然而在河東時曾布表現同樣很出sè。不過曾布的上位。讓呂惠卿開始對王安石懷恨在心。

    呂惠卿一旦反水,危害並不比王安石與司馬光的強硬低多少。

    這也是鄭朗收手的原因。

    但在收手前卻進了一步。將唐坰與鄧綰召了過來,瘋子也有瘋子的用場!先是對唐坰說道:「你勸陛下,說趙高之害非是秦二世之硬,而是失之於軟也。我問你,隋煬帝何解?」

    唐坰額頭上冒汗。

    楊廣夠硬的吧,最終呢。還能找出一些例子,例如王莽。

    「富公對陛下說,君王之道,在於讓臣子莫測其心思,以免產生李林甫揣摩帝王之心,而禍害國家之事,或者下面官吏投君王所好,sāo擾百姓。唐太宗如此,仁宗如此,由是國家大治。此道雖佳,太難了。」

    唐坰不敢作聲。

    「但最簡單的一點,作為人君,要掌握好輕重,恩威,平衡,此乃帝王之術的基本要義。這是每一個臣子都知道的道理,為何你蠱惑陛下學習煬帝乎?」

    「鄭公,我不敢,陛下仁,只是略略偏軟,朝堂諸多反對改革大臣仍居中要樞,故我進諫,讓陛下稍稍強硬。」

    「真是這樣?我問你,仁宗可曾強硬過?」

    唐坰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鄭朗轉向鄧綰,道:「鄧綰,我也問你,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各州有各州的況,各縣有各縣的況,各縣各個百姓又有各個百姓的況。新法也許在寧州得到大家贊成,但你難保證在所有州府皆能得到大家認同,就是所有州府得到認同,你又能保證所有百姓都能認同?那麼為何有諸多反對聲音?」

    「寧州是認同的。」

    「當真寧州所有人都認同?君為何蠱惑陛下管中窺豹,貽害天下乎!」

    「我,我,」鄧綰同樣張口結舌。

    能矇騙趙頊,能矇騙王安石,可休想矇騙鄭朗。

    兩人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第一他們畏懼鄭朗的睿智,第二鄭朗品xing天下公認,自己這等行徑一定為鄭朗所不喜。自己用心已經讓鄭朗看出來了,以鄭朗的地位,想拍死自己太容易了。

    鄭朗繼續批閱奏章,過了許久,看到火候差不多,這才遞過一大堆奏摺,說道:「你們看看。」

    皆是反對舉報制的奏章。

    等他們看完,鄭朗又說道:「不怕犯錯,就怕犯錯不知悔改,你們也看過了,該知道怎麼做了。」

    「是,是,」二人退下。

    隨後二人不約而同地寫了一份奏摺,鄧綰寫的奏摺乃是講兼併之害。東漢滅亡,多種原因,外戚與宦官掌權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豪門大家的兼併,導致東漢民不聊生,由是讓張角起義,東漢瓦解滅亡。唐朝也有,滅亡原因,安史之亂,藩鎮割據,朋黨之爭,宦官之害。可是也有豪門兼併之害,正是名大豪門佔著無數資源,又不納稅,國家不得不將稅務重壓在少數貧困百姓上。一有災害,百姓無法得活,甚至易子而食,故黃巢一舉大旗,天下崩潰。如今大家一起做生意,相對於中小商人,豪門佔據著資本與消息的優勢,為什麼與貧困百姓一樣的納稅,卻不願意呢。僅是納稅。又非是將他們財產搜刮出來。難道非要將朝廷到東漢末年唐朝末年。他們才開心。

    唐坰卻從另一方面著手,寫財富,若是貧困,難免會產生一些貪婪的心思。可宋朝豪強貧困嗎?司馬光說樊嘉之流有錢五千萬,也就是五萬緡,乃是天下高資。但看宋朝呢,京城之中百萬緡者至多。十萬緡者比比皆是,江寧建康楊二郎興販於南海,以至家資幾千萬緡!這是商人,再看權貴,柴宗慶家所積俸緡數屋,用幾間大房子放銅錢!或者說沒有權勢,不要說各州府官商勾結,且說茶商陳子誠居然用錢說服楊太后,將其女陳氏塞入後宮,楊太后答應讓仁宗立其後。古時。士農工商,商人最。以至唐朝一度不讓商人子弟參加科舉,然到我朝時,商人之女差一點成為一國之後,難道沒有權勢嗎?一戶有錢千萬緡,百戶就是十億緡,國家有資幾何?為什麼不能滿足?

    鄭朗看著奏摺,不由感到好笑,真敢寫啊,連柴家與楊太后都敢咬。

    但又將兩份奏章發回,這個奏章不能寫給我看,要讓天下人看。

    還不明白嗎?

    於是二人在鄭朗迫下,將它們略做修改,投於報紙。

    兩篇文章一出,天下大嘩。

    不能說他們說得沒有道理,豪強無止境的yu壑難填,兼併,國家最終只能走向一條道路,滅亡!

    前面一鬆,後面似乎又在緊。實際前面在松,也未松多少,因為害怕豪強報復舉報人,官員居中只能耐心調停,而且一些衙前繼續憎恨豪強,甚至有的地區因為沒有執行免役法,強迫五六等戶擔任衙前,大好發財機會與報復機會,主動配合舉報人盤查,舉報者得利又厚,有的舉報者得利後果斷遷於異地他鄉,因此舉報風氣並沒有平息。

    這兩份文章出來,各地的sāo亂更大。

    就在這時,鄭朗在中書下了一份命令,用快馬通知各州,讓全國七十幾個大州各推選出一名商人,冬月底來京談判舉報制度。朝廷鬆鬆緊緊,一個個不明所以,不過能當面談更好,各州皆在推選一名資歷深的商人,前來京城。有的地方路途遙遠,不得不騎馬向京城出發。

    全國動,鄭朗又怕動不足似的,讓章惇、曾布、王安石的學生李定,以及王安石居中坐鎮,清查河北、河東、陝西與京西各州隱田,這次清查對象覆蓋了近五十個州,幾個所有州府都在盤查行列。有的前兩年查過了,今年複查。

    而且明年將會是一個差官年,去年官員進一步裁減,並沒有多少職官進入候補行列,今年是科舉年,又將候補官員名額奪去。每年下來就那麼幾百名官員,因此兩年來,進入差官行列的官員並不多。但明年非是科舉年,改制也漸漸正常,將會產生大量空闕出來。這些熬了幾年的職官下去盤查,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可想而知的。

    正好延州軍襲金湯城不獲,朝廷為此爭議。韓絳下去後,對王文諒十分賞識,乃是一名蕃將,蕃名叫訛龐家奴,韓絳其才,奏為指揮。督下另一名蕃將趙慶余進請討西夏,撥金湯城。金湯城就在保安軍城西側,因為它的存在,讓慶州與保安軍一直如鯁在喉。反正撕破了臉皮,韓絳准請,讓王文諒與趙慶余兩軍會合,攻打金湯城。兩將沒有配合好,王文諒先行抵達金湯城外,在金湯城外的結明尚二十里外看到夏兵至,見其敵眾,於是撤軍。西夏人也沒有敢追擊。趙慶余隨後領軍而來,沒有看到王文諒軍隊,亦退回。

    這是一次很不成功的配合戰,僅能說無功無過。

    不過卻在朝堂引起很大爭議,認為韓絳乃是多事,最終導致邊境更加吃緊。但有人說做得好,憑什麼我們宋朝只能被動的防禦。雖沒有成功,也沒有大敗,何必大驚小怪。

    朝會上就爭吵起來。

    忽然文彥博說道:「陛下,臣有一本奏。」

    鄭朗轉移視線,起了一些作用,為西夏爭執,多少轉移了許多人將注意力集中在舉報制帶來的種種糾紛上,文彥博沒有留,直接彈劾鄭朗執行的舉報制度,又彈劾大肆查隱田帶來的後果。

    不是不罰,不是不查,可輕重得有一個度,西北局勢凶險,然國家sāo動不休,此誠開王莽之亂政跡象也。

    隱喻指鄭朗想學王莽,用國家的前途來賭自己的政績。

    這也是有人第一次直接將鄭朗比喻成王莽。

    但這次不同,居然有許多大臣附和,包括馮京等重臣在內。

    司馬光嘆了一口氣。

    鄭朗已經同他說過了,可他仍然不是很同意,何必如此,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弄不好就會被亂刃分屍的。鄭朗沒有說話,目視著兩人,唐坰很苦,不得不站出來,對文彥博喝道:「叱,放高利貸者莫言國政!」

    趙頊愕然,所有大臣愕然。

    文彥博是何人?在仁宗時就是元勛之一,唐坰是什麼人,一個不知名的小官,若不是前些天寫了那篇策子在報紙上引起爭議,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

    這個大朝會上,唐坰斥罵文彥博就像斥罵小孩子似的。

    唐坰沒有停下來,他官居稍後,走了幾十步,才與文彥博相齊,盯著文彥博喝道:「夫子說正心修齊家治國,文公,你心術都不正,有何理由對國家大政,誇誇其談!國家為何如此,韓琦、歐陽修,還有你,文公也!陛下,請准臣奏文彥博四十條大罪。」

    大家再次雷倒了,呂誨彈劾王安石十條大罪,轟動天下,可這小子倒好,整四十條大罪。難道文彥博才是真正的王莽?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7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七章 無間道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將奏本遞上來,」趙頊說道。

    唐大先生,你就別念了,

    還好,剛才文彥博隱晦地彈劾鄭朗以國命謀功專權,想學王莽,又隱晦地說兩府沆瀣一氣,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跡象。否則趙頊能讓人將唐坰趕出朝。

    「陛下,難道不准臣子言事嗎?」

    俺不是言官,非是彈劾,而是言事,祖宗家法,言事無罪。

    但他都說了文彥博有四十條罪狀,難道不是彈劾?

    司馬光看著鄭朗,他在苦笑。鄭朗做好好先生,也未必是好事,可得罪人的活,無論鄭朗或者王安石,作為改革的主持者最好不要露面,但司馬光也沒有想到老師找來這個猛哥。

    趙頊啞口無言。

    還是嫩了,能讓唐坰將四十條所謂的罪狀讀出來,難道文彥博還不明白嗎?其實趙頊也不大滿意,對今天朝堂就是站在人君角度來看,也是比較滿意的,鄭朗的學生是太多了一點,不過各自為謀,並沒有擰在一起,曾公亮與富弼亦是如此,吳京隱隱是反對者,陳升之也似乎有反對的傾向,吳充不置與否,但趙頊隱隱看到有一群人圍繞在文彥博邊。

    唐坰開始彈劾。

    想要找一個人的把柄,太容易了,即便鄭朗,沒有趙念奴,在他上也能找到n個把柄。缺點相對少的富弼,想找,同樣也能找到。況且文彥博,文彥博經後面幾個先生反覆篡改,無限的美化,實際未必有那麼美好,是能吏,若是能放下私心。會成為鄭朗最重要的助手。但肯定非是道德君子。且不說六塔河、燈籠衫、迫害狄青與王韶。也不說在史上變法中一直扮演的陷害誣衊角色,平時他自己也有很多缺點。

    唐坰無限地將它們一一放大。

    不但說文彥博,又彈劾鄭朗苟和,國家欠負如此。不思改革弊端,只求一味苟和,圖使天下歸心,縱使宵小邪於朝堂猖獗。大家聽到這裡一愣,怎麼又說到鄭朗頭上。

    這一回連鄭朗也苦笑起來。

    一邊數落著文彥博的罪行,一邊數落著鄭朗、曾公亮、富弼、馮京、王安石等人的罪狀。當然最悲催的還是文彥博,在唐坰的刻畫下,邪、財、吝嗇、不作為、作威作福、勾結馮京范鎮等人結黨謀私、貪圖富貴、勾結中宮、險狡祚、竅權舞私、陷害忠良、終賊、老巨滑……

    文彥博氣得要吐血,用手指著唐坰道:「你,你,你!」

    最妙的是唐坰讀完,說道:「臣人小言微,指畫當朝宰執不是。臣有罪,請將臣貶放到介休。」

    聽到介休二字。文彥博終於激怒之下,一下子倒了下去,被生生氣暈過去。

    其他大臣一起打冷擺子。

    文家就在介休,這個神經病一去介休,文家上上下下也休想安份。

    趙頊咽得大半天未說出話。

    唐坰彷彿他剛才未捅婁子一樣,神定氣若地退下,退回自己班位,顧盼自若。文彥博剛剛被太監掐人中掐醒,他不能與唐坰對掐,拾起牙笏悲痛萬分地說:「陛下,臣生憑未遭此羞侮,請准臣致仕。」

    這時,激怒了另一個人,知諫院范鎮。

    他對韓琦很不感冒,但與文彥博很友好,造成這局面,一是改革帶來的動,二是王安石的一些強硬做法,導致他對鄭朗與王安石皆不滿。他是一個死腦筋的人,一旦認了死理,認誰都說服不了。不好彈劾鄭朗授使唐坰,因為剛才唐坰也狠狠地將鄭朗數落一頓。他心中卻認定非是鄭朗授使,就是王安石授使,舉起牙笏走出來,道:「陛下,臣也有一奏,唐坰說結黨,且看朝堂九位宰執,鄭公、呂公著、王安石、司馬光,同是師生,佔據四席,且分別位列東西兩府首宰。曾公富公乃是樊樓七臣之二臣也。此非結黨,何謂結黨。」

    「又,蘇軾乃是鄭公最得意門生,僅是上書一言,未讓鄭公滿意,便逐出朝堂,貶謫黃州為一團練使,孔文仲中應試制科,有德才,臣屢建議朝廷重用賢才,仍因直言,於是中書不用。然李定避持服,遂不認母,壞人倫,逆天理,而以為御史,御史台為之罷陳薦,舍人院為之罷宋敏求、李大臨、蘇頌,諫院罷胡宗愈。王韶肆意欺罔,興造邊事,事敗則置之不問,反為罪邊臣。望聖鑑乎!」

    王安石聽後大怒。

    唐坰彈劾文彥博四十條大罪,雖然很囧,大多數還有點邊有點影,范鎮整個兒顛倒是非黑白。先說李定,李定是王安石學生不錯,母親死了沒有守喪也不錯。但李定的母親仇氏很特殊,原先有一個兒子,那便是宋朝鼎鼎大名的詩僧佛印,也就是那個三歲能誦《論語》、諸家詩,五歲能誦詩三千首,長而精通五經的超級神童,蘇東坡的好朋友佛印禪師。後來又改嫁到李家,生下了李定。然後再改嫁,改嫁到蔡家,生下以工筆畫聞名於世的蔡奴。改嫁在宋朝不是世界末,且不說偉大的後周開國皇帝郭威四娶寡婦,專喜人妻,就是劉娥是再嫁婦人,誰也不敢用此來言是非,還有,范仲淹的媽媽。但按照孔子的規訂,不喪出母。也就是李定的母親改嫁到蔡家,就是察家的人,非是李家的人。李定不為母親守喪是對的,若守了喪那才是真正讓天下人恥笑。為什麼范仲淹能丁憂,原因很簡單,范母從朱說家攆了出來,不是朱家的人,所以能為其請喪。就像趙曙,那怕跪地打滾,怎麼狡辨,他都不是趙讓的兒子,而是趙禎與曹太后兒子一樣。

    不要奇怪,王亞平在太空授課,被小編稱為老師,網友狂譏,其實有什麼不對的,多少是正能量嗎。但就是不對了。然而蒼井空無數網友稱為老師。卻沒有人反對。難道向蒼老師學習如何xxoo?就算蒼老師高尚到能做老師的地步。難道王亞平人比蒼老師更低下?那麼豈不是更奇怪。這就是時人的觀念!

    後面一系列的人事罷免,乃是正常的人事調動,與李定有什麼關係,難道為了李定。要罷免這麼多言臣?

    鄭朗貶放蘇軾,真相也有許多人知道的,是因為蘇軾言事不經大腦,生活習慣很紈袴。刻意讓蘇軾下去磨練,然後又擔心團練使薪水低,怕蘇軾大手大腳花慣了,錢不夠用,讓銀行匯去五千緡錢,供蘇軾用度,此事被時人傳為笑談,也是美談。前面說鄭朗三個學生為相專權,後面說蘇軾不當貶放,更是自相矛盾。

    李中師與王韶吵得不可開交。改知舒州,舒州自江東圩興起後。也是宋朝的經濟大州,不算太委屈,況且官員升升降降頗為正常,連鄭朗立下如此大的功勞,也未一直呆在中書,相反的,又從南方到河工呆了近十年時間,鄭朗感到冤枉嗎?

    最後是王韶開邊用意,早經過了討論,得到大家一致認同。

    這不是最惡毒的,最惡毒的是將矛頭對著鄭氏一門四人,以及曾富二人。六人一倒,可以說改革必將徹底失敗!

    一個認死理,不顧大局的。一個是神經病的。

    趙頊氣得心口痛。

    范鎮仍然不能滿足,想了想又說道:「臣再奏,本為新商稅法擾民間,然中書卻變本加利,酷令地方官員生事,自四月以來,衙前強捕枷鎖於前,妻兒老小嚎哭於後,浮浪之人,專以誣告謀財,陷良戶於囹圄。又於邊境生事,本邊境不得安寧,卻派四名酷吏清查河東河北陝西與京西隱田,縱國家安危於一線之間。」

    主持清查隱田的共有四人,包括王安石,王安石也是酷吏。

    對人,對事,催毀,全部的催毀!

    趙頊臉色終於變得鐵青了。

    唐坰很囧,趙頊只當他是神經病,然而范鎮就不是神經病那麼簡單了。

    范鎮講完,也從容地退下。

    司馬光眼中閃過一絲悲哀,唐坰未必是神經病,有可能在豪賭,彈劾後會立即處理,貶官是逃不掉的。可幫助了鄭朗與王安石,這是賭以後的回報。

    但他終是一個小人物,范鎮這是要直接火拚了。

    還有另一層關係,他與范鎮私交一直不錯,鄭朗知杭州時,同為杭州諸縣知縣,雖說受鄭朗影響,在家言私,廟堂必須言公,公私要分開,范鎮火拚,司馬光仍然不想看到。

    扭頭看了一眼鄭朗。

    趙頊大半天說道:「范卿,你可知道是何人推薦你返回諫院?」

    「臣不知。」

    「乃鄭公也。」

    「若是鄭公,臣願意致仕。」

    趙頊眼中冰冷一片,肅聲道:「范卿,你也高齡了,既有心致仕,那麼回去安心養老吧。」

    「臣遵旨,」范鎮說道。

    趙頊又盯著文彥博道:「文公,你可知誰三番五次推薦你返京為宰執的?」

    文彥博可沒有范鎮那麼硬氣,貶放洛陽都不願了,況且致仕養老,那是嘴上說的,別當真。於是緘默不答。

    趙頊繼續冰冷地說道:「文公,當時朕對此略有異議,然鄭公說人沒有遠憂,必有近慮。朝堂一怕形成黨錮,朋黨之害甚於宦官專權、外戚干政,慶歷時隱隱有些苗勢,讓仁宗彌解下去。但也怕朝堂形成一言堂,雖臣無歹意,卻不能開此禍端,那怕臣明知道做事會更艱難。因此富公、曾公與王卿、司馬卿、吳卿、呂卿意見各不相同,鄭公仍然堅持將許多對改革反對的士大夫調入兩府、台諫、兩制,以達到異論相攪,即各不敢為非。朕聽從了,可每次二三更去三司或者西府,看到鄭公在勞,朕於心不忍。昔朕在鄆州,看到的鄭公是揮酒自若,還能看到一絲魏晉風範,更是笑容滿面,風怡人。可是近來,朕卻看不到了。朕愧疚啊。」

    真相揭開。

    為什麼鄭朗拚命地將政敵往兩府兩制以及台諫裡調,異論相攪,各不敢為非作歹,獨霸專權!與改革無關,而是怕子孫誤解,又使國家出現一個李林甫!

    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鄭朗付出多少?

    趙頊繼續道:「舉報制度森嚴。非是最終用意。范卿,一些時後你便知。雖你為言臣,但不可能國家任何舉措,都要經過你的准許。才能實施!」

    嚴厲到了極點。

    「邊境固然安寧,可是范卿,你知道國家如今多少戶了嗎?十年後又是多少戶!這才是國家最大的危機。鄭公,已經在為此著想。包括北方三路,清查隱田,是為來年之舉措,用意豈是你所能知之!」

    這一句來得沒頭沒腦,但確實是點醒了大家。

    幾十年來,國家大肆發展,鄭朗的帶動,江東圩的出現,南方的開發,還是育種的重視。大牲畜增加,也帶動了北方糧食增產。國家有可能因為災害。糧食漲價,但總的來說,不會因為缺糧而餓死人。

    比如今年,京城的米價跌到最低點時,一石只有五百文錢,許多人謳歌頌德,鄭朗在其中的功不可沒。但有相反的一面,因為糧食增產,人口增加速度更快。戶部房統計的人口數量漸漸奔向一千八百萬戶了。眨眼之間,就能奔向兩千萬戶。宋朝面積雖小,耕地面積不少,產量增加,養兩千萬戶百姓可以的,然而繼續發展下去,兩千五百萬戶,三千萬戶呢?

    其實有聰明的人已經看到危機。

    比如鏟佃現象增加,非兼併速度增加,在朝廷控制下,在兼併,但也不算那麼惡劣,主要就是百姓數量增加,導致土地緊張,主戶這才有底氣一再的漲租子。

    然而不大明白,與北方有什麼關係?

    北方糧食產量有限,開墾空間有限,並且隱隱地知道鄭朗為了保護水土,也不大願意開發北方與陝西,京畿附近是迫不得己,國家權利核心所在,若人煙不稠密,會出現危機的。但與北方西方邊境聯繫不大的。

    想不明白,一起盯著鄭朗。

    鄭朗不說話。

    這個問題僅是少數幾人知道,趙頊母子,他們二人必須解釋的,記住了,這是皇權時代,這兩個人就是宋朝的天,宋朝的地,沒有他們同意,後果十分嚴重。

    還有曾布,呂惠卿也有才幹,可是一個噬主的人物,但對曾布,鄭朗十分器重。以及幾個學生。讓他們知道,也是採納眾長,補充完善。

    趙頊下面的一句,大家容易明白:「西夏、契丹邊境多有漢人,為何我朝沒有吸引力?非是我朝不富,乃是邊境太苦,他們看到的聽到的,還不能讓他們心動。」

    足夠了,比如收復幽云十六州,契丹幽云境內一大半是漢人,有一半人支持,不要說後面,就是宋太宗也能將幽云十六州收下來。若境內漢人不支持,就是將來,收復幽云十六州時還是天大的麻煩。

    同樣的,西夏境內漢戶同樣不少。

    但這時民族觀並不強大,管你是漢戶或者蕃戶,除非生活差距到天壤之別時,幾個國家統治了這麼多年,誰願意投降你?

    「鄭公說今天財政收入稍稍好轉一點,前幾進宮侍講,還勸說過朕,這幾年國家有懲弊端,進行了種種改革,雖說一動必然引起爭議,然大家皆很勞,勸朕今年不得裁減臣工的賜度,朕一度默認了,可是今天讓朕十分失望!」趙頊一口氣說完,不顧朝儀,一揮袍袖,離開朝。

    大家大眼瞪小眼。

    司馬光看著范鎮,微微嘆了一口氣。

    范鎮純是弄巧成拙,若沒有他的進諫,憑藉唐坰的神經病,文彥博未必能下去,可是他的進諫,文彥博不得不下了。而且老朋友,今天也似乎中了邪!

    不但他,許多人看著范鎮想搖頭。

    說王韶沒事,說李師中也沒事,那怕說李定都沒關係。

    偏偏說了鄭朗師生四人。

    嚴格說是師生關係,可鄭朗從少年時就不承認這種師生關係,只是說咱們互相學習,互相幫助,以平輩論交。就算是師生關係又怎的。看一看韓億八子,呂夷簡四子,范仲淹三子,還有。文家的人。大名府三槐王家的人。應天府虞城王家的人,曾家,章家,等等。宋朝有避嫌制度。僅兩條,至親的人,這個至親非是五服,而是三服。同在中書為東府宰相,才需要避諱,畢竟國家最重要官職就是中書宰執。第二個有人在中書為相,又有人在台諫,也需要避諱。這個避諱更嚴重,這才有范純仁擔任是監察司使,而非真正言臣的由來。

    其他的,或者象鄭朗這種曖昧的師生關係,還需要避諱,那麼文家呂家的人也不想活了。

    范鎮得罪的可不僅是鄭朗。而是一個個頂級士大夫家族。

    再說,這師生四人有沒有擰成一條心。想專權,相反,若不是鄭朗居中調節,司馬光與王安石早就捋膊上陣開戰了。還有,能牽連到曾公亮與富弼嗎?

    還有,最致命的一條,范鎮想做什麼?國家欠負巨大,西夏屢屢入侵,無論經濟或者軍事,皆離不開鄭朗。將鄭朗弄下去,不用說,國家大廈本已在傾斜,那麼有可能自此以後,整個房屋會倒下去。以前自己也有彈劾,可僅是針對事,非是針對人。

    看來老范今天是犯糊塗了。

    鄭朗走到范鎮面前道:「景仁,我在杭州時,你看到的大約是我喜歡多事。皇祐為相時,我十分安靜,可你又不在廟堂上。這次我為相,你在廟堂,又看到了我多事。不錯,我此次改革是帶來了許多爭議動。皇祐那次主政,我十分安靜,然僅有理財之功,國家的弊端卻在增加,僅是因為財政良好,被掩飾下去。就是河工這樣的利民之舉,還引起動呢,況且執政。清靜無為,天下大治,你好我好他好,誰不想?然而有幾份可能。今人看唐朝,動輒稱前房杜,後姚唐,姚唐雖好,與我在皇祐一樣,僅是修補,兼併嚴重,府兵制破壞,均田制破壞,這三項重大時弊一樣也沒有解決。若是解決一樣,何來節度使專權,又何來安史之亂。雖在杭州我引起種種爭議,今天杭州是什麼樣子?君不想國家未來幾年後,變成一個放大的杭州乎?慶歷之爭,成為國家傷痛,君還想再走這個回頭路?」

    然後嘆息一聲,走了出去。

    此次朝會之爭,由西北變成了鄭文二人之爭。

    很傷很痛,文彥博苦了,再也無法呆下去,上書請求外放,趙頊准許,范鎮胃口太好,不但想吃下鄭朗四人,還包括曾富,趙頊誤以為乃是文彥博的主意,十分不悅,又將他發配到洛陽養老去了。范鎮直接致仕,唐坰發配到南方。

    鄭朗這一邊同樣很傷,范鎮提了出來,多少有些忌諱的,曾公亮、富弼、呂公著、司馬光與王安石同樣上書請求外放。

    這是不可能的,曾富二人看似不重要,實際很重要,一是大旗,二是擋風,三是資歷深,能起到很好的穩定作用。王安石更是改革的重要大臣,司馬光則能起到改革派與保守派之間的紐帶,使朝爭不會惡化,呂公著格安靜,可他是呂家子弟,有他在,就能起到與豪門的妥協作用。並且六人皆有才幹。

    實際還有一個問題。若是師生避諱,且不說後果,就說人才,一批老臣先是凋落,能擔任宰相的人,不會超過二十人,鄭朗師生五人,包括范純仁在內,皆可以說是位於其中。無論怎麼避,也繞不過去。

    是好事,也是壞事。

    趙頊不准,曾公亮再三請辭,這幾年確實讓他感到很累了,爭吵幾乎沒完沒了,從治平時就開始吵,這一吵就是七八年之久,而且他擔任宰相,也有近十年時間,按照規矩,也到了下的時候。

    不但連寫了幾道辭呈,還央求鄭朗,俺老啦,七十多歲了,讓俺息一息吧。鄭朗無奈,讓曾公亮判應天府。又讓呂公著判永興軍。主要這個樞密使不揭開沒事,一揭開是有些忌諱。

    三相下,陳升之即便奪,也未滿百之期,趙頊於是再做人事調動。讓王珪任參知政事。

    隨著又有人事調動,以富弼為昭文館大學士,擔任平章事,反正鄭朗死活不擔任首相,得讓前面有一人頂著。吳充為樞密使。又詔蔡返京,擔任樞密副使。

    東府變成富弼、鄭朗、王安石、王珪。西府變成吳充、司馬光、吳京、蔡。

    對鄭朗很有利。沒有文彥博的號召力。反對派的人心群龍無首,也就散了。再說王珪格軟,吳充經趙頊開導後,雖心裡面仍有一些不悅。但漸漸與鄭朗不惡了。蔡更不用說,那是鄭朗的鐵桿支持者之一。

    但未必是好事。

    鄭朗又提議,讓呂大防為樞密副使,此乃一個良吏。正直敢言,軍事民政上皆有作為,但對改革派略有微詞。總之,鄭朗拚命地讓朝堂不能變成一言堂,那怕自己困難一點。

    其實到了這時候,再加上鄭朗那句「異論直攪,即各自不得為非」傳了出去,更多的人對鄭朗產生敬重。當然,舉報制仍然帶來巨大的反對聲音。不過隨後收了起來。

    鄭朗與八十幾名商人經過三天艱苦的談判,各自退讓一步。

    第一天。鄭朗說朝廷退讓一步,降低舉報罰沒數額。

    普通貨物由原來的二三四倍罰款。變成一倍、一倍半、兩倍罰沒。但奢侈品體積小,易於變成「水貨」,罰沒制仍然森嚴。

    諸位商人不滿意,即便罰沒一倍,一倍半,他們的生意那一次數量不是幾千緡,最大的能達到上萬緡,那一次罰沒,損失都很巨大。

    第二天鄭朗又提出一個方案,住稅由百分之三減至百分之二,往稅最多上限為三路。也就是商稅從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八之間。前者是真正的減稅,後者為了偏遠商人的利益,比如從成都府路至京師,從水路走運輸成本很低,然而要經過六七路管轄區,僅是往稅就達到百分之十幾。

    其次是照顧豪強,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以前豪強哪裡征什麼稅,連兩稅都不會上交,現在連商稅也徵收,心中不服在所難免。因此鄭朗做了妥協,單次貨物達到五千緡者,商稅減半。也就是中小商人交一千緡錢的稅務,他們這些大戶人家因為貨物多,僅交五百緡。朝廷也有了台階下,不是說對豪強妥協,而是說鼓勵貨物流通,大批貨物流通,不但能給國家帶來稅收,還利於各地物價穩定。

    這些貨物的減稅包括奢侈品。但不包括兩樣商品,一個是茶葉,一個是礬,本來專營改成商稅後,兩相收入僅是勉強持平,若再讓稅務,那麼茶礬通商法有可能失敗。

    此乃鄭朗底線。

    至於舉報制,鄭朗死活不妥協,能降低稅務,再於稅務上進一步照顧,但休想停止舉報制,不然無論怎麼降,各地商賈避稅況仍然發生,這也是鄭朗底線之一,不可能做任何妥協。可提出這個提議後,這些商人代表們眼中卻閃過光亮。

    鄭朗又說道:「另外,我還做進一步的退讓。」

    那就是對罰款的處理。

    僅是八個月,各地罰沒的商品,以及罰款多達近七百萬緡錢。其中一半獎勵給相關的舉報人與衙役,能不眼紅嗎?有的人一次舉報後,就能得到錢帛幾千貫。盯的人會有多少?故僅是八個月,罰款達到七百多萬緡,每個月僅是罰款幾乎達到一百萬緡錢,可想下面的引起的轟動。其實還沒有嚴厲執行,許多官員包庇了,否則這個數額會翻上一倍。

    一半錢變成獎勵,到了私人腰包,不可能收回來了。

    還有一半,鄭朗代表朝廷,並不想挪用它,將它擇出來,一半返還給各個被罰主,稍稍撫平他們心中的一些氣憤。再有一半,存入銀行,分成十年時間,每年大約能抽出二十餘萬緡錢,作為師資。

    然後讓兩廣、荊湖南路以及夔峽四路稍稍開化的地區,開辦地方學校,這筆錢朝廷不出的,若是各地蠻部與蕃部連學校的錢都舍不得出,先生去了哪裡,很有可能也不會尊重,便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學校由各地自發出資建設,再由銀行將錢交給慈善會,由慈善會每人給二百緡錢的年薪,僱傭鄰近各地區學校的落第舉子,前往授課。那麼可以僱傭一千名舉子,開辦三四百所學校,進一步開化各邊區的蠻人。

    這些錢非是用罰款名義充入各地學校的,乃是用捐款名議納入各地學校,聘請老師。若是這些罰沒商戶再表現好一點。以後可以以此作為善款。進入良戶行列。

    良戶也是鄭朗推動起來的。行政手段終是落了下乘。因此鄭朗通過種種導,慢慢對豪強的貪婪做一些改變。這便是夫子所說的德化,鄭朗所說的治國上道,但很難。只能說做,比不做好。不過這個作監的股契分配,確實起了很好的作用。

    各個作監股契以良戶優先,只要進入了良戶。意味著便會有更多發財的機會。用此來迫豪強減緩兼併,不為非作歹。

    這樣一來,不但得到義名,還得到一個進入良戶行列的機會,雖罰了款,損失大,也能算是進一步的彌補。妥協誠意十足了。

    更多的人色動。

    但當天還沒有談好。

    接著來,到了第三天,有人提出一項新的方案,同意朝廷繼續執行舉報制度。不過請求鄭朗再次妥讓。也就是若貨物款項達到兩萬緡錢後,稅務減至三分之一。若是達到五萬緡錢後。減到四分之一。若是這樣的話,他們會代表各地商賈,再也不反抗朝廷的徵稅,相反的,會十分配合。

    隨行的張方平納悶地問了一句:「你們行商,有幾回貨款能超過五萬緡?」

    宋朝生意做得大的商人很多的,有的一年生意規模能達到幾百萬緡之巨。但這是單趟,五萬緡貨物是什麼概念?

    鄭朗同樣猶豫了一會,最後很勉強地說道:「好,同意了。」

    「鄭公,請出詔書。」諸商人大喜,立即說道。

    當然,交稅他們依然不痛快,不過若是減到四分之一,還是可以忍受的,例如五萬緡貨物,平均徵稅百分之六,就是三千緡,現在只有七百五十緡。雖交了稅,相比於三千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你們皆是商人,以前最的群體,但能將朝廷到這地步,可以說自中國有文明史以來,乃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但以後朝廷不會再做任何妥讓了。」鄭朗悻悻地說。

    「喏。」許多人也感到慚愧,齊聲答道。

    鄭朗帶著張方平回去草詔。

    趙頊長鬆了一口氣道:「終於結束了。」

    略有些惆悵,若非文彥博帶著大家反對,還可以拖延一段時間,每拖一個月,就等於為朝廷增加一筆不菲的收入。又道:「也罷。」

    張方平還有些不解。

    鄭朗笑了笑道:「安道,這是我在四月時的想法,當時聞聽中江慘案後,我派小吏將商稅收入賬冊盤算,原本是準備辭去三司使之職的。可看到商稅下降,再有這些豪強的不法,又留在三司,然後想出這個辦法。」

    「什麼辦法?」

    「說出來就不複雜了,」鄭朗道。方法很簡單,讓小吏加強盤查那是不可能的,但有一條,那就是官員,用受理舉報作為官員的政績,各地官員會被著執行舉報人的報,對這些豪強貨物強行盤查。再有,那就是舉報數額的巨大。無論朝廷怎麼松,只要政令一直對舉報人進行人保護,舉報風氣便不會停息。

    所有行商的豪強會感到失望。

    朝廷並沒有貪婪這筆罰款,許多大臣還彈劾過,實際鄭朗自始至終就堅持對這筆罰款一文不會動用。君子財,取之有道。國家也是如此,即便謀財,也要走正道。若靠罰款來謀財,那便是往邪路上走了。

    因此鄭朗一半退還,一半用來聘請老師,非是靈機一動的想法,而是很早就有的想法,也對趙頊說了。

    要的不是罰款,而是商人的恐懼與失望。若沒有這個折騰,即便鄭朗提出這種種的妥協,這些豪強也未必同意。經過大肆折騰後,許多人罰得差一點傾家產,那麼妥協來了,並且是很優厚的妥協,大家也就同意了。

    說出來是不複雜,可執行過程裡沒有那麼簡單。

    數年改革,引起許多爭議,此次非是改革,乃是微調,然而就是這次爭議最大。不然也不會著文彥博、馮京、范鎮等人,一起在朝會上對鄭朗發難。

    用司馬光的想法來說,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還有一個秘密,鄭朗讓張方平勿得外傳,那就是無間道。

    鄭朗在各地執政,重視商業,並且還有諸監,以及南方開發,他與商人不會存在多少交,可有一些往來,一些商人不惡。比如這次來的幾十名商人中間,就有好幾人與鄭朗打過交道。

    鄭朗暗中派人通知他們,讓他們似乎是站在商人這邊,與自己討價還價,比如往稅上限為三路,後面的兩萬緡錢減至三分之一,五萬緡減至四分之一,非是商人的主意,而是鄭朗刻意讓這幾人與其他商人協商後,代表著商人的利益,向自己提出的條件。

    這段時間大家受了委屈,朝廷與他們談判,如鄭朗所說,至少讓他們感到尊重,似乎史上還未有過類似的事例。其次條件皆是他們提出來的,朝廷也一一滿足。事實條件提出後,他們沾了極大的便宜,相反,朝廷委屈了,那麼新商稅自此再無怨言了。爭議聲還會有,但不會太重。

    張方平聽到這裡,心裡說道,難怪皇上說鄭朗用心良苦,幾後你們便知之。但他還是不大明白,問道:「行知,雖如此,可單趟商貨越過五千緡的少之又少,更不要說五萬緡錢了。他們這個便宜不容易沾啊。」(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7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八章 河湟(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並啊,」鄭朗說道。

    「並?」張方平馬上就會意,又問道:「商稅減矣。」

    並非是兼併,而是並貨,五萬緡商品,會是一個龐大的數量,單筆超過的不會很多,有,極少極少。不過若是幾家或者十幾家聯手,有權利鬧事的都是大富大商之家,那麼很容易就達到兩萬緡、五萬緡的貨物。況且鄭朗是指單筆,非是指單件。錢米鹽布茶,幾家聯手,想湊五萬緡還算難嗎?

    商稅必然銳減。

    鄭朗道:「安道,錯矣,雖如此,比不交要強。」

    趙頊在邊上搖頭笑,略笑得有些苦。

    沒有張方平想的那麼悲觀,對這個問題,鄭朗早就想過,有人說平均土地,打擊豪強,澄清吏治,才是宋朝變強的根本。但那可能嗎?

    且不說餓飯時餓死的僅是百姓,未見那個大隊幹部部餓死,那是什麼樣的平均時代,實際也未做到平均!

    就算達到了,在這時代,人們是什麼樣以思想觀念,那怕將這個國家推翻,幾十年後,百姓恢復過來,貧富又再次懸差拉大。只能說朝廷若清醒,可以通過一些積極的手段,給貧困百姓帶去更多生機,減少百姓的怨聲,吏政就算是清明了。

    史上舊黨是維護權貴利益,新黨也非是打擊豪強,本質是老嫩統吃,豪強好,或是貧困戶罷,一起斂財。蔡京不同,苛斂富,不斂豪,故似乎是成功了,維護他的斂財豪強很多。

    都不算是好的做法。

    鄭朗做法是幫助貧困戶,給一些富裕戶更多機會。一個更公平的制度環境。豪強稍稍剝削。但同時用諸監謙讓。越富越「豪」,王安石斂得越重,於是反對聲嚴重。實際呢,王安石又能從豪強上斂出幾何?讓人懷疑。

    故鄭朗將王安石做法進行矯正。這個時間更早,比如免役錢,王安石也分財產征算,財產越多徵得越多。鄭朗恰恰相反,財產越多征的比例卻越來越下降。

    這次商稅退讓,還是類似的道理。

    得突出豪強的地位,讓他們感到政策依然讓他們高高一等,讓他們依然有優越感存在。否則就算通過了,幾十年後必然還會推翻,到時候推翻的會更多。

    其實徵了比原來一文征不到強,至少讓他們從意思變成割一塊小下來,給朝廷支出。

    看似的很不公平,這個退讓只能讓豪強得利。中小商人那有可能單筆貨款達到五萬緡的,就是幾家湊。能湊成五千緡就算不錯了。但有一條,鄭朗未說,靈活機動!

    大商人固然能避開四分之三的稅務,甚至更多。可是貨物數量龐大,進銷速度遲滯,反不及中小商人靈活機動。道理還能用到鋼監上,鋼監技術成熟後,朝廷會陸續增加幾十個鋼監,也就是原始的鋼廠,看似讓各地中小鐵匠受損。可中小鐵匠戶也有他們自己的優勢,能滿足客戶需要打製鐵具,沒有運輸與多少稅務成本,只要及時調整,照樣能生存。

    就是所有人皆避掉四分之三的稅務,只要不漏稅,宋朝商稅依然不會減少。但這是不可能的,無論怎麼讓,還有人繼續想一文錢稅也不想交。無論讓多少,大多數真正交稅的中小商人未必能享受到這個福利待遇,只能享受那個減去百分之一的住稅。

    不過經此一讓,朝廷會佔據道義高度,加上各地舉報制度的配合,漏稅的人會大量減少罷了。相對而言,商稅未必會減少。

    折騰來折騰去,就是讓全國實施一條更健康合理,讓大多數人認可的新商稅制度。商稅以後會越來越重要了,不說諸監帶來的連瑣效應,就是一個銀行對商業起到多少促進的作用,況且還有免役法,以及其他的政策,進一步支持了商業的發展。此時宋朝商業繁榮,可以說是史上宋朝任何年代都未曾有過。而且每年都在進步,若是繼續保持良發展,有可能在鄭朗未去世之前,有可能達到中晚清時清朝的商業水準。那麼更需要一個更健康的商稅環境,大戶一文錢稅不交,何來健康而言?

    後面中小客商靈活機的沒有說,鄭朗在趙頊與高滔滔面前只說了前面,高滔滔大半天道:「鄭公,有心了。」

    高滔滔認為鄭朗有心了,因此暗中默契支持,張方平同樣不得不承認鄭朗算是有心了。

    鄭朗又道:「安道,準備金銀。」

    「銀行監?」張方平立即反應過來,鄭朗要做什麼。

    「正是。」

    「太早了。」

    「我計劃是打算再分兩次擴股,這僅是一個計劃,難道不能分三次四次五次?」

    「我來安排。」

    「勿得洩露。」

    「這個我懂的。」

    兩人帶著詔書離開內宮。

    詔書頒發,一干商人代表歡天喜地離開。

    鄭朗大約因為退讓太多,不開心,請了三天假期,一直呆在家中。第四天去了中書,富弼看著鄭朗,嘆息道:「何苦呢。」

    不但朝廷做了退讓,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傳來。

    杭州鋼監成立,經過多年研究與改進,使冶鋼技術成熟。在防禦力相等的況下,盔甲重量真正減到三十斤。同時生產速度更快,冶出來的鋼稍稍經過二次錘打,就能正式用來做盔甲武器,使成本進一步下降。於是朝廷下詔將滑州鋼監進行改造,明年正式向鋼監下出訂單,這也意味著鋼監會產生大量分紅。

    但有一條,鄭朗不是很滿意的。

    還是冶煉技術與採礦技術,手中不缺少礦源,找礦技術在宋朝也相當發達了,可是真正的冶煉技術與開礦技術仍沒有達到他滿意地步,雷管研究進展也不大,相反的,研發雷管。犧牲了數名工匠。

    想要工業進步。除了各項技術。還有一個名詞,鋼鐵時代。新技術陸續向平安監推出,但鄭朗估計宋朝總鐵產量不會超過十萬噸。數量遠遠不足,更不要談什麼鋼鐵時代。

    可這個得慢慢來。一時急不得的。

    然而其他人是沒有本事能想到有何不足,認為很好了,至於商人們哪裡想什麼鋼鐵時代,幾百後宋朝如何。他們想到的僅是技術成熟所帶來的利潤。兩項利好消息傳出,怨言聲終於小了下去。

    年底,又有一條新的措施行出台。

    這條措施會有爭議聲,但不會很大。

    針對的是緣邊三路。

    宋朝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乃是東南,其次是京東河北,河北其實是南部地區,北方人煙仍然不稠密。至於河東與陝西路大片地區仍然人煙空曠,有種種原因,山區地形,畏懼西夏與契丹的入侵。寒冷的天氣,等等。

    鄭朗針對的就是這些地區。

    都有人煙。只是稀少一點,可許多地方半耕半荒。有的是水土惡化後,百姓離開了。有的是兵士營田開屯,經營不善荒蕪了。還有的是收益不大,導致當地百姓稀少。

    鄭朗前段時間派四員大員清查四路隱田,隨行的還有各個職官,造成了很多反對聲音。

    隱田肯定要查的。

    但不僅是隱田,還有這次的計劃。

    進一步開發一些特殊地形,首先當地人煙要稀少,朝廷才能妥善安排。其次有山有水有小型河谷,沒有水,是沒有利息價值的,只能採納封山制度,索保護水土。必須是半荒廢狀態,有利用價值,因為朝廷沒有組織,當地百姓就像刀耕火種一般,開耕不得當,因此產生的價值不大。也不能有軍事價值,若牽連到軍事因素,又不能動。

    讓清查官員將這些地區一起盤查核實丈量。

    然後對其拍賣,朝廷提供一個條件,出人力替每一拍賣地開闢道路,打通與外界的交往,其次是拍賣五十年的經營權,五十年內,朝廷不得徵收任何稅務。

    實際與拍賣的那些礦坑與坊場質差不多。

    官府經營虧本,但交給了商人,馬上就變成賺錢項目。

    這些地區交給小戶去開耕,沒有多大價值,但交給大戶去經營,手中有了資本,山上種植桑麻果樹竹木,地上種植紫苜蓿,然後散養大量牲畜,牲畜可以賣錢,畜糞又是最好的肥料,上可肥山,下可用來肥沃河谷,種植糧食,形成一個循環。也不要運輸多遠,三路駐紮了幾十萬軍,包括家眷,以及相關的人員,能達到一百多萬人。那麼就可以盈利了。

    但只能由大戶經營,他們手中有資本,能等得起,象小戶就不行,能等十年八年才能完全見效嗎?

    未必會籌得多少錢帛,非是針對錢帛來的,而是針對邊防的後勤,以及邊區的開發。由這些大商人經營,很快邊區許多地方能變廢為寶,他們所產的糧食或者牲畜,主要是提供給兵士,實際這就等於賺了錢。從當地購買糧食與類,僅是一個運輸損耗,無形中替朝廷節約大量經費。還有邊區生產方式不是很好,先進的生產方式,會帶動更多的人學習,整個邊區生產效率提高,百姓生活改善,兵士供給對南方與中原的倚賴也會隨之進一步下降。邊區發展,對於契丹與西夏那邊的百姓就會有惑力。

    一箭數雕。

    但得有幾個前提。

    必須人口稠密,鄭朗大規模的組織了幾批移民,僅是宣傳,不敢強行移民的。有人做過,例如王莽,強行移民,導致天下大亂。楊廣也做過,將罪犯強行往青海移民,也使得天下怨聲載道。

    鄭朗還敢用強行手段?

    提供的僅是開拓道路,移民未提,不管的。商人怎麼蠱惑百姓前往,乃是商人的事。但若不是人煙稠密,鏟佃又導致稠密地區百姓地租瘋漲,就是商人蠱惑,也不會得逞。沒有佃農替其耕種開墾,那怕朝廷不要錢,也未必有商人前往。

    其次就是當地有充足的資金,不知道往哪裡放。放銀行,利息也不算很重,不是太划算。兩年償還。幾路發放了近億緡錢帛下去。僅是兩河與陝西就發放了五千多萬緡。有了充足的資金。才能讓一些富戶有心思參與。

    最後便是耕種視野的開闊,比如紫苜蓿在鄭朗帶動下,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它的作用,再比如糧食產量的增加。使得鄭朗提出來的這個開耕模式能得以實現。

    有了以前,才有了現在。有了現在,才有一個更大的未來……

    這個模式也是為了未來打下一個良好基石。

    同時還有兩條詔令,至於原少數原地區百姓。若與東家搭成協議,鼓勵其留下,若搭成不了協議,朝廷會派官員安置。承認租種期滿後的山林所有權,新地主到來時,必須與原地主妥商原山林價值。

    原地主不可能得其全部真正價值,除了木材,象桑麻果樹,一旦砍伐,只能做柴禾了。不過若是後來的地主苛薄。原地主一怒砍伐,後來的地主損失會更大。如何解決。讓他們自己協商。進一步鞏固五十年後到期的剩餘價值。同時還給予其轉讓權。若遇到資金困難,這些莊園可以用來抵押,或者用來轉讓,以便得到緊缺的資金。

    聽鄭朗解釋完,大家面面相覷。

    肯定會或多或少擾民,但似乎問題不大,於是一個個默認。

    其實這些年年年在折騰,每次折騰,每次謙讓,漸漸讓大家也慢慢養成一種習慣。也許那一年鄭朗不折騰,他們心中反而未必安穩了。

    新年到來。

    熙寧四年。

    正月兵事又起,

    西夏在原綏州撫寧縣北滴水崖建城,崖高峭拔十餘丈,下臨無定河,西夏人謂之羅兀城。以扼控橫山要沖。折繼世與種諤聽聞後謀曰:「橫山之地諸蕃盡歸漢,大兵若出界取羅兀,河南地可奄有也。」

    折繼世想得太樂觀,他說的河南地非是指南會州,而是指整個南河包括銀綏宥夏石龍六州,得到了羅兀城也不可能得到這六州,那麼西夏等於滅國三分之一。

    橫山諸羌也未必全部想要歸順於宋朝。肯定比史上的好,而且另一個苦人物,范純祐在鄭朗導下,沒有迂闊地回家守孝,發揮了光與,這兩年他過得很苦,但在綏州安撫頗有政績,被綏州羌人譽為小范。向宋朝示好的諸部族更多,那次釋放戰俘,也使得諸族進一步將心偏向於宋朝一端。不過不可能所有部族都偏向宋朝的,特別是銀夏,乃是李家的巢,那有容易倒戈的。

    其實都是掩飾之詞,也就是我們打吧。

    得替自己找一個藉口。

    種諤一聽同意,又言於韓絳,建議由綏州出兵羅兀城,再構建六寨以通麟府,不但包地數百里,鄜延路與河東也有輔車之勢,足以制夏國。

    韓絳是激進派,改革上激進,軍事上也激進,立即同意。

    下令種諤率所部二萬出無定河,諸將皆受節制。

    前鋒軍至鐵治溝,兩軍相遇,激戰再起。西夏又有一路援軍趕來,咩保吳良以萬騎來援,不過他很悲催。張世矩與折克行早受種諤命令,對其狙擊,因為時間緊,折克行先後率軍趕到,伏於山隘。咩保吳良軍隊剛度半隘時,折克行伏兵殺出。咩保吳良猝不及防,其軍大敗,咩保吳良本人也被擊斃。此時種諤前鋒軍隊漸呈敗象,寡不敵眾之下,軍隊開始崩潰,寧州團練使劉闃親自後,率銳騎搏戰,飛矢蔽體不卻,西夏又聞咩保吳良軍隊敗訊,於是沒有再追,前鋒宋軍才沒有落得全軍覆沒下場。

    第一戰結束,第二戰開始。

    都羅馬尾與其部下四將,將軍隊重新整編,伏於羅兀城北馬戶川,準備謀襲種諤主力部隊。讓種諤得之,親自率三千輕騎前往,突然潛行到馬戶川,對西夏人發起進攻。都羅馬尾三軍大敗,一名大將被宋軍斬殺。宋軍主力這才徐徐跟上,駐兵立賞平。夏人畏其種諤凶悍,不敢與其作戰。種諤送了三件婦人衣服給其三將,羞侮之懦弱。正好起了一場大風,風沙迷眼,帶起陣陣嘯聲與風鳴,不知道是那一個西夏膽小鬼喊了一句:「漢兵至矣。」

    前面一喊,後面西夏三軍全部倉皇逃竄。

    種諤順利地得其羅兀城,西夏還沒有修好,繼續修葺,又命名為嗣武寨。

    又是大捷,消息傳到京城,許多百姓感到揚眉吐氣。

    鄭朗也聽到捷報,不過笑了笑。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但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壞。整個過程,鄭朗根本就沒有干預。羅兀城問題不嚴重,嚴重的綏州北方銀州東南的永樂城,那時他才會阻止。對此未置與否,也是西府事務,與東府沒有多大牽連,未作聲,帶著去年的財務報表進宮面見趙頊。

    對這個,幾乎君臣個個都關心。

    趙頊將卷宗打開,看後大喜。鄭朗說道:「陛下,今年這份報表就不能公開了。」

    「為何?」趙頊前面問出來,後面看到一些數字,也笑了,沒有再問。確實,這份報表雖喜,但是不能公開的財務報表。(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8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六十九章 河湟(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國家謀財,還要持之正道,去年不可多舉……而且十年內,也不可能再達到這一數字。」鄭朗說道。

    去年官吏進一步減少,各礦坑坊場瘦,支出也隨之減少,但西北發生多次戰爭,仍讓去年開支達到一億三千五百餘緡,中間還包括程師孟主持陝西水利,使陝西糧食增加,減少的邊區糧食動輸費用,以及慈善會所得七百餘萬緡慈善費用因去年風調雨順,一大半投入到陝西救援受戰爭波及的百姓。不過去年隱田與舉報,制約各大戶捐款的積極xìng。但實際替朝廷減壓。..

    在節流上,鄭朗幾乎做到了極致,恐怕換史上的王安石前來,也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就是沒有戰爭,也有水利,道路,賑災等費用支出,還有各種意想不到的開支,以後宋朝每年正常開支不可能低於一億三千萬了。若是有大災,或者大型戰役,能花多少錢,只有天知道。

    還有呢,至今未南郊祭,不可能不舉辦南郊大祭,一次費用就會達到兩千多萬。

    數年裁減官吏,差官數量下降到一萬八千幾百人,職官數量也銳減了六分之一。不過已經四年未蔭補了,一旦蔭補,一次就會增加兩千多名職官,費用又會激增。

    但去年收入同樣達到一個驚人數字。

    ..

    鄭朗說的非是正道,指的就是猛增的商稅。其他的未增加多少,真正增加的只有兩稅,有一百多萬,其他各項要麼增要麼減,幾乎持平,總共增加也不過兩百多萬。

    這是不斂民的表現。

    還有坊場錢。得到七百萬餘緡。河東酒務得錢九百餘萬緡。然而商稅在舉報制的督促下,僅是八個月,激增了一千五百萬餘萬緡!這一激增,幾乎使去年收入達到兩億一千一百餘萬!並且激增的是商稅與酒務拍賣。以錢帛為主,含金量更高。化成了緡錢,去年一年收入也足足超出兩億緡!這才使去年償還欠負近七千萬緡後,仍然盈餘了近九百萬。用來準備庫存金銀的原因。

    然而不能公佈!

    苛徵商稅來的爭議稍稍平息,四路大肆清查隱田風波還沒有平息下來,國家收入激增到這等地步,並且主要是苛徵商稅激增的,那麼一波未平息,一波又要興起。不能公佈的還有庫存金銀的事,銀行監因為欠負,似乎遙遙無期,這些年得到大量金銀,不僅是倭國。平安監那邊帶來各sè金屬的同時,也帶來許多金銀。金銀的官方價格未動。實際民間價格開始下調,以至平安監許多契股主動將金銀交出來,讓朝廷用來鑄幣。一旦銀行監增股消息傳出,必須準備一億多緡實錢,當作交子的保障金,金銀價格又會上揚。如果利用得當,暗中進行兌換,或者直接從平安監那邊截留,朝廷就可以變相地節約好幾百萬緡錢帛。相反,成本可能會增加。

    手段不正常,收入也不正常。

    首先河東酒務,明年不但沒有了,而且十年內每年會減少四五十萬緡的收入。

    坊場錢也會隨之減少,兩年來坊場錢得到一千多萬,可坊場有很多是三年十年,平均起來一年僅有四百餘萬,還不及史上元豐六百萬。相反規模更大,不僅坊場讓出來更多,許多坑礦也讓了出來。但考慮到才開始實施,讓出來的坊場坑礦皆是朝廷盈利不佳的,明知是小吏因素導致,但究竟如何,商人心中沒有底氣,因此在史上元豐初朝廷也僅得一百餘萬。長久實施後,坊場錢會更多,但明年必然銳減。

    最後就是商稅,今年的商稅是休想了,五十年內有可能都休想了,就是恢復前年水準,因為稅率下調,也未必可知。

    但已經很不錯了,趙頊興奮地說道:「持之正則正,鄭公,可知陳舜俞奏乎?」

    逃稅者不但有士大夫,還有許多有勢力的大商人,仁宗晚年大臣陳舜俞為此刻意呈上一奏,就曾指出這種況,富商大賈,水有方舟,陸有結駟,千里間行,不由有司者多矣,此所謂征民不征商也。吳蜀萬里,關征相望,富商大賈,先期遣人懷金錢以賂津吏,大舸重載,通行無苦。也就是真正能征到商稅的僅是些無權無勢的中小商人,民。甚至直接指名道姓,說蕭山絲綢商人鄭昊,積計不稅者幾萬端。也就是最少漏稅十萬緡以上。因為這個奏摺,鄭家被盯上了,此次舉報,鄭家也中槍,趙頊刻意派人暗查,然後公開審理,罰款數額達到二十多萬,差一點讓鄭家家破。

    「陛下,民是陛下的民,商也是陛下的民,士大夫更是陛下的民,一個政策若長久有效的落實,必須所有民都認為是好的……」鄭朗委婉地勸了一句。

    「唉,這個不說了,鄭公,西北捷報可看到了?」趙頊問。

    「未看到,但聽聞了。」

    「望風而逃啊,種諤,大宋之猛將也,」趙頊高興地說。

    鄭朗搖頭,道:「離銀夏太近,離綏州太遠,防線太長,陛下還是要下詔,讓種諤小心為妙。驕傲就是失敗!」

    種諤馬戶川大捷,與西夏鏖戰於立賞平,種諤讓部將高永能率六千騎迎敵,西夏五戰皆不利,會大風塵起,於是西夏人望風而逃。消息傳回宋朝,所有人先是愕然,後是感到揚眉吐氣。種諤遂城羅兀,又與西夏人戰於賞逋嶺,再敗之。因此種諤一邊修羅兀城,一邊又在羅兀城的河西修永樂城,又在永樂城西南修撫寧故寨,又沿著這一線向麟州方向連修荒堆三泉、吐渾川、開光嶺、葭蘆嶺四寨,各相距四十里,接連河東。

    七寨一起,西夏國勢已危。

    但西夏人甘心嗎?只要宋朝佔據羅兀永樂二寨,兩國就會不死不休,否則早晚東橫山與銀夏二州全部被宋朝佔領。現在鄭朗還不想與西夏進行大規模的戰爭,也未到總決戰的時候,並且鄭朗更不想將戰鬥方向放在銀夏。而是在西南方向。

    然而。就是鄭朗說服。此時種諤大捷之下,會聽嗎?

    戰爭還在繼續,對宋朝似乎不利,對西夏更不利。於是鄭朗旁觀,沒有插手。

    其實有一些官員雖持著苟和心態,但也看出一些問題。比如羅兀城離綏州一百多里地,道路艱驗。偏梁窄狹,難於饋餉,且城中又無井泉供其飲水。相反,離銀州很近,只有三十幾里地,是大道相連,西夏人可以隨時對其發起進攻。

    經鄭朗提醒後,趙頊派李評與張景憲前往察看。

    還有,基礎薄弱,非是象陝西其他地方。有一個良好的大後方,綏州的東面就是呂梁山與黃河。綏州本沒有多少能力擔負著後勤,必須從更遠的地方,將糧食物資一車車花費大量錢帛運來。

    為了提供其後勤,朝廷不得不下詔讓周邊各路支援,監察御史范育到河東後曾上書,說三十萬之民轉餉於道,其資費五六百萬,役人疲於轉輸,酒戶困於折納,稅夫窮於和糴,臣恐民不堪命。其實這一戰過後,僅是後勤浪費就達到七百萬緡。

    改良型免役法推廣了很多年,然而緣邊州府,包括夔峽四路大部分地區,以及整個陝西路仍在繼續執行差役法,一是讓士大夫看兩邊況,有一個對比,二是負擔力役太多,朝廷承受不起。若是執行了免役法,加上三十萬人力成本,用費更高昂。

    當然,朝廷省了錢,苦了老百姓。

    張景憲與李評下去後,看到沿途景象時也說道,入鄜延界,詢求婁城利害,無一人言便者。條奏道路所見百姓憔悴,師旅咨嗟來之狀。

    鄭朗在中書處理得及時,否則有九成可能,讓慶州二千多兵士發生叛亂,關中sāo然。但此戰依然給陝西百姓增加了沉重負擔,鄭朗沒有阻止,是因為給西夏帶去的負擔更重。

    暫時梁氏不知道後面的發展況,數次大敗,國內沮喪,不得不派使向契丹求救。

    這形頗類似後世猥瑣的倭國,不過應當來說,宋朝此時更爭氣一點。

    耶律洪基雖對西夏不滿,也不想宋朝將西夏吞滅,許發腹裡兵三十萬助之,別當真,發三十萬大軍,得花多少錢帛?況且契丹正在征討女真五國部,根本就不可能抽出兵力。這是給西夏人壯膽畫一個空餅的。

    不管真假,梁氏底氣復振。

    軍事是西府之職,鄭朗僅是利用中書與三司之便,減少百姓與兵士的困苦,主要注意力仍集中在清查隱田,以及拍賣一些未來的莊園上。還有就是興辦學校。

    從罰款裡拿出近兩百萬緡,又由國庫裡抽出一些錢帛,各兩廣、利州路與梓州部分州府,以及荊湖南路熟蠻所在區,興辦了八百餘所學校。招收子弟主要是針對蠻人子女,讓他們學習一些儒家書籍,讀書識字算術,甚至在沈括與時恆主導下,編寫了一本更淺顯的格物學,在一些學校推廣選學,相當後來的各地區小學。不僅是這八百餘所學校,原先宋朝各地還有各種各樣的書院、州學與義學、鄉學,每年可以使三四十萬人得到學習機會。對進一步開化民智,會起來積極作用。

    但八百餘所蠻人地區的學校,不僅是開化民智,還會利於蠻漢融合,地區安寧。

    這一地區並不抱歉江陵以西,長江以南,很廣大的一片地區。

    鄭朗南下潭州,九死一生,又花了許多錢帛,犧牲諸多兵士,才將尷尬的國中國梅山拿下。包括現在的辰州大部分地區出現了安寧,但辰州到江陵以西,況仍不理想。

    正月裡,正當西北戰事最激烈的時候,南方蠻人叛亂。

    南川、巴縣有熟蠻李光吉、王兗、梁承秀三族,各有地客數千戶。但想發家致富,還得奴役勤奮的漢人。因此以其威勢脅漢戶,若不從者,立即帶人屠之,不但殺人,將被殺害漢戶開墾的土田併入帳下。至於投充的客戶,謂之納。稅賦則是有裡胥代納。沒有任何官員敢向其征。或者藏匿各地的罪犯與「英雄豪傑」。官府同樣不敢過問。又時劫邊民。有時能達到數百家,稱為徒其獠人,俺對付的不是大宋子民,乃是不好的獠戶。若是官府追捕,則稱獠人逃向南方,不知何處。以至讓長江兩岸幾百里方圓烏煙瘴氣。勢力在宋朝官員的妥協下,三蠻越來越大。特別是李光吉,厚賂州縣民覘其宋官動靜,又築城堡自固,繕修器甲,遠近患之。

    這個習慣就是南詔留下的好傳統。

    唐朝末落,南詔大掠四川漢戶為奴,由是南詔得到發展。南詔換成大理,大理處於封閉狀態,對宋朝不惡,但也不會友善。若非狄青入主闡鄯城。幾乎都不派使節來宋朝進賀!

    從長江以南至大理地界,雖明確劃為宋朝管轄區域。當地蠻首卻yù所yù為,繼續保留南詔的優良傳統,秦州那邊蕃戶雖勇敢,卻以與漢人借婚為榮,但這邊蠻人未必有多勇敢,卻以漢人為最佳的奴隸,成了宋朝最黑暗的地區。

    轉運使孫構看不下去,讓兵馬使馮儀喻告李光吉、梁承秀地客,納質聽命,各安生業,否則進兵窮討。不聽。於是讓南川縣巡檢李宗閔與都監司指使李慶領兵討伐,然而消息早就讓李光吉得知。宋軍行致木藍寨沙溪界時,李光吉伏兵盡出,宋軍盡沒,李宗閔與李慶戰死。

    奏到朝廷,議論紛紛。

    鄭朗卻大惡,立發詔書,從成都府路抽稅錢十萬緡、布帛十萬匹,讓孫構募壯勇,將其三部族滅。是族滅,非是降伏。

    富弼道:「行知,如今朝廷已多事矣。」

    鄭朗道:「彥國,君不怕渝州再生一儂智高,南詔故事重演乎?」

    一句,幾乎所有準備反對的大臣一起自動閉嘴。

    李王梁三家,沒有儂智高勢力大,可不能小視。每一家皆有戶幾千家,還聚集了大量亡命之徒,每人皆可以輕易的聚兵千數,若是三家合在一起,未必能動整個巴蜀,但足以讓渝州翻天覆地。

    那麼事就大條了。

    沒有那麼嚴重,其實鄭朗氣憤乃是因為民族節,看不慣一些南方土蠻將漢人當成豬玀。

    三月,渝州準備妥當,二人給了錢帛,讓渝州豪杜安行募得千名勇士前去襲擊。孫熊二親自督師官軍與黔中兵擊其後。杜梁交戰,不利,熊本再率官員殺到,當場斬殺梁承秀。李王二人率餘眾保黑崖嶺,熊本率黔兵從小道抄到黑崖嶺,夜躁而進,李王二人再敗,慌亂之中,李光吉墜崖而死。王兗自縛投降。

    鄭朗不准,命孫構將王兗與其幫兇,以及投往三部為非作歹的罪犯全部斬殺。對這片地區,朝廷不是兇殘,是太軟了,缺少了震懾力。再撥錢帛三十萬,大修道路,興辦學校水利,以其地建為南平軍,分設隆化南州二縣。以孫構功加直昭文館南平軍知軍。釋放漢奴,前後擇出來漢戶達到一千多戶,各分其地,立法,用南平軍作為尖刀插入江南。若是有蠻首不服,或者像以前那樣繼續作歹,私役漢奴,殺無赦。

    夔峽四路其實不難對付,就是瑣碎,山多林茂,各個蠻部就像蝨子一樣,叮一口不傷大雅,捉住了也能從容殺死,就是捉起來十分麻煩。朝廷主要目光還是集中在西北。

    梁氏得到契丹承諾,三十萬契丹大軍亮瞎她的眼睛。沒有直接進攻羅兀城,而是圍攻順寧寨,在保安軍的西北,金湯城如同尖刀插入保安軍,使保安軍與大順城不能連為一線,讓宋朝如鯁在喉。順寧寨同樣如此,在金湯城東北十五里處,它的存在,讓金湯城也不能與橫山連為一線,讓西夏寢食不安。

    夏騎萬餘於壕溝外圍困順寧寨,知保安軍景泰之子景思立不審眾寡,督諸將出戰,遇伏皆敗。圍數rì,人心危懼。城中一娼jì李氏知道許多梁氏yīn事,自請退敵,登上陴城掀衣抗罵,盡發梁氏**。城下西夏人叢shè,兵士用盾牌保護李氏,莫能中,李氏越揭其醜。西夏兵士無所謂了,權當聽一個jì子在說自家太后的八卦,可諸將不敢聽下去,害怕梁氏派人將他們殺掉。殺人滅口。托缺糧。狼狽的撤走。

    消息到了京城,趙頊嘆道:「雖撤,我朝也丑也。」

    不停的搖頭。

    實際西夏進攻順寧寨,乃是想聲東擊西。也只是圍點打援,圍而不攻。

    怎麼辦呢,去年那麼多人馬,都沒有拿下慶州一個像樣的大寨堡。涇原路那邊更是一個長了鐵毛的鐵刺蝟。還有秦州,不過哪裡的地形與宋朝在羅兀城一樣,缺少厚度,東邊是宋朝,西邊是吐蕃,sāo擾可以,真正威脅並不大。只能從順寧寨下手。

    順寧寨沒有得逞,正式對撫寧寨發起進攻。

    這時,宋軍一個短板暴露出來。

    那就是軍隊數量。

    宋朝給種諤兩萬軍隊,不少了。若是用來駐守綏州。自懷寧寨、黑水堡到大里河,再到綏州城。還有嵬名山族人相助,力量十分可觀。即便西夏出動十萬人馬,皆不能得逞。

    然而經營撫寧寨、永樂城與羅兀城以及其他四寨,使戰線自大里河一直拉到銀州眼皮底下,再蔓延到東北黃河,連接麟州,戰線長度增加六七百里,道路又不大好走,兵力漸漸分散,防禦強度下降。還有要命的一條,一個寨堡修建,若不發上萬的民夫過來,最少得幾月才能完工。此時大將燕達正在修羅兀城,趙璞率兵冒著一把chūn雪修撫寧寨。種諤自己不得不駐紮在綏州城總指揮,而折繼世、高永能等名將又駐紮在綏州城外東北新佔領的西夏細浮圖寨。

    若是撫寧寨修好了,有城牆可以據守,形勢還要好一點,關建此時撫寧寨僅是一個牆基,無險可據。梁乙埋聚集十二監軍司兵,向撫寧寨發起進攻。不知道多少兵力,漫山遍野,蜂擁而來。

    種諤在綏州聞之,茫然失措,yù召燕達前去營救,然而雙方兵力相差太大,即便燕達十分勇猛,也不能彌補,前去營救還是送死的。然不救,趙璞軍必大敗,一時戰怖不能下筆,邊上的顧轉運判官李南公更是遙望北方,涕泗不已。激戰不久,雖宋軍給予西夏人重創,因為無兵來援,才建了一小半的撫寧寨失守,一千餘宋軍多覆沒,同時還失失了數門火炮。不過這玩意兒給西夏人也不管用,沒有砲彈,僅能當成一個昂貴的銅器。

    撫寧寨失,正在修建永樂城的宋軍不得不渡過無定河,撤到羅兀城。梁乙埋押著撫寧寨戰俘都頭崔達來羅兀城下喊降,崔達來到城下,大聲喊道:「賊少,糧且盡,將去,宜堅守。」

    還沒喊完,梁乙埋憤怒地讓人將他拉回來,剁成醬。然後圍攻羅兀城,羅兀城已經修建大半,並且擁有大量守城武器,數攻不下。

    直到這時,君臣一起放掉幻想。

    七寨戰略意義皆很重要,但有了戰略意義,得有一個前提,得佔下來。佔不下來,再重要還是等於是一場空。然而之前西夏人被宋朝軍隊殺得真正望風而逃,即便趙頊在京城,都有了輕敵之心,況且前線的種諤。

    郭逵也反對種諤的激進之舉,與鄭朗一樣的想法,雖有戰略意義,戰線太長了,供給又十分不方便,能攻下來,但守不住,出兵羅兀城意義不大,倒是馬戶川與立賞平兩戰很不錯,若那時見好就收,功德圓滿了。強佔羅兀城不是圓滿,而是太滿了。

    在正月屢屢大捷之下,郭逵能說服誰?

    不好的消息用快腳遞飛速傳到京城,趙頊終於屈服,下詔從羅兀城撤軍。燕達帶著守卒掩護輜重向南方撤離,梁乙埋一路伏擊,撤到綏州城,幾乎所有輜重一起丟失,僅有十幾門火炮與神臂弓拚命地帶了回來。

    羅兀城失守,銀州西夏大將香崖又率數萬大軍爭荒堆寨,荒堆寨與三泉諸寨相連,在黃河西側,荒堆離夏界最近,僅十里地。慶州指使王文諒帶兵反擊,寡不敵從,退回半建好的荒堆寨,向麟州求援。麟府都監王文郁率大軍至,香崖伏兵吐渾河(禿尾河)側以待,戰不勝。夜裡派人持劍詐降,王文郁將計就計,許之。第二天與約降人偕行,半路上,崖部忽然鼓躁而起,王文郁部下早有準備,縱兵奮擊,一路向西追擊了二十多里。香崖部下大將泥首等兩千餘兵士,不得己,向宋朝投降。

    至此,羅兀城戰役結束。荒堆寨雖然保住,羅兀城的丟失,仍像一把刀子插在麟州到達綏州的通道上,不過綏州也像一把刀子插在銀夏之間,隨時對銀夏發起進攻。再次形成一個犬牙交錯之勢。有功賞,有過罰,種諤坐陷撫寧寨,責授汝州團練使,潭州安置。韓絳坐興師敗衄,以本官知鄧州。

    但並沒有多少大臣彈劾。

    最後強守羅兀城,又興七寨,造成兵敗,然多次戰役,宋軍以少勝多,表現出sè,西夏傷亡率足足比宋朝高出三倍有餘。並且這一戰造成羅兀城方圓三百里廬井焚棄,老少流離,將銀州東南整整打廢了。並且屢屢大敗,特別是葫蘆川大敗,再加上宋朝絕對歲賜,斷其互市,西夏漸漸睏乏。

    有過,也有功。

    對此,鄭朗很少發言,雖未得到羅兀城,宋朝除了一些經濟損失外,兵力損失並不重,權當是實戰練兵。而且從這一戰,鄭朗也學到很多東西。也打掉了前線將士輕敵之心。

    五月,種診於前線施反間計。

    西夏大臣罔萌訛、韓道喜與梁乙埋不和,皆是漢人,罔萌訛那個罔乃是西夏的一個漢姓。環州種診派人揚言,若能擒罔韓者,給予重賞。消息放出後,韓道喜與罔萌訛對梁乙埋產生疑心,認為梁乙埋會借刀殺人,借宋人的手將自己二人除去。國中疑貳。國家重臣失和,與宋朝交戰屢不利,梁氏終於低下驕傲的腦袋,派使來求和。種診許以和好,梁氏又派人說,請求朝廷先降問罪詔書,方敢以謝罪狀表上。

    誠意十足。

    吳充說道:「如此,也可。」

    鄭朗大笑:「沖卿,你怎麼將西夏人的話當真,難道我朝上當上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鄭公,何意?」

    「不用多cāo心,看他們表演。」鄭朗淡淡地說了一句,還是未插手。實際鄭朗若是點醒,或者進諫朝廷向羅兀城增兵,未必會失守,可那樣,羅兀城可能變成第二個永樂城戰役,或者變成曠rì持久的僵持戰,那一樣,鄭朗都不想。

    這一切,只是為了兩個字,河湟。

    兩國戰事暫時平息,大臣們又將視線轉移到秦州,讓他們所,王韶不得不變了一個魔術,將幾千頃耕地變成一頃。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8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七十章 河湟(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    王韶前去秦州,圖的就是河湟。

    這很不容易的,自秦州到岷州、階州以西,以前皆屬於中國領土,可自唐朝末落,吐蕃佔有再崩潰後,這一帶蕃羌混雜,各族都有各族的武裝勢力,宋朝一直未收回來,想要征服,王韶所能動用的兵力僅是秦鳳一路兵力,兵力少!也就是王韶一旦征服時,必須保持場場以少勝多,還要是大捷,才能實現這一目標。

    其次就是財政。 . .

    朝廷可以撥款,但從朝廷撥款太難了,還沒有動手呢,朝堂就議論紛紛。必須手中得有一些錢帛。再者,是征服,非是擊敗,必須恩威並用,除了武力手段,還得要收買。收買就得花錢,這些錢甚至花得不明不白,不能公開,又得手中有錢,才能從小金庫裡挪用。

    於是有了市易有了營田。

    開始申請時,朝廷同意。以為是鄭朗那種市易營田,包括李師中。

    但實施時王韶做得太狠,李師中反對,其中就有營田一項,為從極短的時間內得到大筆財帛,於是自渭州南部到秦州大肆開墾,原來也有,韓琦學習鄭朗開墾了一批營田,隨後又交給蕃戶或者弓箭手。韓琦離開後,文彥博接手,無為而治,便沒有再動了。另外甘谷城與通渭堡的矗立,也使得宋朝勢力範圍籠罩到秦州西北,又使王韶得到一批營田。 . .

    不過為了極短時間內能斂財,必須將原有的一些弓箭手田侵吞。

    弓箭手也就是當地的一些漢蕃戶民兵,冬天訓練,有時候戰爭到來時,當成救火兵士前去支援。但鄭朗發起改制後,包括壯丁、弓箭手等在內。力役下降。甚至戰爭到來時。與正規兵士一樣的待遇與賞賜。平時免其稅賦,又有一些補貼,王韶認為再賜大量的田地,是過了的。於其這樣。不如將他們編入鄉兵行列,還能增加緣邊的軍隊厚度。

    因此在營田過程裡將一些弓箭手田也侵佔了。

    與鄭朗改革遭遇的種種困難一樣,人們往往不看總賬,也不看進的。只看出的,導致一些弓箭手不滿。

    李師中調到舒州,文彥博與馮京仍然與台諫官員合力攻擊王韶,以為欺罔生事。同時向寶與王韶這對好友反目成仇,說王韶招惹托碩族連生羌擾邊,使秦州動。

    趙頊只好下旨,以李若愚等體量,令竇舜卿打量,前去查看營田事。

    竇舜卿與王韶是什麼關係,再說竇舜卿此時知秦州。他同樣想開邊立功,能說麼?至於宦官李若愚。可別忘了,此時秦州還有一個大佬與王韶合穿一條褲子,高遵裕。高遵裕也許不算什麼,後面呢?高滔滔。李若愚敢實話實說?難道以後不想回皇宮了?

    兩人查了查,上書稟報,秦州是有營田,一頃。

    奏報到了京城,雖鄭朗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直哆嗦。

    幾乎所有君臣讓這個一頃雷得嘴中要噴白沫。

    營田面積有多大,自後世華亭到莊浪南部,通渭東部,包括秦安、甘谷、天水、張家川等所有地區,當然這麼廣大地區不可能都是荒地,但也不可能只能開墾出一頃營田。

    諸臣不服,朝廷又讓沈起去查。

    選對了主,沈起乃是王安石親信大臣,而且是一個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多,喜歡開邊的主。

    沈起就在慶州,接到詔書很快去了秦州,下去查了查,將況匯報,說不錯,只有一頃多營田,並且這一頃多營田還與當地幾個蕃人在扯皮。也就是說實際這一頃田名份都沒有定下來。托碩生事,乃是托碩失理,不能失了理,朝廷還要幫助托碩。後者似乎可信,關健是前者,誰能相信。

    王韶要營田要市易,鄭朗曾經同意。

    不過後來漸漸緘默了,王安石卻一直力,與鄭朗無關,而是王韶開邊,甚得他歡心。到了這時候,王安石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李師中與向寶前後奏事誣罔不一,朝廷兩派使案問,具得李師中與向寶乃是欺罔。李師中不遵詔令,望加追罰。」

    此事陝西是李師中,朝堂是文彥博,兩人先後興起,文彥博在洛陽不清不楚,心中也疑惑,難道當真只有一頃營田,不像啊。先奏書道,邊帥收閣詔令不行,乃是常事。

    不遵詔書,便宜行事多了海去,自己,韓琦、范仲淹、龐籍、鄭朗,皆幹過。得先將李師中保下來。

    王安石批註道,朝廷若詔書不可行,必須奏請。收閣不行,又不奏請說明理由,安得無罪?沒有由不執行,也是不可恕。況且所閣詔令,其乃在於害邊事,且又奏事不遜,如何可恕?

    文彥博回奏道,既任邊帥,當奏成,今令王韶中間相攪實難。

    王安石又回批道,王韶雖是特旨差為機宜,也是李師中力奏王韶有王佐之材,請令朝廷讓其勾蕃部事,故朝廷從其奏。然事亦皆李師中相度施行,王韶有何能力相攪?

    文彥博辨不過,只好粗暴地說了一句,王韶之勢,赫赫於關中,誰敢違者?

    吳充看不下去,便說了一句,雙方都有錯,不管是王韶還是向寶,做為國家大臣,吵到這種地步,本就有錯,應各自降官。

    說得也有道理,但是王安石倔強發作,大聲道:向寶有上書不實罪,王韶有何罪?

    文彥博這回反應過來,在洛陽呼應,道,沈起善顧望,豈肯追究王韶罪狀?若大的秦州,怎麼可能只有一頃營田。

    趙頊看後也是啞口無言,這幾個人太胡來了,那怕三百頃五百頃,也能有一個交待,一頃田,誰相信啊?只好下詔再讓韓縝下去核查。韓縝下去,查得仔細,僅是他查出來的就有四千頃地。一百畝變成了四十萬畝!不過韓縝也老實地稟報。營田是有那麼多。可沒有李師中所說的危害。

    趙頊說道:「邊臣誕妄誠害事。緣理可知,而事不可知,可以理解。但邊臣奏報要誠實決事,如竇舜卿說王韶所奏的只有一頃。當時朝廷以為必無此地。今韓縝打量,乃有四千餘頃。竇舜卿仍言今打量地,必非王韶所指處。」

    錯了就錯了,有特殊原因。可以陳述,何必撒謊狡辨?

    話音還是偏向王韶的,怎麼著,也是為了河湟準備的。看看開邊有多難,種諤、折繼世、折克行、燕達等,那一個不是鼎鼎大名的勇將,羅兀城都沒有經營下來。

    若是開河湟成功,一個營田又算什麼,不就是四千餘頃營田。想一想國家隱田有多少,四路複查。又查出來六十多萬頃隱田。四千頃能與六十多萬頃相比?

    可雙方都在鑽死理。文彥博與馮京上奏說,縝所言還不是實際況。就是事實,事患在巧言亂實。一個個都像這樣,以巧言顛倒是非黑白,如何了得?

    趙頊說道:「患不明,不患巧言,若見理明,巧言亦何能亂?」

    也就是民間的話,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何怕半夜鬼敲門?不過沒有辦法,只能下詔奪王韶之官,王安石不同意了,道:「巧言,雖堯、舜亦畏之,然以見理明,故共工不能亂堯、舜之治也。漢元帝詔曰:朕不明於理,靡瞻不眩,靡聽不惑,政令多還,民心未得,公卿大臣緣jiān作邪。惟不明於理,故靡瞻不眩,靡聽不惑;惟眩惑,故一有政令,輒為浮議所奪而多還;惟政令多還,故民心未得;上所cāo持如此,公卿大臣所以敢作jiān邪,其本乃在人主不明於理故也。」

    趙頊前面下詔奪王韶官後,後面心中又後悔了,雖然這一頃營田讓人啼笑皆非,但開出河湟才是頭等大事,於是順勢下馬,道:「是啊,邊臣各自用己惡處事對人,韓縝所以打量出地者,是與竇舜卿不能相容故,其他事即不肯如此盡力。」

    王安石立即跟上道:「陛下明察,見此盡之矣。」

    都在胡鬧!

    鄭朗聽後瞠目結舌,不過這段時間他基本消失,隱田查了出來,又挪出一萬七千餘頃荒地半荒地拍賣,這個過程略有些慢,還要替其修道路,商稅稅率重新調整,銀行擴股暗中準備,籌備一些作為本金的金銀,替朝廷節約開支,事務很多,還是沒有離開三司。對此,大家並沒有反對,償還了許多欠負,但欠負仍然很沉重,鄭朗乃是理財好手,兼帶三司使之職,國家財政能早rì恢復健康。但到了六月,去年國家收支賬目未出來,大家感到了古怪。有人詢問,鄭朗含糊地回答,謀劃一件大事。

    以為鄭朗又要折騰了,這幾年年年折騰,許多大臣苦心相勸。

    鄭朗只能答道:「非是諸公所想像,到時便知。」

    然後與皇祐時主政一樣,似乎消失。實際沒有,只是平時不大喜言事,少說話,多做事!沒有大的草議,何必磨嘴皮子。一頃田,太雷人,鄭朗一直未參與。

    馮京一看形勢急轉,急道:「此地乃是招弓箭手地也。」

    王安石道:「王韶所奏但云,荒田不耕,何啻萬頃,即不言除yù招弓箭手地外有此。」

    難道開荒錯了嗎?

    馮京不能作聲。

    文彥博在洛陽上書說,若真是如此,須罪竇舜卿。至少他不能撒謊,將四千多頃營田變成一頃田,讓天下人失笑。

    鄭朗嘆息道:「士大夫是國家棟樑,邊臣也是國家的棟樑,為了國家安全,在戰場上撒血,拋頭顱,生命往往懸於一線之間,對國家豈非無功?寬夫雖是國家重臣,為何偏與邊臣過不去,仁宗時打壓狄青,如今王韶稍稍立功,國家將大用,未用之即,寬夫又盯其所短,不視其長,將其壓制,使國家又失一邊臣良才也。況且王韶非是武將,同樣是進士及第。」

    趙頊眼中一亮。

    文彥博不知道,在洛陽又上書說道,臣以前在秦州,沿渭豈有如此之多荒地?此必欺罔。

    王安石拿出地圖,說道:「韓縝專沮壞王韶,陛下可以從奏報中自見。無緣於此荒田。乃是誣王韶欺罔。陛下嘗記御史所攻王韶否?乃是陳升之、馮京諭謝景溫。言沈起將甘谷城地作沿渭地,yù蓋王韶罪。景溫至中書對答,臣面詰沈起案卷具在,無將甘谷城地作王韶所奏者。何故妄言如此?景溫對臣與馮京言,是集賢相公與參政,諫議我如此說的。」

    又將陳升之捲了進來。

    就算有錯,陳升之與馮京做得也不對。宰執與言臣不能交結,更不要說授意言臣該說什麼話,那麼要言臣有何用?王韶當罰,陳升之與馮京也當罰。

    一道滾蛋吧。

    要麼王韶就復官。

    陳升之與馮京無話可說。於是前面詔書奪王韶官,後面又詔書復王韶官。

    馮京只好說道:「不止如此,王韶行市易亦為不便。」

    趙頊說道:「僅是秦州一州市易,有何不便?且鄭公以前在渭州執行過市易,輕重早已說過。」

    文彥博上書道:「官中更為販賣者,就是不便。」

    王安石道:「且不論古事,止以今事論。公使皆販賣,士大夫家中多有生意。人無以為不便,何也?」

    文彥博道:「近rì事多,費更不足,如置古渭以來,秦州愈不足。」

    王安石道:「今天古渭,文彥博亦不知其不可廢,所以費不足,正由沒有理財故。既拓地,當須理由以足其費,此乃市易之所以不可無也。」

    反正洛陽離京城近,兩人兩天一辨,趙頊看著蛋痛,於是問鄭朗。

    鄭朗將原因說了出來。不但王韶要經營河湟,就是各州各縣賬目也不可能全部能弄清楚,地方有建設,還有獎勵,一些想不到的開支,有許多是不能上報的,若說沒有小金庫那是不可能的。故各州縣兩稅多有附加稅,未必進入官員腰包。不過朝廷至少名義上止,否則到最後,朝廷鬆弛,就會有更多官員真正將小金庫裡的錢往自己口袋裡面放。

    王韶做法能理解,但與制度肯定不合,並且這個一頃地也做得太過份了,最少得五百頃,怎麼可能就一頃呢。

    趙頊聽樂了。

    但這才是公正的說法,趙頊道:「鄭公,為何不早進言?」

    「陛下,陳師中也是良吏,王韶看的是河湟,陳師中看的是制度,兩人皆沒有錯。當時就不當爭辨的,一揭開,不處理不好,一處理朝廷很為難。若我也參與爭辨,事會越來越大,反而不美。有時候,陛下,得學會裝糊塗。」

    「裝糊塗?」趙頊仔細地咀嚼著這句話。

    「比如四路隱田,查到這份上,當真查清楚了?沒有,但到了這地步,朝廷已經能裝糊塗了。」鄭朗又說道:「這樣吧,先復王韶官,再將他召回京城,讓臣與他談一談,順便問一問河湟的計劃。有的事,在奏摺裡說不清楚的。也不利於保密。」

    「倒也是。」趙頊道,接著又想著鄭朗的裝糊塗,在御書房裡走來走去,然後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鄭朗,眼神複雜無比。

    但正是鄭朗一點一滴靈活機動的教導,趙頊漸漸成熟。下詔召王韶召回京城。王韶回京速度很快,他招降俞龍珂到了關健時刻,不敢耽擱。

    到了京城,立即讓鄭朗喊到中書,讓他坐下,說道:「子純,葫蘆川一戰,大長我大宋志氣。」

    「鄭公,不敢當,有章質夫之功,種諤之功,還有諸位將士之功。」

    「我給你帶來一樣禮物。」鄭朗說完,小吏搬來一件物事,乃是一盔甲,非是鋼監新式盔甲,而是用百煉鋼打製的一盔甲,不是說它質量有多好,防禦強度與普通盔甲差不多,但有一條,因為強度跟上,它的重量很輕,只有十幾斤。鄭朗道:「你掂一掂。」

    「百煉鋼?」王韶用手拿起來,馬上就反應過來。

    百煉鋼製作很早就有了,沈括在夢溪筆談裡還刻意記載過,予出使至磁州,鍛坊觀煉鐵,方識真鋼。凡鐵之有鋼者,如面中有筋,濯盡柔面,則麵筋乃見,煉鋼亦然。但取jīng鐵鍛之百餘火,每鍛稱之,一鍛一輕,至累鍛而斤兩不減,則純鋼也,雖百煉,不耗矣。此乃鐵之jīng純者,其sè清明,磨瑩之,則黯然青且黑,與常鐵迥異。亦有煉之至盡而全無鋼者,皆系地之所產。

    因為材料收集困難,製作成本更是高昂,一般用來製作寶刀寶劍,像這個百煉鋼打製的盔甲,有可能是史上第一次。無他,價格太貴了,僅是這十幾斤盔甲,製作成本有可能達到幾千緡錢。僅為了一個減輕重量,浪費太不值。

    鄭朗點頭。

    王韶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豈敢受?」

    「無妨,」鄭朗說道,心裡卻道,非是為了獎勵你,這盔甲乃是你的保命符!(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4 11:49
第三卷 小斗八賢王 八百七十一章 河湟(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午後方晴 書名: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節

    ()    王韶還在遲疑。

    鄭朗道:「子純,聽聞你在緣邊時披盔甲,可有此事?」

    「鄭公,我雖是文臣,不與武將同甘共苦,將士豈能為我……朝廷所用,此亦吳子用兵之道也,聽聞鄭公昔rì在西北,也時披盔甲,與將士同甘共苦,又對將領推心置腹,我想,此也是鄭公屢次取得輝煌大捷的原因之一。」

    「倒也不錯,這正是我刻意讓人替你打製這盔甲的原因。昔rì狄青去世,西北崩空,若狄青在世,治平時,西北豈敢犯邊?況且狄青活到現在,也不過六十出頭,那麼早就去世了,我心中時常想到,甚為痛惜。」

    鄭朗對狄青的感不用說了。

    「以前在兩廣困於瘧疾,鑽研了一些醫術,不jīng也,然後刻意調查了一些在南方兵士得病去世的原因,有兩成多死於瘧疾,一成多死於瘴癘,還有近一成就是死於各種疽病。我又與幾個大夫做過交談,疽病發作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原因是毒導致。在北方問題不大,南方天氣酷,有的地區十分濕悶,北人不習慣,容易積發毒,產生疽病。特別是兵士,交戰時那怕天再,也必須穿戴整齊,一鎧甲重達四十多斤,人體內更容易積累毒。」

    「鄭公,這個不用擔心,我本是南人,河湟天氣遠不及南方酷。」

    「非也,你在陝西遊歷多年,對各地氣候比較瞭解,若是在涇原路與鄜延路,即便是夏天,天氣也比較高涼的。但想要開邊河湟,洮州岷州一帶兩面羌必須要征服。哪裡山高林茂。有的地區河溪密佈,每到夏天到來,水汽蒸騰,不亞於南方。若再盔上厚厚的盔甲,就容易讓體積累毒。我非是你,而是國。狄青種世衡等名將去世後,我心中恍惚,不知所為。國家不缺士大夫,乃缺jīng懂軍事的武將或者大臣。你在葫蘆川表現出sè。乃是國家以後在軍事上的棟樑之材。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開河湟如你策論,非是為了開邊,乃是為了對付西夏。想對付西夏,最少得數年後了。這幾年我不想你出任何事。」

    「謝過鄭公。」

    「記住。若穿盔甲,只能穿它。」鄭朗再次鄭重地說了一句。想對付西夏,不能讓高遵裕胡來,也不能讓李憲統兵,只有兩人,王韶,章楶。兩人那一個鄭朗都不想讓他們出事。

    王韶在史上出了事。每戰必披掛整齊,親臨前線,連夏天在洮岷那些濕的山林裡也是如此,這才中了招。死的很慘。一些文人篡改史書,幸災樂禍記載王韶因為疽病,爛沒有了,爛到骨頭。全發臭,死前每天痛疼地嚎叫。更沒有等到五路伐夏。若是王韶能活到那時候,整個史書都會改寫,甚至世界歷史都會改寫。

    沒有西夏牽制,就算女真、元蒙興起,想吞滅中原,難度無疑會增加十倍以上的。

    王韶不知道這背後鄭朗用了多少心思,但是很感謝。

    「子純,今年軍器監將換防一批盔甲,你回到秦州後看一看,以秦鳳路優先。」

    「謝,」王韶這一回才真的大喜。

    新盔甲知道的,成本王韶不會管,關健是重量,就是馬甲,重量減輕,戰馬跑起來速度也能提上來,況且宋軍還有許多是步兵。

    但在鄭朗心中,這份禮物遠不及前一份禮物,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宋朝不是沒將,是沒有用好將,潘美、楊業、曹瑋、狄青、王韶、章楶。一代接著一代相傳,什麼時候缺少名將的?

    只要王韶活著,未來收復西夏鄭朗就有了底氣。

    不能說的,繼續送出第三份大禮包,問道:「什麼時候準備收復河湟?」

    「鄭公,我還要招攬俞龍珂,此人乃是緣邊最大的蕃部,一旦招攏,收復河湟就會有十萬的把握。但招攏後,還要準備,刺探報,最少也要到明年夏天了。」王韶不確定地說。順利的話,明年夏天就能動手,若有意外的話,比如西夏與宋朝爆發更大規模的戰爭,比如契丹突然進入,比如大災害,那麼只能往後拖。

    「明年夏天就來得及,這裡有一份清單,」鄭朗遞了一張表格給王韶,道:「若是明年夏天,我每年會視況,撥八百到一千萬緡供你支用,或是武器盔甲,或是糧草物資,或者錢帛賞賜。這份清單上是預算運至秦州的價格,你自己掌握。」

    「謝。」王韶大喜道,今天鄭朗讓他驚喜連連。忽然又懷疑地問:「鄭公,那麼朝廷怎麼辦?」

    「欠負可以慢慢償還,但兵戰乃危道也,一轉眼之即,便是千萬兵士的安危。欠負無事,大不了晚一年償還,軍費卻是不能耽擱。但我有幾句話要說。」

    「請教。」

    「子純,為何你此次兵未發,爭議越來越多?」

    「李師中。河湟蕃人凶悍,西夏屢屢大敗,朝堂有人疑慮。吐蕃不惡,用兵多少失去道義。還有……苟和。」

    「不完全是,你用兵河湟,原因我早在廟堂做過解釋。先說勝機,吐蕃崩裂,各部不和,不及原來強大。與西夏作戰,乃是世仇,故每戰皆是死戰,又有高原優勢,故西夏多敗。然與我朝不同,我朝讓西北與北方牽制,對南方蠻人軟弱,故儂智高受交趾辱不敢報,卻yù奪我朝兩廣也。而西南蠻部不顧我朝之恩惠,多搶掠,又將漢人當成牛馬奴役。乃是我朝不用兵,不識漢人之威嚴也。西北不同,自曹瑋經營,多戰多捷。且河湟蕃名為蕃人,有許多是唐朝漢戶滄陷的後代,血緣與我朝更親近,甚至秦州蕃婦以借漢人種為榮。故與我朝頗為親近,戰意也不烈。若是主帥jīng通軍事,足智多謀,再次悍兵勇將。有九成以上機會收復河湟也。」

    「這個我真沒有想過。」

    「至於道義,是略有些失了道義,仍為軍事需要,且木征與其他蕃部已經開始向西夏倒戈,我朝邊境從德順軍西北,發展到秦州,再向南發展,西夏已將我朝整個西北包圍。無奈也。我說過了,朝中宰執。以及陛下,也默認了你收復河湟。之所以反對,苟和是一部分因素,但很小,主要有兩條。第一條乃是朝爭。我與介甫等人發起改革,文彥博等人反對改革。我們支持你收復河湟,文彥博等人於是就反對你收復河湟。再說,苟和與保守兩詞幾乎相等,保守派的士大夫多喜苟和,不yù生事。你為了便宜行事,營田。市易,也沒有錯,李師中遵守制度,也沒有錯。你們二人想法側重點不同。故有爭議,然到廟堂上則不然了,介甫支持你,於是拚命地替你美化。文彥博、馮京反對你。於是拚命地替你醜化。因此爭議越來越多。」

    王韶不作聲。

    他心中感到有些悲哀,眼下他僅是一個邊臣。朝堂大佬打架,他又能奈何?

    「這是外部因素,內部因素還是你本人。我去渭州前有太平州杭州之功,你去秦州前有葫蘆川之功,我有仁宗支持,你有介甫與我支持,陛下包括太后也對你支持。你有苟和派的掣肘,我當時也有。你去秦州生事,我去渭州也生事。為何結果截然不同?」

    論出,鄭朗少年時就名滿天下,又是三元乃第,自名中狀元時,星光就照亮了整個天空,起點應當比王韶要高。功勞也隱隱高過一籌。論支持者也高,呂夷簡與鄭朗並不惡,相反的,一直有提攜之意。不過呂夷簡可不會像鄭朗這樣,對王韶提供保姆式的服務,從報到將領到物資,後面的足以將前面彌補過來。至於掣肘,王韶有李師中,當時渭州無論滕宗諒或者尹洙,對鄭朗也未必配合。

    關健還在於本人,呂夷簡晏殊沒有為難鄭朗,如說呂公著隨鄭朗學習,然晏殊呢?

    王韶用兵大開大合,但他本人也太強勢了。

    若是稍稍學習鄭朗,與李師中關係不鬧得那麼僵,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文彥博與馮京如何生起事來?

    一頃田發生了,不要緊,雖雷人,搞笑成份居然。最可怕的是王韶拿下武勝軍後,說了一句話,俺未要朝廷一文錢,都是俺開荒經商得來的。

    宋朝最擔心安史之亂,藩鎮割據,這句話說出來多欠扁!

    又道:「子純,不說台諫官有許多人反對我的改革,且說宰執,我屢屢刻意將政敵調入朝堂,陳升之、歐陽修、文彥博、馮京,為何?」

    「異論相攪。」

    「就是,雖做起事來難了一點,但有政敵掣肘,我就不能專權,不能專權就不能危害國家。故范鎮彈劾我專權,朝堂啞然,因為彈劾不能成立。做事雖困難,可我政治生命會更長。非是為貪權,而是為了這個國家。仁宗時,我在仁宗面前評價過范文正公,說一個人不成熟的標誌,乃是為了事業英勇的犧牲。一個人成熟的標誌,是為了事業可以卑踐的活著。範文正改革,寧為玉碎,不為瓦碎,看似高潔冰清,實際乃是不成熟的表現。後來我又對仁宗說過一句話,我還沒有做好下地獄的準備。但為了國家,必須得下地獄。可惜,仁宗一生,作為他最信任的大臣,並沒有為他下地獄,這才讓仁宗駕崩之後,留下許多弊端。直到這時,我才下了地獄。但這個下地獄,非是變成為非作歹,而是指違心地做許多不想做的事,比如爭執,yīn暗的權謀術,心機。雖持之心正,終是不喜。然而為了國家強大,百姓富裕,不得不卑踐地去活去做。」

    一段話,讓王韶大為震撼。

    大半天后,王韶問道:「鄭公,會很憋悶的。」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剛則易折,故老子說上善若水。快意恩仇,當時也許快樂了,可是往往後禍無窮。有幾人快意恩仇,最終能得善報,還能做出大事業的?有時也覺得很屈,不過看著國家與百姓一天天變好,心中覺得也值。」

    有,司馬光。司馬光隨後的各個黨爭大臣,還有明朝的士大夫們。快意恩仇了,打臉又踩人,是爽了,但不可能將所有政敵斬草除根,不要斬草除根了,以宋朝的制度,那怕弄死一個士大夫,都會捅破了天。這些人有東山再起之時。又會怎麼做?

    因此,無論是謀政,還是做人,得要學會包容。

    王韶在凝思。

    江山易改,本xìng難移。況且此時王韶思想已成熟,想讓學習鄭朗這種謙讓,那是不可能的,但鄭朗這一番開導,能讓他以後面寫奏本時,收斂一點,鄭朗也就達到目的。

    鄭朗繼續批閱各地奏章。

    真正宰執的能力非是在寫多少進諫。而正是在這個奏章一筆筆硃批上。因此看不到王旦、房玄齡、杜如晦、戴至德等人說過多少話,仍卻被時人稱為賢相。

    大家以為鄭朗今年要折騰,還會折騰,不過今年會將銀行監擴股消息放出來。用此抵消,但也只是今年,自明年起,就得必須「無為而治」。旱災啊。鄭朗也怕。若那時還在sāo動,整個改革有可能全盤毀掉了。

    王韶忽然抬起頭。道:「鄭公,我有一不解,能否問一問?」

    「可以問。」

    「羅兀城,鄭公似乎未置與否,我猜測,難道是鄭公不想經營羅兀城,而騰出手來,讓朝廷能專心讓我經營河湟?」

    「你說呢?」

    「我真的很慚愧。」

    「無妨,河湟僅是一次開始,一旦到收復西夏之時,你我有可能就會合作了。」

    「是。」

    正說著話,一名太監來到中書,大聲問:「誰是西北王韶,陛下召見。」

    「我是,」王韶道。

    鄭朗低聲說道:「你也是進士出,經營河湟,便宜行事,陛下一直不怪,但便宜行事,卻不能對陛下撒謊。」

    王韶還不明白嗎。

    召回來,還不是為了那一頃田。

    被太監帶進皇宮,其實無論鄭朗或是趙頊,都是第一次看到王韶,趙頊十分好奇,看了王韶好一會兒,問道:「王卿,朕問你,你於秦州倒底開墾了多少營田?」

    鄭朗刻意提醒過的,王韶立即伏下,說道:「陛下,迫於李師中之,臣撒了謊,還望陛下恕罪。」

    「多少!」

    「陛下,一共近八千餘頃。」

    「怎麼又多啦?」趙頊茫然,這個一頃與八千頃相差太大了。

    王韶不敢作聲。

    趙頊氣得哭笑不得,走了幾步,問道:「那你為何又向朕坦白?」

    「陛下,臣剛才也與鄭公說過,臣打算不久後與俞龍珂相會,若能將他招降,收復河湟就能如虎添翼,明年就可以收復了。朝廷財征吃緊,不得不營田市易以替陛下分解負擔。然許多士大夫不同意,臣只能那樣……但臣絕不敢欺騙聖上。聖上是君,臣子欺騙君王乃是欺君之罪,這才說了。」

    趙頊再次氣得哭笑不得,再耍滑頭,也不能將八千頃營田變成一頃。就這個一頃,還與幾個羌戶扯皮呢。但這一句讓他十分開心,下面大臣吵,頗為正常,這幾年改革,吵得趙頊都頭大了。這個問題不大,有幾個大臣沒有私心的,關健他聽到王韶的忠心。邊臣不需要忠於鄭朗,文彥博,王安石,馮京,但必須要忠於自己。

    大半天說道:「你那一頃地也太過份了。」

    「臣有罪。」

    「是有罪,朕看在你為朕分擔憂愁的份上,這次且饒過你,望你以後戴罪立功。」

    「喏。」

    「起來吧,與朕說一說河湟。」

    「喏。」王韶站起來,後背上起了一層冷汗,心裡想道,幸好鄭公提醒。

    但君臣這一番交談十分開心,趙頊還留王韶在宮中吃了晚飯。第二天王韶帶著那副盔甲回陝西了,馮京問趙頊:「陛下,王韶如何說?」

    就不信了這個邪,當真一頃地。

    「馮卿,王韶向朕全部解釋過了,營田事小,河湟事大,多年改革國家弊端,僥倖國家運轉正常,馮卿就不要再多事了。」趙頊為了支持王韶,還派了一個大和尚配合王韶。

    大和尚到智緣,善醫察脈,知人貴、禍福、休咎,每言輒中。京師許多士大夫爭相造訪,或請其診斷父母脈博,或者判察其子禍福,所言若神。王安石對他十分相信,王珪卻持著懷疑態度。

    實際就是一個懂醫術的超級神棍。

    調到河湟乃是因為哪裡佛教氣氛十分濃厚,會對王韶有所幫助。能將京師士大夫都騙到了,況且小小的西北諸蕃。結果瞎藥、結吳叱臘、俞龍珂、裕勒藏、納克淩結與巴勒淩結等族帳,皆讓這個大和尚騙得暈頭轉向,對朝廷拉攏起到極大的幫助。不過次年因功狂傲,與王韶發生了衝突。

    那是後來的事,聽到趙頊派這個神棍去西北,鄭朗暗中豎起大拇指,這可不是鄭朗的主意,乃是趙頊的想法。鄭朗也猜錯了,也非是趙頊主意,還是那天晚上王韶的請求。

    但知道河湟真相的不多,更不知道明年就會動,朝中正關注著澇災。

    自入夏以來,全國多雨,許多地區出現嚴重澇災,這個不要緊,只要黃河不出事,危害不大。但自六月起,黃河水勢越來越高,朝廷不得不調jīng通水利的田瑜下去視察。田瑜是河工的主要負責人,下去看過後,寫奏摺稟報,雖河堤暫時無妨,然水勢浩大,須開堤洩殺水勢。朝廷同意。不過人煙越來越稠密,即便設了洩洪區,平時輕徭薄斂,真到洩洪時,百姓一起阻攔。還有黃河好幾年未出事了,朝中一些大臣也有爭議聲。修河工花了近三億緡錢帛,動輒洩洪,要這三億緡錢帛有何用?

    馮京與言臣劉摯、楊繪帶頭反對。

    鄭朗冷哼一聲:「諸位,不能因私廢公,對於水利,諸位皆沒有田瑜jīng通,並且田瑜一向民如子,若非得己,決不會提出來洩洪之舉。若阻攔,出事後你們誰來負責?」

    這一年,若不是黃河河工,況很糟糕的,史上先是大名府第四,第五埽決,漂溺數縣。後是澶州曹村埽決,又淹了許多房舍。接著鄆州又河決。可想這一年黃河帶來了多大傷害。

    對水利,三人皆沒有發言權。

    於是田瑜強行打開洩洪區,暫時將黃河水勢緩了下去。然而雨水一直不停息,到了八月,進行了第二次洩洪。又再度引起爭議聲。而且東南水災也很嚴重,兩浙許多圍田,圩田一起淹沒,溺死了一些百姓,也導致全國糧價上漲,秋後每斗米自去年不足五十文漲到九十多文。但這給了鄭朗一次良機。

    旱災到來,馬上就要準備蓄糧了,得有一個藉口。不能說馬上大旱來臨,那自己豈不是妖怪!現在這個藉口就來了。

    正在此時,河湟終於悄悄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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