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重生之鋼鐵大亨(原名官場之風流人生) 作者:更俗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40
第一卷 第九十章 集資建房

    沈淮喊下褚強,也沒有單獨拉他進辦公室說話,就在外面的大辦公室,當著郭全跟胡學斌的面,問褚強︰

    「前些天郭主任把你申請調資產辦的申請書給我了,趕著今天有時間,我想當面聽你說說︰為什麼想來資產辦?」

    褚強中專畢業才三年,開頭兩年在毛毯廠給他老子當助手,剛開始褚強也是年輕難免冒失,又有逆轉心理,時不時跟他老子鬧矛盾,給他老子一氣之下,踢出毛毯廠,安排到鎮政府,說是磨礪兩年積累經驗。

    申請從土地所調到資產辦,也是他老子褚宜良的主意,褚強他自己沒有特別強的意願,既然沈書記當面問,他又不能不答。

    「主要是想到沈書記手下鍛煉兩年,」褚強拉了一把椅子,畢恭畢敬的坐到沈淮的跟前,回答道,「沈書記到梅溪來,整頓鋼鐵廠的生產,成績有目共睹,我爸也說,在沈書記您手下,才能學到真本事來?」

    沈淮微微一笑,好話誰都愛聽,他也不例外,但褚宜良的心思顯然不會這麼單純︰可能是看到他在梅溪鎮力壓杜建杜老虎,想通過他兒子加強跟他的聯絡,確保毛毯廠的承包權不會有什麼變動。

    或者褚宜良有更深的什麼目的也不好說。

    毛毯廠給褚宜良承包過去,運營相當不錯,給鎮上的承包費以及工商稅繳納都比較及時。褚宜良早年在外面干銷售,跑市場,見多識廣,平時出手相當闊綽,跟鎮上幹部誰都和和氣氣,不生怨恨,是一個八面玲瓏又做事乾淨的生意人。

    沈淮心想自己又不是逮誰咬誰的瘋狗,沒事自然也不會去找褚宜良的麻煩。

    褚強心裡忐忑,他爸昨天送去渚溪酒店的禮金,今天上午已經給退了回來,就收下兩百元。

    褚強中午時回家吃飯,還聽他爸提到這事,說實話他父子倆也是實在摸不清沈淮的意思。

    收兩百元,其他禮金退回來,只能說陳丹認下這個人情,有事沒事還要請褚宜良到渚溪酒店設宴吃請、照顧生意。不過,褚宜良不會天真的認為,就算著陳丹那邊留下來的兩百元錢,就能攀上沈淮的交情。

    後來一打聽,渚溪酒店幾乎跟所有人都這麼退禮金,宜良就明白,沈淮是把他跟其他人都一視同仁了。

    褚強以為他調動的事暫時沒事,想到跟郭全、胡學斌他們多走動,先混個臉熟,沒想到在辦公室裡給沈撞上,直接給問及調動的事。

    褚強說過話,又覺得說得太粗陋,不怎麼得體,見沈淮蹙著眉,想補充兩句,又怕搞得更踢糟糕,有些侷促不安,甚至也不敢抬頭直視這個比他大不了兩三歲的青年,心裡同時又想,政府又有幾個人敢跟他直視?

    就在強想著會給拒絕,便是郭全跟胡學斌都覺得沈淮不會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沈淮舒開眉頭,說道︰「你既然願意學習,又能吃苦幹事的人,資產辦需要你這樣的年輕力量……」

    郭全他妻子就在毛毯廠當工人,自然樂意褚強到資產辦來,只是沒有想到沈淮會答應得這麼乾脆。褚強本人也沒有想到調動的事會這麼乾脆。

    胡學斌嘴角翹了翹,有些不屑,只當沈淮還是逃過褚宜良的金錢攻勢,想著要照顧褚宜良的兒子撈好處;不過看來沈淮拿兩包中華跟他換半包金葉份子,難得的忍住沒有說什麼怪話。

    到下午兩點鐘時,黃新良過來談鎮上宿舍修繕的事。

    鎮上宿舍屬於鎮集體資產,陳丹給清出編制之後,還要住下去,每月就要付三十元的租金。集體資產理應歸新成立的資產辦管理,但鎮政府及宿舍的修繕,又一直是黨政府的事。

    黃新良即使再忤沈淮,也只能主動來資產辦協調這事。

    黃新良以為沈淮下午不會在辦公室,他跟郭全商議一下,就把這事給盯下來,推門進來,就見裡面門的辦公室門半掩著,沈淮坐裡面看文件。

    黃新良剛要退出去,郭全抬頭喊住他︰「黃主任,沈書記今天下午正好有空,一起談鎮上宿舍修繕的事……」

    沈淮聽著外面的動靜,抬見看到黃新良在外面的辦公室,便放下手裡的文件,走出來,朝黃新良點點頭,說道︰「鎮上宿舍,往年修繕是怎麼個情況,黃主任,你先來說說看。」又要胡學斌丟下手裡的事,一起過來參加討論。

    黃新良跟邵征一樣,都是志願兵轉業。

    基屋幹部,很多都是從部隊轉業的,邵征當初不進鋼廠當司機,也多半進鄉鎮或縣屬機關當個辦事員。

    黃新良是個對人下藥的主,沈淮第一天到梅溪鎮上任,就看得出黃新良連對何清社都談不上尊敬。

    不過,又不得不說,黃新良把黨政辦的工作做得妥妥當當,做事很漂亮,叫整天盯著他出簍子的何清社,也找不到太多的機會給他小鞋穿。

    杜建畢竟還是書記,但沈淮跟何清社也沒有急著聯手把黃新良從黨政辦主任的位子踢出去。

    黃新良心裡忐忑,這段時間來他都沒有膽子直接面對沈淮,說到修繕鎮上宿舍,他也是有著意討好沈淮的心思。

    沈淮當下也住鋼廠路背後的宿舍裡,不過鎮上宿舍的條件實在是一般得很。除了擱張床外,連簡單家俱都沒有,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平時使用馬桶、痰盂,巷子口有個一到夏天就蚊蠅成堆的公用廁所。

    沈淮住了這麼多天宿舍,也沒有抱怨過什麼,但黃新良作為黨政辦主任,是服務領導,就想著等領導抱怨起來,他的工作就已經是嚴重失職了。

    這一次,黃新良看著黨政辦的帳面上還結餘蠻多的款子,就想著哪怕先給沈淮住的那間宿舍整出個衛生間來,也好過等到沈淮罵到頭上來再去整改要好。

    黃新良把大體情況跟沈淮說了一下︰「以往鎮上用款緊,只是小修小弄的,今天怎麼也要咬咬牙,幫沈書記那幾間宿舍,後面再都接一間衛生間出來……」

    「巷子口的廁所讓人清理勤快一些,宿舍就不用這麼麻煩翻修了,」沈淮微蹙著眉頭,說道,「到明年看有沒有可能,集資或從別地擠出一些資金來新建一批住宅,讓那幾條巷子的住戶遷出去……」

    鎮上很早就在動集資建房的念頭,鎮上很多幹部職工的住宅條件實在是太差了,但要搞集資建房,除了地皮外,還需要一筆啟動資金。

    梅溪鎮前些年還有這個可能,這些年財政吃緊,就把這事一直拖下來,黃新良沒想到沈淮心裡也有這個念頭。

    要是明年就新建一批住宅,也的確沒必要趕在這時候對鎮宿舍大動手腳,單獨給幾間宿舍房接衛生間,再挖污水道出來,很麻煩。

    黃新良認認真真的把沈淮的話記在小本子上,當成重要指示,胡學斌也來了興趣,問道︰「明年真要搞集資建房?」

    「怎麼不搞?」沈淮笑道,「其他地方不說,鋼廠路北面到梅溪老街兩側,居民住宅跟貧居窟似的。明年條件再差,鋼廠也要先修幾棟職工住宅樓,把鋼廠路北面的職工家屬遷出來。騰出地皮來,鎮上幹部職工再集些款建新樓。或者直接把地皮分下去,照著統一規劃,由各家自個建房;鎮上負責統一把煤氣管道、自來水管道、污水管道、電話線、電線等以及巷道修好……」

    「分地皮,各家照統一規劃建房好,就跟城裡人修小別墅似的。」胡學斌說到這裡,就起勁了,他家是鎮上的老居民戶,他跟他老婆,加上老娘以及大女兒、女婿、小兒子,六口人,就擠在三間平瓦房裡。

    雖說手裡也有六七萬的存款,但到城裡只夠買一套房子,要是鎮上能批地皮下來,建一棟二樓二底的小洋房,給全家改善住宅,比什麼都合適。就算鎮上只集資建房,不分地皮,再湊一兩萬塊錢,還能分兩套房子,怎麼都要比去城裡買房子好。

    郭全是鄰城鶴塘人,在鶴塘農村有住房,他跟老婆在都在梅溪鎮工作,晚上都開摩托車回去,也巴望著梅溪鎮搞集資建房,他能分上一套,把老婆、孩子徹底搬過來住。黃新良的情況跟郭全大體相似。

    看著郭全、胡學斌、黃新良三個人眼楮發光,沈淮笑著說︰「這只是我一個念頭,都沒有跟何鎮長、杜書記商量,你們口風緊著呢。萬一傳出去,事最終沒有做,這幹部職工有了怨氣,指不定就都撒我頭上來……」

    「沈書記想幹一件事,一定能幹成的。」黃新良討好的說道,不過想想還真是,鋼鐵廠這副模樣,還愣是給沈淮兩三個月裡救了回來,這集資建房的,說不定年一過就會啟動。

    沈淮心想著,要提升鎮上幹部職工的士氣,沒有搞集資建房更合適的了。這個梅溪鎮本來九十年初就有條件搞,就提出要搞,一拖拖了三四年,住房條件差的職工幹部眼楮都望穿了。

    再一個,梅溪鎮區的城建條件實在太差了,從住宅到街道以及學校、醫院等設施,都陳舊不堪,只是小打小鬧的個別建築在原址上翻建,夜裡連個街燈都沒有。

    黃新良回黨政辦公室去了,元旦大放假的,郭全與胡學斌也就是在辦公室裡值班,敏感點叫集資建房挑起來,還讓褚強把前些年來集資建房的籌備資料翻找出來研究,沈淮則在他的辦公室裡,看了半天材料。

    到下午四點鐘,沈淮想著去鋼廠走一圈,剛出門給褚強堵上,他身邊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看他臉形跟褚強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就知道他是梅溪鎮有名的褚百萬褚宜良。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41
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鄉間有土豪

    沈淮打量著承包鎮毛毯廠的褚宜良,身材魁梧,國字臉,眉頭鎖著不言苟笑的嚴肅勁。

    沈淮早就聽說過褚宜良,但沒有打過照面,之前還以為他跑市場、干銷售發家,又注意攻關政府這頭,應該臉上滿團和氣、一臉精明相的中年人,倒沒想到有另一番氣度。

    宜良跟沈淮握手,臉上才有些笑,放下姿態,自我介紹道︰「我是承包鎮毛毯廠的褚宜良,以前就是毛毯廠的工人,得算沈書記你手下的兵。褚強剛打電話給我,以後要托沈書記照顧,我怎麼也要當面過來感謝一下。」

    「褚廠長客氣了,小褚有學歷,有頭腦,也跑動快,資產辦需要這樣能辦事的人手。」沈淮笑了笑,把褚宜良、褚強父子讓進了裡間的辦公室,要郭全幫著沏兩杯茶來,褚強手腳麻利的接過去。

    褚宜良心裡有些訝異,他沒有跟沈淮打過照面,但沈淮嚴厲、難相處的名聲這段時間來在梅溪鎮是太有名的。

    想想也難怪,本身後台足夠硬,又年輕氣盛,偏偏很有真材實料,能這麼短時間裡叫梅溪鋼鐵廠起死回生,幾乎是跌碎所有人的眼鏡——這樣的年輕官員怎麼可能不心高氣傲,怎麼可能不盛氣凌人?

    在鎮資產管理辦公室掛牌之後,褚宜良知道免不了要跟這個沈副書記打交道,但一直在等待好的楔機︰

    渚溪酒店剪綵送禮是一個,主動讓兒子申請調到資產辦也是一個。

    沒想到送給渚溪酒店的禮金今天上午給退回來,兒子調到資產辦的事卻同時給沈淮一口答應下來。

    褚宜良打聽到何清社、杜建都不在鎮上,想借兒子工作調動的事,單獨宴請沈淮拉一下關係,無疑是最合適的機會;當然也想過會遇到冷臉,倒是沒有想過會給平易近人的對待。

    坐下說了一會兒話,褚宜良就提出晚上要宴請沈淮跟郭全。

    本來初次見面,無論是提及還是答應宴請都有些唐突。不過郭全跟宜良早就相識,郭全的老婆還在褚宜良工廠裡上班,而褚強以後又將是資產辦的辦事員,沈淮也就答應褚宜良的宴請,把外間辦公室的胡學斌也拉上。

    走到大院裡,看著褚宜良請他們坐他停在政府大院的黑色尼桑車,知道褚宜良要把宴請安排在市裡,問郭全︰「何鎮長在不在家?」

    褚宜良忙接話道︰「何鎮長不在鎮上,我過會兒派車專程去接……」

    沈淮也不管褚宜良的眼楮裡有些訝異,鄉鎮涉及到的利益面本身就狹窄,鄉鎮幹部之間的爭權奪利不比縣區以上的黨政機關嚴重;再一個,他有譚啟平作後台,在梅溪鎮的地位就是超然的,也沒有必要把大精力投進去,跟其他人勾心鬥角什麼。何清社對他也沒有什麼威脅,所以他要做的,是維繫跟何清社的關係,共同把鎮上的工作做好,而不是千方百計的想著如何將何清社踐踏在腳底下。

    真要提防何清社,沈淮也不會用何清社的姨表舅子郭全擔任資產辦副主任了。

    沈淮把他帕薩特的車鑰匙丟給褚強,說道︰「不用太麻煩了,小褚你開我的車,直接去何鎮長家看一下……」

    這年頭國內私家車的保有量還相當有限,鄉鎮正職按照規定都不得配備專職司機,黨政辦就兩名司機編製,大院裡也就兩部桑塔那、一部老北京吉普。這年頭學車拿駕照也麻煩得很,鎮長、書記要用車,兩名司機根本就不夠用,褚強就成為政府大院裡的編外司機。

    沈淮同意把褚強調到資產辦來,相當於資產辦多了一個專職司機,這樣郭全跑動起來也方便許多,不用跟其他鎮長、書記搶司機用。

    宜良有司機,他一部車就只能載沈淮、郭全跟他三個人;褚強聽他老子說了一個地名,帶著胡學斌直接奔何清社家裡接人去了。

    渚溪酒店在梅溪鎮是要做精品餐飲,但東華高檔的宴請還是以燕翅鮑為代表,在東華做燕翅鮑的高檔酒樓,也就兩三家,褚宜良讓司機直接去的是湖西書院。

    湖西書院,在明清確實是東華地區文人薈萃的一座書院,也是東華市文物保護單位。不過市文化局、規劃局審圖處等機關都設在湖西書記裡,同時北面臨湖的一座明清時存留來的木樓,也承包給私人老闆,成了東華市專做燕翅鮑的一處餐飲會所。

    跟南園的翠華樓宴會廳不同,湖西書院的酒水昂貴,倒是不挑客人的身份。

    褚宜良的司機開車平穩得很,大概這也是褚宜良的風格,沈淮他們坐車到湖西書,褚強、胡學斌接到何清社,前後腳趕到。

    何清社也不惱褚宜良不親自去接他,或者說這次只是把他捎帶上。

    褚宜良以往請鎮上的人吃飯,都在鎮接待站;這次到湖西書院請吃燕翅鮑,顯然是沖沈淮的面子。

    胡學斌以往哪裡有機會陪同領導出入湖西書記、翠華樓這種場合?下車來左右張望,倒是很安靜的不說話。

    何清社看胡學斌這樣子,心裡一樂,暗感沈淮雖然才二十來歲,但御人的手段真是不弱︰胡學斌這種壓給低層、永遠都看不到提拔希望、手裡又確實有些才能的人,性格也難怪古怪,要想他揮鞭子聽使喚,就得適當的捧一捧……

    何清社跟褚宜良也熟悉,到包廂裡坐下來,有何清社、郭全在旁邊幫襯,沈淮跟褚宜良也就沒有冷場的機會,話說得熱絡。

    沈淮雖然是第一次跟褚宜良打照面,但對他這個人不陌生。

    褚宜良承包經營企業的確有一手,杜建早初甚至還提議任命諸宜良當副鎮長分管工業。褚宜良他自己沒有進體制的心思,謝絕了杜建的邀請,但把他的兒子送進鎮政府。

    梅溪鎮畢竟是鄉鎮,格局要小一些,真正能上檯面的人物,也就屈指可數的那麼幾個。除褚宜良之外,還有幾個人,吃相很差,沈淮是懶得與他們打交道。

    褚宜良不會第一次的宴請上就直接直入主題,都說起客套,為兒子的工作調動答謝。褚強跟司機負責開車,不喝酒;褚宜良車後備箱隨時裝有兩箱五糧液,捧了一箱進包廂,先打開一瓶,與沈淮、何清社、郭全、胡學斌平分杯中。

    何清社在車上跟胡學斌提起過集資建房的事,在酒桌上就當作話題扯起來。

    鄉鎮有什麼風吹草動,消息很容易傳開,也不需要特別保密什麼的;再一個真要集資建房,少不了要跟褚宜良這些老闆拉些贊助。

    既然何清社提到集資建房,沈淮就把他的打算說得更透︰「梅溪大橋跟下梅公路,已經嚴重制約梅溪鎮發展了。不管明年能不能劃並到唐閘區去,我們都要自己想辦法,把梅溪大橋跟下梅公路翻建起來……」

    何清社點點頭,換作以往,他只當沈淮是吹大牛。

    梅溪河到下梅公路段,水面很開闊,主橋加上兩邊的引橋,要建一座高等級的公路橋,早前設計的方案,就要一千萬左右。近年來建材等物價漲得厲害,預算還要超過一大載。再加上下梅公路拓寬的工程預算……

    就算明年就併入唐閘區,唐閘區財政也都有固定的開銷,不可能寬裕到能拿一下子掏近兩三千萬的餘錢給梅溪鎮拓路建橋。

    只是梅溪橋不重建,對梅溪鎮的發展制約太嚴重了。

    六十年代建造的梅溪大橋,經過三十年的風雨,橋面上已經是坑坑窪窪。關鍵是梅溪大橋早初的設計承載就十分有限,不是說小修小補就能勉強維持的。

    由於往渚江南岸平江市的汽渡在唐閘區西南角,梅溪鋼鐵廠的鋼材要走汽渡南運打入平江地區的市場,不能走梅溪大橋,走北面的梅浦公路大橋,從環城北路繞,要多繞出三十公里來。

    而且與東華市區緊鄰的鄉鎮裡,主幹道還是砂石路的,也就剩下梅溪鎮一家了。

    何清社想著沈淮要是能從市里拉一筆幾百萬造橋資金下來,縣、鎮兩級再湊點,差不多明年還真有可能把梅溪大橋跟下梅公路的事做起來。

    建橋拓路是真正造福梅溪的大事,在下梅公路邊上劃塊地搞集資建房,不過是錦上添花……

    褚宜良這些個體老闆,也無不覺得梅溪鎮的交通是個瓶頸,給他們也帶來極大的不方便。即使知道真要建橋拓路,鎮上肯定會叫他們出點血,但褚宜良寧願出這個血,對企業以後的發展也有利。

    建橋拓路的前期工作早就做完了,在九零年時候甚至都籌到上千萬的建設資金,只是因為市裡要將梅溪鎮劃到唐閘區去,縣裡就直接將這筆資金抽走了。

    五個人喝了三瓶五糧液,沈淮跟何清社就都打住不再喝。

    宜良有意安排換地方娛樂,沈淮自然不會第一次接觸就給宜良拉去喝花酒,那也太不顯身份了。

    趕巧楊海鵬打電話過來,說他們在渚溪酒店吃過晚飯,帶著熊黛玲跟小黎她們到市裡的時光隧道迪吧去見見世面,要沈淮趕過去跟他們匯合。

    沈淮能猜到是熊黛玲鼓動,他喝了不少酒,想著早點趕回家休息,總也要負責把小黎接回去。沈淮把車鑰匙丟給褚強,讓他送何清社他們先回梅溪鎮。

    「沈書記有事,就讓褚強給你當司機唄?」宜良說道。

    工作與生活是兩個不同的圈子,沈淮還只是初步讓褚宜良、褚強進入他工作的圈子,不可能這麼容易更進一步。

    要是關係這麼容易拉近,只會顯得他沒有份量,怎麼去贏得別人的尊重?

    沈淮拒絕褚強要給他當臨時的「專職司機」,說道︰「還跟朋友約好見面,我打車過去……」跟褚宜良握了握,又親熱的拍了拍何清社、郭全的肩膀,就步行出去打車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51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女流氓會武術

    東華市的經濟發展,相對渚江南岸的平江等市,要滯後許多。不過城區八十九萬的人口基數,還是將餐飲、商業、娛樂等產業支撐出相當的規模來。

    從震耳欲聵的音樂聲浪以及濃郁散發的荷爾蒙間穿過,舞池裡有不少衣著單薄的女孩子,瘋狂的扭著惑人的小腰跟翹臀。

    平時在大街上絕少看見的包臀皮裙、黑絲襪、吊帶衫,在舞池裡比比皆是。

    雖說室外天寒地凍,但是這些女孩子在外面穿羽絨服,進迪廳把羽絨服寄存起來,就肆無忌憚的展示誘人的身體。之前的沈淮到東華後,把這裡當成鉤花吊艷的場所,知道這些穿著暴露、青春性感的女孩子,大多都有個價。

    這家迪吧的背景也不那麼乾淨——事實在九三年,國內大多數城市做娛樂產業,背景都大乾淨——又是年輕人聚集的場合,混雜著漂亮女人與性與荷爾蒙,打架鬥毆之事時有發生。

    沈淮當然是不會希望小黎涉足這種場所,但有時候想想,過度保護也未必就好,這個社會的殘酷、鮮艷及複雜,總要讓她有所接觸、有所認識,才可能叫她更好的保護自己。

    沈淮找到楊海鵬,他們坐在大廳二樓的角落裡喝著飲料跟啤酒,周明、熊黛妮也在,看不到熊黛玲的身影,小黎依著欄杆,新奇又略帶興奮的看著樓下舞池裡扭動的年輕男女們……

    看到沈淮摸過來,楊海鵬首先把熊黛玲出賣了︰「可是熊家兩位大小姐硬拽著我過來的,我怕當不好護花保鏢,特地把你跟周明拉過來……」

    熊黛妮說了一句話,但是音樂聲太吵,沈淮沒有聽清楚,熊黛妮湊過來大聲的說︰「看你嚴肅勁,是不是怕你們男人尋歡作樂的場所從此就暴露了……」沈淮笑了笑,熊黛妮挨他太近,氣息直要吐到他耳朵裡去,回頭看了周明一眼,見周明的目光給舞池裡的年輕女孩子吸引住……

    「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沈淮大聲的回了熊黛妮一句,「知道什麼叫身正不怕影子歪?這滿場的漂亮女孩子,跑到我跟前來說︰我懷孕了。我都會很平靜的回答她們︰恭喜你。這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問你家周明,能做到這點不?」

    熊黛妮正值新婚,身眼皆有媚,也算是食髓知味的過來人,沈淮倒喜歡跟她開些半諢不諢的玩笑話。

    熊黛妮咯吱而笑,輕輕的推了沈淮一把,又去遮攔她丈夫盯女孩子太**的眼神去了。

    沈淮到楊海鵬身邊的高腳凳,接過一支啤酒,見小玻璃桌上放著兩支飲料,知道楊海鵬還有分寸。要是叫熊黛玲滿嘴酒氣回去,指不定就會惹得熊文斌、白素梅兩人心裡不高興。

    「你整個下午躲那裡去了,怎麼沒看見你的人?」熊黛玲不曉得從哪裡鑽出來,猛的拍了一下沈淮的肩膀,想嚇唬他一跳,小嘴巴湊過來大聲的問。

    「哦,下午有個應酬。」沈淮湊到熊黛玲的耳根說話,見她的耳朵玉色晶瑩,淡淡的青色血管也浮出來。

    「好重的酒氣啊。」給沈淮喊聲,熊黛玲覺得耳根子癢癢的,摸了摸耳垂,側過臉來,又跟沈淮面對面挨得近,能聞到沈淮說話裡濃郁的酒氣傳來,皺著眉頭往後仰了仰頭。

    熊黛玲外套脫下來,就放在椅背上,裡間穿著桔黃色的毛線衣,緊身牛仔褲,將她充滿青春活力的修長身材,肆無忌憚的展現出來,有好幾個年輕人跟過來,看到沈淮他們,才不甘心的離開。

    沈淮暗道熊黛玲也是個招花引蝶的主,又正值年輕好玩的年齡,不曉得會有多少人為她暗中垂淚,

    沈淮見小黎站在欄杆那邊回頭看過來,他抬起手來,指了指手錶,示意時間不晚了。

    「你管得真寬呢,人家親哥哥都沒有你管得這麼寬。」熊黛玲見沈淮剛過來就要把小黎領走,有些不樂意他們馬上就走,湊到沈淮的耳根邊責怪道。

    沈淮聽了只是心裡一酸,見小黎湊過來,跟她說道︰「我再過半小時就要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好的,跟你一起回去。」小黎點點頭,她跟著出來玩,感到很新奇,也就感到新奇而已,知道樓下的舞池是她此時不能涉足的領域。

    熊黛玲要拉沈淮下去跳舞,沈淮直是搖頭說自己不會。音樂聲嘈雜,說話扯著嗓子都未必能聽見。不過這邊的迪吧也是簡陋,沒有隔音好的包廂,沈淮就坐在嘈雜的音樂聲裡,跟楊海鵬喝著酒。

    周明給熊黛妮拉去舞池跳舞,熊黛玲也不為沈淮的拒絕而氣妥,她在舞池裡幾乎是所有人的焦點,壓根兒就不會寂寞。

    沒過一會兒,熊黛玲跟她姐就回來了,看熊黛玲鼓著腮邦子,沈淮還只是她給舞池裡的小青年佔了手腳便宜而不高興。熊黛妮湊過來大聲的說道︰「舞池裡有兩個外國妞,舞跳得真好看。跟人家一比,我們扭著跟鄉下老太婆似的,沒好意思就回來了……」

    沈淮哈哈一笑,原來熊黛玲是為風頭給人家搶了而不高興。

    沈淮與楊海鵬拿起酒瓶走到欄杆前,看到樓下的舞池果然有兩個身材好到爆棚的女人在秀火辣的舞姿。

    光影晃動,褐色的長髮隨舞姿而動,秀麗迷人的臉龐若隱若現,看不真切,也看不出哪點像外國妞。

    這兩個女人跳貼面對舞,佔住舞池中央的場地,還帶著本該是男女之間的挑逗舞姿,狂野、火辣而性感無比,又顯得十分專業。

    特別是那個穿黑色緊身衣褲的高個子女郎,身材健美更是誘人,渾圓的臀跟修長的渾圓雙腿,健美而有力度,伸手在嬌小的女子乳腰、臀上做出撫摸的動作,嫣紅的嘴唇給旋轉綵燈打照著,將舞池外的青年男女都挑逗得激動亢奮,連連怪叫……

    就連周明也站在舞池邊,癡癡的望著,忘了要回來。

    沈淮跟楊海鵬看了也很過癮,不一會兒,舞池裡出現了騷動,有幾個小青年估計是按捺不住了,擠到舞池中間。為首的平頭青年剛上去,手腳動作就放肆開,手按著高個女子的兩胯,下身就誇張的貼到那豐滿迷人的臀上。

    高個女子閃身要讓開,那平頭青年不依不依,又貼上去,下身還誇張的揉弄起來,沈淮他們站在樓上,能清楚的看到平頭青年下身隆起醜陋的一團。

    沈淮本想要熊黛玲、小黎看到這種場所骯髒的一幕也好,省得她們以後克制不住好奇心來這種場所。就在沈淮轉身的一瞬間,那高個的黑衣女子驀然停下來,轉身就甩了騷擾她的小平頭青年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如此的響亮,就是在嘈雜的音樂聲裡,沈淮他們站在樓上,也清楚的聽到「啪」的一聲響。

    「原來帶刺的玫瑰啊!」楊海鵬搖頭而笑。

    舞池沸騰的男女,在這一巴掌之下停下來,只剩下節奏勁爆的音樂聲在狂吼著。那黑色緊身衣的女郎並不打算甩出一巴掌就停手,緊接著揪住那平頭青年的衣襟,抬腳就朝他胯間頂過去,叫沈淮在二樓看了都心發酸、蛋兒在抽抽︰下手真狠。

    那幾個擠上去要佔便宜的小青年們,顯然沒有料到會遇到這些的待遇,一時間反應不及。

    那黑衣女郎拉著同伴就往人群裡鑽,可惜不認得迪廳裡的地形,沒摸對大門的方向,反而往迪廳死角方向鑽。

    沈淮剛要出聲提醒,黑衣女郎似乎也是要觀察地形,抬頭看過來,給旋轉彩光打在她的臉上。沈淮看清楚那張臉,嚇了一大跳︰她怎麼會在東華?也怕她看到自己的臉,忙往後退了半步。

    平頭青年痛得像跟煮熟的蝦,抱襠跪在那裡,半天站不起來,看到同夥愣那裡半天,發狂的怒吼。聲音給音樂聲蓋住,不過沈淮能大概猜到那青年是指使同夥去抓人。

    沈淮跟楊海鵬說道︰「你快出去打電話報警,就說有兩名外國女孩子在這裡給流氓抓住,要出大事情……」音樂太嘈雜了,打電話都說不清楚話,楊海鵬剛要出去打電話報警。

    楊海鵬報過警回來,音樂師也停下音樂,他擠到欄杆邊,跟著沈淮一起看那幾個小流氓滿場的追那兩個外國女孩子。

    熊黛玲、熊黛妮姐妹以及小黎顯然沒有預料會發生這樣的場景,嚇了一跳,但也都忍不住擠在欄杆前圍觀;周明在樓下的大廳裡,給混亂的人群沖擠開,一時間也上不來。

    跟小平頭青年一起的同夥不少,反應過來之後,就把幾個出口堵住,再滿場追打那兩個外國女孩子。

    黑衣女郎動作很敏捷,很有兩下子,常回身一記又狠又快的轉腿踹出來,叫一兩個小流氓不敢近身。

    沈淮看熱鬧不嫌事大,看著滿場酒瓶瓷碟亂飛,跟熊黛玲她們開玩笑道︰「這年頭女流氓不可怕,會武術女流氓才可怕……」

    滿迪廳的人都怕惹上麻煩,亂哄哄的避讓,小平頭青年那夥人終究是仗著人多勢眾,在那兩女的要逃到二樓前,在東北角上的樓梯拐角,將人堵住。

    小平頭這夥人所預料不到的,就是國內的警察,一旦遇到涉外治安糾紛,出警的速度是出乎想像的快。

    就在小平頭把黑衣女郎的頭髮揪住,要扇兩巴掌下去洩恨,三名警察就從大門口走進來。

    三名警察看到真有一群小流氓圍住兩個外國女孩子,衝過來就揪住外圍兩名小流氓的衣領子,甩邊上去,喝道︰「你們幹什麼?」

    「好吧,我們走吧。」沈淮見警察出現了,接下來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舞池裡也亂糟糟一團,就拉著小黎他們下樓去,想離開是非之地。

    經樓梯拐角時,沈淮特意別過臉去,不叫黑衣女郎看到他的臉;周明從人群裡擠過來,喊道︰「沈淮,沈淮,等等我……」

    黑衣女郎跟同伴給三名警察保護在裡面,正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這時候聽到有人喊沈淮的名字,指著臉別過去的沈淮,大聲叫道︰「還有他,他也耍流氓騷擾我們……」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比誰說得標準。

    沈淮看著一臉無辜的周明擠過來,恨不得踹他一腳︰沒事你亂喊喊個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5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遠房表姐

    涉外治安糾紛,落誰頭上都不敢馬虎。

    聽到黑衣女郎指認一名騷擾的小流氓要溜走,當即有個警察眼疾手快,一箭步跨過來,就抓住沈淮的胳膊,喝道:「站住,不把問題說清楚,誰都不許走!」

    沈淮一臉苦笑,知道孫亞琳有可能看到他的臉,但不會確認就是他,但周明擠過來一喊,他想躲都躲不開。沈淮見給警察揪住胳膊,只能站住。

    沒想到無端端的給人潑一盆髒水到頭上來,熊黛玲離黑衣女郎最近,轉過身就氣憤的指責:「你眼睛怎麼長的,我們沒招你惹你,你怎麼血口噴人?我們大半天都站在樓上沒動靜,誰騷擾你了?」

    「沈……沈廠長,」正在聽黑衣女郎說事情經過的一名警察,轉過頭來看到沈淮的臉,愣了一下,「沈廠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沈淮看清那警察的臉,也是一樂,原來是軋車事件裡頂撞上司宋三河的市局治安科幹警劉成國,走過來苦笑道:「原來是老劉你啊,嚇我一跳。我真是給冤枉的,這位小姐真是血口噴人啊,我跟幾個朋友一直在二樓喝酒,他們在樓下打成一團……」

    「我怎麼血口噴人了?你看到我們給小流氓襲擊,還看好戲,怎麼證明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黑衣女郎眼睛很凶的盯住沈淮,沈淮看到她們給地痞流氓欺負也不吭一聲,就叫她氣惱……

    熊黛玲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主,聽到這外國妞如此蠻不講理,都氣樂:站在旁邊看戲的人多了,合輒他們跟小流氓是一夥的?

    黑衣女郎沒有要放過沈淮的意思,繼續氣勢洶洶的質問:「你信不信我現在打電話給姨奶奶,叫姨奶奶評評理,說你跟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咦,你們認識?」熊黛玲完全沒有想到這上去,訝異的回過頭看了看沈淮,又看了看容顏艷麗的黑衣女郎,腦筋有些短路。

    「孫亞琳?真的是你?」沈淮神情誇張的,好像真是剛剛把這個黑衣女郎認出來似的,絕口不承認剛才袖手旁觀,「我說怎麼看著臉熟呢,你怎麼會在國內?到東華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冤枉啊,我是真沒有把你認出來。誰能想到你在東華呢?你也沒有想到我也會在東華吧?」

    沈淮這麼說,楊海鵬他們幾個則撇過頭去,一是沒想到沈淮跟這兩個洋妞認識,更沒有想到沈淮明明認出這兩個洋妞來,還能一臉純潔的裝無知。

    「你還問我?你怎麼不在淮海省經濟學院繼續騙女學生妹,怎麼會跑到東華當什麼個鋼鐵廠的廠長?」黑衣女郎挑釁的看著沈淮,眼神在沈淮的臉上舔來舔去,好像一副把他的情況全然調查清楚的模樣。

    沈淮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了,沒想到孫亞琳不僅人突然出現在東華,還把他在東華的情況調查得一清二楚,他之前還沒有警覺。

    沈淮這時候想起前些聽何月蓮說起過有兩個說法語的女孩子經過梅溪鎮,心想或許就是孫亞琳跟她的女伴。

    熊黛玲看那黑衣女郎,有東方人的特徵,似乎也帶有歐美人的混血,幾乎要跟沈淮一般高矮,穿著緊身的黑色線衣、長褲,長髮簡單的挽了個髻,斜別著,頭髮有些散蓬,精緻的臉容透著說不出的野艷。熊黛玲見她挑釁的看著沈淮,目光又很不禮貌的在她跟她姐姐的臉上打量著,叫她難生好感。

    黑衣女郎的同伴,倒是純粹的外國人,不過褐髮褐眼,再加上五官精緻的小臉,在光線交錯的昏暗舞廳裡,給誤以為是當地女孩子也很正常。

    那幾個小青年一時間精\蟲上腦,看到她們熱舞火辣,就衝動的上去佔便宜。

    黑衣女郎的同伴,看了看沈淮,又帶著疑惑的眼神用法語問黑衣女郎。黑衣女郎跟她交談了幾句,她臉上就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盯著沈淮看,略有些點敵意。

    熊黛玲從沒有聽說沈淮曾在她此時上學的省經院工作過,見兩個女孩子用法語交談時,臉上的神色奇怪,問沈淮:

    「她們說什麼?」

    沈淮心裡苦笑,早知道借別人的身份活在世上,別人以往的人生,也是他必須要承擔的負擔。

    眼前這個孫亞琳,是他二舅爺的孫女,他的外婆是她的姨奶奶,算是他的遠房表姐,跟他一樣,也都是孫家的第四代繼承人。不過他由於之前犯下無法給原諒的大錯,已經給他的外祖父母剝奪了繼承權。

    那個法國女孩子,大概是聽說過之前沈淮在法國的一些惡劣事跡,從孫亞琳那裡確認他就是那個人,故而露出嫌惡的眼神來。

    孫亞琳跟她的同伴猜測熊黛玲跟她姐是他的性伴侶,這話能跟熊黛玲說嗎?沈淮跟熊黛玲聳聳肩,只說道:「我這幾年都在國內,法語都丟乾淨了,聽不懂……」

    熊黛玲橫了沈淮一眼,前些天還看到沈淮在房間裡有一摞法文書,心裡好奇沈淮眼前這個帶有混血的高個子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站住!」劉成國看到他們進來時抓住黑衣女郎要下手打的小平頭想溜走,一把揪回來,掏出手銬「啪」的銬起來,喝道,「姚金三,你倒是能捅簍子,什麼人都敢惹。這回不把你皮剝下來,我跟你姓……」

    看得出劉成國在這一片很有威信,小混混們看著小平頭給銬起來,也不敢圍上來起哄鬧事。

    劉成國將姚金三銬起來,又把剛才攻逼最近的三個小青年拎出來,交給同事看著,他拉沈淮到一旁,問道:「沈廠長,這是怎麼回事?」楊海鵬也湊過來看熱鬧。

    「她姨奶奶是我外婆,你們說是怎麼回事?」

    沈淮苦笑道,也不想把之前沈淮的家族史以及之前沈淮的混蛋史跟劉成國、楊海鵬說一遍,只是避重就輕的說道,

    「我們家,那麼多遠堂遠表兄弟姊妹之間,關係不是很融洽,平時見到當沒有見到。這事湊巧給我遇上了,也就報個警,其他事真不想理,沒想到給她認出來……」

    沈淮又問劉成國,「你們趕過來不慢啊,楊海鵬報警都沒過三分鐘啊。」一般情況下,應該是附近的派出所出警,心想:劉成國該不會因為上回那事給踢到街道派出所了吧?

    「這場子經常鬧事,想封又封不掉;我們沒事都會有人在附近盯著,趕著今天是我值勤……」劉成國說道。

    沈淮「哦」的一聲,原來劉成國他們是盯上這家場子了,但不能直接處理,可能是這家場子背後有什麼關係。

    「劉科,劉科,」這時候一個藍西服裡穿暗紅花格子大翻領襯衫、脖子掛著一根有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的男青年,諂笑走過來,招呼劉成國,「姚金三又在我場子裡鬧事,劉科你是不是先把他們押出去?押回市局也成,我這邊還要繼續營業呢!」

    「你這裡隔三岔五就有人打仗鬥毆,是不是要停業整頓一下?」劉成國看著趕來的男青年。

    「我這會兒沒問題啊,姚金三他們掏票進來,我也不能趕他們出去。他們打仗鬥毆,我們都是積極報警的。劉科該不會以為我叫姚金三他們成天在場子裡鬧事吧?」男青年諂臉笑道,「再說,這停業一天,我可損失不起……」

    「今天你就關停了吧,你也不看看,都亂成什麼樣了?」劉成國指著亂糟糟的舞池,說道。

    「陳局約好今晚要過來喝酒,我要是把大門關上,陳局要是誤以為我給他臉色看,怎麼辦?這個責任我可擔不起,要不你來打電話跟陳局解釋一下?」男青年見劉成國鹽油潑不進,態度也強硬起來。

    「你他媽廢話哪這麼多,姚金三在你們場是什麼角色,他就是給你們看場子的混混,不要以為我們真就什麼都不知道,」劉成國惱火的瞪了男青年一眼,軟的硬的都不吃,直接威脅道,「你現在把這場子關停一天,我就把人帶回局裡調查;你要嘴硬,再拿陳局長來壓我,我們今天就在這裡把問題調查清楚再走……」

    男青年臉氣得發白,終於是忍住沒有發作,帶著怒意,壓著聲音對身邊人說道:「清場,配合公安局破案!」頭也不甩的就離開了。

    場內擁擠的人群很快就給趕出去,劉成國也沒有多說什麼,就銬著姚金三往外走。

    沈淮也知道,他一直都想緩和跟宋家及沈、孫家的關係,既然給孫亞琳認出來,就不能再置身事外,走到外面,跟楊海鵬說道:「你幫我送小黎回梅溪,我跟著去市局看看……」

    楊海鵬看沈淮跟他這個所謂的表姊,關係似乎不那麼融洽,也知道沈淮有些事不想讓別人摻和進去,點頭說道:「行,我送小黎他們回去……回頭給你打電話?」

    沈淮點點頭,讓楊海鵬開車送周明、熊黛妮、熊黛玲以及小黎他們先離開。

    沈淮走過去找劉衛國,孫亞琳將她們寄存的外套跟手袋拿回來,正用手機跟人通電話,看到沈淮走過來,撇過臉去不理會他。

    外面的風很大,姚金三跟另三個小混混已經銬上警車,另兩名警察也就上了車。沈淮拉劉衛國躲到警車後避風,問道:「她給誰打電話呢?」

    「好像是給市外事辦打電話……」劉衛國苦笑道。

    沈淮知道劉衛國為何苦笑。

    倒不是說劉衛國怕惹事,他以前能頂撞宋三河,剛才逼著那花襯裳男停止營業,就知道他是一個硬脾氣的人。不過深更半夜的,沒有誰願意把小事鬧大,再說這事把市外事辦的人惹出來,也不可能真就能把這家背後關係硬的迪廳關停掉,到最後還是劉衛國這些治安警員夾在裡面兩頭受氣。

    沈淮掏出煙來,分給劉衛國一根,劉衛國接過煙,看了看,笑道:「沈廠長怎麼也抽金葉?我半天沒拿煙出來,還打算蹭沈廠長你兩根好煙抽呢?」接過煙點了,又把兜裡那半包坐癟的金葉煙給沈淮看。

    沈淮哈哈一笑,覺得劉衛國說話什麼的,都投脾氣,笑道:「得,改天請你抽好煙……」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5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誰都有不能說的秘密

    孫亞琳拿著手機走過來,對劉衛國說道:「你是公安局的負責人嗎?你們東華市外事辦的高主任,要跟你通話。」

    「我來說吧。」

    市政fǔ外事辦主任由梁副市長兼任,幾個副主任裡只有一個姓高,是市政fǔ副秘書高志長兼任的;沈淮不想這點破事鬧得大家深更半夜的不得安生,伸手就要拿孫亞琳手裡的手機。

    孫亞琳很不信任的盯沈淮看了兩眼;沈淮用上力氣,她才不情不願的鬆手。

    沈淮剛清了清嗓子,電話就傳來震耳欲聵的質罵聲:

    「你們市局是怎麼管治安的,你們知道孫小姐是高市長請到東華來投資的法國客人嗎?要是出了一個紕漏,你們市局負得起責任嗎?你們市局外事科的電話是多少?」

    「……」沈淮把手機放手心裡,聽著話筒傳來的聲音小下來,才重新貼到耳邊,說道,「高秘書長,我是沈淮……」

    「沈淮?」電話那頭也是遲疑好一會兒,才拖長腔調,重新說話,「啊,是沈秘書你啊,你不是到梅溪鎮工作了嗎,怎麼也在現場?」

    「趕巧到市區來耍,就是有幾個小混混騷擾孫小姐,還是我報的警。市局的同志及時出警,已經把四個小混混都銬了起來,孫小姐對此表示很滿意,說還要送旌旗表揚市局的同志們呢,」

    沈淮看到孫亞琳對他生氣的瞪眼睛,只是看不見,跟高志長在電話裡胡扯,「好,好,沒有多大的事,這事沒有必要跟高市長、梁市長匯報。好,好,這事處理完,我就讓市局的同志跟你匯報。」

    沒給孫亞琳說話的機會,孫沈就直接將手機掛上。

    「你報的警?」

    孫亞琳不認為沈淮真會支使別人來騷擾她們,但也沒有想過沈淮會主動替她們報警。在她印象裡,沈淮一定會樂意看到局面變得更糟糕。

    「我朋友報的警,你不信可以問市局的報警中心,是不是接到這個電話報警?」沈淮把手機裡的楊海鵬號碼翻出來,給孫亞琳看。

    孫亞琳將信將疑,或者說壓根兒就不信沈淮,只是不想當面戳穿他。

    沈淮又說道:「市局的同志都把那幾個混混銬起來了,到了市局,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看沒事不要把市外事辦的人兜進來。你在國內也低調一點,我想三表舅大概也不喜歡你整天把法籍華人的高貴身份擺出來……」

    孫亞琳瞪了沈淮一眼,氣惱別過頭去。

    「長青集團在東華有投資項目嗎,我怎麼之前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沈淮又問道,「長青集團在東華有投資項目,怎麼會讓你出面負責?」

    高志長在電話裡不說,孫亞琳能直接對市外事辦的官員呼來喝去的使喚,沈淮猜想長青集團可能在東華有投資項目。

    孫亞琳沒有理會沈淮。

    要把幾個小混混銬進去吃幾天牢飯,必要的程序也不可缺少,沈淮跟孫亞琳以及她的法國女伴一起擠上警車。

    孫亞琳那個叫蘇菲婭的法國女伴,普通話水平很一般,一直用法語跟孫亞琳交談,上車後孫亞琳突然用英語跟蘇菲婭說道:「用英語,這渾蛋聽不懂英語……」

    「看他長得好英俊,不應該沒有女孩子喜歡啊,他怎麼會飢渴到對你有衝動,還偷你的內衣?」

    「他就是一禽畜,剛到法國時還嫩雛一個,不敢出去尋花問柳,只有偷窺我洗澡,還偷我的內衣,現在想想都噁心……」

    「那你怎麼不告發他,或者把他抓起來打一頓?」

    「實在是太丟人,無論是告發他還把他抓起來打一頓,事情都會叫人知道;只能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害我現在每回洗澡,都要認真看門窗有沒有關好。

    沈淮閉目養神,之前的沈淮是不懂英語,但他融合了兩個人的記憶,英語比法語還要好一些;不過他這時候寧可聽不懂她們的對話。

    沈淮「翻看」起之前沈淮剛去法國時的情景記憶。那時沈淮的外祖父沈山以及外祖母跟他二舅爺住在一起。沈淮剛到法國,自然住過去。

    那時的沈淮年少懵懂,對女人充滿好奇,是有偷窺過孫亞琳洗澡,不過之前的沈淮半點都不知道他的偷窺實際早就給孫亞琳發覺。不過想想孫家大概也是怕家醜外揚,這個叫蘇菲婭的法國女孩還不知道他的醉酒事件。

    「不會吧?我覺得,你要是還喜歡男人的話,他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呢?」那法國女孩子又小聲跟孫亞琳調笑。

    沈淮聽了心裡一震:表姐孫亞琳喜歡女人?記得她以前交過男朋友的啊,怎麼又喜歡起女人來了?眼前這個跟她形影相隨的法國女孩,跟她是情侶關係,不是工作夥伴?

    法國對同性之愛看得開,但孫家在法國絕對是一個保守又頑固的華裔家族。這個消息還真有些驚人呢。沈淮抱胸而坐,瞇著眼睛看著那法國女孩,精緻的五官,嬌美的面容,暗感這兩女的搞一起,還他***暴殄天物!

    孫亞琳以為沒有人能聽懂英語,她跟女伴一正本經的坐著,談話的內容卻叫沈淮坐在一旁聽到許多之前沈淮都不知道的秘密。

    到市局後,照慣例就是外籍華僑也得先記筆錄。

    孫亞琳與助手蘇菲婭到東華來,確實是為公務,但具體是為什麼公務,沈淮又不能拿刀子去撬她們的嘴巴。不過孫亞琳為公務到東華停留,帶著一個不會幾句中文的助手,夜晚還跑到迪吧去瘋玩,無疑都佐證她跟這個女助手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沈淮作為證人,也記了筆錄。在市局治安科值班的民警,沈淮認出兩個熟面孔來,都是當初隨宋三河帶隊到梅溪鎮的。

    雖說宋三河給雙開,給清理出警隊,但那天參與那事市局警員有二十人,他們中絕大多數檢討過就返回原崗位,沈淮心想不願同流捨污的劉衛國在市局的這段日子應該不會太好過吧?

    筆錄記到一半,沈淮就看見熊文斌陪著闞學濤鬼鬼祟祟的出現在問詢室的門外。

    沈淮頗為詫異,但是下意識的想到孫亞琳代表長青集團跟東華市洽談的投資項目不簡單,但不知道熊文斌怎麼這麼快知道消息。

    看著孫亞琳在裡間的問詢室跟記錄民警解釋糾紛的情形,沈淮給推開門正要進辦公室的熊文斌、闞學濤打了手勢,要他們先到外面說話。

    熊文斌與闞學濤就停下來,沒有急著進來,孫亞琳看著屋裡的警察「嘩」的都站了起來,回頭看看門口沒有什麼異常,只當這些警察發神經病。

    沈淮走到外面,問熊文斌:「都快十點多了,老熊怎麼給闞局長拉過來了?」

    「高志長給闞局長打的電話,我趕巧跟闞局長在一起喝茶……」熊文斌說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圈子,闞學濤雖然看得出沈淮很有譚啟平的重視跟信任,但沈淮終究是太年輕了。有時候年紀就是一個障礙,身份跟地位以及年齡都相當的熊文斌,才是闞學濤親近的對象。

    「我說呢,什麼事能把老熊也吹過來?」沈淮哈哈一笑,又問道,「對了,老熊你這麼重視,是不是長青集團真在東華有什麼大投資項目?」

    長青集團的投資項目,很明顯之前應該市長高天河那一系的人馬負責聯絡的,但熊文斌這時候趕過來,意圖就很明顯:截胡!

    要說只能怪高志長太沒有警惕性,他給沈淮擋了一下,認為事情不嚴重,又有些掛心不下,就打電話給闞學濤,希望闞學濤能盯著點,沒想到叫熊文斌有機會鑽進來。

    今天的事,往小處說,真算不了什麼大事,迪廳裡幾個小混混耍流氓,又沒有釀成多嚴重的後果,照著治安條例處理就成。沈淮也怕劉衛國基層警員夾在當中難做,所以才主動幫著擋高志長的駕。

    這事要往大處說,是東華市投資環境惡劣。不過,也不能這麼說,那會將板子打在市公安局的頭上,顯然也不是譚啟平所樂意看到。市委市政fǔ派人出來安撫一下投資人代表,還是有必要的。

    沈淮這應該就是熊文斌趕著過來的主要原因,接下來市委也就有了直接關心這個投資項目的借口。

    就算不能把長青集團的投資項目完全拉過去,譚啟平要是有機會插手進來,也能分一杯羹的政績——看上去譚啟平到東華上任一個多月來沒有動作,但暗地裡還是狠攢著一把勁。

    「哦,你也知道長青集團?」熊文斌見沈淮一下子問到重點,有些意外,問道,「還是說,你與長青集團的代表孫小姐聊過了?」

    沈淮苦笑一下,事情突然發展到這一步,有些關係他沒有辦法跟熊文斌他們隱瞞,有些事還要跟譚啟平主動交待。

    闞學濤也不是什麼外人,沈淮伸手搓著鼻翼:「長青集團的創始人,老熊你大概也知道,就是解放前從東華逃出去的孫耀庭。不過老熊你不知道的是,孫耀庭實際是我的曾外祖父。裡面坐的那個長青集團的代表,實際是我的遠房表姐。這個譚書記應該知道,可以是一時沒有想到這上面來……」

    「哦,是嗎?對了,你曾在法國留過學,我怎麼就沒想到想到這茬上去呢?」熊文斌欣喜的撓了撓腦門,不過轉念又覺得蹊蹺,「沈淮你的戶口是在國內嗎?」

    「我要是入了法國籍,組織上也不會接納我,」沈淮一笑,說道,「我外公、外婆以及我媽解放後一直都留在國內,也是孫家唯一在國內的一門親戚。我媽死得早,我外公、外婆到改革後才出國。我拖後幾年出國留學,不過根子可是還在國內。」

    「小沈跟長青集團的代表是親戚,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闞學濤說道,「譚書記都不用做什麼,就直接點名讓小沈參加項目洽談就可以了,高市長那邊也不可能有理由反對……」

    沈淮就猜闞學濤與熊文斌趕過來,是要插手長青集團的投資項目。

    沈淮搓了搓鼻子,尷尬的說道:「我跟我這個表姐,關係有那麼一點不融洽……」

    沈淮這麼說話,熊文斌倒也沒有覺得奇怪:長青集團的代表來東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沈淮還是今天才偶爾碰上,就知道他們這兩個表姊弟之間沒有聯絡,關係能好到哪裡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5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問題貸款

    「長青集團是什麼投資項目嗎?」沈淮知道有些發窘,但想要插手這件事,總得把來龍去脈問清楚。

    「業信銀行計劃在東華開設分行,孫小姐實際上是業信銀行派來東華考察的代表。不過長青集團是業信銀行的外資股東,孫小姐也是來自長青集團,說她是長青集團的代表也不錯,」

    熊文斌說道,

    「僅僅是業信銀行開設分行,也算不了多大的事。不過你也知道,你曾外祖父創建的長青集團,跟東華的淵源很深。譚書記是希望通過這次能加深聯繫,促進長青集團在東華做更大的投資……」

    沈淮心裡悲鳴:

    之前的那個渾蛋,真是十足的不學無術。至少在他的繼承權給剝奪之前,長青集團涉及他的根本利益,不要說對長青集團的業務有多瞭解,就連長青集團是業信銀行的外資股東,這麼一個重要信息都不知道,也真是夠「不關事」了。

    還虧得他回國之後的三萬美金生活費,都是在業信銀行轉帳換匯的。

    沈淮對業信銀行有所瞭解,應該說業信銀行早在去年就想把業務開展到東華來,因為梅溪鋼鐵廠就有一筆一千六百萬的生產周轉資金,就是業信銀行放出的貸款。

    由於業信銀行在東華市還沒有分支機構,這筆貸款是通過農業銀行轉帳。

    這筆貸款的來源有些蹊蹺,是前市委書記吳海峰與市長高天河在省城參加會議時,共同為梅溪鋼鐵廠拉來的,是借市政府的名義撮合成的。

    表面上看去,是市委市政府支持東華鄉鎮企業發展的典範事例,但把光鮮的外表剝去,他們無非是希望梅溪鋼鐵廠能支撐得更久一些,好給他們的關聯企業再多吸一陣子的血。

    業信銀行對東華地方也不熟悉,不過有東華市政府出面撮合,這筆貸款也就很輕易的放了出來。

    沈淮還說「表姐」孫亞琳為什麼會對他在東華的事跡瞭如指掌呢,原來還是從「貸款」這條線上順籐摸瓜——沈淮擔任梅溪鋼鐵廠的廠長,法人代表也換成是他,鋼廠向業信銀行提交的備案材料,也會有相應的變更。

    孫亞琳既然是業信銀行派到東華來考察建設分行的業務代表,沒理由不關心很可能是業信銀行目前在東華唯一放出的一筆貸款業務。

    沈淮對業信銀行的瞭解,就浮於表面了。

    之前的沈淮對家族業務根本不關心,沈淮此時接受梅溪鋼鐵廠之後,雖然知道拖欠業信銀行一款貸款,財務科還每個月定時把利息款轉過去,但也沒有想到要去瞭解業信銀行的股權結構。

    沈淮大體知道業信銀行是國內成立的第一家股份制銀行,以國有股為主,佔據控股地位,但為了學習國外先進的金融管理經驗,首次引入外資股,銀行的管理層也基本上接受外資股東的推薦。

    至於業信銀行詳細的股權結構以及外資股東名單,顯然就不是普通人或者說鄉鎮幹部所能接觸到的信息。

    業信銀行是國內金融產業對外開放打開的第一條縫隙。

    雖然初衷是成立一家全國性的商業銀行,但中央在金融放開上相當謹慎,所以每年業信銀行能開設的分支機構,數量是受限制的。

    東華經濟發展要滯後多,銀行的存貸量規模小。

    正常說來,業信銀行不會優先考慮在東華設立分支機構——要是長青集團是業信銀行的外資股東之一,對業信銀行在國內的發展有足夠影響,這個就容易理解。

    「這些年東華在招商引資上,要落後南面的平江等市太多,」熊文斌感慨道,「譚書記也說了,東華的經濟要能夠快速發展起來,就要狠狠的抓一抓招商引資的工作……」

    東華市這幾年外商投資,每年實際利用外資,甚至連兩千萬美元規模都達不到,真是落後太多了。

    到地市層面,黨政分工要比底下的鄉鎮明確得多,市政府的常委成員,常常有兩到三人。

    這種逐漸往集體領導、集體決策發展的政治局面,市委書記想要完全壓制住市長是很困難的。省裡再支持譚啟平,也不可能支持譚啟平在東華一手遮天;更何況譚啟平還是一個外來戶,短時間裡沒有辦法駕馭整個常委班子。

    市長負責經濟發展,不過招商引資是大局,市委書記親自過問也是常態。

    譚啟平要能在東華之前極薄弱的環節,在招商引資上,做一些成績來,既能打高天河的臉,也能叫目前常委班子的平衡發生更多有利於他的變化。

    見熊文斌對孫亞琳頗為重視,沈淮一笑,說道:「我跟這個遠房表姐,關係實在一般得很,」又捂著褲襠說道,「你們先進去,我去撒泡尿再回來,就當我們在外面沒遇上……」

    沈淮撒泡尿回來,闞學濤在罵值班警員,那四個小混混直接拘留;熊文斌則在隔壁辦公室代表市委給孫亞琳賠禮道歉……

    也怪不得外商在國內橫行霸道、高人一等,各地方的官員為爭引入外資,「卑躬屈膝」的程度,比熊文斌過火多得去了;「一等洋人二等官」這個現象在國內還很普遍。

    沈淮進去後,跟熊文斌配合演了一番「熊秘書長你怎麼過來、我都跟高秘書長通過電話說事情不嚴重,我表姐對市局的處理很滿意」的戲,才轉到正題上。

    熊文斌訝異的問孫亞琳:「孫小姐跟小沈真是表姐弟?哦,對了,以前聽人說過,小沈是海外留學人員,我們市那麼黨員幹部,像小沈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真是不多見呢。」

    孫亞琳瞅著沈淮,倒是一點都不掩飾她眼睛裡的鄙夷,打心眼裡認定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只是假藉著海外留學的爛名頭糊塗國內這些愚蠢官員,連帶著打心眼裡把熊文斌等人也鄙夷起來。

    看到表姐這張欠抽的臉,沈淮恨不得上去抽她一巴掌,但也不得不考慮很多實際的問題:

    目前看來,業信銀行要不要在東華開設分行的決定權,還真有可能就掌握在孫亞琳的手裡。這事要是黃了,倒不說對譚啟平跟高天河之間的鬥爭有多少不利,對東華的經濟發展,肯定會有一定的負面影響。

    眼下要發展經濟,關鍵還是要有投資,無論是外資還是內資,更多的金融機構,更多的放貸量,都能有效促進地方經濟發展。

    除了增加地方放貸量之外,業信銀行的管理,要比國內的銀行、信用社正規得多。通過嚴格的放貸管理,就能大幅提高地方投資效率,這恰恰也是東華目前所極需的。

    但是,孫亞琳眼裡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叫沈淮心裡發寒:他懷疑孫亞琳有可能會提前收回業信銀行放給鋼廠的那筆貸款。

    現在鋼廠能周轉的生產資金,也就兩千萬左右;要是一下子給抽掉一千六百萬的周轉資金,那真是要了老命。

    楊海鵬這時候打電話過來,他已經分別將熊黛妮、熊黛玲、周明以及小黎送回去,這時候正從梅溪鎮返回市區,沈淮讓他直接到市公安局來。

    沈淮對熊文斌說道:「楊海鵬開車過來接我,我直接送我小表姐她們去賓館吧!」

    熊文斌見沈淮主動把事攬過去,點頭說好,這事他本來就是代表市委插個足,以便譚啟平以後有借口直接過問此事。

    孫亞琳雖然不喜歡沈淮,但也忍住沒有要求市公安局或者市委直接派車送她們回南園賓館。

    楊海鵬開車過來,沈淮請滿臉沒有善意的孫亞琳跟她的同伴上車,跟熊文斌、闞學濤他們告別後,就直接往南園賓館開去。

    一路上,沈淮坐在副駕駛位,沒怎麼說話。

    倒是孫亞琳坐在後排,忍不住挑釁道:「梅溪鋼鐵廠年初從業信銀行貸走一千六百萬,用作生產周轉資金。我這趟來東華,瞭解到一些情況,能說明梅溪鋼鐵廠之前遞交給省分行的申貸資料很有問題。東華市政府都有意幫梅溪鋼鐵廠騙貸,我說這話沒有錯吧?」

    沈淮沉默的不吭聲。

    如今各地銀行放貸,有多少不帶病的?這事捅出來,非必就能讓吳海峰、高天河挨板子,梅溪鋼鐵廠卻一定會給折騰夠嗆。現在梅溪鋼鐵廠總資產一億兩千萬,其中八千萬是對各家銀行的欠債,業信銀行一家中止放貸,還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怎麼不吭聲了?」孫亞琳見抓住沈淮的痛腳,得意起來,恨不得把臉貼到沈淮的眼睛上去,「你求求我啊,我或許能把這事壓三個月再報上去……」

    楊海鵬不知道離開後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沈淮跟他這個法國表姐是什麼關係,看他臉色有些難看,也只能先開好車,不多嘴問什麼。

    「我接手梅溪鋼鐵廠才三個月不到,你以為這事能要挾我嗎?」

    沈淮繃著臉,看後視鏡裡孫亞琳眼睛裡不帶善意而且張揚的笑。他翻看之前的記憶,知道孫家子弟之間,關係多不怎麼和睦,而之前的沈淮又格外遭人厭,跟著這個「表姐」恩怨不少……

    「我又沒有要挾你,我只是說一個事實。」孫亞琳得意揚揚的說道。

    「這位蘇菲婭小姐是表姐你的助手吧?對了,表姐你千方百計的把蘇菲婭弄到中國當助手,以及這次這麼重要的考察活動,表姐你就帶著一個蘇菲婭到東華來,還深更半夜的跟東華的地痞流氓打了一架,三表舅他們真的就不會多想什麼?」

    沈淮從儀表盤上把煙盒拿起來,抽一根煙點上,也不管車裡空間密閉,吞吸了兩口,叫車廂裡煙霧迷漫起來。

    孫亞琳給煙嗆得咳嗽,但她不關心這麼,聽著沈淮話裡意有所指,汗毛都立了起來,聲音尖銳的質問:「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忘了跟小表姐你說一聲,我回國後,很下功夫去學了英語,」沈淮回過頭來,露了一個笑,說道,「我想表姐你一定很希望我把剛才警車裡聽到的話都忘掉吧?」

    「你媽、的渾蛋!」孫亞琳沒想到沈淮竟然無恥的偷聽她們談話,這時更無恥的拿來要挾她們,咬牙切齒的直接伸手去揪他的衣領,「中止對梅溪鋼鐵廠的放貸,我是照章行事,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對這個從小學習暴好、又有餘暇時間學習跆拳道、身材高大的「表姐」,沈淮很是無奈,打又打不過,只能姿態很醜的給她勒著脖子,身子欠過去,嘴巴卻很強硬的說道:「梅溪鋼鐵廠是榮是蓑,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但事關九百個工人的飯碗,你要敢砸了,不要以為我就不會公事公辦,先把你踢回法國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6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表姐弟要相互照顧

    到南園賓館大門口,孫亞琳拉著女伴就氣鼓鼓的下了車。

    沈淮頭伸出車窗,說道:「小表姐,我還記得剛去法國時,就小表姐你最照顧我。現在在國內,我們表姊弟,也不要忘了相互照顧,」臨了從票皮裡摸出一張名片要遞過去,「在東華有什麼不方便,記得打我電話。」似乎真像是表姐弟敘過舊在告別。

    「照顧你媽渾蛋!」孫亞琳哪裡會這麼快忘掉剛才在車上給沈淮要挾的恨,惡狠狠的說道,「你敢做出傷害蘇菲婭的事情,我跟你沒完……」

    「彼此,彼此。」沈淮涎臉而笑。

    孫亞琳氣極將手上的手袋就砸過去。

    虧得沈淮搖車窗快,將手袋擋在外面,催促楊海鵬快開車,就聽著車拐彎時「卡嚓」一聲,把孫亞琳丟過來的包軋著了。

    從後視鏡裡看到孫亞琳抓狂的臉,拾起路邊的磚塊要追過來砸車,沈淮催促楊海鵬加大油門,把這個瘋女人甩在後面。

    「***,屋漏偏逢連夜雨,」沈淮把車窗打開一條小縫,跟楊海鵬連開車邊抽煙,避重就輕的跟楊海鵬解釋緣故,「我這個小表姐,在法國就跟我關係比較惡劣,沒想到她這次到國內,竟然是業信銀行在東華籌建分行的代表。也是杜建拉的屎,沒有擦乾淨屁股。鋼廠欠業信銀行一筆貸款,年初貸的,之初遞交的資料有些問題,給她揪住把柄了……」

    楊海鵬知道梅溪鋼鐵廠在沈淮接手之前,經營陷入困境,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再從銀行獲得貸款,年前從業信銀行貸出來的款子,沒有問題才叫奇怪呢。

    不過看孫亞琳氣得快瘋掉的模樣,好像有什麼更要命的把柄給沈淮抓在手裡,楊海鵬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多問的,就問道:「應該對鋼廠沒有什麼影響吧?」

    「難說得很,」沈淮說道,「這個小表姐的脾氣,我也摸不透……」

    沈淮讓楊海鵬送他回梅溪,夜色已深,早就結束酒店一天營業的陳丹,在屋裡等他,沈淮跟她溫存的片刻,簡單的跟她說了孫亞琳的事,也就各自睡去。

    次日,也是元旦的第二天,趕巧是星期天。除了按排輪班的一線工人,其他員工照常休息。沈淮一早就趕到鋼廠的辦公室,打電話通知錢文惠加班,又把郭全喊過來,瞭解年初向業信銀行貸款的事情。

    在年初向業信銀行遞交的申貸材料裡,確實存在一些性質很嚴重的造假問題。

    當時梅溪鋼鐵廠已經陷入資金周轉不靈的地步,要沒有業信銀行這筆款子,等不到沈淮接手,鋼廠就會陷入停擺。不過,以梅溪鋼鐵廠那時的經營狀況,不在材料上造假,根本不可能從管理嚴格的業信銀行貸出錢來。

    沈淮當然不用為以前的事負責,關鍵是問題一旦給捅出來,即使是內部和解,不去追究相關人的責任,業信銀行必然也會要求把這筆款子提前收回去,這就足夠叫沈淮頭痛得了。

    沈淮不知道「表姐」孫亞琳有沒有拾起他的名片,但他只能靜心等候,不能將好不容易抓到的主動權再丟掉。

    一直到下午,才有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打進來,沈淮按鍵接通。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冷靜,他表姐的聲音聽上去理智多了:

    「你再怎麼要挾我也沒有用,以我的權限,就算不把發現的問題捅上去,也最多幫你隱瞞兩個月……」孫亞琳在電話用英語說道。

    「你不用試探我,我的英語說得不夠好,聽懂還不成問題。」沈淮拿英語回了一句,直接把孫亞琳最後一線希望戳破。

    在電話都能聽到孫亞琳咬牙的聲音,聽得沈淮心頭直泛酸。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孫亞琳收拾好情緒,重新用普通話說道:「實際情況也是如此,年後總部對各分行會有一輪審計,兩個月後就會輪到淮海省分行。梅溪鋼鐵廠在遞交的材料上存在這麼大問題,不給審計出來的可能性很小……你要是能趕在審計之前,把這筆款子還上,我想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沈淮心裡暗道:要能把這款貸款提前還掉,還用看你的臉色?

    如今鋼鐵廠一個月的現金流量,也就兩千多萬,他幾乎把現有的資金量運轉極限,才把月產量撐到六千噸。要是一下子給抽掉一千六百萬的資金,整個生產非要癱瘓掉不可。

    「我也不用你幫我隱瞞什麼,」沈淮對著電話說道,「我希望你能親自到梅溪鋼鐵廠來看一眼,我可以把梅溪鋼鐵廠過去跟現在的財務資料,都攤開來給你看。你跟蘇菲婭到底是什麼關係,我是一點都關心,我對你只有這一個要求……」

    「我們之間的事,不許你幫蘇菲婭牽扯進來。」

    聽著表姐在電話那頭又開始抓狂,沈淮說道:「好,好,我不再提那個名字,我馬上派車去賓館接你……」

    「不用了,我現在就你們鋼鐵廠的門口,你馬上出來接我。」孫亞琳聲音硬邦邦的說道。

    沈淮聽到孫亞琳屈服的聲音,心裡大樂,抓起外套穿上,直接到廠口去接他的「表姐」。

    孫亞琳是一個人坐車過來,穿著黑色大衣,將她頎長的身材包裹的嚴嚴實實,褐色的長髮,隨意的塞在衣領裡,給寒風吹散,亂蓬蓬的,將她東方人的小臉襯托精緻冷艷。這個美人兒表姐,竟然喜歡女人,沈淮都覺得惋惜得很。

    看著沈淮從工廠裡走出來,孫亞琳臉上的神情逾發的冷。

    看著沈淮十分正經的有著工廠管理者的模樣,即使把柄給捏在沈淮手裡,孫亞琳也忍不住要拿話刺他:「你還真有幾分模樣呢,以後長青集團有什麼地方需要拍照掛出來的,請你過去當模特比誰看著都合適。」

    「在大家眼裡,我就是個稻草包,也不值得哈德羅林商學院畢業的小表姐你這麼諷刺我。我說過,只要你親自過來實地瞭解一下鋼廠現在的情況,我答應你的事,基本上不會食言。」沈淮說道。

    「什麼叫『基本上不會食言』?」孫亞琳惱怒的瞪著沈淮,不過她從來也沒有把他當成言出必行的君子,故而能忍住不發作,說道,「我人已經過來,你要我看什麼?」

    「這是參觀證,你掛脖子上……」沈淮將參觀掛牌遞給孫亞琳,又領到更衣室換鞋,戴上安全帽,還找了根鞋帶,讓她把長髮紮起來。

    「你不是管理這邊的廠長嗎?你的客人也不能隨便進出嗎,這好像不是國內工廠的作風啊?」孫亞琳也是一口惡氣發洩不去,有機會逮到就要刺沈淮一下。

    沈淮也是不惱,說道:「年初的時候,鋼廠是遇到很大的困難,但是困難現在已經渡過去了。你上回到梅溪鎮來實地調研,沒有通知我們廠,而是走訪了跟我們廠不相關的人,如果你把這些走訪消息,當成對鋼鐵的考察材料遞上去,對我們是不公平的……」

    沈淮如此正式交涉的口吻,叫孫亞琳有些詫異,但同時也反駁他:「我能夠查到梅溪鋼鐵廠的銀行帳戶信息,這些足以證明你們在年初遞交的材料造了假,我又何必通知你們,聽一大通謊言呢?」

    「你可能在哈德羅林商學院學到很先進的管理學知識,但未必就能適應國內的市場環境,」沈淮說道,「國內市場在過去一年時間裡,經歷雙軌制、鋼材價格放開、通貨膨脹的多層衝擊,情況要你在比書本上學到的以及所想像的,要複雜得多。你不能把這些問題釐清楚,你就不能說我們在年初的材料上造了假,寧多是做了一些小小的修飾……」

    「咂咂,」孫亞琳忍住要啐沈淮一口的衝動,笑道,「要是喬治他們知道你竟然能把一件荒唐的事,說得這麼情有可原,還這麼一本正經的教訓我這些,你猜他們會不會嚇尿了?」

    沈淮聽著孫亞琳不掩嘲諷的咂嘴聲,克制住抽她一巴掌的衝動,要怪也只能怪之前那個渾蛋太叫人看不起了。

    沈淮也是明智,沒有叫錢文惠、汪康升或者誰來陪同,不然真會影響到他在鋼廠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威信。

    沈淮也不跟孫亞琳廢話太多,直接帶她去上生產線。

    孫亞琳起初還不忘對沈淮的嘲諷,進了生產區,表情就漸漸嚴肅起來。

    長青集團名下沒有鋼鐵產業,但孫亞琳學的是工業金融管理,數年的工作經歷,使她跟現代化的工業企業接觸很多。

    沈淮帶她走進的電爐鋼車間,跟她印象裡的德國伯克虜鋼廠、法國希斯特等大型鋼廠的生產線,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鋼鐵長龍一般的煉鋼設備在分佈在生產線上,有條不絮的運轉著。訓練有素的工人守著各個崗位,一絲不苟的完成手頭的作業。

    控制室裡運轉的小型計算機,是國外八十年代中後期的產品,有些落後於時代了,但關鍵都在有效的運轉著;操作他們的技術工人,也顯得很專業……

    「目前這條線所生產的螺紋鋼產品,佔到我們整個廠的八成產量;北面是生產一部的車間,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設備,我也不帶你去參觀了。往前走,是我們的儲運部,你能看到裝御貨及鋼材流轉的實際情況……」沈淮帶著「表姐」孫亞琳繼續往前走。

    孫亞琳停在那裡,收起剛才時不時刺沈淮一下的心思,認真的問道:

    「我到中國後,參觀過給國內政府視為一流的幾家鋼企,也知道這幾家鋼企的財務狀況。單就我剛才看到的生產線,說實話,很難想像梅溪鋼鐵廠之前的財務情況會那麼糟糕。你能告訴我,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都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廢話也都不用多說一句,」

    沈淮停下腳步,見孫亞琳認真對待工作的神態,比剛才那幅樣子,要讓人容易接受得多,說道,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在向業信銀行申請貸款時,梅溪鋼鐵廠的情況是很艱難,甚至用了些不那麼光明的手段。不過,梅溪鋼鐵廠得到業信銀行的資金支持,才有條件整頓生產,也就是你剛才所看到這一切。我承認,梅溪鋼鐵廠之前是存在很多的問題,但如果你不把梅溪鋼鐵廠現在的改變,也寫進你的報告裡去,對梅溪鋼鐵廠,對鋼鐵廠的九百名員工,就很不公平……」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6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可以合作

    從儲運部出來,孫亞琳就直接提出要看鋼鐵廠的財務資料。

    梅溪鋼鐵廠有著如此強烈的現代工業企業管理風格,其水平在國內說是一流也不為過,給她的衝擊很大。

    孫亞琳很難想像這麼一家企業,之前財務狀況會那麼的糟糕。

    孫亞琳也不會嚴肅到立即去審核原始票據,只是看匯總報表,邊看還邊拿筆在紙上飛快的計算。

    看財務資料,就算是月度報表,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完的。沈淮叫錢文惠負責陪同,他則是拉徐溪亭去談環境設備的事,將到下班時,才再走回財務部來,跟孫亞琳匯合。

    「梅溪鋼鐵廠,現在對你是沒有隱瞞的了,」沈淮見「表姐」孫瑟林差不多將一大摞材料翻到底,心想她沒看到頭眼暈花還真是有兩把刷子,難怪跟其他幾個表兄弟明爭暗鬥得厲害,說道,「你從其他銀行調閱我們廠的賬戶資料,應該沒有包括最近兩個月的……」

    「從這些材料裡,我是不是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你正式擔任梅溪鋼鐵廠的廠長之後,經營情況才突然好轉?」孫亞琳翹腳看著坐在辦公桌上的沈淮。

    孫亞琳眼睛裡有著強烈不信任的情緒,就像她不相信狗能改得了吃屎。

    沈淮攤了攤手,說道:「你如果時間寬裕,可以在梅溪鎮多住幾天,把你的助手也拉過來,代表業信銀行,審計鋼廠的帳目。作為交換條件,我需要你對我們廠在獲得業信銀行放貸後經營改善的情況能有一個公正的評價……」

    「要是這些材料沒有造假,經營改善也是最近兩個半月的事情,而審請貸款是在十個月之前,這兩件事扯不到一起去吧?」孫亞琳說道。

    「這個就是我們談的條件,」沈淮咂著嘴,「我想這個條件不會叫你太為難。」

    「你……」孫亞琳牙咬著咯咯響,惱火的轉過臉去,再多看沈淮一眼都覺得心煩。

    「這樣吧,梅溪鎮也有賓館,條件還不錯,我派車把蘇菲婭也接過來,」沈淮說道,「這樣你們審核帳目也方便。目前鋼鐵廠的帳戶主要就掛在信用聯社,我也可以通知信用聯社配合你們……」

    孫亞琳猶豫了一會兒,但也的確讓梅溪鋼鐵廠的狀況勾起好奇心來,僅半天時間還不足以讓她深入的檢查細節有無造假,決心在東華再多留幾天。

    孫亞琳點頭答應,但也不忘警告沈淮:「蘇菲婭只曉得你是個渾蛋,你最好不要食言。」

    「你的國語雖然說得很溜,但從根子上忘了自己是中國人,中國有句老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況我們是表姊弟呢,相互照顧還來不及,我犯得著惹你?」沈淮腆著臉笑道。

    孫亞琳氣得沒話說,只得任沈淮安排住宿。

    孫亞琳打過電話,沈淮安排邵征開車去南園接人,又躲起來給陳丹打電話:「有兩個客人要住你那裡,就是昨天跟你說的我表姐跟她的助手。兩間房,你直接給她們開一天兩百美金的價,旅遊區都是這麼掛牌的,千萬不要手軟……」

    「你不說熱情招待她們,怎麼還搞這一手?」陳丹在電話裡疑惑的問。

    「這年頭就是流行宰熟嗎?」沈淮笑道,「不過,我剛才沒跟你開玩笑,不在這個表姐頭上宰一筆,我心裡會很不爽。她們到東華是公務考察,不會接受地方招待,嚴格上說來,親戚也不行,所以沒有必要替她們節約……」

    從梅溪鎮到南園其實也沒有多遠,就四公里的路,但沈淮記得熊文斌的事,把孫亞琳跟她的同伴接到梅溪鎮來,更主要的目的,是能限制市政府跟她們的聯繫……

    業信銀行即使要在東華設立分支機構,或者長青集團將來有可能進一步在東華進行更大規模的投資,沈淮都不願意這政績算到高天河頭上去。

    孫亞琳想不到沈淮還有這一層算計,只是一心給梅溪鋼鐵廠的轉變所吸引,沒怎麼拒絕,就給沈淮牽著鼻子走給安排住進渚溪酒店。

    沈淮還擔心陳丹不好意思下手,跟著過去一起辦理了入住手續,陳丹就在客房部大廳裡等她們過去。

    孫亞琳對房價沒有異議,只是目光在陳丹臉上掃了幾眼,回頭用法語跟沈淮說了一句:「沒想到你回到國內,口味變挑剔起來了。昨天兩個,跟今天這個,水準都還不錯呢……」

    沈淮打了個哈哈,裝作沒聽見她的話,熱情的幫她提起行李,送她進電梯。

    「我們之前都在打賭,賭你什麼時候會把三萬美金敗光呢,沒想到你在業信銀行的賬戶,有半年多沒動用過。你是不是就靠著這種小把戲,每個月宰一兩個外國遊客養活你在國內的小情人?」

    孫亞琳還是對高得離譜的房價耿耿於懷,她又不是剛到國內來的遊客,對國內小鎮上的實際物價,又怎麼可能一點都沒有數?

    她在電梯裡,她站著高腳鞋,比沈淮還要高出小半截,氣勢洶洶的逼過來,絲毫不介意高聳的胸部要頂上沈淮的肩膀。

    沈淮沒想到孫亞琳一直都有監視他在業信銀行的賬戶,身子斜靠在電梯角落裡,看著孫亞琳的胸,沉默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別處,不說話,不想讓在同一電梯裡的陳丹意識到孫亞琳在談論她。

    不要說孫亞琳本身就是業信銀行管理層的一員,孫家作為業信銀行的外資股東之一,想要查他在業信銀行的賬戶資料,也簡單得很。

    換作之前的沈淮,或許會暴跳如雷吧,但他這時沒有太深的感覺。

    別人的人生,他只是不得不去承擔,情感上的衝擊卻是很淡,甚至能冷靜的從另一方面考慮問題:孫家監視他的帳戶,說明並沒有徹底的漠視他。

    沈淮也不好直接問,是不是他的「外公」、「外婆」還有關心他。

    進了房間,孫亞琳拉開窗簾,南面就是梅溪中學。

    梅溪中學還在使用解放前存留來的舊樓以及日據時期遺留下來的馬棚,建築大多低矮,掩映在蔥鬱的樹蔭之中,再遠處就是鱗次櫛比的黑色屋簷……

    孫亞琳沒想到視野會這麼開闊,幾乎遮擋,回頭跟女伴,那個相貌純正的法國女孩蘇菲婭說道:「這邊的景色倒是不錯呢……」

    沈淮幫忙將禮李箱拖進來,聽著孫亞琳如此,也從窗外望出去,在暮色下,鱗櫛比的黑色屋簷,彷彿鍍上金色的光暉,更遠處的鋼鐵廠,也成為畫面的點綴:要是不去想居住這些屋簷下居民窮困而窘迫的生活,景色倒是不錯。

    沈淮讓陳丹送蘇菲婭去她房間,他還有話跟孫亞琳說。

    「我並無意要挾你,」沈淮依著窗戶而站,歪著頭,看著臉繃緊的表姐孫亞琳,說道,「你怕我要挾你,說到底你還是怕像我一樣,給孫家取消繼承權之後,就變得一無所有。你有沒有想過,即使給孫家取消繼承權也無所謂,即使不依附在家族身上也能活得很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孫亞琳問沈淮。

    「我想我們表姊弟可以合作的,」沈淮說道,「業信銀行在東華設立分支機構一事,你兩次過來考察,但我想,最終未必會輪到你來主持這個分支機構,」沈淮說道,「我跟市裡有些關係,應該能對你有些幫助。倘若你能獨立把一家分支機構經營好,以後在孫家大概就不會再有岌岌可危之感了吧……」

    「你想收買我?」孫亞琳眉頭豎起來。

    「你想錯了,」沈淮說道,「我會放鋼鐵廠的帳目攤開給你審查,你審查過,大概會認識到,這也許會一樁雙贏的交易……」

    孫亞琳以一個看陌生人的眼光盯著沈淮,然而從他那張分毫不假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破綻……

    **************

    孫亞琳與助手蘇菲婭從南園賓館搬出,市政府只當她們已經離開東華市。

    梅溪鋼鐵廠的放貸,是東華市政府牽頭撮合的,市政府副秘書長高志長打電話過來問候,孫亞琳也是含糊其辭,無意叫市裡掌握她們的行蹤,就在梅溪鎮暫住下來。

    沈淮一直都沒有時間跟精力去審核鋼鐵廠的細帳,暫時也沒有資源找第三方進行財務審計,孫亞琳與助手願意免費幹這差事,沈淮樂意指令錢文惠配合她們。

    鎮政府這邊,何月蓮的動作也是相當麻利,第四天就把供銷社的材料送到沈淮的手裡。

    也不知道她找誰幫的忙,照著沈淮之前的要求,材料在幾天時間裡就準備了很齊全。

    沈淮也不深究這些事,何月蓮能在梅溪鎮混亂風聲水起,手底下自有幾個能用得上手的人。要不是陳丹給沈淮拉出來,說不定現在還算是何月蓮手底下一員幹將呢?

    雖說供銷社的轉承包,是資產辦的職轄範圍,但沈淮還是要郭全將這事捅到黨政會議上討論。郭全在十二月中旬就給沈淮推薦選上了鎮黨委委員,有資格列席黨政會議,參與討論表決。

    沈淮就是要通過這幾件事,向以前圍聚在杜建身邊的人釋放一個消息:只要有能力,願意跟杜建劃清界限的人,他都能既往不咎。畢竟鎮上的關係不能一直都繃在那裡,那麼多事,需要人盡心去做。

    這次黨政會議,杜建的臉色自然是更難看了。

    供銷社之前是以櫃檯為單位承包給內部職工,承包人總共有二十三人。

    在情勢未明郎之前,何月蓮三天內能拿到其中十七人的轉承包同意書,說明何月蓮在梅溪鎮還是有很深厚的人脈基礎。

    剩下的六個人,還沒有同意轉承包,可能是觀望,可能是所承包的櫃檯有效益,不想放手……

    是勸說這六個人放棄承包權,由何月蓮給予一定的補償;還是將承包櫃檯轉移出來,租用附近的臨待店舖繼續經營,或者直接跟何月蓮合夥,承包經營供銷社,則需要鎮上出面協調。

    何月蓮的承包方案很簡單,但切中要害。

    就是要把一些沒有效益,周圍商店競爭激烈的櫃檯砍掉,將以前種子農藥都銷售的供銷社,投入資金進行裝潢,改成以經營服裝鞋帽及日用百貨為主的鄉鎮商場。

    沈淮也不清楚,何月蓮模仿城市商場的風格去經營鄉鎮供銷社,能不能成功。不過,何月蓮承諾把供銷社迄今還拖欠的近百萬信用社貸款都承接下來,願意將承包費減免期縮到明年年中,之後每年支付十五萬的基礎承包費,同時何月蓮也有一定的資本實力,沈淮自然願意讓她試一試。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6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天衡大廈

    沈淮不介意孫亞琳深入到梅溪鋼鐵廠生產及財務運營的具體細節中去。

    孫亞琳的專業背景,對梅溪鋼鐵廠的生產運營,也能提出相對專業的意見來,這本身也是沈淮所需要的。

    不僅財務資料向她公開,下至車間班組「日清日結」會議,上到廠年度經營目標制定會議,沈淮都允許孫亞琳參與進來。

    沈淮也完全不拘她跟一線工人,或跟趙東等管理層人員接觸,甚至還特設了歐美鋼鐵等工業企業發展現狀的培訓課程,請她給員工上課……

    唯有讓她看得更透徹,看到梅溪鋼鐵廠脫胎換骨最真實的一面,才能叫她放下警惕,拿出合作的姿態來。

    孫亞琳在梅溪鎮留了七天,已經遠遠超過她既定的行程。

    似乎也是故意跟沈淮較勁,在渚溪酒店前孫亞琳臨上車離開東華時,也沒有明確她表露對梅溪鋼鐵廠那筆貸款的態度,只是要沈淮等候她的電話,還跟送行的陳丹額外說了一句:「我這個表弟可真不是個好東西……」

    沈淮聽了直跳腳,陳丹只是溫柔的回以一笑。

    到第四天,沈淮就接到孫亞琳從省城打來電話:「對不起,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乍聽孫亞琳這麼說,沈淮心裡一沉,業信銀行真要中止這筆貸款,對梅溪鋼鐵廠的影響太大了,年尾他都不知道要從哪裡去補這個缺口。

    孫亞琳大概聽到沈淮給打擊的歎息聲,也奇怪他沒有拿蘇菲婭的事來要挾她,樂不可吱的笑起來:

    「省行姚榮華行長明天將到東華市調研分行選址的事情,有一到兩個小時的行程空當,我會安排到梅溪鋼鐵廠走一趟。這是我最大的努力,要是姚榮華行長不認同你們的努力,你們就要從別處融資補這個缺口了。我想電爐鋼車間那邊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生產一部那邊的平爐,明天是不是停一下?姚榮華是個很注重環保的人。」

    沈淮舒了一口氣,懶得跟孫亞琳鬥嘴:

    對於每月拿十幾二十萬當零花錢的闊小姐,是無法理解梅溪鋼鐵廠那些只有四五百元月工資的工作,對鋼廠九百多個員工是何等的重要。

    沈淮琢磨著孫亞琳的話,又琢磨出別的味道來,問道:「選址需要分行的負責人親自下來調研嗎,你前兩趟白跑了?」

    聽著孫亞琳在電話那頭沉默著不說話,沈淮緊追不捨的問道:「我們既然都合作到這份了,能不能再透個底給我?」

    「誰跟你這個渾蛋合作了?」

    孫亞琳在電話嘴還是硬著,但接下來還是把底透給沈淮知道,

    「幾個老頭子決定加大對業信銀行的注資,條件是要業信銀行在東華市重點發展業務,大概也是有葉落歸根、照顧家鄉的念頭。最初有三個方案,其中一個是整體購入天衡大廈,設立分支機構。不過在梅溪鋼鐵廠的放貸一事上,東華市政府存在很大的問題,業信銀行真要把業務發展的重點放在東華,會帶來很大的風險,所以我就把這個方案否定掉了……」

    「只是你私下裡不贊同這個方案,還是說已經正式把建議提交上去了?」沈淮追問道。

    「這個問題涉及到業信銀行的商業機密……」孫亞琳在電話那頭賣起關子來。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沈淮語氣軟下來。

    這個問題很關鍵,他需要確切的消息:

    業信銀行在東華設立一家普通的地市級分支機構,跟業信銀行整體購入天衡大廈分設分行,投入的資金跟資源,都不可能是一個量級的;更何況還涉及到東華市目前最大的爛尾樓項目天衡大廈。

    「我要是把建議正式提交上去,你以為姚榮華行長還會去東華嗎?還會有心情參觀梅溪鋼鐵廠嗎?」孫亞琳說道。

    「謝謝你。」沈淮說道。

    「……」孫亞琳在電話沉默了好久。

    「怎麼了?」沈淮問道。

    「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你以前有跟我說過『謝謝』兩個字嗎?」

    「有吧?」沈淮說道。

    ***************

    跟孫亞琳通過話,沈淮就直接打電話到譚啟平的辦公室,市裡正召開一個會議,熊文斌也列席旁聽。沈淮沒有耐心在梅溪鎮等候,直接開車到市裡,等著譚啟平、熊文斌他們把會開完。

    市委市政府共一棟樓辦公,沈淮離開這棟樓將有四個月時間。不過在這棟樓裡大半年的秘書生涯,是之前沈淮的人生,雖然保留了記憶,但並沒有特別深的感觸。

    樓裡的工作人員認出沈淮來,神情冷漠者有之,其他也多為敷衍或討好的笑容。

    沈淮在市委辦秘書一處的接待室裡等了近半個小時,譚啟平那邊的會才結束。

    「什麼緊要的事情,電話裡說不行?聽到你過來,開會都倉促了,回到辦公室才發現還有幾點意思沒說透。」譚啟平在辦公室看著沈淮進來,指著臨窗的會客區沙發,要他跟老熊一起坐過去說話。

    「可能是個好事,不過又不能確定,所以才急著找譚書記你拿主意,」沈淮說道,「業信銀行省行的負責人姚榮華明天要來東華,譚書記你知道消息吧?」

    「嗯,」譚啟平點了點頭,又不確定的問熊文斌,「市裡是不是分管金融跟外事的梁小林副市長接待……」

    「接待規格要升級啊,」沈淮說道,「這次業信銀行在東華開設分行,可能會選擇天衡大廈……」

    「這個事我知道。之前業信銀行的代表過來調研時,向相關部門索要過市區一些樓盤的資料,其中包括天衡大廈。不過天衡大廈的情況你也清楚,目前還不具備出租的條件,我想市政府那邊應該有提醒過業信銀行……」譚啟平說道。

    熊文斌更敏銳一些,問道:「業信銀行選址天衡大廈,是不是另有目的?」

    給熊文斌這麼一提醒,譚啟平也陡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興趣大增,情不自禁的坐直身子看向沈淮。

    沈淮點點頭,肯定了熊文斌的猜測,說道:「整體購入天衡大廈作為在東華的辦事處及物業投資,目前是業信銀行還在權衡中的一個方案……」

    「是嗎?」譚啟平聽到這個消息,眼睛大放光彩,也有些坐不住,站起來在辦公室踱了兩步,問熊文斌,「你手頭有沒有天衡大廈的資料?」

    「最全的資料還在市鋼廠,要經過顧同,」熊文斌說道,「市建公司裡,應該有一份資料,不過市建的夏有才是鬼機靈;我打電話問問市規劃局有沒有資料,規劃局那邊應該不會太敏感……」

    「好,你馬上就打電話給規劃局,盡可能不要驚動市政府那邊。」譚啟平知道要天衡大廈的遺留問題真能由他親自解決,對他在東華拓開局面,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由不得他不緊張這件事,也要確保先瞞過高天河的耳目。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沿海城市興起第一波建高樓的房地產熱潮,東華市也不甘示弱,而第一座百米高樓的投資重任,就落到效益最好的市鋼廠手裡,熊文斌僅僅參與了天衡大廈的前期規劃,就給調離了市鋼廠。

    天衡大廈於九零年破土動工,剛挖好地基,市鋼廠就陷入經營困難。三年時間來,在市委市政府的多資催促下,天衡大廈才艱難的收了頂,但後續工程則完全沒有資金投入,停工到今天已經有十個月時間。

    而隨著年中海南省房地產泡沫的破滅,沿海各大城市的商業房地產都受到嚴重的衝擊,天衡大廈的復工也就看上去遙遙無期。一入夜,天衡大廈那一塊就黑黢黢的一片,彷彿東華市身上缺掉的一塊大傷疤。

    而要完成後續建設,至少還需要一個億。

    此時硬要市鋼廠抽一個億的資金來完全天衡大廈的建造,無疑是促使唯系八千人飯碗的市鋼廠速死。而東華市今年可支配的市級財政收入不過十二億,到處都是求爺爺告奶奶喊窮的聲音,也沒有可能抽出一個億來去補這個窟窿。

    天衡大廈的問題,完全是吳海峰跟高天河遺留下來的,譚啟平不用承擔什麼責任,但天衡大廈的問題,要是能由譚啟平親自解決,這個意義就大不同了。

    除了能打吳海峰、高天河的臉外,譚啟平在東華官員當中的聲望也將大幅提高,更可以藉著天衡大廈的問題捋一批人下來,換一批人上去。

    「聽熊文斌說,你跟你這個法國表姐,關係似乎不是很融洽,我也就沒有再關心這件事,」譚啟平問道,「怎麼,這消息是她那邊漏過來的?」

    「不管孫家還是宋家,我們這一輩人裡,野心勃勃的不少,所以兄弟姊妹間處得不是很好,再一個,我打小性子就頑劣,不討人喜歡,」沈淮總不會跟譚啟平說之前那個渾蛋在海外的混帳事,摸著鼻頭,避重就輕的說道,「我這個表姐,這次到國內也是想做一番事業,叫家人刮目相看,所以還能談到一起去……」

    譚啟平哈哈一笑,他雖然不會刻意的去打聽宋喬生為什麼對這個侄子冷淡,也沒有渠道去打聽沈淮在海外留學時的表現,但沈淮回國後在淮海省的近三年來表現,他這段時間還是有所耳聞的。

    譚啟平不認為年輕人貪色、脾氣大、有些傲慢、有些衝動是多大的毛病,關鍵要注意分寸,至少在他跟沈淮接觸之後,沒覺得沈淮有失分寸的地方。

    熊文斌去打電話找資料,也不說是譚啟平要看資料,怕別人太敏感有所聯想,而是叫規劃局派人將資料送到他的辦公室。

    熊文斌回來,跟譚啟平簡單的匯報了一下,又說道:「業信銀行,真要能天衡大廈整體購下,不僅能解決天衡大廈的問題,也能叫市鋼廠前期投入天衡大廈的資金解套出來。明天的會見,的確是該由譚書記你親自出面……」

    沈淮又把業信銀行對梅溪鋼鐵廠的貸款,以及當時市政府的撮合,都給譚啟平、熊文斌詳細說了一遍。不是要去翻舊帳,恰恰是要商議著如何將舊帳巧妙的揭過去,促成業信銀行整體購入天衡大廈,在東華市重點發展金融業務。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9-9 14:07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口風緊

    業信銀行高層姚榮華一行人,到東華後就直接由市裡負責接待,沈淮插不進去。就是姚榮華到梅溪鋼鐵廠來調研,還要孫亞琳配合臨時補上行程。

    不過譚啟平決定親自出面招待姚榮華一行人,沈淮倒也不用擔心梅溪鋼鐵廠會給漏掉。

    怕消息提前洩漏,在接到熊文斌的電話,確知譚啟平已經在南園宴會廳接見姚榮華一行人之後,沈淮才通知杜建、何清社,市委書記譚啟平很可能會陪同業信銀行的高層來梅溪鋼鐵廠考察。

    杜建、何清社自然不會懷疑沈淮比他們早一刻知道內幕消息,事實上就過了半個小時,市委辦公室的電話就打到鎮上,讓這邊準備接待事宜。

    沈淮以臨時檢修的名義,上午就停了生產一部的生產線,不叫那難看的黑煙從高聳入雲的煙囪裡冒出來;倒是幾家排污水嚴重的印染廠,需要緊急派人去盯著叫停,鎮上一時也是雞飛狗跳。

    沈淮整個上午都在鋼廠,確保電爐鋼車間有條不紊的組織生產。譚啟平、熊文斌那邊,也是怕梅溪鎮這邊準備不足,一直拖到下午才過來。

    梅溪鎮沒有什麼好參觀的,畢竟跟業信銀行沒有關係;梅溪鋼鐵廠的那筆貸款,也是業信銀行在東華不多的業務之一,而且份額相當重,業信銀行的高層考察梅溪鋼鐵廠的生產狀況,以確定這筆貸款的質量,倒是名正言順。

    沈淮、何清社、杜建以及臨時從縣裡趕過來的縣委書記陶繼興及縣委秘書長等人,在鋼廠前迎接由市委書記譚啟平、副市長梁小林、市委副秘書長熊文斌等人陪同的業信銀行省分行高層一行人進廠參觀。

    沈淮當仁不讓的擔任講解人的角色,從入廠區安全警示開始,經廠辦大樓,儲運部貨倉、原料材及鋼坯倉庫,到電爐鋼生產、培訓基地,這一圈走下來,沈淮也是嘴不停歇的說了一個小時。

    參觀完梅溪鋼鐵廠之後,譚啟平就直接陪同姚榮華等人返回市裡,點名要陶繼興、沈淮陪同過去。

    看到陶繼興邀沈淮坐他的車時,還伸過手拉了他一把,杜建看了是滿心惆悵,就算沈淮背後不站著譚啟平,就憑著他把鋼鐵廠整頓成今天的模樣,他也知道鎮黨委書記的位子已經快要從他屁股上移開了。

    「小沈,你這是搞突然襲擊啊,」陶繼興拉沈淮上他的車,跟著車隊前往市區,熱情而不無責怨的說道,「梅溪鋼鐵廠經你整頓,有今天的局面,說實話,我是大吃一驚。縣裡對梅溪鎮關心也確實有些不足,今天在譚書記面前,我也有些狼狽……」

    「鎮上也是突然接到市委辦的通知,我就仗著跟熊秘書長認識,提前半小時知道譚書記帶陪同客人來參觀鋼廠,」

    沈淮到梅溪鎮上任,才三個月,跟陶繼興也就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到縣裡報道,一次是陶繼興下來召民主生活會。沈淮知道陶繼興是吳海峰的人,也知道杜建能在梅溪鎮隻手遮天,是陶繼興在背後撐腰,他對陶繼興並不熟悉,也看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只是說道,

    「鋼廠這段時間來的整頓,是有些效果,不過還不夠穩定,我打算過段時間跟縣裡匯報,倒沒想到業信銀行的代表突然提出要參觀鋼廠,搞出這麼大的局面來,我也是很措手不及。」

    陶繼興不相信沈淮的話,沈淮剛才在帶領大家參觀時,表現得游刃有餘,但他找不到沈淮的破綻在哪裡。

    「業信銀行高層在到梅溪鎮之前,譚書記陪著他們臨時去天衡大廈跟市鋼廠參觀,」陶繼興能猜到沈淮知道更多更有價值的信息,追問道,「我聽說譚書記是希望業信銀行能整體買下天衡大廈,是不是有這回事?」

    沈淮心想,這是陶繼興代吳海峰問的?

    「我哪裡知道啊?」沈淮笑著回陶繼興,「我還疑惑著呢,我還以為譚書記是希望業信銀行能貸款給市鋼廠,解決市鋼廠生產資金緊缺的問題呢……」

    陶繼興見沈淮口風緊,問不出實質性的東西,也不著惱,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沈淮到梅溪鎮之後的工作情況。

    沈淮到梅溪鎮的時間還短,除了抓鋼廠的整頓之外,其他實際還能做成的事就很有限,不過沈淮藉機提出建橋拓路跟集資建房的事情。

    說到要讓縣財政大出血,去補貼隨時都有可能劃出去的梅溪鎮,陶繼興又語焉不詳起來。

    看著陶繼興岔開話題,沈淮心想:梅溪鎮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要想發展,還得要自力更生啊。

    姚榮華一行人本來計劃下午就返回省城,但東華市這邊市委書記親自招待,又安排的招待晚宴,也只能改變行程,留下用過晚宴之後再返回省裡去。

    譚啟平也是體貼,也為了讓姚榮華早些時候啟程,車隊駛入南園,暮色剛薄,就直接安排晚宴。

    今天市裡除了既定的陪同人員外,譚啟平更是點名要市鋼廠廠長顧同參加招待晚宴,中午時也臨時改變行程,到市鋼廠參觀。到梅溪鋼鐵廠之後,沈淮就看到顧同的臉色陰得能擰出水來,給譚啟平拿不痛不癢的話訓得跟孫子似,也就不難想像,高天河也一定給這次奇襲打得措手不及,大概正臉色難看的思考對策……

    在早前的會見裡,譚啟平已經直接跟姚榮華等業信銀行的高層提出整體出售天衡大廈物業的想法,還指定副市長梁小林、市委副秘書長熊文斌以及市鋼廠廠長顧同三人,成立一個專業的聯絡小組來負責這事……

    **************

    招待晚宴過後,姚榮華等人就啟程返回省城,譚啟平與陶繼興等人談一會兒話,才離開南園返回住處,要沈淮送他。

    「你今天表現不錯啊,梅溪鋼鐵廠的情況,比我想像中還要好,」譚啟平坐在車裡,讓沈淮陪他坐後排,跟他說道,「業信銀行的代表,中午時提起去市鋼廠參觀,市鋼廠的情況要比梅溪鋼鐵廠要差很多……老熊,我這麼說,沒錯嗎?」

    譚啟平對工業、經濟不甚精通,在這方面已經行成向熊文斌問策的習慣。

    熊文斌點點頭,說道:「梅溪鋼鐵廠的情況確實叫人驚喜;市鋼廠的管理,要能達梅溪鋼鐵廠的程度,市裡今年的財政就會改善許多……」

    他倒不是虛誇,他之前從趙東、楊海鵬那裡知道梅溪鋼鐵廠的生產整頓情況,畢竟沒有親眼看一上。今天這一看,就是以他專業的目光,也不覺在現有的條件下,他能比沈淮做得更好。

    特別是今天的講解,沈淮一小時從頭講到尾,表現出極高的專業跟管理素養,這無疑也是叫業信銀行高層最為滿意的地方:

    商業銀行更願意將貸款放給有專業人士管理的正規企業;對商業銀行來說,這就意味著風險低,收益穩定。

    「市鋼廠那邊不強求什麼,路總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今天看了梅溪鋼鐵廠的面貌,我想對市鋼廠也應該有個促進,」譚啟平跟沈淮繼續說道,「天衡大廈的事情,我雖然點了梁小林、老熊跟顧同的將,讓他們三人組成聯絡小組,不過你也要給我時刻關注著這件事……」

    沈淮這才知道業信銀行的代表中午臨時去參觀市鋼廠,很可能又是孫亞琳的主意;這樣才能越發的襯托過梅溪鋼鐵廠的管理到位。

    業信銀行的貸款危機就算是安全渡過去了,甚至還有可能向業信銀行追加貨款,擴大生產。

    倒想像不出來,在迪廳跟小流氓大打出手的孫亞琳,還有這份心機。

    不過整體購入天衡大廈,倒不是姚榮華等人能倉促做決定的事情,業信銀行內部還要進一步的商討。

    不過,不管怎麼說,譚啟平在天衡大廈的事情上已經取得主動權:

    事情要是談成了,自然是譚啟平一力促成的功績;要是談不成,板子一樣能打到市鋼廠,跟以前決策建設天衡大廈的高天河等人身上。

    「我想梅溪鎮盡快劃到唐閘區去,」沈淮趁著譚啟平心情大好,趁機提出梅溪鎮的去留問題,「現在梅溪鎮還歸霞浦縣管,但一直都去留的消息在傳,搞得現在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財政上得不到縣裡的補助不說,稅返基數每年還要給縣裡借口扣下兩百多萬,很吃虧,對梅溪鎮的發展也很不利。劃入唐閘區後,梅溪鎮也不想去占唐閘區的什麼便宜,甚至可以劃三年的過渡期來,財政自理……」

    梅溪鎮劃入唐閘區,就算不要唐閘區補貼什麼,就算財政自理,就能把每年給霞浦縣扣下來兩百多萬元的返稅基數給要回來。

    「呵呵,」譚啟平摸頭笑了起來,說道,「你還不是鎮黨委書記呢,就考慮這事來了。梅溪鎮的劃並,涉及到城區調整。市委常會議,我會盡快把這個提出來。不過梅溪鎮可以先跟唐閘區接觸一下,唐閘區也幫著推動,阻力應該小一些……」

    沈淮笑了笑,梅溪鎮能不能盡快劃並唐閘區,還難說,不過有譚啟平這句話,梅溪鎮黨委書記已經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心想:譚啟平招待晚宴後找陶繼興談話,大概就是談這個?

    到住處,譚啟平還把沈淮、熊文斌留下來談了一會話,到夜深時,才讓再黃羲送熊文斌跟沈淮回去。

    沒有譚啟平,坐在車裡,熊文斌跟沈淮說話更隨意些:

    「要說今天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市鋼廠給你挖走的人太多了。今天在梅溪鋼鐵廠,幾乎每個崗位上我都能看到熟面孔……市鋼廠人才流失這麼嚴重,生產經營只怕會更困難。中午時,顧同也跟譚書記提出這點。」

    「譚書記怎麼說的?」沈淮問道。

    「譚書記自然是鼓勵人才流動,批評顧同用人思想僵化;到梅溪廠參觀後,顧同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熊文斌說道。

    沈淮哈哈一笑,在這方面他相信譚啟平會站到他這邊的,見熊文斌面上有為市鋼廠擔憂的神色,說道:「我知道老熊你對市鋼廠有感情,但是讓趙東他們繼續留在市鋼廠,得不到發展,也得不到成長,對他們是不公平的……」

    熊文斌點點頭,知道實情如此,即使再替市鋼廠擔憂,也沒法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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