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重生之鋼鐵大亨(原名官場之風流人生) 作者:更俗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2
第一卷 第八十章 國營改國有的思路

    沈淮也不知道熊文斌從哪個工作人員嘴里知道他過來吃飯,趙東、肖明霞跟著肖建剛上樓去,熊文斌便找過來,說譚書記也在南園吃飯,讓他過去說話。

    沈淮不得不把陳丹丟在翠華樓,跟熊文斌去見譚啟平。

    南園是市委市政府的招待處,吳海峰改任市人大主任之後,就很少在這里露出,一號樓也就成為譚啟平宴請各色人等的專用場所

    譚啟平剛會見過省計委的官員才歇下來,沈淮跟熊文斌走進來,他正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看材料,看到沈淮走進來,笑著說︰“都到南園,還一聲不吭的,跟鬼子進村似的……”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沈淮在譚啟平側面的沙發上坐下,開玩笑說道,“要知道譚書記您在南園,我敢不滾過來匯報工作嗎?”

    譚啟平其實是一點都介意沈淮跟他叔佷相稱的,見他神態上倒沒有什麼拘束,稱謂倒扣得嚴謹,心想他也許不想叫別人意識到他是宋華的孫子、宋喬生的佷子吧……

    譚啟平倒是很欣賞沈淮這種不借家勢、也要闖出一番事業的干勁,摸著朝後梳的烏黑頭發,笑著說︰“那你過來給我匯報匯報工作,鋼廠整頓得怎麼樣了,還是梅溪鎮怎麼就跟縣里捅出個‘資產管理辦公室’名目來?”

    “啊,”沈淮一愣,問道,“這事怎麼傳譚書記你耳朵去了?”

    鎮企業辦本身就是臨時性質的機構,沈淮以為更名為“鎮資產管理辦公室”,調整一下職能,應該算不上多大的事情,沒想到這事竟然“上奏”到譚啟平這里來了。

    “我現在在抓體制改革這一塊,”譚啟平說道,“東華這些年發展有些滯後了,有很多原因,經濟體制僵化也是一方面。不過有些事動起手來千頭萬緒,霞浦縣把梅溪鎮的情況做個簡報,遞上來,听著資產管理辦公室這個名稱挺新鮮的,趕著你今天也在南園,就听你當面說說……”

    趙東幾乎沒有耽擱什麼,就趕了過來,值班的工作人員領他進來,沈淮停下剛才的話題,先介紹趙東︰“趙東是老熊在市鋼廠時的得意門生,給我拉去梅溪鋼,幫我一起整頓生產……”

    “都是年少有為,”譚啟平要趙東也坐下來說話,又側過身跟熊文斌說道,“看看他們年華風發,想起我年輕時候,正趕十年動蕩,要麼隨大流上山下鄉,要麼給關進牛棚里寫檢討,什麼大事都干不了,哪里像他們年紀輕輕就有大展鴻途的機會啊……”

    趙東也是初次跟譚啟平見面,難免有些緊張,好在譚啟平在信任的人面前也平易近人,叫他很快就適應過來。

    “燕京大學的經濟學教授紀庚新,在九一年就提出國營改國有的全民及集體資產管理概念。紀庚新教授還上書國務院,希望能對國營、集體企業進行更深入的改革,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廠長經理負責任及承包經營的層面,”

    沈淮把他向霞浦縣申請對企業辦進行改制的想法,詳細的跟譚啟平闡述,

    “鄉鎮企業在前些年得到很大的發展,但很快程度是因為地方有擴大生產規模、增加稅源的沖動。淮海省在國內率先搞分稅制試點,地方上就失去支持企業擴大生產規模的動力。很多之前給過度發展所掩蓋的問題,如經營不善、重復建設、過度競爭、企業三角債等一系列問題,都緊接著暴露出來。我去梅溪鎮分管經濟工作,主持鋼廠的整頓,從中發現很多類似的情形。這時候我就想,是不是想搞好鄉鎮經濟要轉變一下思路,剛看到燕大、紀教授的文章,很受啟發……”

    “紀庚新是國務院的國策顧問,是很有水平的一個人。他提的理論,水平很高,但在中央還是有些爭議,”譚啟平早年也在下面的地市掛職過副書記,對經濟方面的事情即使談不上多精通,對國內幾個知名的,給聘請為國策顧問的經濟學家以及他們主要經濟主張,還是有所了解的,“他的有些文章還是熊文斌拿給我看的,觀點是頗超前的,沒想到你也有研究……”

    之前的沈淮雖說在法國讀的是城市經濟跟商業專業,但真真是個腹中空空的不學之徒,不過沈淮他自學考燕大的經濟學博士,對燕大的幾個知名經濟學教授以及他們的經濟理論跟學術成就,是有針對性的研究過的。

    事實上再去整理之前的沈淮在國外的生活經歷,叫他對有些問題理解更透徹。

    之前的沈淮,雖然說人生非常的糟糕,真正去整理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沈淮也發現很多于他有益的地方,1+1往往是大于2的。

    “歐美國家的經濟體制還是值得國內學習的,”沈淮說道,“國外大型公司企業的治理,大體都在走所有權跟經營權分離的模式。如今哪怕是個鄉鎮,鎮屬企業就有一二十家,市級國營企業更有近三百家。要是企業各種經營決策都要政府來拍板,問題會很嚴重︰一是專業上有限制,誰都不可能同時是幾個專業的專家,一是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不能去及時靈活的去處理管理上遇到的問題。現在的廠長經理負責制,也主要是克服這方面的弊端。不過,廠長經理負責制對企業有沒有效果,該拿什麼指標去進行評價,廠長跟經理所代表的管理層要怎麼去激勵,國內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辦法解決。我提議梅溪鎮改企業辦為資產辦,說到底,就是把所有指標都糊模掉,就看企業經營有沒有經濟效益,資產有沒有增值,企業有沒有更好發展的前景,是不是需要進一步增加資源的投入。而企業的經營是否合乎規範,這就完全是政府各委辦局所要履行的責任。國營及集體企業的社會職能,特別是一些大中型國營企業,有醫院、幼兒園,完全是一個小社會,不符合鄧公所提的‘效率優先’的原則,都要剝離出來,這樣才有可能使經營的效率變得更高……”

    沈淮把條理說得很清晰,即使是對經濟不怎麼精通的譚啟平,也听得頭頭是道,說道︰“看來你在國外幾年,也學到一些東西的,你之前去管理一座鋼鐵廠,我心里還是替你在打鼓,現在看來我是有些多慮的。你掌握了成熟的理論,又有有能力的助手,是能干出一番事業的,”

    譚啟平又想了想,說道,“資產管理的這一套,梅溪鎮可以先做試驗,我們要勇于摸著石頭過河。紀庚新的文章更傾向于理論性,少有實踐,到底有沒有操作性,中央有些爭議。我看你可以就梅溪鎮實際經濟工作經驗,專門從鄉鎮企業這個角度,寫一篇文章……”又問熊文斌,“老熊,你覺得小沈的理論水平,過不過關?他幫文章先寫出來,你再給他把把關……”

    沈淮身上所體現的過人能力,早就消除之前傳聞給熊文斌的印象,知道沈淮即使有些目中無人,也完全是他有這個實力。

    乍看到梅溪鎮提出來要搞資產管理辦公室,熊文斌就想到燕大經濟學教授紀庚新的理論上去了,沒想到沈淮在經濟體制理論上也有著異常扎實的根底。

    熊文斌笑道:“我的半吊子水平,怕是不能替沈淮把關……”

    這會兒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過去用餐,沈淮跟趙東沒法脫身,在席間則是跟詳情把鋼廠整頓的細節,也跟譚啟平做了匯報。

    有些東西是吹牛吹不出來的,譚啟平在官場浸淫半輩子,能做事的跟耍嘴皮子的人,睜半只眼楮就能看出分別來。

    以前沒有機會這麼詳細听沈淮談鋼廠的整頓事,在飯桌上聊開來,不知不覺就過了十點鐘,最後還是熊文斌提醒譚啟平明天要起早去省里,才結束這次談話。

    譚啟平手按著桌子,說道︰“這樣吧,梅溪鋼鐵廠明年能實現季度盈利,我就過去調研一下,也順便也給市里其他企業加點壓力。年前要是下去的話,就顯得有些匆忙了……”

    東華七縣三區,區歸市委政府直轄,各個縣則是受省委托交由歸市委政府代管,關系比較復雜。在梅溪鋼鐵廠拿出實際成績,沒有一個合適的借口之前,譚啟平倒不便就立馬殺過去視察,給沈淮直接助威……

    送譚啟平、熊文斌坐車離開南園,沈淮才與趙東返回翠華樓,也不知道陳丹跟肖明霞也給丟在翠華樓有沒有生一肚子的氣。

    這邊的宴席也早就散了,區建設局長唐川即使再想跟沈淮結識,也不能一點臉皮都不要、跟著賴在這里等著。

    這邊就肖明霞她爸媽還陪著肖明霞跟陳丹等候著。

    看著沈淮與趙東走過來,肖建忐忑的站起來,手心里捏著汗。

    “都這麼晚上,肖科長還在這里等著呢?”沈淮就當晚上的事沒有發生過,伸出手跟肖建握手。

    肖建欠著身子伸過手來,滿臉討好的說道︰“不晚,不晚……”接下來也不知道怎麼接話下去,只是緊握住沈淮的手,想要將他早前給的過錯彌補回來。

    叫肖建手心里的汗膩在手上,沈淮是恨不得在身上擦兩把,但心里再厭惡這種勢利眼,也要給趙東及肖明霞面子,也不願意跟肖建有太多的接觸,抽回手來,跟趙東說道︰“已經不晚了,你就先送肖科長跟明霞他們回去,我們明天廠里再見……”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3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敏感如少女

    沈淮下了逐客令,肖建也知情識趣的跟著趙東先離開翠華樓,知道晚上犯的錯,不可能一下子就彌補過來。

    不過肖建作為趙東的準岳父,心里還是有優勢的,出了翠華樓,就滿肚子的疑問朝趙東問來︰“你們真陪譚書記吃了三個多小時的飯,酒桌還有市里別的什麼領導嗎?譚書記跟你們三個多小時都聊了些什麼啊?”

    肖建再勢利,都是明霞的父親;趙東對他的準岳父再有意見,也不能擺在臉上,他們沒有車,只是從翠華樓走出去,笑著說︰“加上熊副秘書長,一共四個人,就談梅溪鋼鐵廠整頓的事。譚書記問得很細,不知不覺就聊了三個小時……”

    “市委書記的時間就這麼不值錢,還是說沈淮真的很受譚書記重視?”肖建對趙東也能陪著市委書記一起吃了三個小時的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肖建只是唐閘區建設局的普通干部,唐川就是他不能違擰的頂頭上司,周裕、周知白就是他可望而不及的人物,可是周裕、周知白、唐川,有哪個能有資格陪市委書記吃上三個小時的飯、匯報三個小時的工作?

    沈淮跟譚啟平之間的關系,僅僅這超過三小時的近似私宴會議,肖建就知道很不一般,而趙東能在市委書記的飯桌上陪席三個小時,說起來在東華的地位,也已經不是他這個準丈人能比的。

    趙東今晚也確實有揚眉吐氣,不過沈淮在離開一號樓到翠樓樓的路提醒過他︰“可以享受權勢,但不能沉溺在里面!”

    想想也真是的,要是沈淮是個沉溺于權勢的人,今天給明霞他爸這麼對待,也許早就心懷憤恨、拂袖而去了,但他偏能當這事沒有發生過——說起來這事對沈淮也沒有什麼影響,但趙東還是打心里感激沈淮,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麼收拾殘局了……

    也許是在底層磨礪得夠久,趙東雖然享受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也還能保持清醒。

    肖建家就住在南園對面的文山小區里,以往肖建從此視趙東為乘龍快婿,到家後也不管快到十一點了,破天荒的要趙東到家里再坐坐,進門就拿茶葉缸給趙東沏茶,搞得趙東慌手慌腳很不適應。

    文山小區是八十年代末,市里出面協調給醫學院、廣電局以及唐閘區政府機構劃地建造的住宅區。由于建造時期比較晚,各方面的配套相對齊全,煤氣管道、自來水都齊,每家也都獨立的衛生間。

    小區環境不能跟北閣那幾個地方比,但九三年在東華市也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住宅。

    肖建分配的房子也只是一套二居室,不是什麼豪宅,沒有獨立的起居室,餐廳小到連張圓桌都撐不開,但叫肖明霞她媽收拾得整整齊齊,還擺著單櫃的香雪海冰箱,也彰肖家在東華市是殷實的家庭。

    肖建家在底層,帶有小院子。肖建在院子里用彩鋼瓦搭出一間涼棚,從肖明霞的房間里出去,倒成了會客的地方。

    涼棚出去,空出來的泥地里種了一些花草,星月之下,倒也幽靜……

    趙東住城北,他爸媽都是市鋼廠的老職工,所以他讀大學就是冶金專業,大學畢業後,也是毫無疑問的直接分配進了市鋼廠。他爸媽在市鋼廠工作了三十年,也只分配到一間單室戶。

    沒有煤氣管道,幾戶人家在樓梯過道的空間里擠出個廚房來,或者直接將煤氣桶跟煤球爐支過道里,整層樓的人家共用一個洗漱間,公用廁所都還在筒子樓外。趙東家的單室戶,一個房間帶有一個極少的客廳。房間隔著兩間,給他爸媽及妹妹住;趙東從市鋼廠辭了工作,不能住宿舍,就只能在小客廳里支張鋼絲床,全家要吃飯,還要把鋼絲床收起來才能再擺小桌。到梅溪鋼鐵廠之後,趙東倒頂可住廠里的職工宿舍單間,要比回家住都寬裕得多,工作還方便……

    在筒子樓里擠住了這麼年,趙東就覺得明霞家跟他家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有時候也難怪明霞她爸媽勢利,換作是自己的女兒,多半也不願意她跟著個窮小子去受苦,這麼想,對肖建的怨恨也就少了許多。

    趙東喝了一會兒茶,跟準丈人肖建扯了會兒,看著夜很深了,就要告辭。

    這會兒肖明霞她媽把肖建喊出去,肖明霞走進來,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道︰“我媽說天都這麼晚,你要是不回去住下來也可以。還塞了這東西給我。”

    趙東接過肖明霞塞過來的東西,原來是一只避孕套,看著肖明霞嬌羞的臉,想起來也很久找不到機會跟她親熱,腆著臉問道︰“我是不是要過去喊聲‘媽’再留下來?”

    “作死,你就給我睡院子里!”肖明霞臉飛紅嗔罵,伸手掐在趙東的大腿上,叫他直求饒。

    **************

    沈淮跟陳丹也沒有在南園多耽擱,怕小黎在家里等久了,直接開車回了梅溪鎮。沈淮把車子里停在巷子,看到小黎還在屋里寫作業,影子映在窗戶上,見陳丹要下車去,拉住她的手,問道︰“沒能陪你吃飯,還把你丟在那里,真對不起……”

    月光透過車窗灑進來,照在沈淮的臉上,陳丹側過身子,屈腿蜷子在座椅里,看著沈淮的臉,目光溫柔,也沒抽回手來,任他握著,感覺他手心里有繭子,還頗為好奇的撓了撓,說道︰“我跟明霞聊天開心著呢,南園的那個小朱,還帶著我們參觀了南園的後廚……”

    “小朱,哪個小朱?”沈淮問道。

    “就是那個給你臉都嚇白的女孩子,叫朱麗玲,你真不記得人家了?”陳丹盯著沈淮的眼楮,以為他在說慌,“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听說你剛到東華,南園女孩子的屁股都叫做你摸過,你沒有摸過她的?”

    “咳咳……”沈淮尷尬的咳嗽起來,他以前在陳銘德的眼鼻子底下,倒不敢跟南園的女孩子亂搞什麼,但佔些手腳便宜的事沒有少干。

    南園畢竟是市委市政府的招待處,就算是服務員,在東華地區來說也是一項相當不錯的工作,倒是有不少長相水靈的女孩子。沈淮對朱麗玲沒有太深的印象,應該沒有佔過人家什麼便宜。至于人家怕他,也是他以前在市政府、在南園脾氣確實有些惡劣,不然也不會跟同僚之間關系這麼糟糕……

    “我也沒有嚇她啊;她明擺著看我像個普通工人,不讓我進去。”沈淮說道。

    “小朱讓我跟你解釋一下,她還誤以為你是哪家廠上訪的工人呢。要是不擋著叫上訪的人闖進去,她們整個月的獎金就泡湯了;她可以等了好久想跟你當面道歉來著,後面還是我看不過去,叫她先離開,不用擔心你會生氣……”陳丹說道。

    沈淮故作委屈道︰“怎麼都以為我心眼小啊?你看我今天在趙東的老丈人面前,多陪小心啊,就跟我看上他閨女似的……”

    陳丹見沈淮故意做出來的委屈樣,笑了起來︰雖然沈淮有好色的毛病,但她能真心感覺到他一個關心別人的人,即使好色些,叫她感到很安心,也許男人好色,真不能算什麼缺點。

    “我還跟小朱請教了很多問題。我發現啊,跟南園比起來,接待站要改進的地方還真是不少……”陳丹說道。

    “你要覺得人家合適,就請過來唄?”沈淮說道。

    “人家在市委招待工作,還能願意到小地方來?”陳丹問道。

    “有什麼不願意的?”沈淮說道,“說實話,看她的打扮,在南園大概是宴會廳的領班,工資也就一般,就听上去好听一些。再一個,市里有幾個老色鬼,漂亮的小姑娘留南園也不安全。當然她要願意留在南園,我們也不好說什麼……”

    “怎麼就听說你離開市里,南園的女孩子都感覺安全多了?”陳丹笑著問。

    “天地良心,”沈淮抱頭喊屈,說道,“你明兒把那個小朱叫過來,我跟她當面對質,我要挽回我的聲譽……”見陳丹似乎對他的過去也不是很在意,臉上還掛著笑,眼眸子在月光下明媚動人,嫣紅的嘴唇有著極美的曲線,人挨得近,有淡淡的女人香傳過來,沈淮借著說話的動作,把陳丹往懷里拉……

    陳丹也是心醉神迷,以為沈淮在車里不敢亂做什麼,也就順從的躺他懷里。沈淮摸著陳丹雪膩滑、嫩的臉龐,輕輕的吻上去。只是陳丹不肯配合,嘴唇抿著,叫沈淮的舌頭伸不出去,只能在她香軟的嘴唇上舔、吻。

    沈淮的手倒是不閑下來,從衣襟里伸去,隔著毛線衣要摸上去。

    陳丹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往上鑽,但嘴上還是守不住關,給沈淮那靈活的舌伸進來,香嫩的舌尖叫沈淮裹吻著,又軟又滑的直叫頭腦一陣陣的發暈,忍不住的意亂情迷,氣息漸緊。

    即使頸脖子硌到那根漸漸隆起來的硬物,陳丹也叫沈淮那蓬勃張發的陽剛氣息迷醉住,想要讓開,卻給沈淮抱住上頭,也就隨他去,動情的親吻著。

    真是小妖精,鼻息也帶著淡淡的濕香,迷得沈淮情/欲勃發,但陳丹連胸都不是讓他摸,跟他吃著舌頭,手里還較著勁︰他的手隔著毛衣一寸寸的往上移,而陳丹抓住他的手一寸寸的往下拉。就算如此,隔著薄毛衣,沈淮也能感覺到這具對沈淮來說,充滿著誘惑力的身子里,傳來驚人的灼熱……

    說陳丹同意吧,手不讓他往上進一寸;說她拒絕吧,她的回吻也是如此的熱情,香嫩的舌尖躲躲閃閃,還不時主動的跟他的舌頭纏裹在一起,給裹到沈淮的嘴里來也不急著縮回去……

    沈淮見上面一時攻克不下,手就停下來,往陳丹腰上滑。陳丹以為沈淮只是要摸她的腰,失之警惕,也實在是給他吻得迷亂,只是輕輕的抓住他的手背。

    沈淮雖然沒有正經的談過幾回戀愛,到底不是初哥,也是情溢欲漲,即使心里對陳丹又憐又愛,不想太唐突了她,也恨不得將陳丹扒個干淨,把她迷人的身體好好的嘗個遍,見陳丹失了警惕,腦子一沖動,手就直接摸到她的雙腿之間,就隔著褲子直接摸那最叫他向往的地方……

    陳丹沒想到沈淮一下子就到那地方,驚悸的夾起腿,身子也僵在那里。

    沈淮以為陳丹會抓他的手阻止他,但是感覺到陳丹的身子僵在他身子里,雙腿絞得他的手都有些疼,有那麼四五秒鐘,陳丹的咽喉里情不自禁的泄出一聲叫人骨子都要軟、掉的呻吟……

    陳丹意識到自己叫出聲來,才驚醒的從沈淮懷里爬起來,嗔罵道︰“下流胚。”

    沈淮看著陳丹的臉,在月光下飛紅似醉,眼眸子里情思不退,說是罵,卻是羞不堪羞的樣子,叫他看了心髒砰砰直跳,也知道她不是真惱,涎臉笑道︰“這麼沒用?”

    “什麼有用沒用?”陳丹不搭沈淮**的話,本來叫沈淮吻得精迷意亂,頭腦發暈,而剛才四五秒鐘的感覺更叫她身子還一陣陣直發麻,有著說不出的舒服。她也不是真惱沈淮手就直接摸那里,只是這樣的感覺叫她又陌生又奇怪,又本能覺得那感覺叫她羞不勝羞,又怕縱容了沈淮叫他提出更出格的要求來,就在起身那瞬間,她也能感覺那處硬物硌人得厲害……

    沈淮也是奇怪,陳丹竟然敏感如少女。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3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偷窺

    陳丹怕沈淮糾纏提出更多的要求,整理衣衫要下車回屋里去,這時候車尾震了一下,陳丹嚇一跳,回頭看過去,有人屁股坐車尾上。

    陳丹還想著誰這麼晚不回去,在巷子里亂逛之時,就听見陳桐的聲音傳進來︰

    “這是沈書記的車呢;改天我找沈書記借了車,帶你去兜兜風。”

    “沈書記能把車借你?”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傳過來,人給陳桐的身子擋住,叫沈淮跟陳丹坐車里看不清楚臉,不過听著聲音熟悉。

    沈淮朝陳丹擠擠眼楮,原來是陳桐半夜約著女孩子壓馬路呢。

    陳丹手指壓在唇上,示意沈淮不要鬧出什麼動靜,不想叫弟弟知道她跟沈淮半夜躲在車里。

    陳丹反跪著趴在座椅上,沈淮也好奇的湊過去,陳丹湊到他耳邊,咬耳朵說︰“是接待站的錢雲……”

    沈淮要陳丹承包接待站,陳丹也有意一試,認真的考慮過經營接待站的細節,工作人員哪些能留,哪些要打發走,都細細的跟沈淮說過。

    沈淮知道這個叫“錢雲”的女孩子,是陳丹打算留下來當會計的,對她有些印象,是個身材苗條的清秀女孩子,沒想到陳桐早就盯上人家,還大膽的約人家出來壓馬路。

    借著月光,沈淮看到那個女孩子穿著米黃色的短風衣、包臀的牛仔褲,與陳桐並排靠在車尾。女孩子的手撐在車尾上,也不側過臉看陳桐;陳桐的手也撐在車尾上,只是他的手在那里移來移去、移了半天,就是沒有膽量去抓女孩子的手。

    “你說陳桐這小子怪沒出息的,人家女孩子就差點把‘快摸我’三個字寫臉上了,多讓人替他焦急!”沈淮咬著陳丹的耳朵邊,悄然笑陳桐。

    陳丹橫了沈淮一眼,壓著嗓子,說道︰“都跟你似的,滿大街都是流氓了……”

    沈淮見她還記著他瞎摸的仇,伸手將她裹到懷,陳丹不肯掙扎怕驚了弟弟,不想她反跪著,鞋跟踢儀表盤上“ 鐺”一聲響,她跟沈淮壓一跳不說,也叫靠著車尾而站的陳桐跟錢雲也嚇了一大跳。

    “姐,你跟沈書記怎麼在車里!”陳桐這才看到他姐跟沈淮坐車里。

    “你小子真是沒出息,”沈淮臉皮比較厚,看到陳桐滿臉詫異,就先聲奪人道,“老遠看到你們走過來,還以為你們會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沒想到听你們聊了半天,盡聊這些沒邊際的話。這月夜再好,也經不住你們這麼糟蹋……”說得好像他跟陳丹躲車里是專門“捉奸”似的。

    “沈書記,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錢雲是去年才從財貿學校畢業進招待站工作的女孩子,听到沈淮的話,粉臉飛紅,有些不好意思面對陳丹跟沈淮。

    “不是說今天到鎮里簽承包合同嗎?我下班後到接待站還得意等了你半天呢,都沒見你跟沈書記過來。害得錢雲也陪到這時候,正打算先送錢雲回去呢。”陳桐到底是臉皮厚,沒那麼多不好意思。

    “那行,你先送錢雲回去,也不早了。沒有路燈,開車小心一點……”沈淮與陳丹下車來,讓陳桐開車送錢雲回去。

    “好咧。”陳桐在部隊里學過汽車,回到地方後只要考一下駕照就行,他興奮的接過車鑰匙,邀著粉臉嬌羞跟桃花似的錢雲上車,一溜煙的開走了。

    “錢雲家就住前頭,就三五步路,哪需要開車?”陳丹說道。

    “這個你就不懂了,陳桐就這麼走著把人家小姑娘送回去,人家家長非要把你家祖宗八代查清楚不可;開著車送人家小姑娘回去,人家家長說不過今晚上就焦急把陳桐留下來當姑爺。”沈淮壞笑道。

    “就你一肚子壞水,得讓陳桐離你遠點!”陳丹橫了沈淮一眼,顧盼生媚。

    陳丹挨著沈淮的肩膀,看著轎車消失在黑夜里,不得不承認沈淮的話很有道理。雖然她弟弟一表人材,能叫小姑娘喜歡,但家長總是世故的,而且小姑娘總有長大的一天,在艱難的生活面前,也總會變得現實而世故。

    那些叫女孩子憧憬的純粹無瑕、脫離生活跟現實的愛情,只可能在童話里能有——陳丹想著自己也不能要求太多。

    沈淮還以為陳丹在想她弟弟的事,笑道︰“陳桐傻里巴唧,你說剛才看著多替他捉急?錢雲這小姑娘性子活潑,我們要不幫襯著一點,他未必能把人家小姑娘的心拴住了……”

    “好吧,就你不傻。”陳丹嬌嗔道,又想到弟弟剛才想抓錢雲的手、猶豫了半天始終沒敢抓上去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抱著沈淮的胳膊往巷子里走,親密無間。

    先進屋要小黎早些休息,陳丹轉頭跟著沈淮去他屋里聊接待站的事。

    過了一會兒,陳桐就開車返回來,臉上的興奮勁還沒有消失。

    “姐,承包合同簽了沒?”陳桐還沒有給愛情沖暈頭腦,還知道想著正事。

    “簽了,趙東為這事請客吃飯,倒忘了跟你招呼一聲,害你在接待站白等了半天。”陳丹說道。

    “夜里看何月蓮臉色似乎不錯,還是以為哪里出岔了呢?”陳桐把擔心卸下,又問沈淮,“沈廠長,你說我是不是還要繼續留車間里?”

    沈淮知道陳桐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鋼廠,到接待站幫他姐的忙,說道︰“你應該去讀書。過了春節,我準備從鋼廠里挑一批人,送到工學院去進修,你可以報名試一試……”

    “……”陳桐之前听到沈淮支持他姐去承包接待站,滿心從鋼廠跳出來幫忙,沒想到這會兒沈淮竟是建議他去讀書,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

    “接待站過月就改名渚溪酒店,集中精力做餐飲,人手也大體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何月蓮也會配合交接的事情;大堂、前台以及後廚三大塊,你說能幫著干嘛吧?”沈淮見陳桐有些不大樂意,便直接將話跟他說透,“你或許能幫你姐盯在店里,不叫別人有機會做什麼手腳;有什麼事,可以跑跑腿,不用你姐忙前忙後停不下腳,但你以後的發展,不應該止步于此……”

    “哦。”陳桐有些沮喪的應了一聲,畢竟這個局面跟他所滿心期待的有些差距。

    沈淮笑道︰“不要沒出息盡想著給你姐做打雜的事了,你就是要做餐飲管理,也要正而八經給我去學習。不過,這個鋼廠不能替你掏學費了,得讓你姐幫你掏……”

    陳丹眼楮亮晶晶的看著沈淮的臉,有著說不出的溫柔,沈淮總是能替她考慮好她未顧及不到的一些東西。

    她不是沒想過讓陳桐從鋼廠退出來幫自己,但沈淮的意見更叫她信服︰在關鍵的位置用對人就能事半功倍,也不會特別的辛苦,要是盡想著在關鍵位置用人盯著人,那渚溪酒店的未來也將就止步于此;再者,她不希望陳桐的人生發展止步于此。

    ********************

    隔天,沈淮就指示郭全協助陳丹辦理貸款的事。

    何月蓮也是想明白了,特別是協議都簽了,更熄了爭什麼的心思,不由得去考慮她以後在梅溪鎮怎麼走下去的退路。

    在交接時,何月蓮也是存有刻意討好的心思,不單余下半個月的承包費抹掉,還將三十多個員工的工資結到月底。

    何月蓮經營接待站里,所添設的廚衛等設備,以及結余下來的一批煙酒,都折價轉給陳丹,還同意這筆差不多將近有四萬元之巨的款項拖上幾個月再結。

    這樣,陳丹只要從信用社貸五萬元出來,就差不多能維持接待站運轉了。

    九三年,由于受地方財政窘迫的限制,不僅僅梅溪鎮,整個東華市的普通公職人員的收入都很低。

    故而梅溪鎮的公職編制,對于農轉非來說,爭得頭破血流,但在企業與事業單位之前,有些人還是更願意進效益好的企業,不願意留在清水衙門。

    鎮接待站的這次承包改制,包括陳丹、何月蓮在內,一次清理掉四個編制;有兩個人舍不得丟掉鐵飯碗,返回鎮上,進鎮政府食堂工作。

    渚溪酒店是沈淮跟陳丹討論出來的名字,梅溪河舊稱梅渚;而鎮區所在之地,記載可以追溯到明初,那時稱為渚溪塢。特意到市里請廣告公司設計、制作了新店招,在十二月底之前,將新店招換上。

    改名,一是要去掉官方色彩,不能叫老百姓看到“鎮接待站”四個字,就自然聯想這是鎮上官員吃喝**的地方;還有一個,作為梅溪鎮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餐飲企業,在鎮政府的扶持下,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走上發展的正軌。

    陳丹與何月蓮月中交接完成,雖然店名還沒有更改過來,但鎮政府的接待宴請以及鎮上干部隔三岔五避免不了的聚餐活動,也就恢復正常了。

    當然,在財務管理更加嚴格,鎮上除杜建、何清社、沈淮三人有簽字掛單權限外,其他人一律是先付帳、憑票後報銷。對不同級別的人,黨政府在用餐及酒水標準上也進行了限制。

    鋼廠這邊,沈淮自然不會把正常的招待宴請都砍掉。

    沈淮指示錢文惠照著這兩年鋼廠吃喝的人均費用,制定更嚴格的財務控制標準,將招待費額度分解到各個部門。

    以往是鋼廠管理層隨意吃喝,普通工人是一滴湯水都沾不到。往後,一是招待宴請活動要正常的進行,二是要保證部門招待費額度要有一半以上用于內部員工的聚餐。

    有鎮政府及鋼廠的招待宴請,每年二十四萬的承包費就差不多能抹平了,渚溪酒店究竟能有多大的利潤,一是要看渚溪酒店自身的經營,二是要看梅溪鎮的經濟發展情況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4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資產管理辦公室

    陳丹這段時間心思都系在酒店上,陳桐也繼續留在鋼廠,只是下班之後過去幫忙打下手;沈淮雖然每天都有關酒店的情況,但也只限于關心。

    鋼廠的日常運轉,沈淮要盯著不放。

    每天的管理層會議以及到三條生產線上走一圈,都要用去不少的時間,另外運營剛剛走上正軌,很多事情沈淮也不敢完全就放手,每天也是有一大堆文件需要簽字。

    雖然很多地方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在經濟體制上頗為大膽的進行改革試驗,但大多數官員還是保守跟怯弱的。

    沈淮提議將鎮企業辦更名鎮資產管理辦公室,職能也進行相應的調整,這畢竟僅局限于鄉鎮,算不了多大的事情。沒想縣里也沒有擔當,將事情捅到市里。

    好在譚啟平支持沈淮在梅溪鎮做試驗,鎮資產管理辦公室到十二月下旬就正式掛牌,沈淮兼任資產辦主任,郭全擔任副主任。

    當然,沈淮在資產辦除了辦事員,還可以再配備一到兩名、跟郭全平級的副手。

    整個鎮政府,有能力,又相對在仕途上有所追求的黨員干部,除了何清社跟郭全外,沈淮還沒有發現有其他人的表現能叫他滿意。

    沈淮是寧缺毋濫,而且資產辦在他的設想里,相當的重要,又怎麼可能願意讓位子給一些無能貪婪之徒佔去,他現在寧可多往郭全身上壓擔子。

    企業辦更名資產辦,倒是簡單得很;這段時間來的主要工作,也是把當前能劃歸資產辦管轄的鎮屬經營性資產進行清理、盤查。

    這項工作做得越徹底,無論是將這些鎮屬資產繼續承包出去經營,還是改用其他方案,都才有可能制定更精準的方案跟目標,實實在在的提高梅溪鎮的非稅收入。

    這項工作主要由郭全帶著三名原企業辦劃轉過來的辦事員在做,沈淮也將相當的精力投入進來。

    鎮屬經營性資產,最為核心的自然是梅溪鋼鐵廠。

    就算梅溪鋼鐵廠近兩年給糟糕得不成樣子,但還有個總資產過億、淨資產達四千萬的大盤子。

    很多鄉鎮,甚至整個鄉鎮的經營性資產加起來,都沒有梅溪鋼鐵廠這麼大。

    除了鋼廠外,鎮接待站、文化站,還有鎮影劇院、供銷社、鎮紡紗廠跟染織廠、毛毯廠、機修廠以及梅溪鋼鐵廠的幾家配套企業,都屬于鎮經營資產,也基本上都承包出去了。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沈淮捏著鋼廠今天剛熱乎出爐的月銷售數據,趕到鎮里。

    何清社跟個年輕人站在院子說話,看到沈淮過來,就撇下年輕人,追上來︰“沈書記……”

    沈淮站在樓梯道前,等何清社追過來︰“老何,什麼事情?”

    “何月蓮提出要承包供銷社;她大概沒有截到你的人,先跟我把這事說了。”何清社說道。

    何月蓮在接待站的交接上沒有玩一點手腳,還主動讓出一部分利益,甚至主動提出一部分尾款拖幾個月再結,為陳丹順手接手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沈淮現在對曾經企圖色誘過他的何月蓮,心里也沒有特別的厭惡。只是有半個月沒听人提起過何月蓮,乍听何清社說何月蓮要承包供銷社,沈淮覺得異常的奇怪。

    沈淮說道︰“供銷社的承包合同是三年還是四年,沒有到期吧?之前的承包方案,現在看來有些過時、混亂了,不過我們也要等合同期滿;何月蓮想承包,也沒有可能啊。”

    “原來的那些承包人,經營都不是很好;何月蓮願意接手,他們就願意跟鎮里提前解除承包協議——這是何月蓮的原話,具體什麼情況,也沒調查……”何清社說道。

    “那行,何月蓮在不在大院里?把郭全喊上,我們三個人先听何月蓮把她的想法說說也好。”沈淮說道。

    供銷社這些經營性單位,都劃歸到資產辦管轄,但沈淮雖然沒有心思跟精力,與其他鎮領導周旋,但也注意維系跟何清社的關系。

    何清社也不知道何月蓮還在不在政府大院里,看到土地所的青年小褚,叫他滿大院的去找人,他跟著沈淮先進了資產辦的辦公室。

    資產辦正式掛牌之後,沈淮也將他副書記辦公室搬下來;其他副鎮長、副書記,包括何清社、杜建的辦公室都在二樓以上,唯有沈淮在大院底樓東側的資產管理辦公室里辦公。

    何月蓮她人一起沒找到,郭全則聞訊先趕了回來,看到辦公室只有何清社跟沈淮,湊過來問道︰“听說鋼廠這個月實打實的做足了兩千萬,真的假的?”

    “什麼?”何清社也嚇了一跳,“這個月不會真有兩千萬產值吧?”

    “特意叫鵬海公司上午運走八十萬貨款的螺紋鋼,勉強將銷售額湊足兩千萬。”沈淮手里就壓著新鮮出爐的銷售數據,郭全不問,他也會跟何清社說。

    何清社嘴咂著不停,想說什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月前沈淮在鋼廠召開職工大會,有請何清社他們列席,他們看到鋼廠的面貌得到極大的改善,但也遠遠沒有料到會改觀得如此徹底。

    沈淮接手梅溪鋼鐵廠,也就兩個半月的時間,月產值及相應的銷售額足足提高到兩倍半——其他不說,光上繳的增值稅款,差不多也會相應的提高兩倍半。就一個月,就把梅溪鎮的工業增加值、國稅等指標都超額完成了。

    何清社咂著嘴,說道︰“這個數據報出來,上面即使還想杜書記留在梅溪鎮壓壓陣腳,大概也不會不好意思吧……”

    何清社反正也沒有跟沈淮爭黨委書記的意思,之前是知道沈淮的後台是他惹不起的,現在再看看沈淮對梅溪鋼鐵廠點石成金的能耐,何清社也是徹底服氣了。

    何清社一直在想,沈淮會用什麼手段將杜建逼走,去搶鎮黨委書記的位子,沒想到這一切要遠比他所想象的輕松——但真的輕松嗎?也許真是能力的差距,何清社想想他之前,可完全沒有想象到鋼廠的復興會來得如此迅速。

    “盈利呢,大體算出數沒有?”何清社又忍不住問道。

    產值、銷售額做上去,增加的增值稅只能說是超額完成國稅指標,地稅大概能增加幾萬元的城市及教育附加稅費,比較有限;想要對鎮財政有直接的好處,還是要看鋼廠的實際盈利情況。

    “還要過幾天才能核算出來,大體能有三百萬左右吧。”沈淮說道。

    何清社這才真正的大吸一口氣啊,心也騰的熱了起來,下意識的抓住沈淮的胳臂,問道︰“這個月真有三百萬盈利?那算上稅收,一個月的利稅不是要超過四百萬?一年不是要有五千萬?乖乖隆地冬啊……”

    整個霞浦縣一年的可支配財政收入,也就一個億稍過一些。鋼廠這邊一年利稅過五千,簡直是叫人難以想象。

    想到這里,何清社又突然氣憤起來:“真是難以想象,鋼廠以前會虧得那麼厲害!”

    “明年的盈利沒有那麼高。”沈淮笑道。

    他知道杜建身上的問題很大,但沒有何清社此時想象的那麼大。他為了振興梅溪鋼鐵廠,將趙東、徐聞刀、潘成等市鋼廠最有潛力的管理及技術骨干,都挖過來,市鋼廠再這麼差,也是一個職工數超梅溪廠十倍的大型企業,積累下來的人力資源,豐厚程度是普通人難以想象。只是像趙東這些人,在市鋼廠沒有得到善用罷了。

    “螺紋鋼價格到明年還可能會下降,再一個鋼廠要上‘除塵’等環境設備,明年的預期盈利會降許多。目前把目標定兩千萬左右,能完成這個目標,真就謝天謝地了……”

    “沈書記,沈書記啊,”何清社指著沈淮,激動的擺著頭,笑道,“你是見過大世面的,覺得兩千萬也都無所謂。你看看我頭兩邊的白頭發,你猜猜看,這是為什麼愁的?”

    “為什麼愁的?”沈淮問道,見何清社兩鬢真是多些白頭發。

    “今年鎮上稅收情況不理想,農稅及土地承包費完成不到七成,對下面的農民又不能采用強制措施,”何清社說道,“算來算,離縣里所給的最低指標,還差四十萬、稅款。要嚴格說起來,最低指標都完成不了,我這個鎮長是要給直接捋下去的。你說我愁不愁?你說說看,明年鋼廠真要實現兩千萬的盈利,就算拿20%上繳鎮上,也是四百萬啊。梅溪鎮一年能支配的錢才幾個?一年多出四百萬,能干我以往都不敢想的事啊!”

    “……”沈淮笑了笑。

    “對了,我跟沈書記你打個商量,”何清社說道,“這個盈利上繳,理應是到年尾再結算,但現在稅款在元旦後就要上繳到縣里,鋼廠那邊能不能先拔四十萬,讓鎮上先將地稅指標給填上?”

    “我看這麼做好了,”沈淮說道,“鎮上先用其他名義從信用社借四十萬去補指標,到年尾,甚至拖到明年,拿上繳盈利還給信用社也可以。這樣兩邊帳不至于搞混了……”

    “行,這方法也妥。不過要讓信用社相信鋼廠有盈利,才能把這錢借出來呢。”何清社說道。

    “鋼廠在信用社有帳戶,這個月的資金流轉情況,信用社是清楚的,”沈淮說道,“信用社要是不听話,我改天就讓把這個帳戶撤消掉……”

    何清社搖頭而笑,鋼廠的現金流巨大,可能佔到鎮信用社六七成。

    一旦鋼廠在信用社的帳戶撤消,就意味著信用社業務規模銳減六七成,也就意味著梅溪鎮的信用社主任很可能隨時給捋掉……

    現在梅溪鎮農村信用聯社完全要看鋼廠的臉色,沈淮一句話比誰都管用。

    何清社、郭全正為鋼廠的復興而興奮、激動,何月蓮敲門進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4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做事要有格

    何月蓮推門進來,還有些小喘氣,探頭看何清社跟郭全也在沈淮的辦公室里,撩著鬢邊的發絲,說道︰“何鎮長跟郭主任也在呢……”

    梅溪鎮跟唐閘區挨著,何月蓮不僅在梅溪鎮,在唐閘區都要算有名的交際花了。雖說虛歲三十九、周歲三十八的何月蓮,也就踩在美人遲暮的邊緣,雖說梅溪這麼一個大鎮,五萬多人口,比何月蓮年輕漂亮的女人不會就陳丹一個,但也不得不承認何月蓮騷首弄眉間的那些個風情,是很多漂亮女人學不來的。

    有些女人是天生就有媚態的,顰笑之間就帶有幾分誘人的魄力。

    沈淮就巴望著何清社、郭全兩個不要輕易的給這個女人拉上床,不然他在梅溪鎮的工作就被動了。

    “供銷社的事,何鎮長剛跟我提到,想著何鎮長也有時間,就一起听你怎麼說。”沈淮指著牆角邊幾張椅子,要何月蓮她拖一把坐過來,郭全也剛剛把供銷社的材料翻出來交給他。

    沈淮在膝蓋上翻看供銷社的材料。

    梅溪作為中心鎮,商業不能跟市區比,但要比周邊的鄉鎮好一些。長期以來,鎮供銷社都是梅溪鎮商業的重心。

    不過,隨著物資流通渠道的逐步放開,市場價格雙軌制逐漸消亡,周邊縣市陸陸續續的建了一些批發市場,“物資公司-供銷社”的舊有模式,就日漸落後于時代。

    到九一年,鎮供銷社拖欠信用社的貸款,累積高達三百萬;經營陷入困境,連工資也發不出來,當時鎮里就決定對供銷社進行承包改制。

    最初的承包方案,是以櫃台為單位,由內部職工進行承包。鎮上將三百萬的信用社貸款,跟供銷社的庫存貨物搭鉤,由各個櫃台的承包人接手。

    沈淮翻看承包人名單,看到上面竟然有何月蓮的名字,與賀偉合伙承包供銷社的服裝櫃台,沈淮將材料名單往膝蓋邊移了移,指著何月蓮的名字,征詢的看了何清社一眼。

    何清社點了點,確認何月蓮就是承包人之一。

    最初承包方案,說是以內部職工承包為主,但一些有效益的櫃台,比如煙酒、服裝,還是讓一些關系戶擠進來。

    沈淮看了何月蓮一眼,沒想到她的手伸出去還是蠻長的,難怪丟掉接待站之後,就想著將整個供銷社承包過去。

    執行最初的方案,供銷社承包出去已經快有兩年了。

    鎮里減免了兩年的承包費,但將供銷社拖欠的貸款縮減到一百萬左右——情況繼續沒有惡化下去,鎮上即使沒有得到什麼承包費,也把供銷社早些年的爛帳都丟了出去,也說明這個方案是獲得一定成功的。

    不過存在的問題也很嚴重。

    櫃台分包出去,進銷渠道也就由承包人各自負責,假冒偽劣商品開始擺上供銷社的櫃台,引起民怨的同時,也使供銷社的聲譽受損,生意日漸滑坡。

    近年來鎮區的服裝店、五金店、煙酒店、食品店、雜貨店也如雨後春筍般一家接一家的出現。

    這些商店經營更靈活,經營的時間更長,開始大規模的擠佔供銷社的生意。

    供銷社的經營,可以說剛有所改善,就又陷入下滑的泥淖里了。

    再一個,不同櫃台之間的經營商品種類不同,效益有好有差,起初承包改制時,沒有充分的考慮這些因素,使得承包人之間的矛盾也日益嚴重,有個別承包人跟鎮里提出要退出。

    供銷社存在種種問題,但八十年代中期才翻建的供銷社,兩層經營面積就有一千**百平米,位于下梅公路與學堂街的交叉口,菜市場也在供銷社的斜對面,目前是梅溪鎮經營地段最好的商業場地。

    梅溪鎮這幾年鎮財政捉襟見肘,但梅溪鎮緊挨著東華市區,很多人在市里工作或做生意,或開辦小加工供應市區,個體經濟及人均收入還是穩定增漲。

    從工商稅征收情況來看,梅溪鎮的商業規模每年都保持著10以上的增漲。

    沈淮也希望能有一個有能力、有實力的人,去整個的接手供銷社,好好經營,把供銷社的地段及營業資源優勢發揮出來,但何月蓮不是他所期待的最佳對象。

    不是最佳對象也沒有辦法,畢竟沒有其他人有轉承包的念頭,沈淮大概沉默了有三四分鐘坐在那里翻看資料,又接著跟何清社討論幾個問題。

    何月蓮推門進來前,還自以為調整好心態,能輕松應對沈淮。

    何月蓮沒想到沈淮讓她到眼鼻前坐下,卻能將她當不存在似的翻看材料,接著又跟何清社討論問題,有五六分鐘的時間,視線根本就不放到她身上來,也叫從容應付交際多年的她,莫名的感到局促不安……

    沈淮跟何清社交換過意見,才問何月蓮︰“你提出要整體承包供銷社,材料帶過來沒有?”

    “我一個女人家家的,哪里會寫什麼材料?就是先找沈書記你口頭匯報一下;沈書記你要覺得那些不合適,請你跟何鎮長當面指正……”何月蓮都覺得臉上的笑容快僵掉了。

    “兩份材料︰第一是原承包人同意提前解除承包合同的證明書。櫃台是分包出去,至少要有七成以上的承包人同意提前解除合同,鎮上才會考慮出面協調整體轉承包的問題。第二,你要把你的承包經營方案拿出來,既然明確如何保障原承包人的利益,也要說明轉承包對鎮上有什麼好處,更要說清楚,你的這個轉承包是不是確切可行,”沈淮不容置疑的說道,“這樣,你這兩天把這兩樣材料準備一下,交給郭全;要有什麼問題,就先跟郭全溝通……”

    沈淮說完這句話,就抬手給郭全看了看手表,示意郭全先領何月蓮出去。

    何月蓮過來之前,想了一些說辭,沒想到沈淮壓根就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趕人。郭全站起來;何月蓮就算有一肚子氣,也沒有辦法再賴在沈淮的辦公室里,只能先跟郭全出去。

    一是能確定沈月蓮跟杜建、杜貴是翻了臉,不再來往;二來是個男人都幾乎沒有辦法對何月蓮這麼一個有風情的女人擺什麼難看的臉色。

    郭全回到外面的辦公室,還是幫著沈淮跟何月蓮解釋︰

    “沈書記做事就是這樣講究效率,誰在他面前匯報,五分鐘內沒有把問題講到要點上,他就是直接要人回去補充材料。這以往鎮上開會,常常是一開就是半天,都討論不出一個什麼東西來。沈書記過來後,只要有沈書記參加的會,基本上就沒有人會講不著邊際的話了,會給直接批評的。在鋼廠那邊要求更嚴格,開會時間超過半個小時,都要提前打申請……”

    何月蓮暗自乍舌,既然這是沈淮一貫的風格,她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沒那麼生氣。

    何月蓮以前跟沈淮接觸,都是止于表面、淺嘗則止的。

    梅溪鎮在撤縣屬區之前,是中心鎮。

    何月蓮也早就見慣了政f 機關是什麼作風,見慣了那一個個衣冠楚楚的官員是什麼德性。她也認準沈淮不過是一個仗著有後台、在鄉鎮囂張猖狂、目中無人的貨色,也認定沈淮看中陳丹的美色,才決意要將接待站從她手里搶走。

    何月蓮雖然一直周旋鄉鎮官場上,但也由于看得更透,對這些衣冠楚楚的黨員干部打心底更輕視,更厭惡。

    何月蓮起初對沈淮是打心眼里怨恨跟鄙視,但她同時是務實的,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也無意雞蛋踫石頭的,跟背後有市委書記作靠山的沈淮斗,所以在鎮接待站的交接上,采取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合作姿態與之周旋。

    何月蓮不是沒想過離開梅溪鎮到外面闖蕩一番,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個三十八歲的女人了,折騰不起。

    上回縣委副書記、縣長葛永秋來梅溪鎮,對她就極感興趣,嘴上說縣招待所缺少一個會經營的負責人,暗示要調她到縣里去。

    不過,何月蓮心里清楚,就算跟了葛永秋,三五年後也指不定就是個給玩殘的剩腳貨——何月蓮覺得應該好好盤算自己下半輩子的人生了,而不是腦子一熱就離開梅溪鎮再也不回來。

    就算丟掉接待站,何月蓮在梅溪鎮還有幾處生意︰

    供銷社的服裝櫃台;這些年一直在說要重造梅溪大橋、重修下梅公路,她在梅溪大橋過來的下梅公路南側,買下一塊地,有十六七畝,還沒有派上用場。

    何月蓮這幾年來在接待站上摟到幾十萬,差不多都投到這兩個地方了。不能折現,她想遠走高飛都不可能。

    要留在梅溪鎮,就必須要考慮面對沈淮的問題。

    真正下決心留在梅溪鎮,何月蓮反而能靜下心來考慮一些問題。

    雖然給杜建、杜貴敲走十萬元,但只要留在梅溪鎮,給杜建、杜貴繼續敲詐的可能性,相對要低一些。

    再一個,也不得不承認,沈淮到梅溪鎮之後短短七八十天里,確實給梅溪鎮帶來很深刻的改變。

    不僅僅是鋼廠路周圍的髒亂衛生環境,在鋼廠整頓時也得到徹底的治理,鎮上的機關作風,也在沈淮無形的威壓下,得到整肅。

    換作往時,何月蓮下午三四點趕到鎮政f 大院里,能看到有一半的領導及辦事員還在堅持辦公,就謝天謝地了。

    而今天這時候都快下班了,幾乎每間辦公室里都有人員堅守,鎮長書記們,除了外出辦事的,沒看到誰說提前離開的。民警、聯防隊到街上值警也勤快多了,那些個整天在學堂街上晃蕩的小混混也收斂了許多,似乎街上也比以往整潔、暢通了許多。

    何月蓮再對沈淮有偏見,也不得不承認梅溪鎮這段時間來,是因為沈淮的到來,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何月蓮提出承包供銷社,也是試探沈淮對她的態度,覺得沈淮對她要是不帶成見,她就留在梅溪鎮。只要梅溪鎮的環境越來越好,她即使是個女人,也未必不能干出些事來。

    同樣的,何月蓮只是出于試探的心性,材料什麼的,也就沒有認真的去準備。

    這麼想,就算是給趕出來,何月蓮心里也就沒有什麼好委屈的了。

    何月蓮剛想從郭全這邊套些消息,以確認鎮上對供銷社的態度,這時候看到陳丹前夫的堂妹子孫文黎,領著一個女孩子走進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5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會拍照的沈書記

    孫文黎這丫頭才十五歲,父母及哥哥都不幸早逝,孤零零的一個人,按說也跟陳丹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何月蓮想不明白,陳丹都跟前夫家都割斷關系,還偏偏把孫文黎留在身邊,承擔起照顧的責任來︰也許是同病相憐吧?

    “……”小黎經常到接待站找陳丹,跟何月蓮也時常能踫上說幾句話,但在心理上,對何月蓮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疏遠感,她沒想到何月蓮就在沈淮的辦公室里,嚇一跳,說道,“何經理也在這里啊?”

    “是啊,找沈書記有些事呢,”何月蓮笑道,“小黎你是來找沈書記去酒店剪彩的吧?”

    不要看小黎才十五歲,身材都冒得跟陳丹相差無幾,只是略有些瘦,白生生的瓜子臉,唇紅齒白,是標準的美人胚子。

    不過何月蓮的注意力不在小黎身上,而是在小黎領進來的那個女孩子身上。

    看她大約也就二十歲左右,可能還不到一些,下身穿水洗白的牛仔褲,顯得腿很修長,白色的羽絨服,脖子圍著洋紅的圍巾,長頭發隨意的扎了個馬尾辮,漂亮的臉蛋給冷空氣吹得有些發紅,清麗明澈的眼眸子在長長的眼睫毛下撲閃撲閃的,渾身透來的青春氣息,直叫何月蓮說不出的嫉恨。

    今天是渚溪酒店換店招,小黎跑過來,何月蓮自然能猜到她是過來喊沈淮去渚溪酒店剪彩的,這個漂亮女孩子是誰?跟沈淮是什麼關系?

    說衣著樸素,倒透著優渥城市家庭才能培養出來的城市少女氣質,看她走進辦公室來,小心翼翼的,眼珠子卻在不停的轉溜,透著靈動氣兒。

    何月蓮對自己的容顏相當有自信,但在這樣的女孩子面前,又不得不悲哀的認識自己年華將逝,莫名其妙的就有些敵意……

    “嘿,熊家二小姐啥時候有空跑到我們這鄉下旮旯來?”

    何月蓮正猜想這少女的身份時,沈淮與何清社走出里間的辦公室來,看到少女的出現,似乎也頗為驚詫。

    沈淮看到何月蓮還沒有走,問道︰“何經理怎麼還在這里?”

    “渚溪酒店今天換店招剪彩,我想沈書記工作完,也應該過去祝賀的,我便等沈書記一起過去呢。”何月蓮也是一個能糾纏的主,不會真因為沈淮的一兩句話就給打發了。

    “哦,那就害何經理你白等了,”沈淮說道,“雖然說鎮上將渚溪酒店作為指定招待處,但第一天就跑去吃喝,給鎮里人看到影響會不好;我跟何鎮長,還有杜書記,都決定謝絕渚溪酒店的邀請,不參加剪彩儀式……”

    渚溪酒店換店招,何月蓮送了條幅跟花籃,以示討好。只是她沒有想到沈淮做事一點尾巴都不叫人抓,她也無話可說,從何清社臉上也看不出沈淮這話的真假,只得先告辭離去。

    何清社也不是好事的人,听沈淮稱眼前這個少女為熊家二小姐,就知道是熊文斌的二女兒,看著她比姐姐還要漂亮,只是點頭笑了笑,招手讓郭全跟他先出去。

    看著何清社、郭全走出去,熊黛玲吐了吐舌頭,小聲的說道︰“早就听說你在梅溪鎮威風凜凜呢,趕著我們學校元旦放假,就跟著我姐過來湊熱鬧唄。不會影響你工作吧?”

    渚溪酒店今天正式換店招,趙東、楊海鵬都湊熱鬧隨了禮,還送了花籃跟條幅。包括熊黛妮、周明、肖明霞等人,都已經從市區趕過來祝賀。

    剛才他們就打電話過來,沈淮說他會等晚飯時間過了再過去,倒沒想到熊黛玲也跟著過來湊熱鬧。

    “都下班了。”沈淮指了指手表,要小黎跟熊黛玲到他辦公室里隨意坐,他趕來鎮上還沒有歇空,辦公桌上還壓了兩份文件等著他簽。

    熊黛玲看著桌上放著一疊照片,有六七十張的樣子,她很好奇的探過頭,最上面的照片是一株栽在斑駁陳舊院子里的高大銀杏樹,綠意盎然,又難掩滄桑。小黎也探過頭來,驚奇的問︰“這拍的是安瀾寺的銀杏樹嗎?”

    見熊黛玲、小黎都抑不住好奇的樣子,沈淮將照片往前推了推,要她們拿著照片坐邊上看去,他得先把兩份文件看完。

    熊黛玲、小黎拿著照片,坐到牆角的沙發上湊頭翻看起來。

    都是鄉村照片,小黎知道拍的都是梅溪鎮的角角落落︰

    雨後泥濘的土路,推著自行車艱難行走的路人,茅草與黑瓦相間的屋面以及斑駁的院牆、在朝陽下擁擠的街道,給走得滑溜溜的石板街,有傳統店招的糧米店、茶鋪子,有數百年歷史的梅溪鎮小廟安瀾寺,褪著褲子在馬路邊拉耙耙的稚嫩兒童,工廠,梅溪中學日侵時期留下來的馬棚,臉上有油污的工人,冒黑煙的煙囪,以及渾濁得發黑的河水,水泥橋,鄉間的田野、簡陋茅屋,給雜草蓋住的田埂……

    也許從單張照片上,看不上去攝影技術有多少高超,但熊黛玲從此都沒有見過這麼清晰、這麼全面的寫實鄉村的照片。

    她能從這些照片里讀出梅溪鎮的落後跟貧窮,但也有她在城市所接觸不到的真實鄉村氣息。小黎也認不全,但認得的地方,都會小聲的跟熊黛玲介紹。

    反復看了兩三遍,熊黛玲也說不出、道不明的沉浸一種感覺里,至少能肯定沈淮有著她以往所不知道的細膩心思。

    說起來也好笑,熊黛玲也就上次回東華時跟沈淮見過一次面,沈淮跟個不要臉的賴皮似的,跑到她家里蹭飯吃,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還叫她挺反感的。後來沈淮幫她砸車趕著一個死纏爛打的賴漢,她覺得沈淮蠻投她的脾氣,但印象也就如此。

    倒是後來在學校,跟她媽以及她姐通電話,陸陸續續的知道沈淮的一些事︰比如軋車打市長公子的臉、比如到年紀輕輕就到梅溪鎮當鎮黨委副書記,比如介紹她爸給新市委書記認識,比如整頓鋼廠的生產,比如幫楊海鵬成立鋼材貿易公司,比如支持她姐進楊海鵬的公司還佔了股份……

    一方面,她姐給她灌輸沈淮很有權力的印象;一方面她媽給她灌輸沈淮哪點都好、就是生活不檢點的印象……

    這次元旦放假,熊黛玲提前一天回東華,她爸整天圍著市委書記轉,她媽夜里要留學校監督學生上夜自修,她就跟著她姐熊黛妮來梅溪鎮祝賀渚溪酒店今天剪彩。

    周明、熊黛妮他們趕到後,就給沈淮打了電話,才知道沈淮不想叫鎮上的居民有過度的聯想,鎮上一二三把手,包括沈淮在內,都不會出席剪彩儀式。

    熊黛玲跟她生性保守的姐姐不同,性格開朗的她,今天跟著過來,就有心想看看沈淮當官後是怎樣一個大權在握的威風樣,不想沈淮夜里不露面,就拉著小黎主動到鎮政府來。

    熊黛玲沒有想到,沈淮在種種傳聞下,藏有這樣的細膩心思。

    她學校里玩攝影的也有幾個,拍的風景照、人像,也都美輪美奐,叫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也許沈淮的攝影技術不完美,甚至可以說還有些粗糙,但熊黛玲還沒有見過這般準確捕捉鄉村生活的真實鏡頭,給她強烈的沖擊力,叫她從照片上能感受到一種躍然而出的生命力……

    沈淮看過兩份文件,簽過字,見小黎跟熊黛玲還盯著他這些天所拍的照片在看,笑著說︰“怎麼了,城市長大的嬌嬌女,沒見過鄉下地方啊,這麼入迷?”

    他不知道熊黛玲看了有什麼感想,他拍這些照片,是想將梅溪鎮好的、壞的、落後的、進步的,角角落落都如實記錄下來,作為一個鞭策他前進、鞭策他為這片土地努力工作的一個支點。

    “你該不會想改行當攝影師?”熊黛玲側頭腦袋問沈淮,總覺得眼前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人,身上有著叫人看不透的神迷。

    “怎麼會?”沈淮站起來,從小黎手里把這些照片拿過來,說道,“我有想法,就是我以後在梅溪鎮工作的這幾年里,每年都要拿相機去拍下梅溪鎮的角角落落,記錄下梅溪鎮發展的軌跡……”

    “好將來為自己歌功頌德?”熊黛玲開玩笑的說道。

    “也算吧。”沈淮笑道,他知道不會有人會理解他對這片土地的熾熱情感,所以也不想多解釋什麼。

    “不過,從這些照片里,能看出你對這地方真有感情呢,沒有感情,沒有辦法拍得這麼細膩,這麼深入……”熊黛玲把她直觀的感受說出來。

    “……”沈淮心神有些觸動,自己的心思能叫別人理解,總是一件感受很好的事情,沒想到熊黛玲平時性格開朗,心思還挺細膩的。

    “時間也不晚,你們去酒店吧,不要叫別人等著你們開不了席……”沈淮看著窗外的天色漸黑下來,起身送熊黛玲跟小黎離開。

    “你也過去吧,好歹也是認識的朋友,”熊黛玲問道,“當官怎麼了,當官也要吃飯填飽肚子啊。實在不行你也隨禮……”

    就算趙東、楊海鵬、周明他們認定沈淮跟陳丹之間有什麼,也沒有人會刻意在熊黛玲面臨捕風捉影的說什麼。熊黛玲心思也單純,只當沈淮跟陳丹是一般朋友關系,這時候出于回避才不過去湊熱鬧。

    “你們先過去,我等會兒再偷偷摸摸的走後門上去,你叫楊海鵬打我手機告訴我包廂號就行。”

    當年鎮上建造接待站及文化站大樓,就很超了規格,整棟大樓面積有五千多平米,劃給接待站佔了一半略多一些。

    梅溪鎮夜里幾乎沒有滯留的旅客,渚溪酒店的客房部佔地不多,餐飲部除了底樓的三個宴會廳外,二樓、三樓大小包廂棋牌室加起有二三十個;四樓、五樓才給劃出來當客房部,不過從北部有單獨的門廳坐電梯上去。

    渚溪酒店有這樣的規模,即使是放在市內也不能算小。

    除了餐飲部、客房部各有門廳外,渚溪酒店繞到前庭,跟文化站挨著,還有消防用的側門進摸進去——沈淮只是不想公開在剪彩儀式露臉,但走側門進包廂喝酒倒沒有什麼問題。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25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禮金

    先把熊黛玲、小黎趕走,沈淮又看了些資料,到七點鐘,楊海鵬的電話打過來,才收拾收拾離開政府大院,從政府大樓東面與梅溪中學相通的小巷子,往北走去。

    鎮政府、梅溪中學、文化站大樓依次從南往北矗立在學堂街的東側,再往東,是平瓦房錯落交疊的住宅區,中間是條狹窄的巷子。

    巷子沒有街燈,只有旁邊房屋透出來的光線,將巷子照得晦暗不明。

    文化站大樓北面,是梅溪河通過鎮區的支流通塘河。

    文化站大樓一劈為二,臨街的地段歸渚溪酒店,從前庭進去,才是進鎮文化站的大廳,北面還有一條臨河的小街,客房部的門廳朝北,就對著通塘河。

    文化站大樓,依街傍河,地段可以說很好,只是這些年梅溪河跟通塘河都污染嚴重,走近能聞到很重的泥腥氣。

    之前何月蓮承包接待站,自己掏錢在河邊豎了幾盞路燈,跟接待站的配電箱相接;從塘河橋下來,沿河這一段的內街,何月蓮都花錢整理過,還用草坪磚鋪出幾個停車位來——沈淮摸著下巴,從這幾點看,何月蓮還是有些經營的頭腦。

    不過,在街燈下,暗沉色的河水上泛著白沫,應該是上游方向的印染廠又在排廢水——沈淮暫時對這些還無話可說,有些事只能一步步的去做。

    就算是梅溪鋼鐵廠,老廠的煙囪還整天冒著黑煙呢,不時冒出褚黃色的濃煙團。他要拖到年後,鋼廠財務才有可能上一套除塵、除硫設備,他現在還是要先保住全廠九百人的飯碗……

    包廂給安排在三樓,沈淮從側門樓梯摸上去,在樓梯角看到陳丹站在那里等他,嚇了一跳似的,說道︰“一聲不吭的,還以為做賊叫你逮住了……”

    “你做你的賊去,誰有心思要逮你?”

    陳丹橫了他一眼,待他走上來,說道︰

    “何鎮長、杜書記以及幾個副書記、副鎮長人都沒有過來,但都叫人郭全、黃新良帶了禮金過來。黃新良在二樓請了一桌酒,說是綜治辦收尾慶功,把郭全也拉過去吃酒。鋼廠的錢廠長跟老邵,汪廠長,織染廠的陳廠長、毛毯廠的褚廠長、水廠的周書記、趙廠長,何月蓮,還有孫廣武把孫遠貴的禮金都帶過去,我也記不得太多了,都不是小數字。他們過來就直接將禮金塞到前台,很多人轉身就走了,連拒絕都沒辦法拒絕。我叫會計把禮金都記下來,你說怎麼辦才好……”

    陳丹對今天突然這麼多人送禮來,也有些措手不及,一臉為難的將手里的禮金單遞給沈淮看。

    沈淮挨著樓梯,翻看禮金單,有幾個數目特別大︰

    何月蓮除了送花籃、送條幅,還送了四千元現金;孫廣武送了兩千,又幫孫遠貴帶了兩千的禮金;杜建、何清社都是一千;承包紗廠的陳時鐘送了兩千;承包毛毯廠的褚文明——他兒子是鎮上的小褚——也相當闊綽的送了四千……

    沈淮到梅溪鎮,鎮上那些個他記得人名、認得人臉的人,這名單上幾乎一個都沒落下。周明、熊黛妮夫妻倆送了兩千;趙東跟肖明霞算一份,還替肖明霞的父母額外帶了一千元的禮金。

    “楊海鵬拿來一只信封,里面有兩萬塊,”陳丹也忍不住想在沈淮跟前撒撒嬌,“酒店的事還多,明天還要挨個退禮金去,都苦死我了。”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跟沈淮交往著,沒有太多的期待,享受這樣的生活,也不想叫自己的人生打上太深的沈淮的烙印。

    陳丹以為跟沈淮的關系沒有落到別人眼里,但看這份禮單,就知道以前是自欺欺人。梅溪鎮就那麼大一點地方,有什麼風吹草動,消息就整個的傳開了,只是大家明面上都不說什麼,以前想討好沈淮也沒有機會,有這樣的機會也不會放過。

    “不用這麼麻煩,”沈淮說道,“你要是一個個都退回去,一分錢的禮金都不收,那以後還指望他們把生意介紹到酒店來不?這樣吧,何清社跟杜建的禮金都退回去,他們是領導,按照規矩得退他們的。孫遠貴、孫廣武兩個,你覺得收下心里惡得慌,也都退回去。其他的,二百以下的禮金都收下來,超過兩百的,收兩百,其余都退回去……”

    禮金單上,大多數人送的都是兩百,包括熊文斌叫小女兒熊黛玲帶過來的禮金就是兩百元。不過,就算兩百元的禮金,在九三年的東華已經是相當重的人情了。

    “又不辦酒答謝,哪能收禮金?再說這對你影響也不好……”陳丹小聲的說道。

    她已經不想撇清跟沈淮的關系了,就像當初何月蓮承包接待站,除了鎮上及鋼廠的公款吃喝外,鎮上的干部及幾個搞承包的老板,要是辦事不在接待站里請客,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受得了杜建的臉色跟小鞋——她接手經營這家酒店,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是完全清清白白的。

    “國內無外乎是個人情社會,”沈淮也很無奈的說道,“我不會做貪官,但也不想做什麼清官。在國內要想做成什麼事,還得去順從這個人情社會,有時候也是安個人心。你收下禮金,以後記得還禮就行。”

    沈淮說著話,抬頭見陳丹還有些心不安的樣子,拍了拍她給旗袍裹緊凸出曲線的屁股,“你要覺得還心不安,你過兩天把收到的禮金送到教育辦,就說是企業贊助鎮上辦學……”

    “說事就說事,你都沒個規矩的。”陳丹嬌嗔道,身子扭擺,想要將沈淮搭在她臀上的魔手甩掉。

    “有沒有人說你今天這身衣服真漂亮?”沈淮站上去,摟過她的腰,在她香軟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楊海鵬的那兩萬塊,你拿給我,我來退給他,免得你難做人……”

    “我正作難呢,就想著你來退給他。”陳丹嗅著沈淮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有些迷醉,從手袋里拿出一只大信封來遞給沈淮。

    “這小子。”沈淮搖頭而笑,拿過信封還真是壓手,他又跟個好色之徒似的,抓了一把陳丹彈翹的臀,又開玩笑的說道,“這屁股以後只能讓我來掐;別人,誰掐誰斫手。”讓她先去忙,他直接去找楊海鵬、趙東他們。

    陳丹羞惱的瞪了沈淮一眼,又拿他沒有辦法。

    進了包廂,包廂這邊趙東、肖明霞、周明、熊黛妮、熊黛玲、還有錢文惠、邵征夫婦,副廠長汪康升跟他愛人以及徐溪亭、趙海鵬及他妻子等人。

    今天送禮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送過禮金轉身就走;留下來的,就是額外宴請賓朋幫著渚溪酒店撐場面;酒店換店招剪彩只是一個儀式,還是在正常營業著,樓下大宴會廳里還有人擺了十幾桌辦壽宴。

    看著楊海鵬身邊坐著汪康升,沈淮笑道︰“給我讓個位子,讓我跟海鵬坐一起;老汪你不能叫這小子多喝幾杯酒,得讓我來……”

    汪康升那邊依次挪了個位子,將楊海鵬身邊的位子讓給沈淮坐。

    沈淮坐下後,就順手把楊海鵬放在那只鱷魚公文包拿下來,把信封塞進去,當事情沒有發生過來,拿起酒杯,讓熊黛妮幫他跟前的玻璃杯滿上酒,說道︰“今天這一桌是楊老板請客吧?那大家就多喝點酒,夜里再叫他安排車把大家送回去……”

    楊海鵬當然知道沈淮塞回來的信封是他送的禮金,但是又不好當著一桌人的面,再把信封拿出來塞給沈淮。

    鵬海貿易有六個合伙人,加上信用社貸款,湊出五百萬的啟動資金。

    楊海鵬也沒有好心的將貸款資源跟其他合伙人共享,而是將三百萬的信用社貸款直接歸到他個人,然而再跟其他合伙人的投入資金攤算股份。

    這樣,楊海鵬在鵬海貿易佔了60%股份;有五十萬的貸款,算到熊黛玲的頭上,熊黛玲就佔了鵬海貿易10%的股份,剩下30%的股份才在其他五個合伙人之間分。

    這些小動作,還是有些違規的;不過,沈淮也是視而不見。

    沈淮決定減少鋼材經銷體系的層次,支持海鵬貿易等經銷商直接覆蓋的是東華周圍縣市的建材市場,還把鋼廠市場部的員工都打發下去,配合經銷商去開拓市場,確保利潤不給太多層次的經銷體系攤薄。

    這樣,鵬海貿易即使從鋼廠拿貨,要比早先的萬虎貿易高出三五個點,但因為把市場做得足夠細,實際的利潤率並不低。

    這個月,鵬海貿易足足做出五百萬的貿易額來,能拿出來分的利潤不會低于三十萬,這是楊海鵬在兩個月前,連做夢想都不敢想的事。

    楊海鵬心里清楚︰

    他能做梅溪鋼鐵廠的經銷商,是沈淮點頭答應的。

    他能拉出幾個合伙人來,也是借沈淮的聲望。

    他能從信用社貸出三百萬資金來,把貿易量一下子做大,也是沈淮一手促成的。梅溪鎮信用社,一年也就兩三千萬的放貸量,沒有沈淮跟鋼廠在背後撐腰,誰天大的面子都難從信用社直接貸走三百萬?

    楊海鵬心里清楚,沒有沈淮幫他這麼多,他守著那家小建材店,在東華連個屁不算;就算沈淮伸手分走他一半的盈利,楊海鵬都覺得他沒法說什麼。

    所以沈淮把信封塞回來,楊海鵬一時間也搞不清楚,沈淮是一分錢都不肯收呢,還是嫌兩萬塊錢太少?

    楊海鵬的忐忑心思,桌上其他人是無法體會的。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39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交心

    這邊喝了兩件啤酒,陳丹才從別處脫身過來,坐下來之前,把裝信封裡的禮金都先退還給各人,說道︰「楊總、錢廠長、汪廠長,平時都很照顧酒店,今天大家能過來捧場就好了,都還這麼客氣……」

    沈淮看陳丹粉臉酡紅,想必是剛才應酬喝了不少酒。

    今天雖然是正常營業,但特意過來設宴捧場的人不少,沈淮不會出去應付,但陳丹不能擺姿態,怎麼也要去應酬一番,敬一輪酒。

    好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似的,也沒有誰起哄鬧酒,叫陳丹輕鬆就脫身過來。

    汪康升剛要起身將沈淮身邊的位子讓出去,陳丹已經在對面、在小黎身邊坐下來,但看過來的眼眸子裡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情難自抑的媚氣,叫沈淮心旌一蕩。

    陳丹退還的的禮金裝在信封裡,其他人不好意思當面拆;熊黛玲倒是單純些,看到信封裝回送出的兩百塊錢,嬌聲抱怨道︰「嗨,我過來,我爸媽可是給我下任務的;陳丹姐,你這下子可要害我回家給罵了……」堅持把禮金遞給陳丹。

    沈淮說是要把兩百元以下的禮金都收下來,陳丹想著熊文斌是市委副秘書長,哪怕是正常的人情往來,收他家的禮金也不好,就把禮金裝信封裡一起退了。

    「今天吃飯還要送禮啊?」沈淮誇張的問道,把熊黛玲手裡的信封接過來,看了看,又掏出皮夾來,當著大家的面,拿出兩百塊錢塞裡面,遞給陳丹,「老熊跟我的禮金,這個你是要收下來的……」又跟其他人說道,「我就是這個標準啊,你們以後誰家辦喜事啥的請我過去喝酒,不要嫌我這個標準低啊!」

    沈淮這麼做,陳丹也就接下來;桌上有人看不明白,不過楊海鵬、趙東、汪康升幾個,也都明白沈淮說的是什麼,跟著哈哈一笑。

    有時候人情就是這樣,一分禮金都不收,就拉不近關係;收了禮金,彼此之間就覺得存在有人情,關係才不會繃得那麼緊。

    熊黛玲就想著回去不給她爸媽埋怨,見陳丹收下禮金就算順利交差,高興的說起黃昏時在沈淮辦公室裡看到那疊照片,說道︰

    「還真想不到,沈淮還挺會拍照的;我學校有個攝影協會,一個個都拽得不行,但我看他們都比不上沈淮呢,」又側過臉來問沈淮,「我改天跟我姐想拍專業點的照片,找你作攝影師,行不?」

    「……」沈淮想說行,眼楮餘光看到陳丹飛眼望過來,藏著戲謔的笑,臉上的飛紅更艷,眼楮裡有著說不出的媚氣,心知她準是又想到那些壓箱底的女人體照片上去了,沈淮咳嗽了兩聲,跟熊黛妮說道,「我那兩把刷子,可不會拍人像,你不要擠兌我……」

    「你該不會專找陳丹姐給你做模特吧?」熊黛玲問道。

    「……胡說八道的,哪個要給他當模特?」陳丹還想著那些在箱子底翻到的照片,見熊黛玲突然扯到她頭上來,忙不迭的否認,心想著絕對不能讓沈淮有拍她光身照的念頭。

    沈淮求饒道︰「我拍狗還成,拍人完全不成;你們就饒過我吧……」

    聽沈淮拐著彎罵人,陳丹橫了他一眼,臉上的酡紅深染,連耳根子都紅了一片;熊黛玲也罵沈淮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再提拍照這事。

    總不成在外人眼前**弄笑,沈淮忙將話題岔開到別處去,繼續喝酒吃菜。

    吃過飯,邵征、錢文惠負責將喝了不少酒的汪康升送走;熊黛妮、熊黛玲姊妹也喝了不少酒,但周明還是有心想跟沈淮他們繼續湊在一起,不焦急著回去,移到臨河的棋牌室裡打牌說話。

    周明今天也是十分興奮。

    他現在擔任計委辦公室副主任,特別大的油水沒有,畢竟又掌握不了多大的實權。不過隔三岔五到下面企業開會,開會資料下通常會壓一隻信封,所謂的專家費也就兩三百或者三五百,加上其他計委內部的小金庫私分,這個月下來,周明也能有三四千的額外收入。

    周明在此之前,還沒想到賺錢還有更簡單的方法。

    照這個月的形勢計算,海鵬貿易一年真要能做出六千萬的貿易出來,熊黛妮名下10%的股份,一年少說也能有二三十萬的分紅,顯然不是他當上計委辦公室副主任隔三岔五撈幾筆專家費、顧問費能比的。

    沈淮站在挑出的陽台上抽煙,這會兒,河裡漂上來的泥腥氣沒有那麼重,空氣還算清新。

    看著楊海鵬跟趙東走出來,沈淮分了兩支煙給他們點上,見楊海鵬出來,手裡還拿著他那只鱷魚公文包,知道他不把錢送出來,心不得安,直接跟他說道︰「你不要把信封拿出來;說實話,我真要想錢,我能把梅溪鋼鐵廠變成自己的,還差你每年給我幾十萬?」

    楊海鵬尷尬的笑了笑,他知道沈淮說的是實情︰

    就在三個月前,梅溪鋼鐵廠已經陷入連工資都發不轉的困境了。沈淮有譚啟平撐腰,直接將鋼廠關停清算,然後以私人的名義把盤子接過來,根本就不用花多少代價——沈淮真要想撈錢,就應該這麼做,而不是在產權沒有轉移之前,就花這麼多的心思,把鋼廠從泥淖般的困境裡拉出來。

    沈淮既然對總資產過億、淨資產有四千萬的梅溪鋼鐵廠都沒有動心思,還真不可能為他送過來兩萬塊錢動心,話說的也是不假。

    也許是見慣太多的勢利官僚,楊海鵬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踏實。

    楊海鵬的不安,沈淮還是能感受到的,又不能解釋什麼,只是岔開去說道︰「你賺你的錢,乾乾淨淨的,把事做漂亮了,不用擔心別人會饞你。你賺了錢,平時吃吃喝喝、玩樂什麼,都花你的,也沒有什麼,我們也心安理得;不過你也不要直接塞給趙東什麼錢。我要是知道有這種事,我會直接踢你們出局……」

    趙東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跟海鵬沒那麼生分……」

    沈淮笑了笑,就先進屋去,有些事叫趙東跟楊海鵬私下裡說說,能說得更透一些。

    趙東看到楊海鵬晚上遞給陳丹的那只厚信封,看著沈淮進去,笑著問道︰「楊老闆,你今個月到底賺了多少錢,出手這麼闊綽?」

    「這兩個月能分到我手裡的,淨的,能有二十萬。」楊海鵬跟趙東也不生分,把實數告訴他。

    「乖乖……」趙東能大體知道個數,知道鵬海貿易的業務量拉上來,也就是這個月的事。

    市中房在工農路東新建的天潤小區,有一部分房源對外出售,才七百多一平,一套三室戶的房子,八十幾個平方,只需要六萬塊錢。在九三年東華市一個月淨賺十幾二十萬,是一個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數,也難怪楊海鵬心裡不踏實。

    「你也知道,要沒有沈書記幫忙,壓根兒就沒有鵬海貿易什麼事,咱做人不能太虧心,是不是?」楊海鵬說道。

    「你也不要多想了,沈書記把話都說清楚。他真想摟錢,十幾二十萬、一百萬兩百萬,根本就不在他眼裡。他是想做事,想在仕途上有發展,咱幫著做事做漂亮了,這個比什麼都強。」趙東幾乎整天都跟在沈淮的身邊,看得也更透徹一些。

    「這年頭既想往上爬又想撈錢的官員見多了,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呢,」楊海鵬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又出自肺腑的說了一句,「沈書記呢,從今天起,我是真服他!」又跟趙東說道︰「對了,你跟肖明霞要結婚,還沒有婚房呢,找借條借錢給你,總成吧?」

    「你老老實實的給我把這頓飯的錢結了,想拿金錢來腐蝕我,門都沒有,」趙東笑瞪了楊海鵬一眼,又說道,「鋼廠效益,年底就有獎金發;還有一個,明霞他爸媽也同意,可以先把婚結成她家裡,不著急搬出去。」

    「不會吧,明霞她爸媽怎麼就轉變性子?」楊海鵬神情誇張的問道。

    南園那天發生的事情,畢竟是家醜,趙東、沈淮都不會在別人提這事,楊海鵬自然也不知道。

    趙東笑了笑,也不得不承認,沈淮的出現,給大家都帶來極大的改變,他彷彿有一根帶魔力的金手指,從老熊、周明,再到他跟楊海鵬,以及陳丹、小黎,這麼多人的人生,都因為他而改變。

    *****************

    沈淮走進棋牌室,看到郭全跟何月蓮也在。

    郭全吃過酒,過來打聲招呼再走,很正常;只是何月蓮這股子糾纏勁,叫人頭痛——

    沈淮細想何月蓮承包接待站這三年吃相是有些難看,但看接待站的諸多細處,也不得不承認她很有些經營頭腦,心想︰都說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關鍵是何月蓮對他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想著把供銷社交給她試試也無妨。

    「何經理,你過來一下?」想到這裡,沈淮喚了一聲何月蓮,就先走近隔壁的棋牌室。

    陳丹堅持把禮金退了回來,何月蓮也沒有當場數,以為錢全退回來,當時心裡就涼了,只當承包供銷社的事黃了——承不承包供銷社還是其次,她更擔心沈淮擺明這樣的態度,她以後想留在梅溪鎮都困難。

    何月蓮不甘心這樣就給踢出局,郭全吃過酒要過來跟沈淮打聲招呼再走,她死皮賴臉的跟過,這時候沈淮喚她過去單獨說話,她也豁出去了……

    郭全他們也只當不知道;唯有熊黛玲好奇的探了探頭,跟她姐咬耳朵問︰「這女的是誰,剛才還在沈淮的辦公室裡看到她呢;人長得真有味道啊?」

    鵬海貿易設在梅溪鎮,熊黛妮每天都坐公交車來上班,對梅溪鎮的情況也差不多摸清楚了,知道何月蓮的身份。

    撇開何月蓮的尷尬身份不提,單就以女人欣賞女人的目光來說,何月蓮有著普通漂亮女人不及的風情跟嫵媚,也實難想像一個都快四十歲的女人,還有這種魄力。

    周明剛才眼楮就克制不住的朝那女人身上瞟了好幾眼,熊黛妮心裡都老大不高興。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39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人跟圈子

    沈淮坐沙發上,也沒有叫何月蓮坐下來的意思,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她問︰「你想從我這裡把供銷社整體承包過去,就不怕杜書記有什麼想法?」

    也許是心灰意冷,何月蓮也就收斂起往常會賣弄的風情,就站在沈淮的跟前,硬綁綁的說道︰「我承包接待站,杜書記是幫了很大的忙,但我也不欠他什麼;我在梅溪鎮愛幹什麼,他也不能拘束我……」

    「對了,我剛到梅溪鎮時,黨政會議提名任命王剛擔任鋼廠治保處處長,但他一直都沒有露臉,現在也是給鋼廠除名了。聽說鎮上也沒見他回來,他是去了哪裡?」沈淮平靜的看著何月蓮,問王剛的下落。

    「沈書記到梅溪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以前爛到發霉的人生,大概也不用我再跟沈書記解釋什麼了吧?」說到自己的兒子,何月蓮臉更冷起來了,說話聲音也跟陀冰砸下來似的,「王剛去哪裡,我怎麼知道?或許杜書記都比我這個當媽的更清楚。」

    單看何月蓮的相貌,難以想像她有一個已經成年的兒子。

    沈淮笑了笑,他知道何月蓮對第一個前夫生的兒子,沒有太多的感情。何月蓮的第一任前夫,也就是王剛的親生父親,就是給何月蓮在文、革後舉報進監獄,最終病死在監獄裡的。而何月蓮之所以在十六歲就生下兒子王剛,據說是給第一任前夫用了強迫的手段。

    何月蓮的兒子王剛當年叫陳丹砍了一刀,她也沒有將陳丹趕出接待站去。

    沈淮倒不為何月蓮突然冷下來的態度氣惱,他只是先要確認何月蓮對他不會有什麼威脅,說道︰「供銷社現在什麼情況,我也看到了,是要比表面上嚴重一些;我有想過把供銷社整體承包出去。你回去好好準備材料,要是確切可行,鎮裡會考慮將供銷社整體轉給你承包……」

    「啊!」何月蓮有些犯傻,陳丹堅持把四千元禮金退給她,她還以為承包供銷社的事沒戲了,一時氣惱對沈淮也沒有再給好臉色,沒想峰迴路轉,完全是她自己想岔了。

    沈淮站起身來,丟下發愣的何月蓮,看著陳丹正上樓來,咬耳朵問道︰「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陳丹看著何月蓮一個人站在棋牌室裡發愣,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時間也不早了,沈淮與陳丹先把趙東、楊海鵬、周明、熊家姐妹他們都送走,也把小黎先送回屋休息,酒店這邊才算是結束一天的營業。

    陳丹還要清點一天的流水帳,沈淮就坐在櫃檯後椅子上等她。陳丹也說過了,生意只要恢復到他來梅溪鎮之前,哪怕承包費每年二十四萬,也都有得賺,沈淮也不替陳丹擔心什麼。

    有個女孩子躲躲閃閃的進裡面去,沈淮探過頭去看,那女孩子也恰好回頭來看沈淮有沒有發現她,兩人視線對上,那女孩子嚇了一跳,跟兔子似的跑開來,差點撞門框上……

    「是南園的那個女孩子啊,真給你請過來了?」沈淮那個女孩子面熟,是前些天在南園遇到的那個叫朱麗玲的女孩子,沒想到陳丹把人家聘過來了。

    「是啊,小朱在市旅遊學校學的就是餐飲管理,又在南園工作了兩年,比我懂多了,我就把她請過來了,作餐飲部的副經理,」陳丹看著朱麗玲躲開沈淮的小心樣,笑著告誡沈淮,「你沒事不要把人家小姑娘給嚇著了;還有,不許你佔酒店裡女孩子的便宜。」

    「副經理呢,我能嚇著她?再說,我能佔誰的便宜,你眼楮都盯著……」沈淮笑道,又把何月蓮要承包供銷社的事告訴陳丹。

    「你當初堅決要把何姐從接待站踢出去,這時候怎麼又想讓她去承包供銷社了?」陳丹疑惑不解的問。

    沈淮在陳丹面前沒有什麼好掩飾的,讓陳丹坐他腿上說話。

    陳丹轉頭見前廳沒有別人,姑娘都回宿舍去休息了,也樂意跟沈淮親密一些,坐上去,卻抓住他的手不叫他亂摸。

    客房部平時根本就住不滿,陳丹就用了幾間臨時當成酒店的宿舍使用;朱麗玲等女孩子,可以夜裡不用趕夜路回家去。

    「說到底,我還是想把事情做好,」沈淮感慨的說道,「要把事情做好,關鍵還是要靠人啊。梅溪鋼鐵廠,能這麼快做起來,靠鋼廠自身的人力資源,是遠遠不可能的。趙東、徐聞刀、潘成他們幾個,在市鋼廠不受重視,但真正放出去,哪一個不能獨擋一面?鋼廠那邊,我可以不斷的從市鋼廠挖人補充不足,但鎮上這邊,我能怎麼辦?」

    陳丹點點頭,鋼廠的管理人員,可以高薪外聘,但不能外聘政府人員。資產管理辦公室都掛牌有十天了,沈淮自己兼了資產辦主任不說,真正能用的人手,有能力有水平的,也就郭全一個。

    而鎮上其他領導幹部,何清社算有能力的一個,其他人都是德性,陳丹也是很清楚的,就算把普通辦事員都算上,大概也不會有幾個人能符合沈淮的用人要求。

    「鎮上的問題很多,也很嚴重,但最終還是需要有人能去處理,能去做事,」沈淮說道,「就拿供銷社來說,這時候不及時處理,拖兩三年就是一個爛攤子,最後還是要鎮政府出面解決。不管怎麼說,何月蓮還是一個能力的人,所謂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她能把問題解決掉,把供銷社做起來,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何樂而不為?再說了,就算她做砸了,那就做砸好了……」

    沈淮一臉幸災樂禍、巴不得何月蓮做砸的樣子,叫陳丹無奈,又問他︰

    「你不擔心她跟杜書記還有一腿?」

    「不擔心,」沈淮搖了搖頭,說道,「杜建都對我沒威脅,我擔心何月蓮做什麼?當初把何月蓮踢出去,是一個姿態;現在讓何月蓮再回來,也是一個姿態……」

    「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算以前吃相難看些,你也要用?」陳丹問道。

    沈淮抬頭看著陳丹,看著她清澈的眼楮,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很現實?」

    「沒有,」陳丹很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這社會上沒有那麼多的是與非,我又不是小女孩子。」

    「是啊,這不是什麼非黑即白的世界,我也不會想著做什麼清廉如水的官,關鍵還是要做事,」沈淮說道,「在國內,想要做成事,不僅要上面有人,也還要下面有人。杜建終究會離開梅溪鎮的,鎮上以往跟杜建穿同一條褲子的黨員幹部,不可能都調走,大部分都還要留下來,難道就把他們踢冷凳拿財政白白的養起來?除了吃相太難看,已經積了很深民怨的外,其他能用的人,還是要用的。就說黃新良,我過來時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等杜建走後,我要是繼續用他作黨政辦主任,你說他心裡是恨我,還是感激我?」

    陳丹笑道︰「我就喜歡看你自信時的樣子;不過杜建走了,你真就能當書記?」

    「這個誰知道呢?」沈淮摟著陳丹的腰站起來,說道,「我們回去吧,天都不早了……」

    路也不遠,就兩百多米,陳丹親密的挽著沈淮的胳膊走回去。

    在路上,陳丹又忍不住說起楊海鵬所送的兩萬塊錢來︰「楊海鵬出手真闊綽,他把信封塞過來,我還真嚇了一大跳,做鋼材真的很賺錢嗎?」

    「是很賺錢,他們公司這個月能賺三十來萬吧,相比較以前,還很可觀的,」沈淮笑道,「不過我不需要他送錢給我,倒不是說我很清廉什麼的。說起來,他跟趙東,都是我看重的;要想他們在我這個圈子發揮核心作用,就要給他們足夠的尊重。有些關係,是拿權錢交易維繫不了的……」

    「圈子?」陳丹疑惑的問了一句。

    「對,就是圈子,」沈淮說道,「官場的學問都在這個圈子上,我為何在梅溪鎮能超然?不是我個人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魄力,只因為我是新市委書記的人。別人有別人的圈子,大圈子套著小圈子,我想在仕途上有所發展,我也需要有我的圈子。」

    「那除了趙東、楊海鵬、郭全外,你用何月蓮,還說不打算把黃新良踢開,難道也要把他們拉進你的圈子裡?」陳丹這時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問道。

    「看情況吧。我都說了,我沒有潔癖,我只需要能做事、會做事的人。」沈淮說道。

    「那我也是嘍?」陳丹問道。

    「不,你才不是什麼圈子不圈子的呢,」沈淮站住,將陳丹的身子摟入懷裡,說道,「你是我的愛人……」

    「……」聽著沈淮的話,陳丹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甜蜜,但她仍舊清醒的想到何月蓮跟她所說的那些話︰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她該得的,也不是她能守得住的,她沒有離開沈淮的懷裡,抬起頭看著沈淮日益叫她迷戀的眼楮,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要得到那麼多,讓我在你的圈子裡呆著,我就滿足了……」

    「傻子。」沈淮笑了笑,捏了一下陳丹的鼻子,天氣有些冷,繼續往回走。

    陳銘德、譚啟平先後到東華出居高位,都不可謂權勢不重,但陳銘德差點身敗名裂,譚啟平赴任雖然是擔任一把,也是小心翼翼,下車伊始不敢有什麼大動作——說到底,就是下面沒有能幹事、幫著把局面撐開來的人。沈淮在梅溪鎮幹得再出色,局面還是小了些。

    沈淮在考慮自身發展時,也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不僅要上面有人,下面更要有人。

    也許很多人,都為能擠進市委書記的圈子還興奮不己;沈淮遠遠不會滿足於此。他就算不把宋家子弟的身份拿出來,作為市委書記圈子的一員同時,沈淮也想有自己的圈子。

    這樣,就算譚啟平從其他渠道,知道他之前的德性是什麼樣子,要把他排擠出圈子之外,他就不用太狼狽。就算譚啟平冷落他,但也不大可能打壓他,他能有自己的圈子,事情就還能繼續幹下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16 16:39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三種人

    第二天元旦,沈淮早上到鋼廠,跟值守汪康升、潘成開了踫頭會,就給自己放了假。

    鎮政府的宿舍,畢竟條件簡陋,除了睡覺方便外,這大放假的在狹窄陰暗的小客廳裡,轉個身都難,不是消遣的好地方;巷子裡嘈雜得很,小黎想安靜溫習功課都不成。酒店昨天才正式營業,陳丹沒辦法跑開,沈淮就開車載著小黎、金子回到老宅去。

    上回鬧出爭房產的事之後,小黎就一直沒有回來過,看到從公路下的土埂小道變成能走轎車的砂石便道,她都有些發愣。

    「村裡出錢改善村裡小路,趕著我們先佔便宜了。」沈淮輕描淡寫的說道,他不希望在小黎的心靈裡過早打上權力的烙印,寧可她把這世界想得單純一些。

    不僅僅是從公路下來的砂石便道,院子外的沿河都收拾過︰

    看不到入冬後蘆葦枯敗的模樣,之前有些塌下去河沿都補了土,以往附近人家都習慣往河邊倒垃圾,現在那幾個垃圾堆都給清理掉,環境看上去要整潔多了。

    沈淮看了也是暗嘆︰要是村裡能對每個村民家都如此細心周到,即使經濟發展一時間拉不上來,農村社會也要和諧多了。

    老宅三面環河,院子外的零碎地加起來也就小半畝的樣子,種啥都不合算,長久以來都自留地,之前還零零碎碎的種些蔬菜,沿河則種一些桑榆槐楊竹等竹木來固堤。

    蔬菜地沒有空打理了,沈淮想著得空讓人把蔬菜地清理出來,種些銀杏、青檀什麼的,把空地填滿。他今天回來,主要也是想把院子裡收拾一些。

    孫廣武即使再有心討好這邊,也不能擅作自張把院子翻建了,院子裡都沒有動彈。

    沈淮打開車後備箱,讓小黎幫著將工具搬進去,看著院子裡堆著許多雜亂的物什,一時間感嘆萬千︰

    他媽病逝前一直不能幹重活,但家裡的經濟一直都很拮据。他媽習慣在街上撿到什麼東西都帶回院子裡,就連收廢品的都看不上眼的破爛,也捨不得丟掉。沈淮怎麼說他媽也不聽,以致諾大的院子裡這些年來,亂七八糟的堆了很多雜物。

    用了小半天的時間,才將院子裡以及屋裡,那些有用、沒用的雜物都清理出來,堆到路邊去等鎮上清潔隊派車運走。

    看著空落落、牆角里還生有雜草的院子,沈淮也有一種人生給騰空的感覺。看著小黎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發愣,似乎叫以往的艱難人生所觸動,眼楮裡蒙著淚水欲墜,沈淮輕輕的攬過她的肩頭,一時間也無言安慰……

    小黎側過頭看了沈淮一眼,見他臉上似也蒙著一層陰翳,叫他的手攬在肩頭,莫名的感到心安,就沒有讓開。

    這些天來,沈淮即使再忙,一周裡總要抽三五天幫小黎補習功課,「笨丫頭」、「笨丫頭」的也喚得隨意,小黎就感覺哥哥還守在身邊。

    人生給騰空,沈淮也不願為以前的人生傷感,把小黎的情緒也弄糟糕,站在院門口,給小黎描繪他打算怎麼改造老宅︰

    「走廊下來,到院門直接鋪地坪磚,兩側鋪防腐木,留下邊角空地種些竹草啥的,屋子裡再改造出兩個衛生間出來;到時候你跟陳丹也住回來……」

    老宅是他爸還在時翻建的,才過去七八年的時間,四間青磚大瓦房都不顯舊,沈淮也無意拆除重建,他也沒有理由任著性子折騰這塊地,但他依舊想給妹妹最好的生活。

    沈淮給陳丹跟小黎,就一直是個享受人的印象,他把老宅租下來,只要不折騰個天翻地覆,添點裝修,改善一下家居,陳丹跟小黎也自然縱容著他。

    老宅的整體環境不差,農村雖然沒有污水管道,但可以將原先的廁所改建成化糞池,每隔一時間讓鎮清潔隊過來定時清理就行,也能學著城市用上獨立的室內衛生設施。

    沈淮叫小黎幫他拉著皮尺,將房子的尺寸大體測了一遍,他思量著要怎麼改造才好。

    到中午正想開車返回鎮上吃飯呢,聽見金子對著院門外的叫喚了兩聲,接著就抬頭看沈淮的臉色,不能決定是繼續吠叫呢還是就夾著尾巴安靜下來……

    沈淮站在堂屋裡,看見熊黛玲從院門口探過頭來,呲牙一笑,問道︰「熊家二小姐沒事怎麼就盡往鄉下地方跑?」沒等他話落,金子就沒骨氣的搖著尾巴迎上去,小黎也驚喜的跳著出來︰「黛玲姐,你怎麼過來了?」

    「我爸跟我媽都是大忙人,我大放假的給一個人丟家裡,早知道就不千里迢迢的從學校趕回家了。我姐讓我陪她在公司裡加班,也無聊得很,就只能過來找你們找發時間了……」

    熊黛玲嘴巴伶俐,她伸手揉著金子脖子上像淺金色緞子似的皮毛,看著沈淮跟小黎都髒不拉嘰的樣子,小聲的問道,「你們這是在打掃衛生啊?」

    熊黛玲穿著米黃色風衣,牛仔褲,亭亭玉立,青春氣息逼人,鵝蛋似的臉蛋白嫩紅潤,眼眸子撲閃撲閃的,靈氣迷人。沈淮心想熊黛玲真要是在她認識的男同學裡,大喊一聲無聊,但能冒出一個加強連來。

    沈淮笑了笑,說道︰「可不是嘛,我們都忙半天了。你自個送上門來當苦力了,可不要怨我們奴役你?不過你來的時間也巧,趕著飯時候,先要讓你蹭頓飯……」

    沈淮開車載著熊黛玲跟小黎直接去酒店吃中飯,才知道熊黛玲先到酒店來玩,知道他跟小黎去了老宅,才自己住公交車追過來。

    熊黛玲或許對自己有些好感,但想到白素梅對他警惕的樣子,沈淮也想著離小姑娘遠點為好。再者陳丹看上去不介意,但沈淮又不是不懂女人心思的人,誰真的就願意一個漂亮的青春少女大下午的陪在自己的戀人身邊?

    吃過中飯,沈淮接到郭全的電話,說是資產辦下午兩點鐘要跟黨政辦討論鎮宿舍修繕的事。

    這事本無關緊,沈淮可去可不去,想著離小姑娘遠一點,也不管時間還早,在飯桌上拿起手機就走了,把熊黛玲、小黎都丟在店裡——陳丹承包酒店最大的好處,就是沈淮吃過飯抹抹嘴,壓根兒就再也想不起要付帳這回事來。

    ***********

    沈淮走到辦公室,看到土地所的辦事員小褚也在,跟郭全,還是今天安排值班的胡學斌坐著聊天。

    胡學斌是鎮上的老辦事員,今年四十七歲,老三界高中畢業生,在梅溪鎮甚至在霞浦縣都要算高學歷。早年在梅溪鎮小當教師,後來調到公社當秘書。

    本來早就提拔上去了,不過他違反了計生政策,生了二胎。八十年代初計生政策還沒有那麼緊,胡學斌沒有給直接開除公職,但當了十多年的辦事員,也一直沒有得到提拔。

    鄉鎮那麼多辦事員裡,也就胡學斌有些真才實學。只是這些年一直都得不到提拔,也認識他這輩子不可能得到提拔,胡學斌在鎮上也就不怎麼敷衍領導的臉色,是一個不受鎮長、書記們歡迎的角色,但每逢要寫什麼材料,又離不開他。

    領導手下需要有三種人︰第一種人要能幹事,這樣領導才能悠哉的享受把玩權力的生活;第二種人要能拍須溜馬,領導身邊要沒有這種人,存在感就會削減許多;第三種人平時沒啥用,但出了簍子要能給領導丟出去背黑鍋……

    胡學斌是第一種人,即使有些脾氣,沈淮還要把他調到資產辦來當辦事員。

    沈淮走進辦公室,郭全跟土地所的小褚都站起來相迎,唯有胡學斌還坐在那裡抽煙,點頭招呼︰「沈書記過來了……」

    沈淮走過來,靠到胡學斌的桌子,拿過他的煙點上一根,吸了一口,說道︰「還是老胡的金葉煙抽起來夠勁,我抽屜裡有兩包中華,換你半包金葉,不虧你吧……」心想,你不敷衍我,討好我,我敷衍你,討好你,總成吧?

    沈淮把胡學斌的那半包金葉煙抄手裡,進裡間的辦公室,拿了兩包中華丟給他,算是交換——見土地所的小要離開,沈淮喊住道︰「小褚,我正找你有事呢。」

    小褚在土地所目前還只能算借調,剛剛才參加工作,沒有正式編製。

    沈淮記得郭全前些天就跟他提過,土地所的小褚想調進資產辦來。

    九三年鄉鎮安排一個編製不困難,鎮接待站一下子清出四個空額來,按說都可以補上的,資產辦增加兩三個有正式編製的辦事員,不是什麼問題。

    小褚,褚強,他父親是承包鎮毛毯廠的褚宜良,昨天渚溪酒店剪綵,褚宜良就送來四千元的禮金。

    褚宜良以前是鎮毛毯廠的工人,銷售員,後來辭職單干,再後來鎮毛毯廠搞承包,他趕回來承包毛毯廠,眼下是梅溪鎮居指可數的大老闆,都說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身家。

    褚宜良將兒子送到鎮政府工作,暫時連個正式編製都沒有,自然不是稀罕兒子能吃得上公家飯……說到底在當前的國內,私人老闆有個幾百萬、上千萬的身家,看上去已經是相當可觀,但在國家機器面前,再多的身家也是渣。

    對國家政策走向,私人老闆心裡也不踏實。宜良將兒子送進鎮政府,一是公門裡好修行,二是希望能跟鎮上保持密切關係。

    在那些個辦事員裡,褚強是較為特殊的一個,無論何清社、杜建,還是其他的鎮長、書記,無論對其他辦事員怎麼呼喊喝罵,平時待褚強都是和顏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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