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重生之鋼鐵大亨(原名官場之風流人生) 作者:更俗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25 11:33
第一卷 第四十章 不歡而散的筵席

    「這飯看來是吃不成了,也好,今天我死去的老娘散祭,能趕回去磕個頭。」

    何清社看著沈淮第一天過來跟杜建勢成水火,杜建已經給撩得跟火藥桶似的,隨時都會爆炸,他有心幫沈淮,但也怕兜不住事,鬧大發把自己搭進去,想著還是暫時抽身站出去為妙,當下就找了借口,也不留在接待站陪沈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月蓮拍著大腿,看著突然間走得空蕩蕩的宴會廳,也有些發蒙。她剛才進門時見杜建對沈淮那樣子,還以為他肚量小,容不下新過來跟他搶權的新書記,哪裡想得新來的書記,會如此的不近人情,會如此的肆無忌憚的伸手往杜建臉上抽。

    沈淮跟沒事人似的站起來,看著宴會廳中央空蕩蕩的三張圓桌,說道:「別人都走了,我還是要找地方吃中飯。這裡太空曠,何經理給我換個小包間……」

    何月蓮看著沈淮那張白淨的臉,恨不得想上去抓兩把:叫你小白臉囂張,叫你小白臉猖狂!

    心裡怒火再沸騰,何月蓮也清楚杜建能忍著氣甩手而走,眼前這小子一定有些能量,不是她能惹的。

    這年頭能這麼囂張而不給人亂腳踩死的,那一定是有他囂張的本錢。

    不過何月蓮也忍不住心頭的惡氣,寒著氣對陳丹說:「你給沈書記換個包間……」「登登登」的扭著屁股就走了,其他服務員也屏息寧神的溜了出去,就彷彿這邊有只大老虎似的。

    「剛才對你的語氣沖了些,沒生氣吧?」沈淮笑著問陳丹,「跟你說對不起了。」

    搬酒進來沈淮那一聲質問,陳丹心裡是有些不痛快,但想到他是借題對杜建發難,也就想開了,沒想到他還有心道歉,心底有些發熱,笑了笑,說道:「我能生你氣?不過,這樣子,真的合適嗎?」

    「是啊,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真的合適嗎?」沈淮順著陳丹的語氣又自問了一句,「對了,換著房間說話吧,這邊空蕩蕩的,感覺怪怪的……」

    「你說你,這三桌菜怎麼才好?」陳丹看著三大桌已經擺了半滿的碗碟發愣。

    「何月蓮每年能撈不少了,浪費三桌菜也賠不死她,」沈淮笑了說道,「你直接幫從這裡端兩盤菜過來,不過要盯緊一點,不要叫姓何的有機會往裡吐口水……」

    「你也真是的,誰沒事幹這缺德事?」不過話出口,陳丹她的臉先紅了,好像干的壞事給沈淮窺破一樣。

    陳丹先領著沈淮進二樓的包廂,包廂臨街,隔著窗子能看到黃新良跟何月蓮站在接待站外面說話。杜建以及其他鎮領導已經離開,不知道到哪裡吃中飯去了。

    陳丹拿著漆盤子挑了幾樣小菜端上來,沈淮看只有一副碗筷,問道:「怎麼只有一副碗筷?」

    「你還有朋友要過來嗎?」陳丹故作糊塗的問道,她知道要是今天跟沈淮一個桌子吃飯,謠言亂傳不說了,還一定會給何月蓮擠兌死。

    「我約了趙東下午來梅溪,」沈淮也只是調戲陳丹一下,見她聰明的避開,也就言止於此,見她站在門口,也不進來也不退出去,問道,「你進來坐坐沒有關係吧?」

    「我今天是包廂服務員咧……」陳丹嫣笑而笑,就站在門口跟沈淮說話。

    「得,幫我盛飯。」

    沈淮將碗伸出來,陳丹便走進來幫他把飯盛好。

    沈淮扒了兩口飯,就把碗放下來,將皮夾掏出去,遞給陳丹,說道:「你去幫我把賬結了……」

    「你是副書記呢,簽個字掛賬就是,何月蓮再給你臉色,也不會真叫你拿現錢付賬。」陳丹站在門口不動彈。

    「要說一點招待費都不批,那是不近人情,」沈淮說道,「關於接待費的使用,有兩個方式:一是個人在接待用餐時先行墊付,然後拿票到財務部門說明理由實報實銷,每個月給相應級別的幹部一個報銷上限。一個就是直接簽字掛賬,由接待站到年尾跟財務部門核帳。你說接待站這邊希望哪種方式?」

    「那當然是後一種啊,」陳丹說道,「就算不設報銷額度,也是後一種簽字掛帳好啊。簽字掛賬,就方便鎮上的幹部不管公事私事,都來接待站吃喝。何經理又不怕政府會賴賬,自然是希望鎮上的幹部吃得越多越好,喝得越多越好……」

    「但對政府,對鋼廠呢?我來梅溪之前,就把情況打聽清楚了,鎮上跟鋼廠一年在接待站吃喝將近九十萬,夠全鎮機關人員發一年工資加福利了,」

    沈淮說道,「絕對杜絕吃喝不可能,在國內辦事不外乎人情,我不能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但什麼事都要有度。這個費用要降下來,降到相對合理的水平,要嚴格控制財務費用,採用第一種方式就很合適。不過,真要採用第一種方式,也必然會叫那些已經習慣了簽字掛賬、混吃混喝的幹部在背後罵娘!你看,不管怎麼樣,我過來幹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何不打開始就把大家都得罪乾淨了?」

    陳丹睜大眼看著沈淮,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自己解釋這些,但心裡還是有些高興,低頭看著腳下的地磚,壓著聲音說道:「也沒有必要一開始就光著膀子上啊,工作再難,也可以慢慢開展啊。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了,你今天才第一天到梅溪,還沒有站穩腳呢;杜老虎可是條很厲害的地頭蛇,黃鼠狼、黃新良他們,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杜建在梅溪鎮是頭老虎,但他在縣裡呢,還不乖順得跟條狗似的,」沈淮笑了笑,「在市鋼廠,你看到我是什麼作風,市政府秘書長葛永秋已經調任霞浦縣副書記、代縣長,葛永秋的臉,我都敢抽,在杜建面前叫他漲氣焰?」

    「……」陳丹抿著嘴不說話。

    「不過,你說的也對,」沈淮說道,「我打開始不應該這麼衝動,到梅溪後應該先按兵不動,先熟悉梅溪鎮的情況。鎮上那麼多幹部,也不可能個個都跟杜老虎一條心,何清社就跟杜建尿不到一個坑裡去。有個半年時間,在梅溪站穩腳,再跟何清社等幹部聯手,那時候對抗杜建就更有把握;再有半年時間,也足夠去爭鋼廠的控制權——對了,你知道我上午剛剛給任命作鋼廠的鋼廠吧?」

    「剛聽說。下面都說杜老虎把你架空了,才叫你反應這麼大,」陳丹說道,「不過鋼廠的人差不多真都是杜老虎的親信,你真要管理鋼廠,還真要花上一年半載的水磨工夫才可能成功。」

    「如果我是一個老成的政客,就不應該操之過急,」沈淮自嘲的一笑,說道,「但是鋼廠等不及啊。我與趙東分析過,梅溪鋼廠的情況要是再這麼拖上半年,怕真沒救了,還不如關停清算得了。」

    「是嘛?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陳丹睜大眼睛看著沈淮。

    她只是因為海文賠償的事情托付過趙東,之後跟趙東也沒有什麼聯絡,倒是陳桐幫著沈淮搬家,跟趙東見過兩面,她從來都沒有想到沈淮怎麼會跟趙東跑得這麼熟絡。

    「說實話,我耐心再等上半個月,就算不能叫杜建離開梅溪,也能叫他把鋼廠的實權交出來,但梅溪及鋼廠一潭死水的局面不會很快得到改善,」沈淮說道,「時間不等人啊。拖上三五個月再去下猛藥整頓鋼廠,上千口人的飯碗可能就要砸了。你說我能拖嗎?你說能跟這些只吃乾飯、不幹事的人磨上三五個月嗎?我就是要把杜建變我手裡的攪屎棍,先把這潭死水攪動起來。」

    陳丹卻是一笑,說道:「剛才你真不怕杜老虎動手?」

    「他敢?」沈淮笑道,「他要敢動手,他今天的官帽子就得給摘掉。我拿話挑他,就是要他露出最直接能把他一腳踢開的破綻出來。說實話,在國內,要做事,想做事,就不要指望別人會喜歡你。你看看我們身邊,有哪個官員不喜歡嘻嘻哈哈的一起發財?我不需要別人喜歡,也不想討別人的喜歡。要是在市縣,我或許還要蜷著、屈著,但是在鄉鎮做事,首先是要讓別人畏懼你……杜建這些年在梅溪稱王稱霸,打人罵娘的事時有發生,你見過有多少人敢當面啐他?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什麼,鄉鎮幹部說到底還是喜歡能給他們帶來實惠的人,現在抽他們兩鞭子,改天往他們嘴裡塞兩根骨頭,他們照樣把尾巴給我搖起來。」

    「這個我就更不懂了。」陳丹探頭看了看窗外的黃新良還沒有走,想像他搖尾巴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漲紅了臉,眼睛水汪汪的看了沈淮一眼,又低下頭去。也許是這張臉給她惹來太多的麻煩,也許是自己掙扎著保護自己太心累,她尤其覺得沈淮這種橫衝直撞的蠻橫風格更叫她心安。

    「你知道什麼叫鯰魚效應嗎?」沈淮見陳丹紅起臉來,眼睛裡流出來的都媚氣,看了叫他心浮氣緊,心想真有些女人是專門勾人魂的,趕忙換過話題問道。

    「人家好歹是中專畢業,」陳丹嬌嗔道,「不就是說沙丁魚喜歡安靜,放水桶裡運輸會因為缺乏游動而使水缺氧悶死嗎?丟一條好動的鯰魚進去,把水攪動起來,又強迫著沙丁魚跟著一起游動,水就會活起來,魚也不會死了……」

    說到這裡,陳丹又好奇的抬起頭來,盯著沈淮看:「你把你自己比作這條鯰魚啊!不過話說回來,你要管理鋼廠的話,不是應該把其他有活力、上進心的員工拿出來當鯰魚嗎,哪有自己去當鯰魚的?」

    「你怎麼知道沒有人希望我當鯰魚?」沈淮笑著問,他知道陳丹是老中專生畢業,還在讀函授,比絕大多數漂亮女人靠著自己的臉蛋吃飯,要好強得多。只可惜這個社會只給她的容貌吸引。

    「啊,誰啊?」陳丹好奇的問。

    「過些天你會知道的。」沈淮心想譚啟平赴任的消息這兩天應該就會傳到東華吧,有陳銘德的前車之鑒,譚啟平到東華後不會輕舉妄動。

    譚啟平在市裡不輕舉妄動,他要再在梅溪在耐著性子按兵不動,這他娘的僵局何時才有可能打破?沈淮也知道譚啟平是樂意看到他跳頭當條鯰魚把東華的死水撐活一起,只要鬧出來的局面是他市委書記所能夠控制的就行。

    見沈淮不說背後有人作靠山,陳丹也不好奇,相反,沈淮今天跟她說得話,已經是夠多了,何況這些話本不該說給她聽的——陳丹覺得很奇怪,覺得沈淮的心似乎很孤單似的,再想到他前些天抱著金子痛哭的情形,心想,或許他只是要找個人說說話吧。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25 11:51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地盤

    吃過飯,沈淮也沒有立即回鎮政府,而是在鎮上溜躂起來。

    接待站是九零年新建的樓,可以說是除了鋼廠之外,梅溪鎮最為標誌性的建築。

    樓臨街高三層,往西逐級抬高到五層,半弧形結構,線條很流暢,外立面貼滿白色間綴藍花的馬賽克,彷彿一道湧來的白色海浪。

    臨街的半片樓作為鎮接待站使用,除了餐飲之外,還有客房部。不過梅溪鎮挨著東華市區很近,對住宿要求稍苛刻一些的客人,都會住到東華市區去,接待站的客房部,經營狀況談不上理想,唯有餐飲部依靠政府跟鋼廠的吃喝過得特別的滋潤。

    從接待站南面的庭園繞進去,就是跟接待站同一棟樓的文化站。

    說是文化站,其實也早承包出去了。

    進門底樓的大廳裡就擺放了一圈遊戲機,大中午的,裡面擁擠了不少社會青年以及梅溪中學的學生,在角落裡還有一群人圍著賭遊戲幣的兩台老虎機,沒有人在意沈淮走進來。

    從轉角扶梯走上去,二樓是鎮上的錄像放映廳。門口掛著一張黑板,用紅白粉筆寫有今天下午要播放的錄像。

    《卿本佳人》的影片名上,還大大的標注著「香港艷、情大作」六個字。

    三樓是舞廳,裡面光線暗暗的,還沒有到營業的時間,看不到有人在。四樓才是鎮文化站在這棟樓裡唯一保留的設施,鎮圖書室。圖書室的門虛掩著,也看不到有人在。

    五樓是辦公室,大中午也看不見有人在,再上就是天台。

    天台上有對情侶躲在角落裡對吃舌頭,穿著梅溪中學的校服,看到沈淮上天台來,才分開來,故作鎮定的轉頭看向外面。

    除了鋼廠的高爐、自來水廠的水塔,梅溪鎮就沒有比這棟樓還高的建築了。

    沈淮站在天台上,視野開闊,極目遠眺,往南能看到鋼廠的高爐跟空中鋼廊,往西能看到梅溪河粼粼的波光,往北、往東則是成片的田野。下梅公路、學堂街、梅溪老街、鋼廠路以及一些鄉村土路,將梅溪鎮分割成參差不齊的數十片。

    遠眺景色壯美,然而將視線收回來,滿眼則是梅溪的窮困跟破舊。

    不要說更遠的鄉村地區,鎮上也皆是鱗次櫛比的青磚瓦房,間或有茅草屋頂,曲曲折折的小巷顯得陳舊、雜亂。

    從文化站大樓以及新鋪柏油路面的學堂街,能看出梅溪鎮在九零年前後財政還比較可觀,只可惜甜蜜期過於短暫,文化站大樓與鎮政府大院之間的梅溪中學,主要還是解放前一直留下來的校舍以及日軍侵華時建造的馬棚。

    除蔥蔥鬱郁的樹木之外,梅溪中學顯得陳舊不堪,操場也是一片土黃。

    不要奢望什麼塑膠跑道、草皮了,沈淮上午在辦公室看到教育辦遞上來的一張關於梅溪中學跳遠沙坑需用兩噸沙的用款申請單,便略見梅溪中學的教育用款窘迫到什麼程度了。

    在文化站的北面,是鎮敬老院,兩排六七十年代建的平房。沈淮居高望下,能看到南棟平房的屋頂給大風揭掉一片瓦,臨時用茅草跟地膜槊料遮在上去。敬老院的大院子,有七八名孤寡老人打瞌睡,還十幾隻散養的雞滿院子的追逐。

    學堂街西的鎮菜市場是一片彩鋼棚。去年冬天大雪,彩鋼棚積雪太厚給壓塌,現在還能看到彩鋼棚屋頂上有塌折的痕跡。

    也許是以前從沒有站到這個角度去看梅溪鎮,對梅溪鎮的經濟滯後跟破舊,沒有此時這麼深刻而鮮明的感觸。

    遠不要說跟歐美的鄉村小鎮相比了,就跟渚江南岸的平江市鄉鎮比,梅溪鎮也落後太多了。

    「你在看什麼?」

    沈淮轉回頭,見陳丹從另一頭鐵扶梯爬上天台,側著身子依著欄杆,說道:「沒想到站在這裡看梅溪鎮的風景這麼好……」

    「你是剛剛走上來巡視自己的地盤呢,那趕情是覺得站上來看風景好。要是多上來兩次,你就會看到梅溪落後的地方,南面的鋼廠以及梅溪河污染都很嚴重……」陳丹說道。

    這會是自己的地盤嗎?沈淮心裡自問。

    他之前決定留在東華,一是要照顧好小黎,再一個想著做一番成績,以改變宋家對他的看法,但真正的去審視這片叫他魂牽夢繞的土地,他內心抑不住湧出來的一股衝動:

    唯有讓這片土地變得更美好,更富足,才真正是他應該去做的事情。

    「你跟小黎住哪裡?」沈淮平靜的看著陳丹。

    「諾,那片平房就是鎮上的宿舍,」陳丹指著文化站西邊的一條狹窄巷子,說道,「沈書記你要是不住老宅,接待站有客房可以住,也可以跟鎮上要間宿舍住;或許可以直接住進鋼廠的宿舍樓前……」

    陳丹指著南面鋼廠背後兩排灰白色的小樓。

    梅溪鋼廠的年產鋼材量大約不到市鋼廠的十分之一,但擁有近八百名職工,在遠近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廠。

    「你過來是找我的?」沈淮又問。

    「啊,」陳丹這才想到上天台是為哪般了。

    她剛才走上來,看到沈淮望著遠處出神,給他線條俊朗的側臉以及專注的神情所吸引,就把這事給岔開了。

    陳丹粉臉微紅,說道:「趙東過來了,趕巧到接待站借電話要聯繫你。我看著你轉腳進文化站了,想著你會在天台,就過來喊你了……」

    沈淮跟陳丹下樓來,趙東跟楊海鵬就在接待站外等著,也不曉得他們倆從哪裡搞來一輛桑塔那,就停在路邊。

    沈淮看著楊海鵬,問道:「趙東從市鋼廠辭職了,現在無所事事,你怎麼也不管你的建材店了?」

    「嗨,店裡能有多大的事?今天是沈書記你新官上任,怎麼也要過來湊個熱鬧。沈書記你不會不歡迎我過來吧?」楊海鵬摸著跟刺蝟似的寸頭,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熱情的稱呼著沈淮的新官名。

    沈淮笑著在楊海鵬肩膀上拍了一掌,說道:「不要喊生分了,我在東華也沒有什麼朋友,願意交你跟趙東兩個朋友。」

    楊海鵬眼巴巴的纏著趙東一起趕到梅溪鎮來,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也擔心心思太明瞭,會叫沈淮不喜歡;這時候叫他這一掌打得心頭一熱。

    「進去找個地說話吧……」沈淮邀著趙東、楊海鵬往接待站裡走。

    中午的會餐叫他攪了局,接待站這時冷冷清清的,也不知何月蓮去了哪裡,陳丹領著他們上二樓的包廂,沏來茶水,還是站在包廂門口,也不進去,也不離開,好像真是隨時聽候吩咐的服務員。

    沈淮拿起茶壺,給趙東、楊海鵬分茶,說道,「今天的情況有些複雜呢,我上午就跟杜老虎鬧翻了。按說他下午應該帶我直接到鋼廠宣佈任命,不過照眼前來看,他可能躲起來不理會我。」

    「任命通過沒有?」趙東問。

    「杜老虎也就在梅溪鎮算是頭虎,但還沒有膽子違擰縣裡的意志,任命倒是通過,」沈淮笑道,「既然任命都通過,他們拖著不宣佈任命,也沒有意義,大概是中午給我氣歪了,拿這事壓壓消氣呢……」

    「你能幫杜老虎氣成什麼樣子?」楊海鵬問道。

    就在梅溪大橋以南的沿河地區,有一片緊挨河運碼頭的建材店。河西岸屬於唐閘區,河東岸屬於梅溪鎮,楊海鵬的建材店就在河西岸,但對梅溪鎮的情況比較瞭解。

    在知道沈淮昨天領老熊去省城所為何事之後,楊海鵬也就不擔心有新市委書記撐腰的沈淮會吃不下杜建,但也好奇沈淮第一天會怎麼樣跟杜建鬧翻臉。

    「諾,這事你們問陳丹……」沈淮笑道。

    「又挨著我什麼事?」陳丹站在門口嬌嗔道,「我就管端茶遞水了,別的事可不知道。」

    楊海鵬嘿嘿一笑,他也打心眼裡認定沈淮租孫海文留給他妹的老宅,就奔這嬌滴滴的明艷陳丹過去的。因為跟孫海文的關係好,雖說沒有怎麼跟陳丹見過面,也知道她的一些情況。

    這世界就是男歡女愛,沈淮年少權重,風流倜儻,就算身邊花花草草一大堆,在楊海鵬眼裡也根本就不算什麼缺點。

    他看著陳丹跟沈淮眉來眼前,心想著,莫非是勾搭上了?

    趙東的心思沒有楊海鵬那麼複雜,還想著沈淮頭一天就跟鎮黨委書記鬧翻的事情,說道:「梅溪鋼廠的副總工程師徐溪亭是市鋼廠出去的,跟我、海鵬都認識,本來早就想找機會一起吃個飯,但徐溪亭是個謹慎的性子,想著事情定下來再見面。要是杜建拖著不帶你去鋼廠宣佈任命,是不是晚上就找徐溪亭出來一起吃頓飯?」

    「也行。」沈淮點點頭,杜建上午一系列手段,無非就是想把他架空,而他想掌握實權,無非也就拉到足夠多能聽他話的人。

    沈淮對徐溪亭不陌生,他進市鋼廠裡,徐溪亭還指導他技術,算是市鋼廠技術比較強的人物之一。梅溪鋼鐵廠**年引進英式短流程電爐進行擴張,特意從市鋼廠將徐溪亭聘請過去主持該項目。

    徐溪亭工程師出身,性子又有些軟,空有一身技術,到梅溪鋼鐵廠這種地方,也不可能得到發揮的機會。說實話徐溪亭能一直呆在梅溪鋼鐵廠而沒有給踢出來,還要算他性子有韌性。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5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誰比誰冷艷

差不多到下午上班時間,沈淮就直接把趙東、楊海鵬帶到辦公室去。

杜建要是拖著不帶去他鋼廠宣佈任命,他在政府大院也是無事可做,還不如拉趙東、楊海鵬討論怎麼調整鋼廠的生產規劃。

趙東自不用說;楊海鵬跳出市鋼廠也才兩年時間,離開後又是從事建材貿易,還能算是半個專家。當然了,楊海鵬這兩年自由慣了,沈淮也知道沒可能再把他拉到鋼廠做管理工作。

一直到下午三點鐘,都沒見杜建回政府大院;而其他幹部,都視沈淮如瘟神,不敢惹,也是躲得遠遠的。

沈淮倒也不焦急,杜建拖延著不宣佈任命,只是叫他留下的把柄越多,到時候越可以叫他直接滾蛋。

譚啟平到東華來,就算再按兵不動,調一下鄉鎮書記也是輕而易舉的。而吳海峰、陶繼興已經有安全撤出的念頭,也不會希望看到矛盾的焦點集中在梅溪鎮來個大爆發。

牆壁上的掛鐘剛報過時,就見何清社就心急慌忙的從外面走過來,說道:「沈書記,鋼廠那邊發生些事情,杜書記讓你馬上過去……」

媽的,半天不見人,鋼廠出事了倒想他才是新任命的廠長,沈淮心裡把杜建他娘、他媳婦、他女兒操了一遍,才拿起外套問何清社:「發生了什麼事情?」

何清社這才看到沈淮辦公室裡還坐著兩個人,心裡想前因後果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見沈淮不避諱,他就直接解釋道:
「鋼廠簽給萬虎貿易公司代理的鋼材經銷價太低,另找了經銷商代理鋼材銷售。新的經銷商今天派車來廠里拉鋼材,沒想給萬虎公司的人知道了消息,派了好幾輛車將鋼廠的幾個門都堵死,不讓鋼材出廠。廠裡的職工情緒控制不住,要砸車,杜書記知道消息已經趕過去勸阻,還要沈書記你也趕緊過去……」

「許是有人通風報信給我難看吧?」沈淮說道。

「通風報信可能是萬虎公司在廠子裡的眼線,」何清社怕沈淮將矛頭又引到杜建的頭上,這時候只能先替杜建開脫一下,「眼下就怕那幫不知好歹的職工,真把萬虎公司的車砸了。問題要是鬧大了,誰都兜不了啊!沈書記,你是從市裡下來的,市裡的情況,你應該比我們更瞭解。」

沈淮心裡冷笑:萬虎公司後面不就是高天河的兒子,都能把你們嚇出尿來?但想到何清社是目前他在梅溪鎮唯一能團結的對象,就沒有把心裡的鄙視擺到臉上;在官僚化嚴重的東華市,不是誰都有膽氣跟市長公子對抗的。

沈淮走到門口,將門掩上,問何清社:「職工鬧起來,我趕過去也是一個爛攤子,何鎮長,你給我一句實話,杜老虎在背後到底有沒有搗鬼?」

何清社看到沈淮第一天到梅溪鎮,就能杜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說實話這時候也摸不清他的底了。

只見沈淮臉色沉毅,沒有讓步的意思,給逼得沒辦法,何清社只得吐露一些實情:「另找新的經銷商應該是杜書記決定的,在此之前也只有他有拍板的權力。也許是杜書記在離任之前,想給鋼廠的職工留個好。至於其他,我真是不知道……」

「這就對了。至於另找新經銷商會留下什麼爛攤子,會不會得罪市長的公子,都是我沈淮的事情,跟他杜老虎沒有半點關係,」沈淮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水,倒是不焦急了,說道,「杜老虎沒想到的是,我第一天過來就沒有給他台階下。他中午拍著桌就走,沒臉面得很。他要急著討回臉面去,除了暗中給高小虎通風報信,提前把這事鬧開來、能給我一個下馬威外,他還能直接撲上來抽我的臉不成。何鎮長,你說這個解釋說得通不通?」

何清社也懷疑杜建在背後搗鬼,但這話不該由他來挑明來說,這時候還是以鎮上的大局為重,只是勸沈淮,說道:「怎麼會?不會的。職工鬧起事來,對杜書記哪有半點好處?杜書記這會兒火燒火燎的去滅火呢。」

「怎麼不會,杜老虎想點火燒我的屁股,只是沒想到把整個屋子都燒起來了,這也是他咎由自取,」沈淮冷冷一笑,「杜老虎自己把事惹出來,想著我去幫他擦屁股?他當廠長這些年,不能把事情弄妥當了,我一個初來乍到的,能有什麼辦法?」

「要是事情鬧大了,把鋼廠關停掉,對誰都沒有好處啊。」何清社真怕沈淮袖手旁觀,說道,「鋼廠職工那邊,杜書記努力在做工作,但萬虎公司那邊,沈書記是不是認得人?哪怕是今天叫萬虎公司把車從鋼廠門口撤走,叫職工先把情緒緩下來,也好過立下鬧翻臉啊!」他想著沈淮既然是從市裡下來的,在市長高天河的兒子跟前也應該能說得上話。

「好吧,去看看也好,總不能真叫鋼廠鬧關停了……」沈淮將外套拿起來穿上,帶著趙東、楊海鵬一起坐何清社的車趕到鎮南首的鋼廠。

***************

學堂街往南到頭,就是鋼廠的大門,橫向的一條水泥路都是鋼廠的附屬建築,鎮上人習慣稱鋼廠路。這時候街頭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

讓司機將車停在外面,何清社與沈淮他們走上前去。

其實這邊也沒有鬧出多大動靜,也可能是局面給先一步趕過來的杜建給控制住了。

廠門口橫行停著一輛黑色奔馳、一輛藍色的別克商務車,車裡沒有人,但就是堵在門口不挪走,有兩輛滿載鋼材的卡車給卡在大門裡出不來。

一大群穿著藍色工服的青年職工擠在廠門內,杜建叉腰就站在廠門前,將這些要鬧事的青年職工氣焰壓住:

「你們是要造反不是?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議著解決?你們過去把車掀翻了,你們以為就勝利了?車子磕了碰了,還不是要廠裡、鎮上出錢賠。萬虎公司出價低,但也沒有伸手來搶。我們要換經銷商,這是正常的要求。既然是正常的要求,就可以通過正常的渠道去溝通、去談。你們是要鬧哪門妖蛾子?」

「什麼叫正常渠道?正常的渠道就是派車堵我們鋼廠的大門嗎?我們還有沒有經營自主權?」有個青年職工不服杜建,站出來要往外闖,「不就是高天河的兒子嗎,有什麼了不起?杜廠長你要保你的官位,不敢動車子,可以理解,那請你站邊去;我們不怕!」

「胡志剛,你給我滾回去。你雞耙大了屌想朝天還是怎的,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杜建當廠長多年,平時就是粗暴性子,發起火也能鎮住人,瞪眼看著這個跳出來的青年,張嘴就罵,當真就將他喝停,「人家把車停在廠門外,又沒有停在廠門裡,你找誰說理去?這部車往少說也要一百萬,磕壞一塊漆補一下就要八千、一萬,你把你娘賣了去賠?就算要換經銷商,一切也都要照規矩去談,哪有你們這麼胡搞的?國家法紀是擺飾?」

「還好,還好,還好杜書記能壓住場面;這些混帳,也只有杜書記的脾氣能鎮住這些刺頭……」何清社見場面大體控制下來,就鬆了一口氣。

沈淮聽著杜建的喊話,倒是先已把自己撇清了,便大步往廠門口走去;何清社也緊跟過去。

杜建看著沈淮大步走過來,有些意外,但也壓著聲音跟他解釋當前的情況:「場面大體是控制下來了,職工的情緒還是要安撫。萬虎公司那邊還要去協調,最好還是能讓萬虎公司那裡做些讓步……」

沈淮沒有理會杜建,看著廠門內給杜建壓制住的一大群青年職工,大聲說道:「我叫沈淮,也是梅溪鎮新上任的黨委副書記。鎮黨政會議今天上午剛剛通過我擔任梅溪鋼鐵廠廠長的任命,想必你們之前還不知道。誰能告訴我:這裡發生什麼了事情?」

新廠長的任命,鋼廠還只有管理層知道,聚集在廠門口的青年職工哪裡曉得?但見杜建以及鎮長都在,也都沒有否認,當然也知道沈淮的話不假。不過,沈淮年輕得很,聚在廠門口「鬧事」的這一大群青年職工,倒有半數比他年輕還大。

如此年輕的廠長加鎮黨委副書記,自然沒有辦法一開始就贏得眾人的信服。

沈淮的問話,半天沒有人回應,只是拿遲疑跟不信任的目光看著他。

「你這是幹什麼?」杜建壓著聲音、但神情嚴厲的質問沈淮。他猜不透沈淮的意圖,職工的情緒本身給強壓下去,沈淮站出來搞這麼一出,職工的情緒又湧動起來,要是失控,問題會進一步搞複雜了。

現在新舊廠長交接,真要鬧出什麼事,自然也是他杜建擔大責任。

杜建怕沈淮居心不良。

沈淮沒有理會杜建,看廠門內的青年職工交頭接耳,就指著那個給杜建罵回去的胡志剛:「你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廠裡鋼材出貨,萬虎公司無理派車堵車,想逼廠裡將鋼材都低價交給萬虎公司代理……」胡志剛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給點了名,不管這新來的鳥廠長有用沒用,有擔當沒擔當,當下就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萬虎公司的司機呢?」沈淮問道。

「把車停下來,人就走了。」

「你們報過警沒有?」沈淮問道。

「報過,鎮上的辦出所、縣裡、市裡都報過警,沒給理會。」胡志剛回答道。

「你們都散開,這事交給我來處理。」沈淮說道。

沈淮這話一出,廠門口的職工都以為他跟杜建一個調調,想將他們鬧事的職工先趕散開,頓時又眾情沸騰起來,沒有一個人退縮,都往廠門口湧過來。

沈淮不管這些工人,直接擠到廠門裡;杜建跟何清社以及鎮上幹部都廠門口要攔住工人;這時候哪裡還攔得住,給沖得七倒八歪。趙東與楊海鵬還搞不清楚沈淮的意圖,他們又不是梅溪鎮上的幹部,只能暫時站在外面旁觀。

沈淮爬上卡車,指著坐在車裡觀望形勢的司機,也不知道他是車裡的司機還是新經銷商派來拉貨的司機,指著他說道:「你下去。」

司機給沈淮的氣勢嚇住,頭濛濛的真就下了車,車鑰匙也沒有拔。

沈淮坐定,直接打上火,按了一下喇叭。

刺耳的重卡汽笛聲就一瓢冷水澆沸油鍋裡,廠門口鬧哄哄的職工給這麼近的汽笛聲刺得耳朵生痛,嚇了一大跳,轉回頭才看到門裡那輛裝滿鋼材的重卡這時候「嘟嘟嘟」發動起來。

沈淮又連按兩下喇叭,才探身指著站在廠門口犯愣不知道讓開的工人,說道:「哪他媽那麼多廢話,都給我滾開!」

鋼廠的青年職工,多為附近入廠的勞動力,文化層次不一,溫和的脾氣根本就搞不好生產管理,破口大罵甚至要用上暴力,才更有可能叫這些職工服氣。

廠門口的工人們這才都明白過來沈淮的意圖,忙不迭的給他讓道。

何清社、杜建兩人面無血色:這混蛋啊,哪能這麼亂搞?這是高家的奔馳啊!要能砸,他們還不躲起來就讓工人們去砸啊?

看著何清社、杜建擋在廠門口前不讓,沈淮坐回駕駛室裡,緩緩啟動重卡,連著兩聲喇叭,將他二人嚇退,就緩緩踩下油門,直接朝那輛看上去最冷艷昂貴的黑色奔馳軋過去……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6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事情鬧大了

何清社忙不溜的避開,就看著裝滿鋼材的卡車從眼鼻前擦過,他巴望著沈淮這混蛋只是裝腔作勢。可是他的幻想在下一刻就成空,就聽見卡嚓一聲,就看見半身高的特寬卡車車胎直接扒著黑色奔馳的車頭軋了上去。
軍綠色的卡車裝滿鋼材將有五十噸重,沈淮開車就用左側的前車輪對準奔馳的車頭。
奔馳的車架子再硬,也經不住近五十噸滿載重卡碾軋,就聽著「卡嚓嚓」的一陣響,那輛冷艷高貴的黑色奔馳就在眾人的眼鼻子底下給壓成一塊大鐵餅。
何清社臉色蒼白,沈淮剛到梅溪鎮上任就跟杜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他知道沈淮在市裡有些背景,不然也可能跟當時是市政府秘書長的葛永秋鬧矛盾,但他萬萬沒想到沈淮一言不和,真敢開著重卡將萬虎公司的奔馳壓成鐵餅。
何清社腦子裡就一個念頭:這下子事情鬧大了,沒辦法收拾了……
卡車過去,何清社看到讓開到路對面的杜建,看到他的臉黑得跟煤餅一樣,顯然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
鋼廠的職工們雖然剛才情緒激動,也要動手上去砸車,但真正看到新來的廠長,開著重卡,就直接把那輛奔馳給軋成鐵餅,也吃驚的站在那裡,突然間有些發蒙:這是怎麼了?
站在旁邊,還沒有來得及湊上去趕熱鬧的趙東苦笑的看著眼前一切,暗道這個沈淮就算是下鄉鎮,還真是風格不改啊,也真就不難想像他為何第一天上任就跟鎮黨委書記起衝突了。沈淮就是一條混江龍,就算是擔任副職,又哪裡會甘心給地頭蛇壓住一頭?
楊海鵬卻嫌事不夠大,興奮的拍大腿叫嚷起來:「就該軋他娘的!」
「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趙東無奈苦笑。
「矛盾激化有激化的好處,與其扯牛皮,還不索性把這些破事都捅開來。」楊海鵬說道。
「真要去軋車,去砸車,換我上去也比他強啊。」趙東也知道有些矛盾必須捅開來,但他不主張沈淮親自上去衝鋒陷陣來幹這麼事,容易將把柄落在別人手裡。他也不跟楊海鵬爭論什麼,從擁擠的鋼廠職工以及圍觀群眾間擠到前面去。
沈淮將黑色奔馳壓成鐵餅,顯然不過癮,又打著方向盤,把右側的後車輪對準那輛藍色的別克商務車倒車軋過去。
別克商務車的車尾高,給重卡右輪推著直往前哧溜的推著走,直到廠門前的一個矮水泥墩子前給頂住,才給重卡的右輪爬上來……
這時候鋼廠職工們才醒悟過來,突然間人群裡爆出大聲驚天動地的呼歡聲。
他們才不管什麼後果不後果,從給萬虎公司派車堵門,鋼材無法從廠裡正常出貨開始,他們的情緒就給猛烈的挑燃起來。
冰動三尺,非一日之寒,鋼廠的經營狀況一日不如一日,減半發放工資已經有三個月了。每個月只能拿一兩百塊錢養家餬口的職工層,從上到下就怨聲載道,對萬虎公司刻意壓低鋼材經銷價的事情也都大體清楚是怎麼回事。
就算今天不是因為堵門事而爆發,這樣的民怨積累下去,得不到發洩,也會有爆發的一天。特別是青年職工,天不怕地不怕,做事沒有顧忌,一個個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萬虎公司堵門就是車間裡的青年職工先站出來,嚇得鋼廠的管理層不敢露面彈壓,只能緊急通知杜建過來控制場面。
杜建在鋼廠還是有些餘威的,及時趕過來,將情緒激動的職工強行鎮住,想通過沈淮跟萬虎公司背後的高小虎溝通一下,將這件事暫時化解掉。
杜建萬萬沒想到沈淮是個更不怕事大的,廢話一句沒有,直接開著重卡就將萬虎公司堵門的小車壓在兩塊鐵餅。
職工們正給壓制著得不到發洩,這時候看到新來的廠長,開著重卡將堵門的兩輛小車壓成鐵餅,壓成一堆廢鐵,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痛快,有關說不出的解氣、解恨。
歡呼、怒吼,看著沈淮倒車再去軋那輛藍色別克,許多青年就衝上去跟車走,恨不得能跟著往藍色別克上踩上兩腳才解氣。
沈淮停下車,打開車門,扶著車門探身站出來,看著圍在卡車周圍的職工。
雖然職工們在發洩的狂呼,杜建還是衝上去,劈頭就朝沈淮罵:「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你知道你這是公然破壞私人財物,是犯罪行為嗎?你身上還有沒有黨紀國法?你這是在發動職工造反!」
「我是新上任的廠長,只要我一天是鋼廠的廠長,所有敢公然勒索鋼廠、敢損害鋼廠利益的行為跟人,在我面前的下場就只有這個!」面對杜建色厲內荏的指責,沈淮指著卡車車輪下已成廢鐵的藍色別克,聲色俱勵的回應杜建。
何清社給裹在人群裡,想到上前說什麼,終究是忍住不沒有上前;其他趕過來控制局面的鎮領導以及鋼廠主要負責人,也是措手不及、茫然無策,他們從來都沒有遇到像沈淮這麼敢蠻幹、真蠻幹的副書記。
當沈淮指著車輪下的廢鐵,痛斥那些損害鋼廠利益的行為跟人時,他們背脊都在發寒。
杜建臉色鐵青,要上去將沈淮拉下車來,卻不想後面有個青年職工上前攥住他的後衣領,就猛的把他扯下來,大聲嘰笑他:「杜老虎,杜老虎,我看你就是一隻紙老虎,當了廠長,不敢維護鋼廠的利益,還盡他媽的吃裡扒外……」
「夠了,誰都不許動手打人!」沈淮嚴厲的制止那個要動手打杜建的職工,事情不能鬧大,失控就麻煩了。
沈淮跳上車頭,嚴厲的眼神讓周圍騷動起來的職工暫時安靜下來,大聲說道:「我是新上任的廠長,我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跟大家見面,當然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跟大家見面。既然事情發生了,我剛才也說過,這事,我兜下來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請各車間主任、生產組長即刻把手下職工都領回去。下午各車間全面停爐、停車,組織進行生產學習。我的話就在這裡,要是大家都放心將事情交給我來處理,請立即返回車間去,不到下班時間,不得隨意亂走動……」
「都回去,聽新廠長的!」
「都回去,聽新廠長的!」
「有新廠長在,不怕什麼紙老虎、萬老虎敢再吸鋼廠的血了!」
鋼廠的基層管理人員,也怕事情鬧大不可收拾,看著局面受控,也都紛紛站出來,把手下職工從人數里喊出來,紛紛返回車間。
眨眼間的工夫,鬧哄哄、人群擁堵的廠門前就散走大半,就剩下附近圍觀的群眾以及鋼廠到這裡才敢走出來的廠領導、各科室負責以及鎮上的幹部。
何清社看著車輪下的兩砣廢鐵,知道這個事要處理好很棘手,但情緒激動的職工已經返回車間,局面就不會再惡化,走到前面來,跟杜建說道:「杜書記,軋車的事情,是不是鎮上出面跟萬虎公司溝通……」
他的意思是既然胳膊擰不過大腿,那就盡可能的想著把大事化小,想著萬虎公司從鋼廠吸走的利泣遠不止一輛奔馳,要是還想繼續從鋼廠賺錢,應該不會一點轉圜的餘地都不給。
「關我他媽的屁事!」杜建壓不住心頭的邪火,見何清社還想鎮上出面幫沈淮把這事兜下來,朝著他就噴一口唾沫。
杜建給鋼廠職工攥住後衣領拉下來,差點挨兩拳頭,也是沈淮及時喝止衝動的職工,他才避免給一頓打,但他渾身氣得發抖。以前他才是梅溪鎮、才是鋼廠的坐山虎,哪裡想轉眼間,這些兔崽子跳出來要造他的反?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但也不得不容忍下來,他怎麼可能同意由鎮上出面把這事兜下來?
「誰拉的屎,誰吃下去,」杜建臉氣得發綠,盯著沈淮惡狠狠的說道,「你現在是鋼廠的廠長,鋼廠的事就由著你做主,我不插手你,但你也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對著身後的鎮幹部吼道,「看雞耙看,政府不用辦公啊!」
沈淮看著杜建大步走後,身子還一顫一顫的發抖,想來是氣壞了,其他鎮幹部灰溜溜的跟在杜建後面,看都沒敢看這邊一眼。
何清社給杜建的唾沫噴了一臉不打緊,但眼前的局面叫他難辦了:
沈淮開著重卡軋奔馳的時候,他既是擔心又是興奮,說實話,他打心底也認為,梅溪鎮要打開局面,確實需要沈淮這樣的猛勁跟蠻橫勁才行,但是這事情鬧大發了。
高小虎在東華橫行多年,哪裡是他們這些小小的鎮黨委副書記、鎮長能惹得起的?
何清社想跟沈淮站在一起,但又怕後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四十歲,好不容易爬到正科級,熬出那麼多的辛苦,丟掉那麼的尊嚴,想到一朝有可能會付之流水,誰心裡會不怕、不恐懼?
他跟年紀輕輕的沈淮不同,沈淮還年輕,有衝勁,有學習能力,家裡多少有些背景跟後台,就算在東華混不下去,一樣可以出去闖天地,但是他四十歲了,做了有二十年的村幹部、鄉鎮幹部,除了會做官外,還會做什麼?
沈淮看得出何清社內心的掙扎,實際何清社能有現在的表現,甚至建議杜建由鎮上出面把這事兜下來,他的表現就已經出乎意料了。
「何鎮長,鎮上還有事情,你先回去吧,」沈淮平靜的說道,「我是鋼廠的廠長,多大的事,是我闖出來的,也該由我兜下來,中午沒喝成酒,晚上找個地方一起喝酒。」
何清社咬了咬牙,扭頭就走,心裡卻感到無法自欺欺人的恥辱……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8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看熱鬧不嫌事大

    “啪!”

    城南鵬悅高爾夫球練習場,周知白看著高小虎接了一通電話,就“啪”的將手機摔出去。那只嶄新的摩托羅拉手機在包砌飾面石的廊柱上摔成一堆零件,叫人看到暗暗心痛。

    周知白坐在蒙皮的圈椅上,拿布擦著鈦合金的球桿,眯眼看著球場周圍的高網,高網外晴空萬里,似乎對高小虎的反應視如無睹。

    高天河身材魁梧,高小虎卻相當瘦小,黝黑的臉,這時候黑得更像是鍋底,周知白心里想︰是什麼事叫這個太歲爺惱成這樣子?

    “操\***蛋,”高小虎想想也生氣,不可遏制,又將夠得著的手機零件從眼前踢開。要不是周知白在場,他恨不得將眼前的東西都砸一遍,好發泄心中的怒火。

    “多大的事情,叫你這樣?”周知白站起來握住球桿,微屈起膝蓋,用力的揮擊,將球打出,才不經意的問高小虎發生什麼事情。

    白色的球像閃電般擊出,落點不是很好,直接打在練習球場正面的尼龍高網上。高網給球彈打得晃動起來,可以看出周知白揮出這一擊的力量很足。

    “還不是為梅溪鋼鐵廠那點破事,”

    高小虎拉過一張圈椅坐下來,極力克制著,想叫自己平靜下來,但心里的怒火是越燒越旺,根本沒有熄滅的可能,臭著臉,說話鼻子喘著粗氣,恨不得要將得罪他的人拉過來生吃掉,

    “梅溪鋼鐵廠想繞過我們,將鋼材交給其他經銷商賣。我也不是非要霸住這個坑,也不是不跟這些龜兒子講道理。這些龜兒子,***不吭一聲,今天就直接找別家運鋼材出廠。我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還***以後還怎麼在東華混下去?我就派了幾輛車去堵梅鐵鋼廠的大門,想給他們一點教訓,沒想這些龜孫子,直接開了一輛裝鋼材的重卡,把我派去堵門的車給軋成鐵餅……”

    高小虎越說越氣,越說越惱,眼楮眥睜欲裂,臉也繃得鐵青。

    在周知白面前,高小虎也沒有好意思提被軋的兩輛車其中一輛,還是他剛托關系買進來的黑色奔馳。這種型號的奔馳,東華市只有兩輛,一輛是周知白的座駕,一輛是他高小虎的。

    高小虎有臉說他的奔馳在梅溪鎮給一個副雞耙鎮副書記開重卡給軋成鐵餅嗎?

    周知白附和道︰“現在下面的鄉鎮企業,也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周家早年是做廢舊物資收購發家的,在不知內情人的眼里,就是一個撿破爛的。那些知道吳海峰跟周家關系的人,甚至認為吳海峰是個不為親兄弟謀好處的廉官,也使得吳海峰在東華的名聲要比高天河好一些。

    實際上,從八十年代中後期開始,東華的鋼鐵產業,就大力發展短流程煉鋼。所謂的短流程煉鋼,不使用鐵礦石,而是將廢鋼舊鐵投入煉爐溶煉成鋼坯,再去生產各型鋼材。

    周家早年就控制東華市的廢舊鋼材收購,又逐步向周邊地市滲透,周知白從英國留學回來後,更是打通引進海外廢舊鋼材的渠道,一躍成為東華短流程煉鋼產業的主要爐料供應商。

    周知白管理的鵬悅爐料貿易公司,每年要向梅溪鋼鐵廠供應兩千多萬的破舊鋼鐵,平時對梅溪鎮的情況也頗為關注,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在高小虎跟前,周知白也不便打電話找人打听更詳細的情況。

    “媽的,都氣糊涂了,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打幾個電話,”高小虎也不想回休息大廳去打電話,借過周知白的手機,撥通電話,“宋局,是我,借周公子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梅溪鎮發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那就好,就看市局怎麼給我一個交待了。我高小虎的臉還沒有給別人這麼削過,他媽一個破鎮副書記,今天騎老子頭上撒尿,要是我今天忍了,他明天不是要把屎拉我嘴里?好,我等著宋局你來處理這件事……”

    听著高小虎在打電話,周知白心里一驚︰難道是那個跟二叔談條件調去梅溪鎮的沈淮?

    高小虎又撥了幾個電話,才跟周知白說道︰“娘稀匹的,老子活了三十歲,就沒有受過這鳥氣!不行,我得去梅溪鎮盯著,防止宋三河那鳥貨嘴里答應得好好的,背地里給我搗糨糊。”把手機丟桌上還給周知白,轉身帶著司機、保鏢離開鵬悅高爾夫球練習場。

    周知白看著高小虎氣沖沖的離去,拿起手機直接撥給他姐周裕︰“姐,你對你在市政府的同事,就是那個害二叔中高天河圈套,又要求調去梅溪鎮的沈淮有印象嗎?”

    在二叔及他姐跟前,周知白不只一回的听到“沈淮”這個名字,但他還沒有將這個沈淮,跟那天在市游泳館跟他姐一起晨泳的小白臉“小沈”聯系起來。

    周裕剛到唐閘區上任,手里一攤子事,弟弟知白好幾天不見一個電話,突然打電話過來就提到沈淮,叫她心里吃了一驚。

    周裕刻意沒有跟弟弟明說沈淮就是那天他在市游泳館遇到那個“小白臉”,就是怕她爸跟她二叔也跟著都誤會了她跟沈淮是情人關系,非為這事鬧翻天不可。

    “怎……怎麼……了,沈淮是我在市政府的同事,又害二叔丟了位子,我哪里會忘了他啊,”周裕還當弟弟知白跟沈淮遇到,識破了他的身份,舌頭都有些打結的問道,“你不是跟高小虎在鵬悅打高爾夫球聯絡感情,怎麼到梅溪鎮吃喝嫖賭去了……”

    吳海峰給高天河牽著鼻子走,才在處置陳銘德的猝逝一事栽了大跟頭,對高天河自然是恨之入骨,也在葛永秋的任命問題橫加阻撓,但現實的問題也擺在他面前︰他即將從市委書記的位子給趕下來,而高天河夷然無損,那周家的產業說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干淨,要如何才能避免成為別人眼里的肥肉?

    沒有永恆的恩怨,只有永恆的利益。

    殘酷的現實,叫吳海峰不得不放下恩怨,去主動緩和跟高天河之間的關系。

    吳海峰還擱不下臉來主動去跟高天河示好;作為周家的繼承人,吳海峰的佷子周知白就承擔這個重任。

    吳海峰恨高天河是當然的,但高天河對吳海峰警惕之心有之,但面對吳海峰丟掉市委書記的位子,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同時,高天河也曉得吳海峰即使退居二線,他與周家的影響力也不會太弱,暫時還沒有侵奪周家產業的心思,也傾向于緩和雙方的緊張關系。

    周知白跟高小虎同是東華四公子人物,但沒有什麼交情,這半個月經他人的搓和,打了三回球,關系至少從表面上看,是熟絡起來了。

    周知白打心底還是不屑跟高小虎這個土太歲為伍,听姐姐猜他跟高小虎到梅溪鎮吃喝嫖賭去了,心里不滿,說道︰“你想哪里去了?高小虎派車堵梅溪鋼鐵廠的大門,想繼續壟斷梅溪鋼鐵的鋼材銷售,不想叫沈淮給軋了。高小虎剛氣沖沖的趕去梅溪鎮討回過節呢……”

    “軋了?”周裕一時想像不出“軋了”應該是怎樣的場景。

    周裕倒是知道沈淮應該是今天去梅溪鎮赴任,沒想他第一天就能把高小虎挑逗起來,心想還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主。

    沈淮當初直接暗示要去梅溪鎮,周裕與她二叔吳海峰左思右想,除了梅溪鋼鐵廠外,實在想不明白梅溪鎮還有什麼是值得沈淮及他背後勢力下手的。

    對于交易,吳海峰還是遵守承諾的,特別知道沈淮跟譚啟平的關系以及沈淮的父母在中央部委任職,則主動將梅溪鋼鐵廠的人事任命,也直接包括在交易的範圍之內。

    從另一方面,吳海峰也希望看到在爭奪梅溪鋼鐵廠利益的同時,沈淮能跟高天河的兒子高小虎廝斗搏殺,從而使他及周家更安全些。

    “二叔通過陶繼興,直接將沈淮調去梅溪鎮,就是想看沈淮是不是條過江龍,沒想到這一個沈淮第一天就上任,戲就這麼精彩,”周知白唯恐事情鬧得不夠大,幸災樂禍的說,“姐,我不方便趕到梅溪鎮去看戲,要不你找個借口去湊一下熱鬧?”

    “我去看什麼熱鬧?”周裕說道,但轉念想她們知道沈淮跟譚啟平有直接的關系,知道沈淮的父親在中央部委任職,高天河他們卻不知道這些。高小虎要是來了脾氣亂搞,倒是有可能直接指使人對沈淮下黑手。

    想到這里,周裕莫名的有些替沈淮擔心起來。

    周裕隨手翻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有一份關于整治梅溪河下游河道的文件跟梅溪鎮有關,她對弟弟知白說道︰“你把這事跟二叔說一下,我還是去梅溪鎮看一下熱鬧……”

    周裕又撥了梅溪鎮政府的電話,說道︰“我是唐閘區的周裕,梅溪鎮下游整治工程的文件,我剛剛看過,要是梅溪鎮下午能安排出人來,我過來當面談一下……”

    放下電話,周裕便喊司機送她去梅溪鎮。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8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總有人幸災樂禍

    周裕坐車還沒過梅溪大橋,就接到二叔吳海峰的電話。

    “梅溪鎮的事情,知白打電話告訴我了,你不要去湊什麼熱鬧了……”

    吳海峰在電話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明確要從市委書記的位子上退下,門庭一下子冷落下來,還沒有真正退居二線,人情冷暖就體現出來,這小半月來,吳海峰心里的落差以及不舒服也就不難而知,但發生這事,他不能就不聞不問。

    “高小虎是個豬腦子,又正在氣頭上,萬一做出什麼混帳事,把天給捅破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周裕心想二叔在陳銘德的猝逝上已經糊涂過一回,不想看到他再糊涂,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沈淮就憑著背後譚啟平的關系,真要是在梅溪鎮有個三長兩短,東華的蓋子就很難再捂下去了。

    這已經不再是看高天河他們好戲的問題,要是從梅溪鋼鐵廠徹查下去,吳海峰及周家在蓋子下也還沒來及把褲子穿好。

    “我知道,”吳海峰在電話那頭的語氣很平靜,說道,“就算高小虎他不知道沈淮跟譚啟平的關系,也不敢對組織干部,對一個正科級的鎮黨委副書記亂來。高小虎想通過市公安局去抓人,市局的警車已經出發了,你就不要去湊什麼熱鬧了。我也想看看,這個沈淮背後是不是還藏著我們不知道的能量。”

    這時候有四輛警車前後超過去,上了梅溪大橋。

    周裕讓司機將停下來,看著消失在梅溪大橋那頭的警車,心想高小虎還真是看得起沈淮啊,調了四車警察去抓人啊。

    想起沈淮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周裕咬著嘴唇又想,也許沈淮前腳剛給抓進市公安局去,譚啟平或者其他什麼人的電話就會緊接著打進高天河的辦公室吧,得,還是看他們狗咬狗有趣……

    周裕又撥通梅溪鎮政府的電話,說臨時有事要回區里,取消臨時會面的事,就讓司機打道回府。

    ***************

    何清社回到鎮政府就接到周裕的電話,听說她要過來談梅溪河下游河道整治的事情,也沒有想別處去,只以為這個新上任的美女副區長急于做出一番成績,所以才如此積極主張。

    雖然梅溪鎮會不會劃給唐閘區、何時會劃給唐閘區,都是沒影的事,但對周裕的到來,梅溪鎮這邊還不能怠慢。

    何清社不得不暫時將鋼廠的事擱之腦後,強忍住對杜建的厭惡,過來找他商議接待周裕的事情;杜建同樣不敢怠慢周裕,特別叫黨政辦主任黃新良重新布置了一下會議室,換過桌布,擺上幾盆新鮮的綠植盆栽,還將梅溪河下游河道的資料找來翻看。

    沒想到眨眼間,周裕又打電話過來取消見面。

    何清社、杜建兩人肚子腹誹了一通,也不能臉上表示什麼,彼此間正相互厭恨,也就冷著臉各自回了辦公室。

    何清社終究是牽掛鋼廠的事情。

    作為在梅溪鎮工作了近十年的老人,也曾經擔任過梅溪鋼鐵廠的副廠長,何清社對東華太歲高小虎的稟性再了解不過,高小虎絕對不是一個給別人這麼打臉而能忍氣吞聲的主。而且高小虎脾氣上來,發起瘋來,什麼黑手都敢下。

    何清社雖然也是第一天接觸沈淮,知道這個人有脾氣,不容易接觸,但沈淮作為梅溪鎮新上任的副書記以及鋼廠新上任的廠長,要是給高小虎瘋狂報復,對梅溪鎮及鋼廠的傷害也是極大。

    何清社猶豫再三,拿起電話,撥打縣委書記陶繼興的辦公室電話,心想杜建巴不得看到沈淮給高小虎狠狠的教訓,好出他心頭的惡氣,但陶繼興總不該對這事袖手旁觀。

    何清社不曾想他打電話之前,陶繼興就接到吳海峰的電話,放下電話轉身就帶著秘書去視察霞浦縣最偏遠的新聯鄉去了。

    何清社連著幾通電話,都沒有找到陶繼興的人,只知道他在趕往新聯鄉的路,隨身沒有帶“大哥大”或手機。

    這時候黨政辦主任黃新良探頭進來︰“派出所剛接到市局的電話通知,說是鋼廠大門前軋車的事情剛接到報警,市局要求鎮上辦出所配合出警抓人。市局已經派了四輛警車在趕來梅溪的路上,杜書記叫我知會你一聲……”

    何清社這些年雖然養成小翼的性子,但多少也有些脾氣,听到市公安局要過來抓人,還***出動四輛警,心頭怒火蹭的就燒了起來︰泥菩薩還有土性子呢,沈淮再怎麼不討人喜歡,也是梅溪鎮的人,高小虎竟然從市公安局調動四部警車過來拘人,何清社怎麼可能不惱怒?

    何清社抓起來外套披上,沒有理會黃新良,直接闖進杜建的辦公室,說道︰“市公安局要來抓沈書記,這事鎮上不能袖手旁觀……”

    “你要我怎麼辦?”杜建眯眼而笑,神情有著說不出的幸災樂禍,說道,“沈書記故意軋毀私人財物,現在人家向市公安局報警,又能怎麼著?雖說我們要維護梅溪鎮、要維護鋼廠,但國法黨紀在前,我們不能違背啊……”

    “沈淮好歹是鎮黨委副書記,即使有什麼錯事,市局怎麼可以不通過縣里,就直接來抓人?”何清社爭辯道。

    “陶書記那邊聯系不上,其他幾個在家的副書記都說遵紀守法,要不你再打電話聯系陶書記試試?”杜建現在是心情大好。

    杜建乍听高小虎指使市公安局來抓人,他也吃了一驚,怕事情牽涉到自己的頭上來,趕忙給縣委書記陶繼興打了電話,在得知陶繼興“恰好”離開辦公室臨時去新聯鄉視察之後,杜建也就明白陶繼興“縱容事態惡化”的態度。

    不用擔心自己會擔責任,杜建心里就剩下惡氣大出的快感,他現在巴不得市局的人將沈淮銬走先暴打一頓再說。

    說實話,杜建也不想錯過沈淮給市局派來的人銬走的精彩場面,說道︰“市局的人馬上就會趕到,我們去鋼廠看看去,不能再叫有亂子給捅出來……”

    何清社指甲掐進肉里,恨不得上去抽杜建兩巴掌,但想想自己對這樣的場面也袖手無策,想想也不悲涼,說道︰“鎮上還有事情,我就不去鋼廠那邊了……”

    看著兔死狐悲的何清社轉身離開辦公室,杜建冷笑一下︰“看你們一個個龜孫子,還***妄想跟老子斗?”

    雖說最終的場面出乎他最初的預料,但對沈淮即將給市局銬走的結局,杜建是一點都沒有不滿意的地方,覺得今天所受的所有窩囊氣,都得到充分的發泄。

    ****************

    鋼廠這邊還不知道市局的四輛警車正在趕來梅溪鎮的路上。

    幾個副廠長雖然知道萬虎公司背後的高小虎不會就這麼算了,但也給沈淮開重卡軋車的氣勢給嚇住。

    不管以後高小虎會如此打擊報復沈淮或者通過他老子的關系,直接將沈淮從梅溪鎮調走再蹂躪,至少在此之前,幾個副廠長沒有膽量跟沈淮正面起沖突。

    沈淮當眾宣布趙東是他從市鋼廠請過來的生產助理,就帶著趙東直接進了廠辦大樓,開始他在梅溪鋼鐵廠第一天的上任。

    楊海鵬沒有理由跟著進去,看到陳丹、陳桐姐弟也在圍觀的人群里,走過去,拍著陳桐的肩膀,問道︰“你怎麼在外面?”

    “鋼廠這邊給堵門,車間里的工人就鬧了起來,我看著事情不大對,就換了衣服直接繞出來去找沈書記,”陳桐說道,“沒想到你們先坐車過來了,我溜得再快,也趕不上你們小車,趕著我姐也擔心沈書記,我們就冒充起圍觀群眾了。沈書記真他娘的牛啊,這車軋得人熱血沸騰……”

    陳桐剛才目睹了沈淮開重卡連著軋扁兩輛轎車的一幕,這時候說話還興奮著舌音打顫,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楊海鵬捶了陳桐一拳,笑道︰“你小子倒是機靈,不過沒能幫上什麼忙,我也就站在旁邊看好戲了;得,我們先回接待站去,說不定沈書記新官上任,還要在鋼廠里再燒一把火呢……”

    陳丹雖然對萬虎公司不了解,但听到說萬虎公司的幕後老板是市長高天河的公子,掰著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這種人物怎麼可能會吃這種虧?

    陳丹是真認為沈淮這次把事捅大了,不可能再輕易兜下來。雖說跟沈淮接觸沒有幾次,陳丹甚至還擔心沈淮對她不懷好意,這時候心里卻有說不出的擔心。

    楊海鵬要拉陳桐去接待站,陳丹攔住他們,吩咐弟弟道︰“陳桐,你還是先回廠里去,沈書記在下班之前應該不會離開鋼廠,下班後你記住就跟著沈書記,不要叫他落了單……”

    楊海鵬拍了拍腦袋,說道︰“也對,高小虎那只瘋狗,瘋起來指不定真會亂咬人,這兩天是要提醒沈書記小心些。得,離下班也沒有多少時間,我也不去接待站了,陳桐也別回廠里去,一回車間就不自由,我們就坐車里等著……”

    楊海鵬為今天過來跟趙東一起過來見沈淮,特意跟朋友借了一輛桑塔那,就停在廠外東邊的樹蔭下,與陳丹、陳桐姐弟一起坐進車里等沈淮、趙東出來。

    沒過多少時間,就听見警笛“呼啦啦”的一路呼嘯而來,眼看見四輛警車從學堂街後面直撲鋼廠大門而來;差不多同一時間,杜建也坐車從鎮政府趕過來,與鎮派出所的民警,跟市公安局的警察匯合……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9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公器私用

    “操娘的!”楊海鵬也沒想到幕後的高小虎會直接指使市公安局過來抓人,一下子也傻了眼。

    從四輛警車下來有小二十號警察,正跟廠門衛出示證據,要進去拘人。楊海鵬也知道這不是他跟陳桐兩個人能制止不了,問陳丹,“這附近哪里有電話?”

    楊海鵬無法跟進廠的沈淮、趙東聯系上,就算聯系上也沒有用,他只能先打電話給老熊。

    陳丹也是花容慘淡,嚇得不輕,直說道︰“那邊有公用電話……”指著路北面的雜貨店,有著公用電話標志豎在外面。

    熊文斌又沒有手機、大哥大,哪里說能正好就在電話邊上?楊海鵬打電話到市政研室,得知熊文斌下午去計委,楊海鵬打電話到市計委找周明,才知道熊文斌跟周明剛離開,說晚上要跟老伴去女婿周明家吃晚飯。

    熊文斌之前住新佳苑那套房子,市里是給裝了電話的。

    熊文斌後來將那套房子讓給女兒熊黛妮跟周明結婚用,他跟妻子搬到筒子樓住,市里就將那部電話遷到筒子樓,還給熊文斌用。

    周明的級別還沒有到市里給按電話的程度,九三年就是在市區,私人裝一部電話也不便宜。新佳苑那房子里的電話給移走之後,就一直沒有再裝一部電話。

    楊海鵬直接開車去新佳苑找熊文斌去,陳丹、陳桐也沒有去處,留下來也沒有什麼作用,便跟著楊海鵬直接去市里。

    好在新佳苑就在梅溪大橋過去兩三公里,熊文斌也恰好在女婿家里,給楊海鵬、陳丹、陳桐他們堵了結實。

    “我們趕過來時,小二十個警察已經進廠了。老熊,你動作要快點啊,總不能真叫沈淮給市局的人抓走。”楊海鵬三言五語將事情的來龍前脈跟熊文斌講一遍。

    熊文斌皺緊眉頭,考慮對策。

    白素梅剛才在廚房跟大女兒摘菜準備晚飯,听著楊海鵬的話,心里也是直捉急,說道︰“這好端端上任第一天,怎麼就鬧出這麼多事呢?”

    “高天河應該還沒有離開市政府,”熊文斌說道,“海鵬,你開車送我去市政府,不能真讓沈淮給市局的人抓走。”

    周明跟熊黛妮听了沈淮新官上任第一次就能鬧出這麼大的事,也暗自乍舌,見岳父要去闖市長高天河的宮,說道︰“沈淮軋的就是高天河兒子的車,市局去抓人,指不定就是高天河下的指示。爸,你這時候找高天河,不是找不痛快嗎?”

    岳父已經在研究室副主任的位子冷坐了小三年,但還算平穩,即使不再掌握實權,但副處級該有的待遇也不怎麼落下,周明覺得岳父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去得罪高天河,不值得……

    “這事你不懂,”熊文斌沒心思跟女婿細說什麼,他把外套剛才脫臥室里,轉身進去拿,又跟陳丹、陳桐說道,“你們要不先留在這里?只要把利害關系跟高市長說透,他們應該不會亂來……”

    周明見給岳父輕視,心里忍不住有些惱,還是盡力勸阻︰“沈淮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市局要沈淮回去配合調查,也佔著理啊!他總不能跑一趟市局都覺得受委屈吧?”

    “什麼叫配合調查?下午梅溪鋼鐵廠的事,歸市局管轄嗎?這還不是明擺著受人指使打擊報復?沈淮是梅溪鎮新上任的黨委副書記、是梅溪鋼鐵廠新上任的廠子,他要是叫市公安局公然拿著銬子從鋼廠帶走,這會造成什麼影響?”

    熊文斌見女婿周明因對沈淮有所偏見,而看不透問題的實質,也有些動氣,忍不住聲音就大起來,“沈淮今天砸掉萬虎公司堵門的車,是符合鋼廠職工強烈意願的,就算有些出格,萬虎公司也只能認了。這時候市公安局沖進廠抓人,不考慮鋼廠職工的情緒,萬一職工再鬧起來,起了騷亂,這個責任誰去擔?”

    周明見岳父為沈淮大動干戈,心里很是不滿,心想︰就算梅溪鋼鐵廠鬧翻天,又關他們什麼事?

    “是不是跟譚書記打個電話,讓他聯系高市長?”白素梅建議道。

    “現在從哪里找電話去,也未必就能找到人,還不如去找高天河。”熊文斌說道,也不再跟女婿周明解釋什麼,急沖沖就與楊海鵬出了門。

    周明愣了半餉,才問岳母︰“媽,你剛才跟爸說什麼譚書記?”

    白素梅沒想那麼多,有些事本來也打算吃晚飯時跟周明提起,說道︰“是省委組織部的譚副部長要來東華當市委書記,昨天沈淮跟你爸特地去省城見這個譚書記,听他們回來的口氣,說是你爸這回能當市委副秘書長……”

    周明仿佛給打了一記悶棍,他當然知道岳父跟省委組織部什麼譚副部長八桿子都打不著什麼關系,但就應該沈淮跟即將來東華赴任的新市委書記有關系,突然覺得剛才說那番話真蠢。

    **************

    雖說沈淮下午時強行將職工都打發回車間組織生產學習,但職工們剛經歷這樣的事,人心躁動,短時間里很難安定下來。

    市公安局四部警車在廠門前停下來,門衛首先把消息傳到各車間。

    听到市公安局要來將新廠長抓走,職工的情緒轟的又點燃起來,什麼生產學習都不顧了,一窩蜂的跑出車間,就往廠辦這邊涌來。

    杜建也是前腳剛剛走進三層樓、側牆爬滿爬山虎的廠辦,他沒想到市公安局竟然是宋三河副局長帶隊。

    九三年,公安局的地位還沒有提上來,市局副局長也就是副處級干部,但也要比杜建這個鎮黨委副書記風光一些。

    杜建跟宋三河同席吃過幾次飯,也算熟人。

    杜建巴不得沈淮給市局的人立馬帶走、雙開之後再吃幾年牢飯,但作為梅溪鎮的黨委書記,表面上也表示一下阻攔抓人的姿態,說道︰

    “下午的事,雖說沈書記有些沖動了,但也是事出有因,市公安局不能這麼就將人抓走。再一個,市公安局要抓人,也要先通知霞浦縣委……”心里卻在咆哮︰快抓人、快抓人,當我的話是在放屁!

    “我們不是過來拘捕誰,接到報警,請當事人到市公安局協助調查,也是正常的程序。要是梅溪鎮阻撓我們執法,那就只能說對不起了……”宋三河這時候板著臉,不給杜建留情面。

    正常你媽,協助調查需要調四部警車二十個警察?杜建暗中腹誹,臉上堆笑道︰“也是,也是,協助調查是應該的……”

    宋三河是個體重有兩百多斤的大胖子,平時動一動就一身汗。這事不僅僅是高小虎的車被砸,叫他獻殷勤來跑這一趟,更關鍵的是萬虎貿易公司里有他宋三河的股份在里面。

    萬虎貿易經銷梅溪鋼鐵廠的鋼材,一年少說能賺四五百萬的利潤。這嘴邊的肥肉竟然要因為這個新來的鎮黨委副書記而丟掉,叫宋三河怎麼不生氣?

    宋三河是下定決心要將梅溪鎮的氣焰狠狠的打下去。

    沈淮也是剛將鋼廠的幾個副廠長及各科室負責人召集起來開會沒多久,市公安局的人就破門而入,看著為首的大胖子幾乎要將那一身警服撐爆掉,從會議室狹窄的門擠進來,氣勢囂張的盯著會議室里一群人問道︰“誰是沈淮?”

    “我就是。”沈淮轉過身來,看著隨後進入會議室的幾名警察,瞬間想明白高小虎直接指使市公安局的人過來抓他。

    東華市地方勢力盤根錯節,警察力量也是公器私用,一點不叫人感到奇怪。

    “我們接到報警,說你故意損毀私人財物,當眾開卡車軋毀高檔奔馳車及別克商務車各一部,請你跟我們回市局協助調查。”宋三河說道。

    “第一,我可以跟你們去鎮派出所協助調查,把前因後果說清楚。第二,一定要我去市局協助調查的,你們可以把我銬走!”沈淮平靜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手腕來叫宋三河方便上銬子。

    “你媽,不吃敬酒吃罰酒,你一個鄉鎮干部,跟老子鳥?”宋三河當慣了官,自然就有官脾氣,他見沈淮不過一個鎮黨委副書記,還拿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當即火氣就冒了上來,兜頭就罵,沒有上去抽兩巴掌,也算是給黨面子,冷著臉吩咐身邊的警察,“把他銬起來,帶回局里協助調查!”

    “宋局長,這個不合適吧?”給宋三河命令的警察卻不願意配合。

    “不合適你媽巴子,這邊是你做主還是老子做主?”宋三河火頭給挑起來,見到手下竟然有當面抗命,更是怒不可遏,“別***廢話,叫你銬就銬。”

    “沒有手續,直接銬人的責任,我背不起。”這警察也是硬骨頭,直接走到一邊,叫宋三河憋在那里,淫威沒處發揮。

    “你媽,回去弄不死你。出什麼事情,老子兜著。”宋三河給手下當眾打臉,差點就氣炸了,嘴里動著老子的叫囂著。好歹他身邊親信也不缺,當即有兩人掏出銬子來,“ 嗒”一聲,就將沈淮的手腕給銬上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市公安局就可以隨便抓人嗎?”趙東看到警察真給沈淮上了銬,也急了起來。

    趙東在剛才的會議上剛給任命為生產助理,坐在會議桌的東南側,離得比較遠,沖上來要阻止警察抓人,卻給從後門進來的兩名警察反扭住胳膊,按在會議桌上動彈不得。

    鋼廠的幾個副廠長以及給召集起來開會的各科室負責,跟杜建一樣,對萬虎公司的背景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高小虎不是好惹的角色。

    看到市公安局十幾號人沖進來抓人,會議室里的眾人雖然很震驚,但也都忙閃到一邊旁觀,不妨礙警察抓人。

    宋三河見輕輕松松的把沈淮銬起來,頗為得意的甩了一下頭,說道︰“我們走……”只是剛走出會議室,還沒有出廠辦大樓,就看到大門前黑壓壓的擠滿了工人,憤怒的眼神似要將他們撕碎。

    沈淮今天干了大快人心的事情,一下子就將全廠職工的心都捋過來,這會兒市公安局為下午的事過來抓人,職工們怎麼可能不憤怒?

    萬虎公司在鋼廠身上吸食那麼的血跟肉,逼得鋼廠要關停,職工們連養家糊口都難,萬虎公司非但不受懲罰,反而阻止萬虎再強佔鋼廠銷售渠道、叫職工們情緒得到強烈發泄的沈淮,卻要給公安局抓走,叫鋼廠職工怎麼不憤怒?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5:59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官場到處都是坑

    “憑什麼抓我們沈廠長?”

    “貪官,你們不抓;奸商,你們不抓;沈廠長要拯救鋼廠,你們卻跑過來抓,這是什麼道理?你們還是不是人民警察,政府還是不是人民的政府?”

    “狗腿子滾開,放下我們的沈廠長。”

    堵在廠辦大樓外的職工們,憤怒的情緒點燃起來,質問聲像炮彈一樣發射過來,連成一片,就成狂瀾,一陣高過一陣。

    宋三河看到這情形,臉都綠了。他趕過來抓人時,怒氣沖頭,可沒有考慮過此舉會激怒鋼廠職工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情緒。

    看到職工圍堵在外,宋三河心頭的怒火更盛,但他也干過多年的副局長,知道群眾事件處理要小心,真鬧出什麼問題,不是他一個副局長能兜下來的。

    宋三河不敢帶人押著沈淮強沖出去,知道那會激怒圍樓的職工,趕忙先退到會議室來,想對策。

    杜建倒不用宋三河吩咐,直接堵在廠辦大樓門前,仗著余威,將要沖進來的職工擋住︰“你們要干什麼?市局請沈書記回去協助調查,就是要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你們這是要干什麼?圍攻廠辦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杜建在鋼廠的聲望還沒有完全倒塌。他點名指姓的喊出幾個沖上來要鬧事的職工名字,當即連轟帶趕的把他們趕下台階去,暫時將場面控制住,又點名指著幾個副廠長及科室負責人出去安撫職工的情緒。

    很快,何清社等人也再次緊急趕過來維持次序。已經不是旁觀看別人的好戲了,真要鬧出騷亂,鎮上的領導誰都逃不了責任……

    *************

    高天河是在出政府大樓時,給熊文斌堵住。

    高天河任計委主任時,熊文斌就是計委的普通干部,熊文斌到鋼廠工作,也是主要由于高天河的推薦。

    八十年代中後期,市鋼廠在熊文斌主持下,業績熱火朝天,不到十億的銷售收入,能做出近三億的利稅來,也曾給高天河視為手下的得力干將。

    不過,問題出在高小虎參軍回來之後。

    高小虎沒有工作,看到當時國內進行物資倒賣的人都發了財,想插手市鋼廠的鋼材銷售,給熊文斌強硬的擋回去。這才有後續高天河將熊文斌調出市鋼廠,再將他踢到政研室坐冷板凳一系列事……

    市委市政府政研室,隸屬市委,也在這棟大樓里辦公。以往熊文斌看到高天河都是繞著走,彼此之間連點頭招呼的交情都不存在。

    高天河剛出樓,看到熊文斌迎面走過來,心里還有些詫異,站在那里看熊文斌是繞過去還是繼續走過來。

    “高市長,有件事,我找你匯報……”

    “是嗎,老熊你已經有兩年沒找我匯報工作了啊!”高天河眯起眼楮,看了熊文斌身後的青年一眼,又向目光放在熊文斌的身上,他其實還是頗為期待看到熊文斌向他低頭的。

    高天河就站在市政府大樓前听熊文斌匯報事情,除了司機跟秘書外,其他正從大樓下班的機關干部,看到這一幕都從旁邊繞著走。

    “梅溪鋼鐵廠今天發生些事,我要跟高市長你匯報,”熊文斌看高天河的表情,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將今天梅溪鎮所發生的事情略講了一遍,說道,“請高市長立即下指示,制止市公安局到梅鐵溪鋼鐵廠胡亂抓人的錯誤行為。”

    听著萬虎公司的車給那個沈淮軋成鐵餅,高天河心頭也是怒火橫生,眼楮眯得更細,目光似寒芒,盯著熊文斌的臉似舔上去,聲音冰冷的說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市局請沈淮回去協助調查,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在梅溪鋼鐵廠的鋼材經銷問題上,鋼廠職工的意見很大,萬虎公司派車堵門,無理阻擋鋼廠自行組織鋼材銷售,矛盾就已經有激化的傾向。市局再蠻橫行動,只會激化矛盾,刺激鋼廠職工的情緒,這不是正確的處置方式,”熊文斌寸步不讓,說道,“在譚書記到東華上任之前,我想高市長也不想東華發生什麼惡性\事件。高市長若認為市局去抓人,沒有什麼不對的,那我就去找吳書記匯報這件事……”

    “什麼譚書記?”高天河這話剛脫口,腦子就像給無形的鞭子狠抽了一下︰

    譚啟平!是譚啟平!將要來東華代替吳海峰擔任市委書記的人是省組織部副部長譚啟平!

    沈淮去梅溪鎮,是譚啟平的安排,這一切都是譚啟平給他高天河下的套!

    操娘的!高天河瞬間自以為把一切都想透徹,在腦子里把譚啟平全家操遍,但心里再怎麼詛咒,也擋不住打屁股椎就有一股寒氣竄上來,轉身就對秘書吼道︰“打電話給高小虎,他要敢給我胡來,老子抽他的筋、剝他的皮!”

    高天河從沒有這麼失態的時候,身邊的秘書跟司機也都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掏出“大哥大”聯系高小虎。

    梅溪鋼鐵廠真要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惡性\事件,看上去沈淮會為此受影響,但譚啟平借機要徹查下去,梅溪鋼鐵廠以及萬虎公司的蓋子絕對捂不住。

    譚啟平好狠的心計啊!把一個小小的鎮黨委副書記丟出來作餌,沒正式赴任就想把他這個東華的坐山虎市長給扳倒。

    吳海峰知不知道這件事,吳海峰有沒有參與合謀?

    沈淮去梅溪鎮是吳海峰直接指示陶繼興做的安排——難怪陳銘德的事件發生後,吳海峰還能擔任市人大主任,沒有給從市委書記的位子直接捋下去。

    再一個,譚啟平將到東華擔任市委書記的事,連熊文斌都曉得,偏偏他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這背後意味著什麼,還不夠清楚嗎?

    高天河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驚,沒想到在沈淮到梅溪鎮赴任的背後,藏著如此凶狠的針對他的這種陰謀!

    但是熊文斌為什麼又要過來把厲害關系挑透,為什麼要在他將要掉進陷阱之前提醒一聲?高天河腦子在飛速的轉動,有些想不通透,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不管熊文斌是好意還是歹意,有譚啟平跟吳海峰聯手站在沈淮身後,他就絕不能看到有任何惡性\事件在沈淮身上發生!

    熊文斌看著高天河臉色清一陣白一陣,知道他已經想透其中的厲害關系。

    在這件事上,在譚啟平到東華赴任前夕,熊文斌相信高天河是絕對不敢看到有能把他高家直接拖進去的惡性\事件發生。

    到時候不要說譚啟平會借機掀蓋子,說不定吳海峰也會湊過來痛打落水狗。

    “高市長,小虎的手機打不通。”秘書湊過來匯報道,高小虎的手機在高夫爾練習球場砸成一堆零件,哪里還能聯系上?

    “聯系宋三河,”高天河雖然心里直打顫,不過還能冷靜的分析事情,知道兒子要指使市公安局去抓人,多半會通過副局長宋三河,又指著司機說,“你立即去把車開過來,我們這就去梅溪鎮。”萬一聯系不上人,高天河只能親自趕到梅溪鋼鐵廠,阻止事態惡化。

    “這件事,我還要找吳書記匯報一下。”熊文斌說道。

    高天河沒有辦法阻攔熊文斌去跟吳海峰匯報這件事,再一個讓熊文斌去跟吳海峰,吳海峰也就沒有辦法隔岸觀火……

    高天河點點頭,說道︰“你過來匯報很及時,你去跟吳書記匯報,看吳書記有什麼指示……”

    ***********

    高天河在市政府大樓前給熊文斌截住,吳海峰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得一清二楚。

    吳海峰還不清楚熊文斌是什麼角色,但從高天河的反應,能猜到事情不尋常,認為可能跟梅溪鋼鐵廠有關,但也不能肯定。

    吳海峰讓秘書將熊文斌請到辦公室。

    听到熊文斌說譚啟平將來東華接替他擔任市委書記,吳海峰也是吃了一驚,轉念又釋然︰這才正常啊,省里上回派譚啟平到東華來處理陳銘德的後事,就應該有一層的考慮。

    不正常的是省里這次把消息捂得太嚴實了。

    看來在陳銘德事件發生後,省里對東華地方已經是失望透頂,不然不會到正式組織程序都開始啟動之後,也不會叫東華一二把手都不知道新市委書記的人選。

    這麼想,沈淮要求去梅溪鎮的疑惑也能得到解釋︰原來是沈淮以及沈淮背後的譚啟平,早就把盯上梅溪鋼鐵廠了。

    再聯想沈淮在中央部委任職的父母,吳海峰暗道︰梅溪鋼鐵廠這種看上去已經陷入困境,但還有些優良資產、規模也頗為可觀的鄉鎮鋼廠,在這些中央部委干部的子弟眼里,的確是一塊很好的肥肉……

    吳海峰打心眼底就沒有認為沈淮是老老實實下去做鄉鎮干部的。

    想透這一切,吳海峰也不能再袖手旁觀、隔岸觀火,當著熊文斌的面,就拿起電話︰“給我接市公安局的闞書記,”過了片刻,電話通過秘書接到市公安局,吳海峰虎著臉,聲音低沉的質問,“你們局黨組是怎麼回事?有人跑我辦公室來告狀,說市局的宋三河不經過霞浦縣委,也不跟市組織、政法委、紀委通知一聲,就直接調了四部警車、帶了二十名干警,去逮捕梅溪鎮黨委副書記。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組織紀律!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組織程序?誰給你們市公安局隨便逮捕黨的干部的權力。你不清楚情況,你平時是怎麼做你的局長的!我限你半個小時,把情況搞清楚,跟我匯報!”

    吳海峰放下電話,平靜的跟熊文斌說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就拜托你代表市委,跟高市長到梅溪鎮走一趟,我的意見是盡可能將事態化小,消除惡劣影響……”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01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悶棍打自家狗

    宋三河先接到局黨組書記闞學濤的電話,還仗著有高天河在後面仗腰,還想著強硬的只要把人帶回市局,什麼事都好解決。

    待接到高天河幾經轉折,最後直接打到梅溪鋼鐵廠廠辦會議室的電話,听著高天河在電話里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宋三河才給一記悶棍打傻在那里。

    高天河在電話里的咆哮聲是那樣的高亢跟激動,會議室的眾人也听得清楚︰

    “宋三河,你無視組織紀律,無視法律法規,不經過組織程序,擅自調動市局警力出警,你要為此承擔一切責任。你必須立即糾正錯誤行為,用一切手段制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等我過來處理……”

    杜建就看著宋三河站在那里臉色由青轉白,他的一顆心也仿佛石頭似的,“咕隆隆”的直往下沉——高天河的語氣之嚴厲,叫他們這些個鄉鎮干部听了心里就直打顫,也無怪乎宋三河听了腳發軟,要扶住桌角才站得住。

    看著手腕上戴著亮閃閃手銬、平靜的坐在會議桌旁邊的沈淮,杜建的後背像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去,透心的寒︰他背後到底有什麼人物在頂他?

    沈淮的目光雖然平靜,但在杜建看來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將他的心切割得七零八落,他最後一點膽氣也在這眨眼間的工夫里泄之一盡。

    職工堵住廠辦大樓,情緒激動的要阻撓市局強行抓人。

    眼看著要鬧大亂子,何清社跟鎮上的干部也沒有辦法獨善其身,只能再趕到廠里來,跟廠里的領導一起安撫職工的情緒,防止惡性\事件發生。

    何清社趕到時,宋三河的態度還沒有軟化,要求鎮上想一切辦法驅散圍堵的職工,或者另找通道讓他們帶人出去。

    何清社也是氣得沒有辦法,宋三河代表市里,他們這些鄉鎮干部只能惟命是從。更何況有杜建以及鎮派出所都配合宋三河,鋼廠以及鎮上的副鎮長、副書記、副廠長,都傾向幫助宋三河把人先帶走……

    這邊正要采取行為,沒想到市公安局黨組書記闞學濤以及市長高天河的電話先前腳打進來,而且態度及意見出奇的一致跟嚴厲,就是要制止宋三河抓人,防止事態惡化……

    何清社也有些發蒙︰

    沈淮今天軋的是高天河兒子高小虎的車,宋三河是替高天河的兒子高小虎出頭來抓人;高天河這個電話打進來,除了保住沈淮不說,更是一棍子將宋三河打死……

    高天河在電話里對宋三河如此嚴厲的斥責,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最後真要給宋三河今天的行為這麼定性的話,他身上的這身警服非要給扒掉不可。

    這是怎麼了,局勢為什麼發生這樣的逆轉?

    沈淮背後到底有怎樣的強力人物,才能強迫在東華有如坐山虎一般的高天河低頭?甚至強迫高天河連他兒子的臉面一點都顧不上,甚至還要把自己的走狗痛打一頓來平息事態。

    看著杜建以及那一個個廠領導、鎮干部,也犯傻的站在那里,臉色蒼白的不敢直接這逆轉的局面,何清社也暗自慶幸︰幸虧他今天沒有犯糊涂給杜建牽著鼻子走……

    “沈,沈書記,今天似乎有些誤會……”宋三河再渾,也知道沈淮背後有他惹不起、也能叫高天河低頭的強硬人物,他現在只有盡可能的緩解事態,等高天河過來處理後續事宜,他走到沈淮跟前,努力的堆起笑容,舌頭打結的打招呼,抬手要幫沈淮手腕上的銬子解開。

    沈淮手往邊上挪了挪,看都沒有看宋三河一眼。

    銬上容易,解銬還能那麼容易?

    宋三河看上去又胖又蠢,但心里不糊涂,高天河在電話里訓斥得再嚴厲,也不可能真對他怎麼樣。關鍵是局黨組書記闞學濤也在趕來梅溪的路上,要是沈淮戴手銬的樣子叫闞學濤看到,他這身警服真就保不住了。

    宋三河實在不敢去想象這身警服給扒掉之後的下場。

    “沈書記、沈書記,你就讓我把這銬子解了,要讓你抽我兩巴掌……”宋三河身上的汗水潺潺的滲出來。

    沈淮沒有理會宋三河,站起來轉身往角落走去,抱頭蹲下來,手銬明晃晃的抱在後腦勺上,就是不讓宋三河幫他將手銬解下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叫趙東也是氣憤到極點。

    雖說看到宋三河給擠兌得眼淚快 出來,而沈淮的意思也是堅決要逼高天河將宋三河身上這身警服扒下來,趙東心里是很痛快,但也忍不住感到悲哀。

    要不是沈淮背後有譚啟平這個比高天河更強硬的靠山,即使鋼廠職工強行阻攔市局抓人成功,接下來沈淮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宋三河看了看會議室里的部下,想叫他們上去強行將沈淮手上的銬子解下來,又怕進一步激怒沈淮,只得拖一把椅子,絕望的坐在會議室里,等高天河他們過來收拾這局面……

    ***********

    高天河與市局黨組書記、局長闞學濤在梅溪大橋匯合後,前後腳進了鋼廠,停在廠辦大樓前說了幾句安撫職工情緒的話,就進了樓。

    剛進會議室就看到沈淮戴著手銬蹲角落,高天河惡從膽邊生,將手里隨手拿著的一份文件就直接朝宋三河的臉砸去,咆哮道︰“誰給你的權力銬黨的干部?”

    宋三河肥臉給文件紙割得生疼,沒敢讓一分。

    熊文斌看著沈淮身上沒有什麼異樣,應該是做樣子逼高天河痛打自家的狗。

    市公安局黨組書記闞學濤,是靠自己在公安干線扎扎實實的實干了三十年,才爬到今天的位子上,有關系也是跟省廳更密切些,對高天河、吳海峰兩邊都不靠,平時也盡可能的不沾染兩邊的人跟事。

    闞學濤看到眼前這情形,也怒不可遏的訓斥宋三河︰“胡鬧,太胡鬧!”瞪眼看著其他隨宋三河出警的干警,叫這些剛才耀武揚威的警察一個個都埋下頭,不敢跟他正目對視。

    高天河知道沈淮蹲在地上是什麼心思,要想擺平事態,沒有一點表示跟台階,是不可能叫這個小畜生滿意的。

    他嚴厲的盯著宋三河,心里也正是憤怒到極點,這些沒腦子的家伙,為什麼非要把一件件事都搞砸了?彭勇如此,宋三河又是如此,還都要他來擦屁股。有心不管,但真要有個差池,叫把柄落到對手的手里,他也要跟著萬劫不復。

    越是這麼想,高天河越是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轉身對闞學濤說道︰“我代表市政府,要求市公安局解除宋三河的一切職務;你們市公安局也要從中總結教訓、做出深刻的檢討。我問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民的警察?怎麼可以目無法紀犯這種錯誤?”

    宋三河听高天河當即要解除他一切職務,面如死灰,但給高天河嚴厲的眼神盯著,身上都是汗,不敢為自己爭辯什麼,也知道今天多重的板子,他都得先挨下來。

    “梅溪鎮的負責人在不在這里?”高天河又看向會議室里的眾人,問道。

    “我是梅溪鎮的黨委書記杜建,”杜建硬著頭皮站出來,又將何清社拉出來墊背,“他是鎮長何清社。”

    “好,你們與市委的熊主任,出去跟外面的職工把問題解釋清楚。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市公安局某些干警無視組織紀律,市委市政府一定會嚴肅處理,還小沈書記一個公道。你們出去,把剛才我對宋三河的處理意見,也跟職工傳達一下。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讓大家先下班去,不要耽擱大家回家吃晚飯,”高天河說道,“市局由闞書記留下來跟我處理後續事宜,由鎮派出所配合,其他警力也會立即撤出去……”

    高天河能當上市長,自有他的能耐,處理事情也是干脆果斷,知道化解矛盾及將局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要點是什麼。

    事情到這一步,至少從表面上看是化險為夷了,杜建已經無暇、也沒有膽氣去考慮以後的事情了,高天河兒子的黑色奔馳也白給軋了,他又能有什麼脾氣?

    杜建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跟著熊文斌、何清社二人先出去勸離圍堵廠辦的職工。

    市公安局黨組書記闞學濤從一名警察手里接過鑰匙,走到還蹲在會議室角落里的沈淮跟前,說道︰“吳書記已經嚴厲的批評了市局無組織紀律的錯誤作風,我代表市局,向小沈你道謙。”

    闞學濤也是很能下架子的人,知道宋三河沒能在他們趕來之前,將眼前這個年輕人手上的手銬解開,就說明他不是好惹的角色。為求事態盡快平息下來,他當即鞠躬彎下身子來道歉。

    闞學濤對沈淮並不熟悉,他是接到吳海峰的電話後直接趕到梅溪鎮跟高天河、熊文斌匯合的,也還不知道新市委書記的事。既然眼前這個年輕人能當眾毀掉高天河兒子的兩輛車,還能叫高天河有苦不能吐,反而要痛打自家的狗以平息事態,闞學濤也就不難想象沈淮背後的關系有多硬了。

    闞學濤這次鞠躬,無疑坐實了其他不知真相者的猜測。

    特別鎮上的副書記、副鎮長以及鋼廠的副廠長們,這一刻都明確的知道,新上任黨委副書記、新上任的鋼廠廠長沈淮,背景硬到能逼市長高天河低頭!

    特別出警最積極配合市局抓人的鎮派出所所長,身上冷汗一個勁的往外冒。

    他們才知道今天跟著杜建,得罪了他們得罪不起的人物。

    這一刻他們都恨不得往自己臉上抽巴掌︰人家年紀輕輕就是正科級,就到梅溪鎮來擔任副書記、擔任鋼廠廠長,哪可能是關系淺的?偏偏他們跟在杜建後面瞎了眼,竟然妄想跟這種混江龍斗!

    沈淮也是見好就收,沒必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干淨,他站起來讓闞學濤幫他將手銬打開,說道︰“鬧成這樣子,還要麻煩闞局長大老遠過來,是我做事不周全……”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03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無非就是交易

    給銬了有兩個小時,沈淮的手腕都磨得紅紫,站在那里揉著手腕。

    闞學濤對沈淮不熟悉,只求先平息事態,語氣誠摯的先把責任擔下來,說道︰“這次是市局犯了錯誤,局里的一些干警,沒組織,沒紀律。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他們,”說到這里,又轉身指著貼會議室里那幾名干警的鼻子,瞪眼訓斥,“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你們!”

    “也不全是如此,我相信警隊里的人大部分還是純潔的,”沈淮也打起官腔,他也無意擴大矛盾,市公安局這邊只要將宋三河咬死就夠了,沒必要再招人嫌,隨後沈淮指向那個起初抵觸宋三河,給宋三河指著鼻子罵的警察,說道,“市局的這位同志,就有提醒宋局長按規矩辦事,還因為不同意給我上銬給宋局長罵娘。”

    闞學濤對市公安局的人事還是極熟悉的,扭頭看過去,便給沈淮介紹起那名警察︰“哦,劉成國可是我們市局治安科的骨干,是個講原則的警察;但是其他干警,太給‘人民警察’四個字丟人了。市公安局存在問題,我當黨組書記、局長的,也不能回避……”

    闞學濤朝劉成國嘉許的點點頭,似乎是很欣賞他這次給市局挽回了些顏面。

    沈淮見劉成國也有三十三四歲了,方臉有稜角,眼楮不大,但很有神,個子不是很高,但穿上一身警服顯然十分的精悍。

    闞學濤只說劉成國是治安科的骨干,沒有介紹他的職務,那顯然是劉成國在市局沒有擔任什麼職務。

    劉成國已經不再是愣頭青的年紀,在剛才的情況下還能站出來抵觸宋三河的命令,是個能堅持原則的人。只可惜在這個社會里,講原則常常是腦子不開竅的代名詞,即使能力再強,也常常給踢到角落里不給重用;同流合污才是情商高的表現。

    不要看劉成國今天給市局挽回了些顏面,不要看宋三河要為今天的事情承擔責任,甚至身上的警服也會給扒下來,但今天到梅溪鎮近二十名市局干警,不可能個個都清理出警隊,那劉成國回去注定還是要被孤立……

    沈淮走過來,朝劉成國伸出手,說道,“梅溪鎮要是能你這樣有擔當的好警察,那今天的事情就不用高市長跟闞局長出面了……”

    闞學濤下意識的看了高天河一眼,見高天河臉色平靜,似乎沒有把沈淮的這句話听見耳朵里去。

    “其他人都回局里去,到局里都給我停職,好好反思。誰反思不徹底、不深刻,別怪我回去把你們從警隊里徹底清除出去,”闞學濤虎著臉罵這些給他丟人現眼的干警,又對劉成國說道,“小劉,你留下來協助我處理後續事宜……”

    雖說不用停職反思,但劉成國也沒有什麼得意,他也不知道留下來是禍是福。所謂法不責眾,要是跟大家一起給停職反思,在治安科還能繼續混下去,這下可好,免不得會給加倍孤立。不過他敢當面頂觸宋三河,也不會太在乎其他事。

    沈淮話里的意思很明確,但劉成國知道他就算想調到梅溪鎮派出所來,也好像不是他跟眼前這個鎮黨委副書記能決定的事情。

    劉成國沒有往深里想,沈淮剛才的話,實際就是跟高天河開出的條件之一。

    配合市局捉人最出力的梅溪鎮派出所所長,這時候跟死了爹娘似的。雖然他也有一肚子苦水,但也知道第一天上任就將梅溪鎮攪得天翻地覆的鎮黨委書記,是明確要把他踢出局了,哭喪著臉,給打蒙在那里。

    高天河臉色平靜,心里卻是陰雲翻滾,但這時候只能看著沈淮在那里開條件。他不怕沈淮提條件,就怕沈淮不提條件。

    戴手銬容易,解開難,也虧得高小虎急于報復,留下大得露出光屁股的程序漏洞。沈淮還不想把天捅破,但不跟高天河開些條件,也太對不住戴兩小時手銬了。

    沈淮揉著給勒磨了發紅的手腕,眼神特意在幾個廠、鎮干部臉上掃過去,才對高天河說道︰“也虧得高市長過來給我主持公道。我的做法也有沖動的地方,但是,梅溪鋼鐵廠已經到了不得不整頓的地步,我既然得到縣、鎮領導以及全廠職工的信任,擔任鋼廠的廠長,這個擔子我就必須要挑起來,還請高市長能給我支持……”

    “梅溪鋼鐵廠的情況,我也有些了解。梅溪鋼鐵廠有經營自主權,萬虎公司派車堵門,這是有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的精神,我會要求市工商部門嚴肅處理這件事,”高天河眼皮子斂起來,露出來的目光又冷又硬,要想將事態控制在他能掌握的範圍之內,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將板子打在自家頭上。

    高天河說話的語氣平靜,好像當真是在說勉勵沈淮的話︰“小沈,你有文化、有能力,是市里要重點培訓的年輕干部,譚部長、吳書記都看好你。你要放開手腳整頓梅溪鋼鐵廠,要把梅溪鋼鐵廠拉回到騰飛的軌道,市里沒理由不支持你……”

    “有高市長這句話,我就有底氣了。”沈淮說道。

    這幾句話,叫站在旁邊的楊海鵬、趙東他們听了直抓狂,要不是知道這些事情背後的內幕,還以為沈淮是高天河的得意門生呢。

    太***虛偽了,好像高天河的兒子壓根兒跟這件事無關似的。

    吳書記?市委書記吳海峰?听著沈淮與市長高天河之間的對話,叫剛剛轉身又返回會議室的鎮黨委書記杜建听了,腦子里嗡嗡直響。他哪里想到,沈淮到梅溪鎮來接管梅溪鋼鐵廠,竟然是出自市委書記吳海峰的授意?

    那譚部長是誰?高天河提這個譚部長時,故意放在吳海峰的前頭,說明是比吳海峰更重要的人——杜建這一刻只覺得腳下跟踩在棉花堆里似的,沒有站立的力氣。

    看到杜建、何清社還有熊文斌這麼快就去而復返,高天河問道︰“工人們都散了?”

    “工人們提出要親眼見過沈廠長沒事才肯散掉。”熊文斌說道,看了沈淮一眼,心想沈淮今天的行為雖說有些冒險,但能這麼快就在職工心目中建立威望跟威信,這為迅速打開梅溪鋼鐵廠的局面,開了一個好局。

    熊文斌也暗感沈淮做事,真是有他們不及的魄力跟闖勁。

    何清社把杜建似爹娘死掉的神情看在眼底,看著鎮上以及鋼廠的干部個個噤若寒蟬,也不得不承認沈淮這個有他囂張狂傲的底氣,想來杜建受這次打擊,就算不給調出梅溪鎮,以後也不會有壓制沈淮的勇氣了吧?

    “小沈,你是不是出面去安撫一下職工?”高天河親切的喚沈淮為“小沈”,但心里似乎能听見咬牙切齒的聲音。的確,高家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有高天河剛才這番話,整個事件的定性就清晰了。

    板子都打在萬虎公司的頭上,堵門的兩輛車白給軋了不說,工商部門還要繼續追究萬虎公司破壞梅溪鋼鐵廠經營自主權的責任。出警的責任,也要由宋三河全背下來,少不得要把身上這身警服扒下來——當然了,高天河做出這些讓步,也是為了將事態的發展控制在他手里。

    雖說未必沒有將高天河一擊打倒的機會,但真正就這事糾纏下去,對東華當前的局面未必就有利。

    就拿梅溪鋼鐵廠來說,真要徹查下去,必能查出一堆問題,但是鋼廠這狀況,拖不起時間啊。

    沈淮此時的作風,看上去強硬無比,做事也橫沖直撞,那是他知道某些事情的底限在哪里,他骨子里還是務實的。

    眼前梅溪鋼鐵廠最緊要的,不是順藤摸瓜,懲處那些個貪官污史來;整頓生產,重新理出經營的頭緒,讓八百余鋼廠職工能夠養家糊口,才最為關鍵。

    沈淮這一次的目的,就是要將梅溪鋼鐵廠的實際控制權抓在手里,暫時不會去考慮太多的事情。

    沈淮也知道,譚啟平也未必希望在赴任之前,東華官場就給攪得天翻地覆。國內的官員太習慣于穩定了,特別是縣市以上,大家都圍著潛規則轉,譚啟平也不能例外,倒是鄉鎮干部偶爾有一言不和就拳腳相加的場面,作風很是硬朗。

    沈淮推開門,走出廠辦大樓的前廳,看著聚集在樓前,為了他不肯離去的數百職工,還有些聞訊趕來的職工家屬,百感交集,大聲說道︰

    “今天所發生的事,終將成為鋼廠要揭過去的歷史。鋼廠在過去幾年里,陷入經營上的困境,很多職工連養家糊口都難。造成這種情況,有很多的困素,我們要反思,但我們更要往前看。我很年輕,也沒有經驗,但有一點,要明確的告訴大家,那就是,我敢想,也敢做,有困難像頭老虎橫在面前,我也敢上去拳打腳踢,將老虎趕跑。高市長支持我,我在這里也請廣大職工干部支持我。我,沈淮,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

    圍在廠辦前的職工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高天河藏在陰影下的臉則變得更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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