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重生之鋼鐵大亨(原名官場之風流人生) 作者:更俗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16
第一卷第二十章 给美人蛇盯上

周裕縫好扣子,便拿着沈淮的外套到樓廳來,只看叔叔吳海峰站在樓廳的角落裡,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叔叔,”沒有外人時,周裕還是拿家裡的稱呼喚吳海峰,走過去問道,“譚部長那裡有沒有說上話?”

“還是說上話的,”吳海峰說道,“不過譚啟平也不想擔什麼干係,整樁事從表面上來看,就會到此為止,不會再深入下去,但省里會有什麼反應,不好說。也怪我這次太馬虎大意,輕視了高天河,也小看了這個沈淮。”

“叔,我……”周裕有些難過,但想不明白叔叔說“小看沈淮”時,為什麼語氣又額外的重,難道沈淮提出過分的要求?

“不關你什麼事,有些坑邁不過去,就是邁不過去。”吳海峰軍人出身,也有願賭服輸的乾脆勁。

吳海峰平時不會怎麼關注到沈淮,之前對沈淮惡劣的印象,大多是周裕灌輸的。對一個明裡暗裡敢動自家侄女心思的臭小子,吳海峰怎麼會有好印象?

這也恰恰是他今夜兩個最大的敗招。

“……”周裕也默然無語,這時候她能說什麼。

“哦,對了,”吳海峰問道,“陳市長身前有沒有提過要讓沈淮去梅溪鎮掛職的事情?”

“沒有啊,誰沒事去鄉鎮掛職啊,”周裕奇怪的問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東華三區六縣兩百多個鄉鎮,梅溪鎮屬於霞浦縣,但緊挨着東華市東南郊,市裡一直想將梅溪鎮划併到市區來,故而吳海峰與周裕對梅溪鎮的情況都較為清楚。

沈淮都已經是正科,背後又有陳銘德的背景,再熬過三四年間,直接去縣裡掛副縣長的職或直接擔任副縣長才是正理,陳銘德身前怎麼會安排沈淮下鄉鎮?

“哦,那就應該是沈淮自己想去梅溪鎮。”吳海峰若有所思的說道。

“就算離開市政府,那也沒有必要去鄉鎮啊。”周裕還是不解。

鄉鎮要直接面對農村,工作繁瑣、複雜,困難重重。如今,對农民動粗的不行,來軟的常遇到不講理的,而市區縣的壓力又都堆到鄉鎮,鄉鎮幹部實在是一點都不風光。

像周裕這種有背景的,又有志仕途的,一般都在市直機關熬資歷,熬級別,有機會直接到區縣或市局,沒有誰會輕易下鄉鎮。

再一個,鄉鎮的起點太低了。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在東華就失去靠山,就算早早提了正科,一旦下了鄉鎮,很可能就一輩子在各個鄉鎮之間輪着調。

要是這個要求是沈淮自己離出來,只是為了離開市政府的話,周裕只能認為他在政治上不成熟。

“那可能是沈淮在我面前說了一些實話。”吳海峰說道,他吃過這次大虧,其中最大的一個釘子就是沈淮紮下來,雖然說不上對沈淮有多憎恨,但也絕不可能去信任他。

“……”周裕不解。

“他家與陳市長以及譚部長,算是舊識。”吳海峰說道。

“……”周裕還是不解。

譚啟平雖說是省組織部副部長,但在省委委員排名里,還要排在吳海峰的前面,既然跟譚啟平有過硬的關係,沈淮應該跟着去省組織部,而不是孤零零的留在東華。

“你知道不知道,沈淮上午在市鋼廠毆打葛永秋舅子的事情?”吳海峰問道。

周裕搖了搖頭,問道:“怎麼回事?”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吳海峰將剛剛聽人彙報的市鋼廠毆人事件說給周裕聽。

周裕下意識的想將手裡的外套丟掉,彷彿拿着一張毒蛇剛褪下來的殼。

就在剛才,沈淮當著眾人的面,直截了當的就說陳銘德猝逝的實事是葛永秋相告。那一刻,誰都沒懷疑他。葛永秋當時相爭辯,卻給當時憤怒的吳海峰發火喝止,哪裡想到整個背後都是沈淮胡說八道?

“他搞這樣的手腳,還敢留在東華?”周裕忍不住要嚷起來。

“……”吳海峰示意她按住情緒,嘴角抽了一下,說道,“整個套子是高天河下的不假,我也是中計想在陳銘德的死上做文章,沈淮如此反擊,那我們就不能怨他——我跟你說這事,只是要你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叫你去跟他作對。”

說是不怨,但吃這麼大的虧,吳海峰心裏怎麼可能一點障礙都沒有?

“他要去梅溪鎮掛職,你還幫他?”周裕問道。

“即使沒有譚啟平這個因素,交易還是交易。只是送他去梅溪鎮,甚至還不能算是什麼人情,”吳海峰說道,“小裕啊,你也從市政府出來吧。不知道省里什麼對我做出決定,不過在那之前,想做一些事情還是能夠的……”

“他去梅溪,那我就去唐閘。”周裕倒是有些賭氣的說道。

唐閘是東華市屬三個區之一,與梅溪鎮緊挨着。

市裡這兩年提出要將梅溪鎮從霞浦縣劃出來,擴大唐閘區的範圍。

周裕提到要調去唐閘區,擺明是要跟沈淮賭氣:她一不甘心以前看走了眼,二不甘心叔叔吃了這麼大的虧,最後還不得不跟這混蛋做交易。

也許細想想,是更不甘心看走了眼吧,叫周裕情不自禁的跟盯住沈淮。

吳海峰說不讓周裕去跟沈淮斗,但聽到周裕提出要去唐閘,看着她拿在手裡的外套,還是點點頭,說道:“好,那你就去唐閘……”

這時候,沈淮似乎什麼都不知道的下樓來,對站在樓廳角落裡說話的吳海峰、周裕說道:“吳書記、周秘書長,陶姨堅持讓我去休息,那我就先去譚部長那裡了……”

其實周裕情不自禁大聲說出來的那句話,沈淮還是聽見了——他沒有想到吳海峰坐着跟自己談交易之前,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想透了,也嚇了一身冷汗。

雖然說吳海峰今天中了圈套,給逼入死角,也許是他市委書記當得太久,天王老子感覺太好,才會掉以輕心,但不意味着他就是一個笨蛋。

沈淮暗感:也真是僥倖,也虧得在形勢沒分明之前,市鋼廠的人沒有敢將白天發生的事情亂傳,不然剛才的這場戲還真難演。

他也聽到周裕要去唐閘的話,周裕要去唐閘,少說是個副區長,感覺後背涼涼的,彷彿給條美人蛇盯上似的。

沈淮也不回頭看周裕是不是真的在看他,大步走出樓廳。

********************

事情彷彿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陳銘德的追悼會安排在他猝逝后的第五天。

陳銘德到東華來工作,幾乎還沒有怎麼展開拳腳就去世了,來參加追悼會的人也就有限,冷冷清清的到下午三點鐘就結束追悼會。

陳銘德的愛人,以及其隨後從燕京趕來參加追悼會的女兒、女婿,就捧着骨灰盒回省城了。譚啟平也要一同直接從殯儀館出發返回省城去。

吳海峰、高天河等一干市領導,堅持要禮送譚啟平及陳銘德的家屬出境。

車子停在出市區的岔路口上,譚啟平就不堅持不再讓吳、高等人送行。

譚啟平招手將沈淮喊過來,跟吳海峰、高天河等人笑着道:“沈淮還是要堅守在東華的崗位上,就要拜託吳書記、高市長你們多加嚴管,監督,幫助他成長……”

這可能對譚啟平來說,只是順水人情的幾句話,對沈淮的意義就不同。

有譚啟平這句話,他留在東華至少不用怕太給欺負——特別是想到吳海峰那天夜裡在想明白那些關竅之後,還若無其事的跟自己談交易,叫沈淮想想都有些后怕。

看葛永秋聽到這句話,臉頰的肉微顫,就知道省委組織部副組織的話,不是什麼小兒言;這叫他沒有辦法明裡找回過節。

吳海峰與高天河皆和顏悅的聽譚啟平說話,看向沈淮的眼神滿是和藹親切。

吳海峰還欣賞的拿手放在沈淮的肩膀上,說道:“這些天,小沈也十分的辛苦,老高,市政府是不是給他放個長假……”

聽到吳海峰親熱的喚高天河“老高”,沈淮就感覺空氣里刀光劍影,寒氣逼人,而吳海峰壓在他肩上的手掌有如石山,心裏暗罵:都他狗日的笑里藏刀!

沈淮還是微欠身着,一臉笑的聆聽教誨。

“吳書記、高市長,你們就不要送了;沈淮你再送我一下。”譚啟平說道。

沒有靠山,才知道靠山的好。

沈淮這幾天看着毫髮無損,但葛永秋不動聲色的將他霸佔的那輛公務車收了回去。要不是他有下鄉鎮的機會,他留在市政府就是一條死狗。

聽着譚啟平還有話跟自己說,沈淮忙朝吳海峰、高天河拜手,說道:“既然吳書記、高市長,都准了我的假,那我就不跟着回市裡去了。”麻溜的先鑽進小車裡。

譚啟平啞然失笑,他看出沈淮的狡猾來。

按規矩說,沈淮怎麼也不能在他前面先上車;沈淮搶着上車,就是要在吳海峰、高天河面前表現出跟他的關係不一般。
譚啟平隨後上了車,也不管吳海峰、高天河他們堅持站在那裡看他離開,就吩咐司機開車。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18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誰會漁翁得利

車子開動後,譚啟平還隔着後車窗,揮手跟吳海峰、高天河告別,過了一會兒,才轉回身來,跟沈淮說道:

“省里今天上午給我打了電話,問我東華市的班子調整問題……”

“啊!”譚啟平這一說,沈淮真是又驚又喜,他是壓根都沒有想到,最終得便宜的竟然是譚啟平,側着身子忙說道,“那我該恭喜譚叔叔了……”

譚啟平只是省組織部副部長,省里討論東華市新的班子,不需要跟他商量什麼,除非是直接將譚啟平安插進這個班子里來。

至於是什麼位子,沈淮也不需要多問,譚啟平到東華來,肯定是頂替吳海峰當市委書記一把手。譚啟平是省委委員,排名已經在吳海峰的前面,只是沒有掌握地方實權的機會罷了。

這麼看來,省里有些人的眼睛,看得很清啊;沈淮此前還擔心會便宜高天河呢。

這也說明,省里打開始派譚啟平來東華處理這樁事,也是有所考慮的。不過,譚啟平能如此利索的把這件事解決好,大概也是促進省里這麼快就下決心的一個關鍵原因。

心裏想:難怪譚啟平前两天對自己冷冷淡淡的,今天又突然親熱起來,原來是自己立大功了。

譚啟平見沈淮一點就透,悟性真是不錯,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說道:“東華市的情況很複雜啊,說實話處理過這樁事,對要不要來東華,我也有些猶豫啊,”又笑道,“不過你堅持要留在東華,對我來說,倒是一樁好消息,有沒有興趣做我的秘書?”

沈淮想了一會兒,說道:“譚叔叔,我還是覺得自己應該下鄉鎮……”

“為什麼?”

沈淮之前就把將去梅溪鎮任職的事情跟他說過,他當時不知道省里會派來東華當市委書記的安排。既然沈淮堅持要留在東華,去鄉鎮鍛煉一下,離開市裡這個是非圈,也是一個選擇。

不過,既然他都要來東華任職,也明確希望沈淮幫他,就想不明白沈淮為什麼還堅持下鄉鎮。

譚啟平這幾天跟沈淮接觸下來,認識到他很有自己的想法,雖然對他的決定覺得奇怪,還是耐心的聽他解釋。

“我猜省里對東華的人事調整不會太急,”沈淮說道,“等譚叔叔到東華時,我怕是已經下鄉鎮工作了,再突然調回市裡,有些突兀。”

沈淮也暗感僥倖,所幸去梅溪鎮的事情,早就談妥了,不然還真難拒絕譚啟平的建議。

“再一個,這段時間受陳市長的照顧,發現自己有很多地方有欠缺,脾氣也有些急躁,做事也有些衝動,下鄉鎮磨礪一下,是我考慮過很久的,”沈淮腦袋飛快的轉動,想能叫譚啟平信服的理由,說道,“東華的情況比較複雜,站得太高,容易給一些人欺上瞞下,也許到基層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譚叔叔要真的想我對你的工作有一些幫助,那我還是堅持下鄉鎮……”

雖說在譚啟平身邊蹭經驗升級快,但沈淮需要的是做一番事業的感覺。

在沈淮看來,哪怕到梅溪鎮起點再低,感覺也比伺候領導要好。

再者,真要取得宋家的諒解,就根本不用擔心起點太低。

“好,”譚啟平笑道,“我承認給你說服了,我支持你的決定。”

合格的秘書有時候不難找;陳銘德的遭遇,使譚啟平對即將到東華的履職不得不小心翼翼。比起照顧自己的秘書,他更需要一個能看清東華複雜形勢、甚至能幫助破局的助手。

雖說在市委書記秘書與下鄉鎮之間,沈淮選擇下鄉鎮,在別人眼裡是絕對的犯傻,但沈淮的一番話,叫譚啟平認為他的想法成熟。

這時譚啟平只想到沈淮對他有用,也完全忘了宋喬生對這個侄子的冷漠,想着沈淮真能老老實實在鄉鎮幹上三年,到時候直接調他到市委辦擔任副主任,都不怕別人說閑話。

“這個,”沈淮靦腆的笑了笑,說道,“我打小,我爸,我二伯就說我是惹禍的主,我下了鄉鎮之後,要惹出什麼事情,也就不怕直接牽累到譚叔叔您的身上來;不過,譚叔叔要打我板子的時候,還是要手下留情啊……”

“你現在就跟我打預防針啊,”譚啟平哈哈笑了起來,又覺得東華一潭死水,不用力的攪攪不行,沒有想到沈淮是為將可能傳到他耳朵里的傳聞打預防針,拍着沈淮的肩膀,說道,“你好好闖闖禍吧,只要不把天給踹破了,都好商量。”

又扯了一些家常,譚啟平心情大好,甚至把自己早年下基層的經驗,也跟沈淮傾囊相告,臨了,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先做起來。”

“嗯,譚叔叔,你說。”

“東華的人事關係比較複雜,我站在省里也理不透。你到東華有大半年了,有些關係,你先幫我理一理。”

沈淮心裏汗顏,之前的那個混蛋,大半年時間都他媽的白過了,連周裕跟市委書記吳海峰之間的關係都沒有摸出來,其他的彎彎道道能知道多少?

心想,好在自己真正在東華土生土長了近三十年,就算是道聽途說,知道的一些情況,還是要比初來乍到者要多。

沈淮點點頭,認真的記下譚啟平的囑託。

*****************

沈淮送譚啟平到國道收費站就下了車,返回市區里,雖然有過路車可以搭乘,沈淮還選擇步行。

融合兩個人的記憶,這個感覺並不算壞,只是這個身體有些差勁,難叫沈淮滿意。

過度的酒色及長期無規律的生活,叫沈淮小跑一千米,都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譚啟平與他相處的這五天,也多次都叫他注意休息,明顯也是對他這副病殃殃的樣子不是很滿意。

身體又沒有疾病,只是處於亞健康的狀態,多運動,合理飲食以及規律有節奏的生活,能將身體調整過來。

沈淮心想:那樣才會有完全做回自己的感覺吧?

也許是這幾天來壓在心頭的陰雲一掃而空,心情格外暢快的原因,從國道收免費站到市政府機關宿舍有十五公里,沈淮走了三個小時,沒覺得有多累,身體還有釋放出什麼的輕鬆感。

之前五天,沈淮只是匆忙回來的拿了一次換洗衣服,也沒有寬裕的時間好好去感受一下這棟建於六十年代的老筒子樓。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狹窄的天井裡,到處都是支伸出來的晾衣桿,衣服、被褥,將路燈光及房間里的燈光切割得零零碎碎,使得天井顯得陰暗陳舊。曾經輝煌的機關大樓,此時早就沒落了。

沈淮當初也是怕給陳銘德管太緊,才住進這棟筒子樓。

沈淮踩着滿是缺口的台階,走到三樓,剛要掏出鑰匙開門,聽着隔壁“啪啪啪”傳來的棋子聲。

說來也巧,隔壁住的不是旁邊,恰是市鋼廠前廠長、此時的政研室副主任熊文斌。

此時的沈淮,對熊文斌就太熟悉了,他進市鋼廠就受熊文斌的大力栽培,雖然後來兩人都受到額外的打擊,但一直都保持密切的聯繫。

熊文斌境遇再差,好歹也是個老副處,也不至於淪落到住筒子樓的地步。

市裡給熊文斌在新佳苑分了一套兩居間的房子,趕着大女兒結婚要用房。老兩口與小兩口過不到一起去,再加上還有讀大學的小女兒,也不能再跟姐姐同住一間屋。原來的房子也不夠住了,熊文斌就將新佳苑的房子讓給大女兒、大女婿住,他跟市裡重新在筒子樓里要了一套簡陋的兩居室,與老伴及小女兒住過來。

聽着隔壁傳來落子聲,沈淮倒不知道誰在熊文斌家做客。

接着一陣劇烈的咳嗽以及拍背的聲音,

熊文斌的愛人在說話:“你這病都拖了小半個月,咳咳咳,都咳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看一下,你叫人怎麼省心?”

“就你廢話多。”熊文斌好像火氣很大,回愛人的話很沖。

“就是,就你廢話多。”接着一個嬌俏的少女聲音傳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沈淮一怔:黛玲這時候不是在省城讀書嗎,又不是周末,又不是什麼假期,怎麼回東華來了?

“好,好,你們父女們非要聯合著把我氣死才甘心,”熊文斌愛人的語氣聽上去又好氣又無奈,“你爸都病了十來天了,海文的葬禮,他要去,我本沒有攔他。但他病了身子虛,走出門就一跟頭摔了個狗吃屎,我就攔着沒讓他去。我哪裡有錯了?叫你這丫頭回來,是讓你勸你爸去看看病去,可不是讓你回來聯合著來給我漚氣的。”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跟我說一聲?”少女的聲音有些哽咽跟說不出口的怨惱。

聽到這裏,沈淮心裏最柔軟的地方給擊中,眼睛情不自禁的濕潤起來。

之前的沈淮,雖說是豪門子弟出身,但何曾有人真心關心過他?

即使陳銘德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實際在內心裏對他也是很冷淡——這也不能怪陳銘德,就他之前那操蛋的性子,能留在身邊照顧他,就是對他格外的好了。

沈淮想着之前真實的自己,雖說在市鋼廠沒法子出人頭地,但好歹有這麼多真正關心他的師友。

“黛玲,這事大家都很傷心,白老師也怕你跟熊廠長去了徒增悲傷,”趙東的聲音傳出來,“白老師已經托我兩回給小黎送錢過去了,不過小黎跟海文一樣,倔。堅強讓我把錢給白老師退回來,說廠里每個月能給她一百多的生活費,夠用了……”

原來是趙東在跟熊文斌下棋,沈淮抹掉臉頰上的淚水,吸了一口氣,轉身推開熊文斌家的門。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0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人生需要厚臉皮

“吱呀”一聲,沒有給合緊的門給人從外面推開。

熊文斌與趙東在下棋,熊黛玲站在他爸後面替他捶背,熊文斌的愛人白素梅老師手裡拿着擀麵杖,站在廚房門口說話。
他們看見沈淮門也不敲的就闖進來,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沈秘書,有什麼事嗎?”白素梅疑惑的問道。

沈淮雖然也住在筒子樓里,但目中無人得很,白素梅剛開始碰到還跟這個青年點頭打招呼,三四回給不理不睬,心裏對這個青年也就反感了;而且這個青年生活不檢點。

大半年都沒有打過幾次招呼,這時候見他突然推門進來,白素梅心裏自然奇怪了。

熊文斌也奇怪,不過也只是側過頭看了沈淮一眼,還是不慌不忙的移子下棋。

趙東沒有熊文斌這麼平靜,他們剛才還聊天陳銘德因病猝逝,以及沈淮之前在市鋼廠動手打葛永秋舅子的事情。

這大概是這四五天來,東華市最惹人熱議的事情。

趙東票夾里還有着沈淮抄給他的電話號碼,不過他們也不清楚更詳細的內情,但想到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從此沒有了靠山,要是不離開東華的,在市政府可能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人不能孤零零的生存着,特別是做官,一定要自己的圈子。

沈淮不能坐等熊文斌、趙東他們來接受自己,知道他們對自己不會有什麼好印象,要改變這個印象太難了,需要時間,所以他決定主動出擊,闖進他們的圈子。

面對一屋子人的疑惑,沈淮笑道:“熊主任跟趙科長在下棋呢!”厚着臉皮就走過去,湊到棋盤前看了看,說道,“趙科長的棋勢不樂觀啊,你不是熊主任的對手,要不讓我跟熊主任來一局?”

趙東對沈淮本來還有點好印象,聽他這麼一說,那點好印象也“啪”的破碎了。

他棋力比熊文斌差很多,他心裏清楚。這整棟樓也沒有誰能比熊文斌的棋力更好,他也是坐下來讓熊文斌虐殺,過過棋癮,但是沈淮一個不搭界的人闖進來,突然這麼說,就太突兀,太沒有禮貌了。

不過趙東是個性子謙和的人,即使心裏不爽,也不會過分的表現出來,見沈淮要搶着跟熊文斌下棋,心想叫熊廠長殺殺他的威風也好,就站起來讓座:“沈秘書要下棋啊,那好,你來……”

熊黛玲沒有見過沈淮,也就剛剛聽爸爸跟趙東說起這個事,心裏對他的印象不好也不壞,見他這麼沒禮貌的將趙東趕下棋桌,心想:真是目中無人的傢伙。

熊黛玲懶得再看棋,轉身進廚房幫她媽做飯去。

沈淮的表現很叫人奇怪,但熊文斌一臉的溫吞水,要重新擺棋。

“接着下吧,”沈淮笑道,“趙科長的棋也不是太弱,雙車、雙馬都還在呢。”

狂妄!太狂妄了。

趙東心裏都氣笑了,他這盤棋雖然剛開局,但一小心已經給吃了一個炮,陣腳也給打亂,就算沈淮有海文那專業級的棋力,也很難扳回劣勢來。

熊文斌也不吭聲。

沈淮看了一會兒棋盤,拿起過河的馬,往回跳了兩格。

就這一步棋,就叫熊文斌暗暗動容,狂妄是狂妄了些,不過是有些狂妄的資格。

眨眼睛的工夫,不僅從棋勢走向看出誰接下來先走棋,還迅速的想出對策,往回收縮調整處於下風的棋勢,這一手就显示出他的棋力確實不弱。

沈淮與熊文斌落子都很快,車橫馬跳、卒行炮飛,轉眼間就下到殘局。

趙東看到沈淮能將他的臭棋開局,下到殘局僅比熊文斌少一個卒,也暗感沈淮的棋力真是未必弱過老熊,狂妄有狂妄的資格。

趙東就是這麼一個人,誰真的比他強,就算傲一點,也不會難以接受,拖了一把椅子,坐邊上觀棋也入了迷。

熊黛玲從廚房走出來,見沈淮抬頭看過來,問她:“要吃飯了?”又轉頭跟他爸說,“這局棋我輸了,等吃過飯,我跟熊主任再下一棋……”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熊黛玲這時候從廚房裡走出來看一眼,就是想着沈淮下完棋回去,她們好開飯,哪裡想到沈淮也不謙辭一下,就直接把自己當客人了。

白素梅也沒有見這麼不要臉,但沈淮話都這麼說了,也不能將人攆出去,只能走出來張羅:“先吃飯,吃過飯再下棋也有時間……”

“我先回去一下,你們先擺起來。”沈淮站起來,就先回自己屋裡去。

熊黛玲沒好氣的收拾棋子,壓着聲音問她爸他們:“見過這麼不要臉沒?”

大家都啞然失笑,真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但說不出的奇怪,也沒有覺得特別的討厭。沈淮的表現,就像接觸了大半年的熟悉鄰居一樣,臨時圖方便在這邊吃頓晚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看着熊黛玲撇着嘴,有些不高興,趙東笑道:“怕是沈秘書從哪裡打聽到白老師做菜的手藝了!”

白素梅也只是一笑,讓小女兒幫着端碗送碟出來。

沈淮很快就又過來,換了件外套,手裡提了兩瓶酒,說道:“我喝酒不行,不過聽說熊主任跟趙科長是好酒量,也不知道我屋裡就剩下這兩瓶酒夠不夠……”

小女兒回來,再加上趙東上門做客,白素梅特地做了桌好菜,再擀一鍋寬麵條,也就是家常菜席。

之前也為沈淮還開玩笑說沈淮貪他家一頓飯的便宜,沒想到沈淮手裡提的是兩瓶茅台,僅這酒錢可比菜金貴出許多去。

沈淮不管別人的發愣,拿着酒瓶就上桌,將袖管卷了兩卷,先就把一瓶茅台打開,撲鼻的酒香就盈、滿一室。

就連平時聞着酒味都暈的熊黛玲,也大讚道:“真是好酒咧!”

趙東以前也喝過兩三回茅台,但沒有見過這麼濃郁酒香的茅台,好奇的接過酒瓶子看起來,跟普通茅台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問熊文斌:“熊廠長,你見過這種茅台不?”

熊文斌看了酒瓶子一眼,沒有伸手接過來看,搖了搖頭,說道:“倒是少見。”

“也是陳市長上回去燕京,帶回的幾瓶特供酒;陳市長在戒酒,讓我幫他藏着,我給偷喝了兩瓶,沒想到……”沈淮說到這裏,忍不住有些傷感,說起來陳銘德對他真不能算差。

熊文斌他們對陳銘德的猝逝,沒有什麼感覺,但看在好酒的份上,也都跟着沉默一下。

沈淮又問趙東:“對了,趙科長,孫海文妹妹的事情,後來市鋼廠有了結果沒有?”

在過去四天時間里,他又偷偷去了一趟梅溪鎮看望小黎,只是遠遠看着妹妹無恙,就返回市裡,倒沒有借口去問墜亡事故的處理情況。

陳銘德要是還活着,能直接責成市鋼廠給予相應的賠償。如今陳銘德因病猝逝,沈淮心想葛永秋與他舅子大概滿心找自己報仇血恥吧,墜亡事故的調查自然就不了了之。

“也虧沈秘書你那天將調查結論給否了,後來熊廠長也幫着說了話,鋼廠同意支付小黎一直到工作之前的生活費跟學費……”趙東說道。

壓根兒就不差那點錢,所謂的生活費,每月也就一兩百,沈淮更擔心小黎跟堂嫂陳丹性子倔,為賠償的事跟市鋼廠糾纏下來,反而會吃虧。

聽到事情經熊文斌插手,已經得到圓滿解決,沈淮也就放下心來,說道:“這樣就好……”倒沒有立場向熊文斌表示感謝。

“真不如將小黎接到這裏來住,”白素梅想到小姑娘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梅溪鎮,說著話就抹眼淚,“黛玲讀大學了就不會時常回來,就當多養了一個女兒……”

“胡說什麼,小黎在梅溪鎮還有叔伯,犯得着你去當人家媽?”熊文斌沖老伴頂了一句,皺着眉頭想了想,跟趙東說道,“你啥時候去看小黎,就問她要不要來市裡上學。這樣平時就可以住宿學校,周末什麼的,可以回梅溪,也可以住這邊來……”

趙東還沒有接話,熊黛玲搶着說道:“要趙東去幹嘛?我明天也不回學校,就去梅溪鎮去看小黎去。我直接問她吧。”

“對了,我明天也要去梅溪……”沈淮想着通過熊文斌、趙東他們,間接的跟小黎增加親近,不會顯得突兀,聽到熊黛玲明天說要去看小黎,沒多想就說要一起去。

“我可不敢勞沈秘書的大駕陪呢。”熊黛玲橫了沈淮一眼,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不以為意,這種熱情她見得多了,也不差沈淮一個。

沈淮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人家小姑娘要去梅溪鎮,他緊巴巴的跟着去湊熱鬧,不是存心惹人家多想吧。只能故作輕鬆的替自己解釋,在明顯愣一愣的熊文斌,說道:“我過段時間可能就要去梅溪鎮工作,想着先去熟悉一下情況。談這些事無宜,來來,先喝酒,喝過酒還要再跟熊主任切磋一盤棋。”

趙東聽沈淮說要去梅溪鎮工作,眼睛都瞪圓了,好奇心給勾了起來,但又不便細問。

兩瓶茅台,也給熊文斌的愛人分一杯,三個人也就一人六兩酒,很快喝完。

再擺了一局棋,沈淮很快在殘局時把熊文斌的老帥將死,推着棋子站起來,笑道:“都這麼晚了,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熊黛玲倒不掩飾的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示意都打擾這麼晚了。

沈淮心裏一笑,對熊黛玲鬥氣的神情視如不見,推門先走了出去。

沈淮走了出去,趙東壓了一晚上的好奇心,才忍不住吐出來:“陳銘德剛病逝,市裡對沈淮下手也太快了吧?”

沈淮下梅溪鎮,趙東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給打擊報復踢出市政府。

想想沈淮前幾天在市鋼廠拳毆周大嘴時的那威風樣,趙東暗自乍舌,覺得這形勢變得真賊娘的快——

“也許不是,”熊文斌搖了搖頭,但細想又想不透,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是隨陳銘德來東華,按說能回省城去,他留在東華也蠻奇怪的……”

趙東對之前的沈淮不熟悉,他真正認識沈淮,還是從沈淮在市鋼廠拳毆周大嘴開始。

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不是趙東的風格,但看到周大嘴給沈淮拳毆,還是覺得大快人心的,再說沈淮真是幫了他們的大忙,他對沈淮還是有好感的。

今天沈淮開始闖進來,臉皮厚到叫人很無語,但接下來的酒喝很熱鬧,除了熊黛玲有些小性子外,大家其實都沒有什麼不快。

就算他們給沈淮佔了頓飯的便宜,他們也喝到以前沒機會喝到的好酒,還是佔到大便宜,關鍵是熊文斌也過了一把棋癮,想到這個,趙東又說道:“這個沈秘書的棋力真是不弱呢,好久沒有看到熊廠長落敗了;他要是留在市裡,熊廠長倒能找到一個棋友……”

熊文斌哈哈一笑,下棋圖痛快,倒不是圖輸贏。

熊文斌之前跟沈淮接觸很少,聽說他的作風不正,平時也就是屋檐下抬頭低頭碰見,確實是個目中無人的性格,但看他今天的熱絡,突然又覺得這個青年叫人看不清楚。

“別是打黛玲的主意?”白素梅對沈淮今天突然的熱絡,有些警惕,壓着聲音說,“再說這個沈秘書作風不是很正……”沈淮作風不正,倒不是白素梅聽說,而好幾回看到隔壁屋裡有不正經的女孩子出入。

白素梅越想越覺得可疑,就怕沈淮把主意打到黛玲頭上。沈淮平時都抬眼看他們一眼都懶,卻是黛玲人今天回來,他表現得跟賊探路似的,剛才還明說要陪黛玲去梅溪鎮。

“媽,你亂說什麼?”熊黛玲見他們扯着話,扯到自己身上,不高興起來,“他作風正不正,扯我身上干什麼,我還看他不上眼呢。”

“就你眼界高,”白素梅白了小女兒一眼,說道,“你給我記住,上學不許談戀愛,畢業就回東華工作,不要以為翅膀長大了就能飛。”

“誰說要談戀愛了?”熊黛玲頂嘴道。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1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游泳也有艷遇

回到隔壁屋裡,沈淮沒去想熊文斌他們會在背後怎麼議論自己。

屋裡非常凌亂,積了厚厚的灰塵,很長時間也沒有打掃過,屋角的垃圾簍里散發一股醞釀多日的霉變跟腐爛味——沈淮抿着嘴,站在房門口,看着日光燈下的髒亂,心想:也難怪之前的主不討人喜歡。

沈淮也不知道還會在這裏住多久,一旦組織關係轉到霞浦縣,葛永秋肯定會第一個過來把他掃地出門,把這房子收回去。

沈淮心裏想:是不是早一些去梅溪鎮租一套房子,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除了記憶片段里不那好的印象,沈淮對這間屋子沒有什麼感情,只是想到不能與熊文斌作鄰居,很有些可惜。都說擇鄰而居,熊文斌這樣的鄰居,倒是可遇不可求的。

給譚啟平在省城的家裡打過電話問候之後,沈淮就手腳麻利的收拾屋子。他能忍受凌亂,但不能忍受灰塵堆積的骯髒以及醞釀發酵的霉腐味。

一間卧室,一間擺下冰箱與小房間就顯得擁擠的餐廳兼客廳,洗漱間及廚房只能叫人轉得開身來,也花了沈淮兩個小時去收拾。

最終弄出六大塑料袋垃圾丟下樓去,整個房子就陡然清爽起來。

即使在別人眼裡,之前的人生再腐爛,從此也應該做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模樣。那些面目模糊的女人留下來的物品,沈淮都統統的作為垃圾丟掉。

房間里還剩下一台日立彩電,一隻鋁合金外殼的索尼隨身聽,客廳里還有一隻矮櫃冰箱,一張書桌,一張衣櫥,衣櫥里有四季皆全的男裝——之前的沈淮也意識到要隨陳銘德在東華住上很長的時間。

除了隨身所帶的手機、皮夾外,抽屜里還有兩盒避孕套、五千多的現金以及其他零碎的雜物;抽屜還有一本業信銀行的存摺,上面還有五萬元存款。

沈淮即使是眾叛親離,給家族拋棄,生活還是要遠比絕大多數人優渥。

這座城市大多數家庭的存款,都超不過那本業信銀行存摺上的数字。五萬元人民市,在東華市甚至能買一小套不錯的商品房……

外祖父、外祖母將他趕回國內,雖說傷心失望,甚至剝奪他的遺產繼承權,但還是給了他三萬美金,作為最後一筆生活費。

九三年,三萬美金在國內能兌出二十五萬人民幣來。

也就兩年稍多些時間,這筆錢就差點給之前的沈淮揮霍一空。

能剩下五萬元來,倒也不是那個混蛋知道節約了,而是作為國內第一家國有股混合外資股的業信銀行,在東華還沒有開設分支機構。

九三年各大銀行還沒有實現通聯通兌,這張摺子上的存款,必須要去業信銀行在省城的分行才能取出現款來。

想到自己以前在市鋼廠,正而八經的工資也就五百,這在東華市已經算是不錯的工作,沈淮無奈而苦澀的笑了笑,真可謂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會死”。

好歹這筆存款從今之後歸他支配了,沈淮心理又平衡起來,想着是不是抽空去一趟省城,把這錢取出來。想想又算了,還有五千多現金,按月還從市裡領着工資,也夠他開銷一段時間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沈淮也知道他此時不應急於享受。

之前的沈淮,還假模假樣的在書桌摞了七八本城市經濟與商業相關的專著,都是嶄新的法文版。

看這一摞書上所積的灰塵,沈淮多少為它們有遺珠蒙塵之憾。

沈淮學過英語,也在市鋼廠跟德國公司搞技術合作時,學習兩年時間的德語,法語卻沒有一點基礎。

即使是融合了兩個人的記憶,沈淮去翻看這些法文書籍還是相當的吃力,心裏暗罵:這個混蛋號稱在法國留學四年,法文還這麼爛,說不學無術真是一點都不誇張啊,竟然還能作為海外人才進入省經濟學院教書!

東華市立圖書館以及幾所高校的圖書館,建設水平都有些落後,藏書不豐富。

沈淮以往連英文版的經濟學著作都很少讀到,手裡現在有一大摞法文專著,雖讀起來很吃力,也不會輕易放過,想着明天去書店看看沒有法文詞典能買。

省里雖然明確要讓譚啟平到東華擔任市委書記,也不會過於匆促,不會太明顯的讓人看到是在陳銘德意外病逝后針對東華的安排。也許需要一兩個月,也許更久的時間,譚啟平才可能正式調過來,眼下連丁點消息都沒有漏出來。

高天河許了長假,沈淮自然也不會再回市政府去看葛永秋的臉色。就等着市委組織部將他的關係轉去霞浦縣,就耐心的給自己定了一個長假計劃。

第二天,天濛濛亮,沈淮就起床下樓坐在路邊攤前,就着酸辣湯,吃下半斤油得糊嘴的鍋貼,然後拿起背包,走路到離市政府不遠的市游泳館。

沈淮對此時的身體很不滿意,感覺這不是他完全想要的身體,他需要一個更健康、精力更充沛、體力更強的身體;他想干一番事情,沒有一個好身體可不行。而之前的沈淮,身體差點就給糜爛的生活所摧毀。

東華唯一的室內游泳館,市游泳池館的泳池沒有恆溫的,此時已經是九月下旬,天氣有些涼,不過沈淮也不挑剔。

他有沒有什麼心臟病,不怕受涼水刺激,只要下水前活動開,不手腳抽筋就行,冷水還能促進血液循環。

沈淮換了泳裝進游泳池,時間還很早,晨起的人才開始熱鬧起來。

泳池裡只有一個女人,在另一頭的泳道里游着標準的蛙泳。

看不見臉,但皮膚白皙,即使穿着保守的泳裝,也能看出身材極好,胸膊浮在水下,但或浮或沉的臀,翹起來的曲線誘人,兩條腿又白又長。

融合了兩人的記憶,沈淮發現自己對漂亮的女人會忍不住關注起來,目光也較為放肆,只能克制着不去故意搭訕陌生的漂亮女人,只是在另一側的泳道適應水溫——真是透心涼。

那個女人也為這麼早有人來游泳感到詫異,也許是給騷擾過,她停下來,盯着這邊看,好像只要沈淮靠過去,她隨時就會離開。

漂亮女人站在水裡,臉給寬幅的泳鏡遮住,只是嘴唇遠遠看上去嫣紅,色澤十分的好看;高高鼓起來的胸脯,感覺能跟周裕相比;那女人戴關泳鏡不摘下來,顯然也無法看清沈淮的臉。

漂亮女人見沈淮沒有貼過去的意思,也放下警惕心,沒有離開,繼續遊了起來。

兩人就在相距甚遠的泳道里,無不干擾的游着泳。

沈淮打算在游泳耗一個上午,那個女人半小時后就爬出泳池,赤腳從泳池邊往更衣室走去,不得不經過沈淮的眼前。

沈淮克制住不去放肆的盯着漂亮女人的大腿、胸跟屁股看,但從眼睛前走過的纖嫩雪足,還是讓她心裏讚歎:這一定是個極漂亮的女人;忍不住抬頭去近看女人的臉。

這個女人正一臉驚噩的看着沈淮,萬萬沒想到他也會這麼早來游泳館來健身。

“周秘書長,好巧!”沈淮笑了起來,沒想到周裕也喜歡游泳,而且還這麼早來游泳館,大概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難怪身材會這麼好。

周裕莫名的覺得自己在沈淮光着身子似的。她的泳裝雖然保守,但再保守也要露出胳膊、大腿,濕漉漉的泳衣也緊緊的貼在身上,使她身體的曲線赤裸的暴露出來。

周裕慌亂着要去更衣室,抬腳就是一滑,“啪”的一聲,一屁股坐在貼着馬賽克的泳池邊,整個人接着滾下水來,打在沈淮身上。

聽着那“啪”的摔聲,沈淮心裏都爽透了:就這一下,幾天前在翠湖邊給這娘們狠砸一下的怨氣,頓時間煙消雲散。

沈淮七手八腳的將周裕扶站起來,這次免不得肌膚相觸,才覺得周裕雖然已經二十八歲,但肌膚的彈性及嫩滑,不差過青春少女。

沈淮也不多佔周裕的便宜,把她扶站在水裡就放手。只是他放手的瞬時,周裕身子又軟下去。沈淮才意識到周裕那一跤摔得不輕,忙抱住她豐腴的身子,托着她緊緻的大腿將她頂到泳池邊,爬上去問道:“周秘書長,你沒事吧!”

周裕蹲在那裡,叫她痛得直抽氣,話都說不出——

“我抱你趴長椅歇一下,先緩一緩;要不行就打120……”沈淮邊說邊徵詢周裕的意見。

周裕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偏偏在沈淮跟前,又要忍住不去摸感覺要斷的尾脊骨。

沈淮將周裕抱起來,讓她趴泳池邊的長椅上,又跑回更衣室,將大浴巾拿過來。

在替周裕蓋上之前,沈淮也不由得為她完美呈現在眼前的身材跟誘人的趴臀姿態所惑住。

腰肢纖細,塌下去,無力貼着長椅上,但那滾圓的豐、臀高高的翹隆起來。泳衣浸了水,從中間嵌進去,襯出兩個渾圓的臀、瓣,又白又長的雙腿並成一條直線,但就在根部打開一個小小的缺口,能看到那給泳衣濕貼出來的蝴蝶。

沈淮真正的靈魂都沒有正而八經的談過幾回戀愛,哪裡經得住這樣的誘惑?身體也不受控制,氣血情不自禁的往下涌,忙將大浴巾給周裕蓋住。

周裕瞥眼看到沈淮下身的反應,又羞又怕:

羞是她知道自己的臀很誘人,還以這種羞人的姿勢毫無遮擋的暴露在沈淮的眼裡;怕是她擔心沈淮起色心有不軌的動作,她這時都沒有辦法反抗,即使把外面的管理人喊進來,也只是徒惹一段風言風語。

官場上的女人,最怕的就是這個。

當看到沈淮慌手慌腳的把大浴巾給她蓋上,又轉過身去、弓着身子想要掩護他的醜態反應,周裕又覺得好笑:這還是那個色膽包天的沈淮嗎?明明是個沒有經歷過女人的笨拙少年嘛。

周裕取得心理上的優勢,心情就放鬆開來,也不覺得尾脊骨有那麼痛了,反而有心情跟沈淮聊天:“沈秘書怎麼也大清早的過來游泳啊,以前沒見到過你啊?”

身體的反應一直消不去,看到周裕裸露出那雪膩無瑕的肌膚,似玉凝脂,沈淮都覺得自己那裡都有些脹痛了。

尼瑪的,自己就算在心理上也不是初哥啊,怎麼就經不起誘惑呢?

沈淮蹲起來,掩飾身體的反應,尷尬的回周裕的話,說道:“是啊,到東華大半年都沒有游泳,高市長放我長假,也沒有地方打發時間,可不想周秘書長你會堅持游泳鍛煉呢。”

“打小就養出的習慣,每天游一下泳,整天就會覺得精神足一些;再說了,女人一過三十就老得快,不趕緊鍛煉鍛煉,到三十歲就沒法見人了。”

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當沈淮表現出無害之時,周裕的氣勢就張揚起來。

沈淮看向周裕,她眉眼之間的皮膚光滑無比,彷彿新剝的煮雞蛋,哪裡半點有將老的痕迹?

周裕的臉蛋成熟豐艷,給濕漉漉的秀髮襯着,嬌媚艷麗彷彿出水芙蓉,鼻子小巧秀直,嘴唇有着健康的紅潤,特別是這麼近細看着,更覺得這張臉是那樣的誘人。

沈淮也忍不住去想:這麼一個美人,卻給一個癱瘓丈夫空鎖在閨房裡,也真是可惜。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3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我是周知白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屁股椎沒有那麼痛了,周裕很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按按還痛,但也不難忍受。

“一大早政府辦還有會議要準備,不能耽擱了。”周裕掙扎着要站起來,但站起來之時,又痛得只吸氣,沈淮忙將她攙住。

入懷,那豐腴彈軟的觸感,就跟溫熱的火泉一般,直接就注入沈淮的心頭。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迷亂。

周裕也顧不上要與沈淮半抱在一起,讓他攙自己去更衣室,只是低頭不去看他的臉,但看到他下身沒有徹底平息下去的隆起,又莫名的心悸。

作為成熟的女人,周裕當然清楚身體的反應。

即使周裕知道沈淮不是好的情人對象,她真要出軌偷人,心想也不會選擇沈淮,但是身體的反應不是腦子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也許真是寂寞太久了;這種寂寞,不是夜深人靜時自己就徹能解決的。

沈淮要強忍着不再出醜,半抱着周裕半裸而豐腴的身體,簡直就是在受罪:

譚啟平不來東華也就罷了,譚啟平來東華,將直接替代吳海峰,雙方的關係將緊張到極點,而周裕與吳海峰又是叔侄女關係,自己就不能跟周裕沾什麼瓜葛。

要不是把這麼漂亮的女人丟下是不道德的,沈淮恨不得自己抽身逃離這叫他煎熬的誘惑:這時候就能體會:為什麼有些人會死女人肚皮上?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男人,會飛蛾撲火的折在女人身上?

半抱着周裕一瘸一拐的挪到更衣室,女更衣室沒有別人,沈淮對她說道:“周秘書長,我就站在牆后,你真有什麼不對勁就喊我,我閉着眼睛進來……”走到女更衣室門口站定,才鬆了一口氣的大吐一口氣。

周裕見慣了如蜂湧來的男人,之前也認定沈淮是個逐色的混蛋,但看今天的沈淮面對她成熟誘人的身體,有如初男一般的笨拙,再聽到他站在外面大松一口氣的吐氣聲,只是覺得好笑。

陳銘德的死,周裕對沈淮的印象就顛覆了一次,沈淮所表現出來的心計,叫任何一個面對他的人都會感到心寒——小小一個市政府秘書,能將市委書記、市長、市政府秘書長都玩弄股掌之間,這心機有幾個人能比?

此時周裕對沈淮的印象再次顛覆,莫名覺得他有那些一點可愛起來,心想自己在知道他會去梅溪鎮后,有針對的要求調去唐閘,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周裕忍痛換好衣服,坐在長椅上整理濕漉漉的長發,等沈淮去換衣服,才給他攙扶着走出遊泳館——這一跤摔得極慘,屁股椎還一陣陣的痛得厲害,周裕也顧不得太多,雖然是給沈淮攙扶着,她整個人幾乎是趴到他肩上。

“你在台階上坐完,我去喊出租車。”沈淮說道,市常委別墅院雖說離這邊很近,但照周裕這樣子,顯然沒有辦法走回去。這附近沒有公交站台,這麼早也不會有出租車打這裏經過,只能到外面的大街上去攔車。

周裕這才想到沈淮所用的那輛車,還是她通知給收回來的。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游泳館跟沈淮相遇的事情,有些事情傳出去,嘴巴再多也說不清楚。周裕暗嘆一聲,這下好了,想偷偷摸摸的讓沈淮送回去都不可能,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問沈淮:“你手機有沒有帶在身邊?”

沈淮心想也是,即使不調公務車,周裕想要用車,還不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從背包里拿出手機遞給她。

周裕撥了一個電話,沈淮看她站在那裡直蹙秀眉,知道還沒有緩過勁來,將外套脫下來塞背包里,放台階上,說道:“你坐這上面,會好一些。”

背包塞滿衣服,坐上去軟軟的,屁股椎就不用受力,感覺比坐硬椅面好過多了,周裕心想沈淮竟也是一個溫柔細心的男人呢,怎麼會之前半點都沒看出來?

這時沈淮才有餘暇去看穿好衣裳的周裕。

也許是游過泳還要回家去換衣衫,周裕沒有穿平時在辦公室里那一套顯得老氣橫秋的職業套裝。

上身簡單的洋紅色罩衣,衣擺很長,將臀裹住,黑色的裹腿長褲將她秀長的雙腿完美的呈現出來,濕漉漉的長發簡單用根鞋帶紮起來,毫無修飾的臉蛋,近乎無瑕,長睫毛下的眼眸子出奇的明亮——沈淮心想:這才是妙齡女子應有的氣息。

說起來,沈淮的心理年齡要比周裕大,靜下心來去看周裕,還是有心理年齡上的優勢。

很快一輛銀灰色的奔馳轎車就疾馳而來,停在市游泳館大門前。車裡人似乎在打量這邊,停了好幾秒鐘,車門才打開,下來一個穿白西裝的青年男子,眉頭揚着走過來,眼睛卻一直盯着沈淮看。

沈淮看到穿白西裝的男人,比看剪飛機頭的小混混,心裏還犯抽,但認真說來,這個青年還是相當的英俊,身材高大,唇紅齒白的,一看就知道跟周裕是一母同胎。

“我是周知白!”

青年沒有理會他姐姐,而是直接向沈淮伸出修長、經過修飭,顯得過分乾淨的手。

沈淮看出他眼神里多少有些敵意,大概為周裕竟然跟自己這麼個男人勾搭上很不值。

沈淮沒有理會這個傳說中東華四大公子之一的周知白,而是轉頭看向周裕,笑問道:“這是你弟弟?”

弟弟周知白一下就露出的敵意,周裕都能感受到,但叫她奇怪的是沈淮這時的變化。

就在剛才,沈淮就像一個笨拙跟溫柔的小男人,但知白露出敵意來,沈淮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氣勢頓時將一向囂張慣了的知白壓下去,甚至連理會知白的心思都沒有,直接把他摞在那裡。

周知白悻悻的收回手,下意識的握緊拳頭。他在東華就沒有給人這麼刻意的忽視過,心頭的怒氣值在暴漲。要不是在姐姐面前,要不是考慮到他跟姐姐可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要不是考慮這見不得的關係不能見光,他都不能保證這拳會不會揮出去……

周裕也不想弟弟在沈淮面前表現得跟着好鬥的小公雞似的,那樣只會讓外人看輕周家:“知白,禮貌點,小沈是我在市政府的同事,敢巧在游泳池裡碰到;也幸虧有他在,不然我還真是要叫地不靈,呼天不應了……”

沈淮與周知白一左一右攙扶着周裕上車,看着奔馳車揚塵而去,突然發現能這麼挫一挫傳說中的東華四大公子,感覺真他娘的爽。

再細想想,要不是給家族當成棄子,不要說把所謂的東華四大公子踩在腳底下了,他在燕京公子圈裡也應該是一號人物。

***************

車拐上新虞路,周裕的視線才從后視鏡里收回來,也注意到知白剛才在觀察沈淮,問道:“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姐,我看你這次是瞎了眼,顧心武就算癱在床上,也比這個小子強一百倍。”周知白沒好氣的說道,他為姐姐竟然選擇這個男人做情夫,很是不解。

顧心武癱床上,姐姐找情夫,周知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不相信姐姐的眼光竟然會這麼差;這事要傳出去,周家的臉也會給丟盡了。

“你想哪裡去了,小沈真的只是市政府里的同事,我摔在泳池邊,他陪我半天,你腦子里怎麼這麼骯髒呢!”周裕又羞又急,她想叫弟弟判斷沈淮這麼人厲不厲害,沒想到他想別的事情上了,又覺得怎麼解釋都不會清楚,訓了知白幾句就索性閉嘴不說話。

周知白見姐姐當他是傻子,也生氣的冷哼一聲,心想:市政府里的同事,又這麼大清早的一起到游泳館來游泳,說沒有關係,當我是三歲小兒好騙?

姐弟倆冷戰了半天,周知白開車送姐姐到常委別墅院,等保姆出來接人時,才打破平靜說道:“這事我不會跟姐夫說,但姐姐你挑人要小心些,剛才那個小白臉,我看他配不是你。”

周裕見弟弟當她熬不住寂寞,找了個小白臉,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不理會他,說道:“你管好你的風流韻事就好了,還管到我頭上來?”

“媽媽,你怎麼讓小舅送回來了?”這時候有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子闖出來,剛牙牙說語的她,說話聲奶聲奶氣,小臉粉雕玉琢的。

她一出現,就將周裕跟弟弟之間僵硬的氣氛打碎掉。

周裕這回緩過勁來了,還有些隱隱作痛,但骨頭沒有受傷,下了車,就讓弟弟開車離去,理得他再囉里囉嗦……

周知白顯然不想這麼就算了,將車子開出路口,拿起儀錶盤上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小周,是我,你們市政府辦是不是有個姓沈的小子,二十四五歲左右……對,就是他,臉瘦瘦的,沒什麼血色,跟抽粉似的;好,好,我知道了……”說著話就放下手機,眉頭蹙緊,他認定他姐終日抓雁這回卻給雁啄瞎眼,只是想到要去干涉這事,想到他姐發飈時的樣子,心頭又有些犯忤……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4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舊識與關係網

沈淮還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間就得了一個便宜的“舅子”,這個便宜“舅子”還是傳說中的東華四公子之一。

上午的計劃給打亂,又不想再返回遊泳池,沈淮便去了新華書店,沒有看到中法詞典,竟很幸運的找到一本英法詞典。雖說去閱讀那十幾本法文專著,會更困難一些,但聊勝於無。

回到筒子樓,沈淮敲熊文斌家門,熊文斌的愛人白素梅打開門來,沈淮將街上買一尾“野白條”遞過去,說道:“白老師,可是巧,東華市這些年也難見這麼大的野白條吧?”

熊文斌在屋裡看書,扶着眼鏡走過來,看沈淮遞過來的野白條脊鱗微微泛黃,雖說離水有一段時間,但魚尾巴還有力的甩着,魚身子看着就覺得漂亮。

野白條,這些年在渚江早絕跡了,漁船只有碰幸運才能捕到一些,到市場上很是搶手。這麼一尾魚有斤把重,怕要兩三百塊錢才夠買下來。

“小尾街那邊看到有人端個盆子賣這魚,不買下來真就是可惜了,可掏過錢,發現我哪裡會做魚啊,就當我今天的伙食費,怎麼樣?”沈淮涎臉笑道。

“放我家也怕是會做糟糕了。”白素梅怕沈淮盯上黛玲,當下就要拒絕。

沈淮心裏忍不住苦笑,總不能跟白素梅解釋他只是盯上她老公了,這麼解釋更會叫人警惕。沈淮就這麼給白素梅擋在門外,也不離開,要是這樣小障礙都破不了,還想着做什麼事情,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涎臉笑道:“白老師,你看看,要不昨天嘗過你的手藝,我還不花這冤枉錢了,要不,你就試試,總不能把魚放回渚江吧?”

白素梅雖說四十好幾,徐娘半老,眉眼間還有丰韻,熊黛玲跟她姐姐的容顏就是得到白素梅的遺傳,才出落得如此的水靈。

“我倒可以試試,”熊文斌這時候從門內主動伸手將魚接過來,說道,“不過要處理好,中午怕是等不及……”

“那晚上吧,到時候把趙科長再喊上,”沈淮說道,“中午白老師隨便賞我一碗飯吃就行。”

看着丈夫把魚接下來,白素梅雖然不願,也不好說什麼,關上門直埋怨:“你就不怕賊惦記家裡的東西?”

“家裡有什麼值錢的好惦記的,”熊文斌說道,“你把這魚放清水先養着……”

“你這是怎麼了,上午出去轉了一圈,心眼給什麼蒙上了,這小子可盯着你閨女呢?你可願意黛玲給這小子騙了……”白素梅沒好氣的說道。

“你想哪裡去了,”熊文斌老臉有些掛不住,說道,“沈淮的心思不在黛玲身上,他有別的心思,這些你不懂。”

“他有什麼心思,他還能盯上你啊,難道還能巴望你給他官做?”白素梅說道,“他昨天兩瓶茅台跟今天這條魚,隨便送誰嘴裏去,都比送你嘴裏強。你這幾年都自身難保,能給他官什麼做?”

熊文斌早年擔任市鋼廠廠長時,雖說持身頗正,但家裡送禮的人還絡驛不絕。熊文斌也知道這年頭做事不能絕人情,只要不違背原則的人情往來,也不太拒絕,那時的家裡也十分的熱鬧。

這兩年給踢到政研室當副主任,雖說還是副處級幹部,門庭卻徹底冷落下來。東華的經濟雖然不行,但處級官員,雖說不能跟住別墅的市領導相比,但有幾個不是大四房、大三房的?也唯有熊文斌這些失勢的官員,甚至都不能跟女兒、女婿同住一個屋檐下。

白素梅雖然再理解丈夫,再寬容,也難免有些怨氣,這時候這種怨氣就跟對沈淮的警惕以及對黛玲的保護心思混雜在一起,朝熊文斌發泄起來。

“你們婦女同志,優點是有,但有時候就是不可理喻。”熊文斌也不跟老伴治氣,故意拿一本正經的語氣教訓她。

白素梅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還婦女同志呢?我上午出去買菜,聽說市裡人事調整,要把你調整去婦聯,你可就如願能整天跟婦女同志打交道了。你給我記住了,我跟你半輩了,沒想着跟你享什麼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們三個拉扯着,你的褲腰帶給我繫緊些……”

“說得好好,你扯哪裡去了?”熊文斌落着臉,“合輒你真想我調去婦聯?”又將妻子的肩扳過來,安慰道,“我上午是聽到些消息,這個沈淮遠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我要是不想給踢到婦聯、殘聯去,希望可能就寄托在他身上……”

“他有什麼能耐?你竟然指望他給你官做……”白素梅十分訝異,見丈夫不高興解釋,說道,“得,得,我不管你那攤事,我配合你就是。但不管怎麼說,你想想當初我是怎麼給你這個窮小子騙的,你不能把黛玲給賣了……”

“說得好好的,你又胡說八道,”熊文斌又好氣又好笑,“這家裡,我除了寵你,就寵小的;我捨得嗎?”

“……”白素梅老臉一紅,啐罵一句,“老沒正經的。”

*****************

沈淮在熊文斌家吃過中飯,下午就看了二三十頁書,感覺法文底子太差,難以為繼,便借了輛自行車,在東華的大街小巷兜了一個多小時,再折回來找熊文斌下棋。

沈淮以前在市鋼廠,給壓在底層翻不了身,對東華市上層的關係網了解很少,也就知道東華四公子及周、顧、高、陳、趙、虞六大家一些眾口相傳的大眾消息,但上流權貴之間更具體、更複雜的裙帶關係,特別是他們如何利用官商的關係大發其財的事情,就不是很了解了。

而之前的沈淮目中無人,把鳥不拉屎的東華市地方權貴視作土包子,不屑了解,也不屑接觸。

結果造成沈淮這時對東華地方上的關係網了解很淺。

譚啟平將要來東華任職,不把這種種裙帶牽扯的關係理清楚,就算手掌市委書記的權柄,要有什麼大的舉動,也會舉步唯艱;陳銘德在東華的遭遇,就是教訓。

譚啟平將這個重任托負到他頭上,沈淮想要較深的了解東華地方權貴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找熊文斌是最合適的。

熊文斌要不是太講原則,他這時就是這圈子里的重量級人物。

要是東華的官場是正常的,不是病態的,以熊文斌經營市鋼廠的能力跟成績,這時候下去當個縣委書記或直接副市長,都是正常的。

原則,原則……沈淮想到這個詞,也是心裏苦澀,要不是自己太講原則,不願意跟顧同他們同流合污,他怎麼會給踩了這麼年沒能出頭?

滾他媽的原則去!

沈淮心裏發泄的唾罵著,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即使換了身份,有些太下作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也不知道老熊坐了兩三年的冷板凳,心思有沒有變化,不過又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突破的。

沈淮回到筒子樓,看到趙東跟他未婚妻都已經過來了。

一尾斤把重的“野白條”,都不夠大家塞牙縫的。

一向不喜歡熱鬧的熊文斌,這次卻意外的要妻子索性辦一桌宴,多請些人來湊熱鬧。

趙東今天不用上班,接到電話,下午很早就帶着他的未婚妻肖明霞過來打下手。不過他人到了之後,只是坐着陪熊文斌聊天,將他女朋友打發進廚房幫忙。

肖明霞是市鋼廠的一枝花,沈淮自然不陌生,心氣高的趙東拖了小三十未結婚,看到肖明霞進廠,才努力花了一番心思追上手。雖說兩人還沒有結婚,但看肖明霞胸挺屁股圓的,也知道兩人早在床上滾開了。

沈淮過來后,熊文斌拿出棋盤來,說他大女兒熊黛妮、女婿周明以及他之前在市鋼廠的另一箇舊部楊海鵬都要過來吃晚飯。

熊文斌的女婿周明,也是從市鋼廠出去的;不過沈淮在市鋼廠時,與楊海鵬、趙東關係更密切。

隨着熊文斌的調離及隨後的失勢,沈淮與趙東繼續留在市鋼廠里,楊海鵬是個火爆脾氣,受不了那份閑氣,兩年前主動下了崗,現在開了一家建材店。

周明與熊文斌的大女兒談戀愛,熊文斌就利用手裡剩餘的那點能力,將他從市鋼廠調到市計委。不過周明在市計委只是普通科員,熊文斌也沒能再幫上忙,他與熊文斌的大女兒熊黛妮結婚,甚至連套房子都沒能撈到。

楊海鵬與周明還要過會時間才過來,沈淮與熊文斌邊下棋,邊聊東華的風情世俗。

熊文斌對東華上層關係網的各種掌故也是十分的了解,拈手道來,站在旁邊的趙東卻是奇怪:老熊怎麼換了一個人,這些嚼舌頭的話題,以前從沒見他聊得這麼津津有味過?

沈淮對熊文武也是極熟悉,自然知道他的反應不同往常,很多話題他都故意就着自己往深里說,心裏知道:老熊是看出什麼來了。

但細想譚啟平將到東華任職的消息不會這麼早傳開,而在陳銘德死因做文章的事情雖然會有一些傳聞流出去,但真正能想透其中關竅的人不會太多,而且口風都不是松的,想來老熊應該是在其他方面看出珠絲馬跡。

熊文斌的聰明跟敏銳,這個是無需置疑的;但熊文斌擺出來的姿態,叫沈淮心裏微嘆:老熊也免不了要向現實低頭啊。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6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我為你驅花趕蝶

熊黛玲到黃昏時才從梅溪鎮回來,也不知道她怎麼搞得,回家額頭上亮晶晶的一層汗,臉紅撲撲的直喘氣,回到家就生氣的抱怨:“下公交車就遇到一變態,開輛小車了不起,跟着人家走了一路,看我進了樓,還把車停在外面……”

沈淮抬起頭來。

熊黛玲雖說才十九歲,但也長開了,穿着米黃色的開衫,苗條的身材顯得修長挺拔;臉蛋甜美,有一種透明的白皙,唇紅齒白,氣質倒一點不給她此時氣急敗壞的樣子所破壞,反而咬唇氣苦,眼睛流露出一股無可奈何的怨氣,看上去格外的可愛。

熊文斌家就在筒子樓大門的頂上,沈淮探頭看了看窗外,街邊還真停着一輛黑色的小車沒有走,看不見人,應該是坐在車裡,大概是以為熊黛玲只是進樓來躲他,想在那裡堵門截人。

沈淮笑了笑,指着窗台上的花盆,跟熊黛玲說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端個花盆砸下去,立馬清靜……”

熊黛玲可不敢這麼放肆,吐了吐舌頭,看了看她爸:“要不要潑盆水下去?”

白素梅為女兒給登徒子糾纏上氣憤,這大白天的就糾纏不休,要是晚上遇到還得了?

白素梅正想下去理論,把那個登徒子罵走,沈淮起身拿起窗台上一隻花盆,抬手對着車頂就砸下去,也不看砸的效果如何,就把頭縮回來,隨手就把窗戶關上,跟熊文斌笑道:“咱接着下棋……”

屋裡人就聽着“砰”的一聲響,嚇了一跳。哪裡想到沈淮說砸就砸,也根本不怕砸到人。聽着聲響,那車子可是給砸得不輕……

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傳來罵街聲:“誰他媽的不開眼,誰他媽砸的花盆,誰眼睛長屁股眼上了,誰敢他媽砸老子的車。你知道老子是誰?誰他媽的不站出來,老子要他好看……”

趙東他們幾個心裏忐忑不安,也不敢露頭去看車子砸成什麼樣子:一輛轎車動輒幾十萬,砸了他們可賠不起。偏偏沈淮跟沒事人似的,坐在那裡移子下棋。熊文斌眼睛跳了跳,但見沈淮這副樣子,也就當沒事發生過,接着下棋。

外面罵聲不絕,越罵越難聽,最後也是氣急敗壞,威脅着要燒樓。

這句話一出,沒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又是“啪”的一聲,不知道誰把東西砸下去,接着聽見罵街的那小子忙不迭的怪叫着躲開。

沈淮笑了,側過頭來跟憋了很久的趙東、熊黛玲以及肖明霞說道:“這小子也真是不開眼,威脅着要燒市政府的機關宿舍樓,這不是找砸嗎?現在他激起眾怒了,你們可以打開窗戶放心砸幾個雞蛋下去,湊湊熱鬧!”

熊黛玲興奮勁來了,真要給找雞蛋,給她媽抬手攔住,想探頭出去看究竟也不讓,怕給人認出房間來。

白素梅還是有些擔心,說道:“要是找上門來,可怎麼好?”

熊文斌看了氣定神閑的沈淮一眼,心想:他真是個敢惹事的主,也是個能惹事的主啊,東華這渾水潭裡叫這麼一條混江龍闖進來,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熊文斌見老伴還是擔心,說道:“沒什麼事,市政府宿舍大樓沒那麼好欺負,就憑他威脅要燒樓那句話,警察來了也只會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改革開放了,有錢人越來越多,社會風氣也越來越邪,但這天下還是共產黨的天下,誰能翻天?”

市政府機關宿舍,住着許多剛參加工作的未婚年輕人。

不要看這些年輕人剛進市委市政府機關工作,級別看上去不高,但個個心高氣傲,何時怕惹過事,何時怕事惹到頭上來?

就是那些給“遺忘”在這裏的機關老幹部,也不是受氣的主,能叫人威脅燒樓還不吭聲?

熊文斌話頭剛落,就聽見整棟筒子樓就有許多人找開窗子對着外面厲聲訓斥着有之,破口大罵有之,也有接着砸東西的:“你娘的,有種就派人燒樓,弄不死你,爺姓字倒着寫,也不打聽打聽這邊是不是你能惹事的地方……”

沒過一會兒,那叫囂的小子大概知道挑事挑錯了地方,大概知道糾纏了不能糾纏的主,只能灰溜溜的開着那輛慘不成樣的車子走了。

白素梅搖頭只嘆氣:“現在的年輕人啊!”也不知道她是糾纏她女兒的那小子,還是說肆無忌憚就砸花盆下去的沈淮。

熊黛玲心裏有些怕怕的,但更多的則是興奮,遇到這種事,就應該砸個花盆下去才能解決問題;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格外的鮮艷,對沈淮也是好感大增。

沈淮本來就想旁敲側擊的打聽小黎的狀況,就跟她多搭了幾句俏皮話,逗得她咯咯直笑。

“黛玲,你過來幫我摘菜。”白素梅對沈淮則更是警惕,盯着客廳,看着情勢稍有不對,就將熊黛喊到狹窄的廚房去,不叫沈淮有勾搭的機會。

沈淮倒是無語,心不在焉的下着棋,倒是豎著耳朵聽熊黛玲在廚房跟她媽說去梅溪鎮的事情。小黎的情況不算差,陳丹這些天一直都陪着她身邊,連自個家都沒有回一下,叫沈淮放心不小。

趙東也是暗自乍舌,雖說在市鋼廠看到沈淮對周大嘴動手,但之前沈淮好歹依仗背後有陳銘德撐腰,如今看來,沈淮根本就是一個不怕惹事的主啊。

熊黛玲給她媽拉進廚房去,還在為剛才的事興奮,嘰嘰喳喳的話說個不停,接着就聽見她跟趙東的未婚妻肖明霞說道:“我看趙東就應該跟人家沈秘書學學,都住一起了,還管你們爸媽不同意,直接把證領了,看你爸媽還說什麼……”

聽着肖明霞在廚房裡唉聲嘆氣的回應,沈淮問趙東:“你們這是怎麼了,都快結婚了,還唉聲嘆氣……”

熊文斌對趙東的婚事也頗為關心,棋子拿起來又放下,等趙東說怎麼回事。

“明霞她媽倒沒說不同意,就是結婚一定要六萬八彩禮。也說這錢她們一分都不要,給明霞放身邊,就是不想看到明霞嫁給我后吃苦。還說怕明霞幫着我騙她,一定要見到錢才同意婚事。”趙東皺起的眉頭都能擠出水來。

趙東在市鋼廠雖然是總師辦技術科科長,但市鋼廠這三四年效益急劇滑坡,他的收入也就比普通工人稍好一些。

肖明霞本身就是市鋼廠的一枝花,人長得俊俏。她的母親在市人民醫院婦產科醫生,父親是唐閘區建設局的中層幹部,家庭條件在東華市要算優渥,她父母打心眼底就看不起趙東。

趙東也農村出身,沒有什麼家底,六點萬八的彩禮,他不吃不喝,大概八九年能湊齊。說白了就是肖明霞的父母不同意女兒跟趙東的婚事,想用軟刀子逼着他們分手,想女兒攀個更好的人家。

“這麼多啊,那敢情我媽把我姐賣太便宜了……”熊黛玲站在廚房間門口剝蒜頭,聽到趙東說到彩禮數目就直乍舌。

“誰把誰賣便宜了?”這時候一張姣好的臉蛋從門外探進來,是熊文斌的大女兒熊黛妮,她走進來,提着一隻塑料袋。

熊黛妮婚後就沒有怎麼見過她,沈淮心想大半年不見,新婚生活倒使得之前偏瘦的她豐潤了一些;臉蛋雖不如黛玲標緻、甜美,也是難得的漂亮少婦。

“姐!”熊黛玲高興的跑過去,“說趙東跟明霞的婚事呢,”小嘴巴很快的將趙東的為難事說了一遍,又道,“可是讓姐夫佔了大便宜,早知道這個,一定也要他包着大紅包才把你給他……”

沈淮看到周明與楊海鵬就跟在後面,作為“第一次”見面,他客氣的站起來,與周明、楊海鵬握手,讓趙東幫他們介紹。

“對了,外面怎麼亂七八糟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熊黛妮將提來的東西放下,問及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叫筒子樓大門外亂糟糟的堆滿了垃圾。

說到這個,熊黛玲又興奮起來了,玫紅的嘴唇飛快的扒拉着,將事情前後講了痛快,到最後忍不住趴她姐懷裡大笑。

“你們也真是的……”熊黛妮也不說好,也不說壞。

沈淮知道黛玲她姐的性格沉穩,甚至可以說是怕惹事的,不似熊黛玲的性子野,對這種事總是擔憂多過痛快,也是笑一笑了之。

熊文斌的大女婿周明,早年在市鋼廠給稱為“秀才”,顯然也不欣賞沈淮的風格,態度較為冷淡,只是關心的問趙東的婚事有沒有進展,但不大搭沈淮。

沈淮心想他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在市鋼廠對周大嘴大打出手、得罪葛永秋,而靠山陳銘德又倒掉的事情。

周明這人比較勢利,什麼人對他有用,什麼人對他沒用,他都分得很清楚。

沈淮對周明的勢利也是知道,不以為意,對於趨炎附勢的人,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巴結過來。

楊海鵬卻是個直爽人,做人也不那麼能忍氣,換作他剛才在場,砸花盆這種混帳事不會做,車子砸了給人揪住真心是賠不起,但肯定會站出去把人趕走;這時候他對沈淮十分的熱忱,欣賞沈淮的作為,沒說幾句話,就把沈淮視為知己,比趙東還容易熟絡。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8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東華這潭水很深

熊文斌兩居室的房間很小,客廳鋪上大圓桌,就幾乎站不開人,廚房同時站三個人進去,連轉身都難。

沈淮便邀周明、趙東、楊海鵬以及熊文斌到他隔壁屋坐着聊天,將這邊留給女人們準備晚飯。

“趙科長有沒有想過離開市鋼廠?”沈淮問道,“東華還有幾家鋼鐵廠,有鄉鎮企業,有民營企業,我想他們都需要像趙科長這樣既懂技術,又懂管理的人才。”

趙東不知道沈淮從哪裡聽說自己既懂技術又懂管理,但沈淮這麼說,就覺得親切;捧人的好話誰都願意聽。

“東華下面的鄉鎮,是還有幾家鋼鐵企業,不過這兩年效益也大滑坡了。民營企業是好一些,但說白了就是家族企業,高層的管理人員怎麼可能用外人?”趙東不無悲觀的說道,“也許人過去收入會稍高一點,但也就高一點。”

這個問題,沈淮在市鋼廠時就跟趙東充分討論過,趙東什麼想法,他心裏都清楚,但他這時作為一個“陌生人”,還是需要拿這個引出話題,更要說服趙東放棄以前的想法。

熊文斌見沈淮將話題扯到這上面,更印證了自己的猜測,見趙東不開竅,就幫着將意思點透:“沈秘書是說梅溪鋼鐵廠吧?”

熊文斌這麼說,趙東眼睛倒是一亮,沈淮說過要去梅溪鎮任職,這時又鼓動自己辭職,也就不聯想到梅溪鋼鐵廠。

但想到梅溪鋼鐵廠的現狀,趙東又忍不住苦笑,說道:“梅溪鋼鐵廠還比不上市鋼廠呢。前幾年大搞鄉鎮企業時,梅溪鋼鐵廠靠銀行貸款,將產能撐到十萬噸,在東華大大小小的鄉鎮企業也是一枝獨秀。但實際上,要技術沒技術,要人才沒人才,管理上還混亂,生產主要產品,還是近年來逐漸給鋁合金窗及塑鋼窗淘汰的鋼窗,都不知道能不能撐着再經營兩年。”

屋裡人都是市鋼廠出身,對東華市的鋼鐵行業現狀,都很清楚。

熊文斌能猜到沈淮提及此事有用意,但一時不好搭腔,有些話倒要沈淮說透,不然他也只是猜測。

楊海鵬、周明都知道趙東說的是實情,楊海鵬說話直接,說道:“沈秘書是要去梅溪任職吧,不過梅溪鋼鐵廠絕對是個屎坑,可輕易不要往裡面跳……”

周明在後面輕輕的拉了一下楊海鵬,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他見沈淮年輕得很,即使受打擊去梅溪鎮任職,說不定心裏正豪情壯志。

不僅說在市鋼廠毆打周大嘴,就剛才砸花盆下去的舉動,也說明他是一個輕浮而張揚的性格,周明心想着他滿心要到梅溪鎮大幹一番事業,楊海鵬這麼直接了截的潑冷水,定然會叫他不高興。

楊海鵬的話可能聽着不中意,但他這番話沒有一點壞心,而且是一番誠心的好意;沈淮熟悉楊海鵬的性格,只是笑了一笑,對周明拉楊海鵬的小動作也視而不見。

他在梅溪鎮土生土長,對梅溪鋼鐵廠所涉及到的複雜情況,怎麼會不了解?說實話,要不是考慮到背後有譚啟平的支持,他還真不敢去趟這個渾水。趙東站在他的立場上,婉拒他的拉攏,確實是有他的考慮。

東華的水很深,高天河就是擔心陳銘德插手市鋼廠,才會在陳銘德的死因上做文章。沈淮暫時也不會去碰市鋼廠,但連一個鄉鎮企業都擺不平,也不用在東華混下去了。

不過,沈淮等不得譚啟平到東華赴任再去開展工作,有些準備工作,前期就必需開展起來。

這時候高天河、吳海峰等地方勢力還放鬆着警惕,他這時候做什麼手腳,反而更容易些。甚至高天河、吳海峰這些人會縱容他去做這些手腳,好等着看他的好戲。

沈淮靠着寫字桌而站,看着屋裡的熊文斌、趙東、楊海鵬以及周明,猶豫着是不是跟他們先露個底,又怕他們口風不緊。

“我看你還是出來吧。我們倆一起打天下,我們直接做鋼材,就不信做不起來。”楊海鵬見沈淮沉默,以為他打退堂鼓了,但趙東的彩禮問題還沒有解決,攬過他的肩膀,說道,“只要能做成一筆大單,你娶肖明霞的彩禮就有着落。”

“東華的鋼材銷售,都由高小虎霸佔着,誰沒事進去插一腳,不怕半夜給人燒房子?”趙東聽到楊海鵬打這個主意,更是打退堂鼓,不敢跟他去摻和做鋼材貿易。

沈淮笑了起來,東華的水太深了,有些做法十分明目張膽。

高小虎是市長高天河的兒子,也是沈淮對東華紈絝子弟里了解最深的一個,因為高小虎就直接霸佔着市鋼廠對外的銷售渠道。

從八十年代中後期,國內商品市場實行價格雙軌制。

市鋼廠生產的鋼材,有一部分依從計委等有關部門指定的價格出售給需求單位,一部分則可以根據市場需求,靈活定價,自行組織銷售。

這幾年國內建設規模大,物資相對緊缺,直正要根據市場需求的靈活定價,要比計劃價格高出一大截。

故而指標內、指標外的價差,就成了各人各顯神通爭食的肥肉。倒賣鋼材等緊缺物資,成為一小撮人早期發家致富的手段。

熊文斌給調出市鋼廠之後,市鋼廠在計劃指標之外生產的鋼材銷售,有相當大的比例,就給高小虎等人一手控制。

高小虎從市鋼廠以計劃價拿鋼材,也不能說他違背法律;拿到鋼材以市價在市場上脫手,也不能說違背法規。計劃外的生產指標,本來是市鋼廠最大的一塊利潤來源,如今卻成了少數人嘴裏肥肉。

市鋼廠的上下職工都對高小虎恨透了,但沒有辦法。高小虎是市長高天河的兒子,而掌握市鋼廠的管理層,又多是高天河的親信心腹,也跟着在裏面大撈特撈。

僅這一塊,市鋼廠每年要漏出好幾千萬的利潤出去,再加上管理的混亂以及趙東等技術管理人才給壓制,市鋼廠怎麼可能不衰敗?

雖說現在的鋼材市場價格進一步放開,但東華市的鋼材貿易差不多已成垄斷之勢。沒有足夠的背景跟實力,誰敢插手這一塊,就等着背後挨黑手,家破人亡都不難想象。

楊海鵬小打小鬧的開建材店,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想做大,絕對需要能跟高小虎等人抗衡的靠山才行,趙東哪裡敢隨便跟着楊海鵬摻和進去?

趙東不但會勸楊海鵬不要去做鋼材貿易,在楊海鵬把話說開之後,也覺得有必要跟沈淮再提醒一聲:“沈秘書對市鋼廠有所了解,不過梅溪鋼鐵廠的情況要更複雜一些,我與熊廠長甚至不認為梅溪鋼鐵廠能撐過兩年。市鋼廠的目標太明顯了,畢竟是東華最大的國營企業,即使再半死不活,還沒有人敢直接把主意打到市鋼廠頭上去。梅溪鋼鐵廠的目標就小多了,又是集體企業性質,有些人是想把梅溪鋼鐵廠弄得半死不活,然後吃下去連骨頭渣都不吐出來……”

“對了,”沈淮轉了一個話題,問熊文斌,“熊主任今天聽到市裡有什麼風聲傳出來?”

“今天市裡召開了常委會議,討論了新的人事調動,”熊文斌在東華市是老資格,市常委會議討論的內容倒很容易打聽出來,“吳書記提出周裕調去唐閘任區委副書記,高市長推薦葛永秋去霞浦擔任縣委書記,這本身是兩全齊美的事情,不過聽說討論有些不大愉快……”

趙東、楊海鵬、周明都有些奇怪了,以往熊文斌不會在他們面前說這些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卻為沈淮的一句話,破例的做了小道消息的二道販子。

“葛永秋去霞浦擔任縣委書記,不會是針對沈秘書吧?”楊海鵬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

沈淮撓了撓後腦勺,心想吳海峰、高天河下手還真快,對楊海鵬提出的這個問題,只是笑笑,說道:“我去梅溪鎮,頂多是個鎮黨委副書記,要說他們想用縣委書記這座大山來壓我,那真是太看得我了……”

趙東也滿臉憂心,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他對沈淮之前沒有什麼成見,短短接觸過了兩三次,倒對他很有好感。

他也猜測沈淮雖然有正科的級別擺在那裡,但畢竟年輕太輕,去梅溪鎮不可能擔任正職,副書記加正科待遇,是最合理的安排。但只要沈淮做出成績,轉正就很簡單,也正是如此,他更擔心沈淮去梅溪鎮之後急於干出成績來。

熊文斌見沈淮不把事情說透,而趙東沒有足夠的的把握,就沒有足夠的勇氣。

這兩三年境遇,也叫他少了些耐心,熊文斌看沈淮對今天市常委會議的人事討論不屑一顧,越發證實心裏的猜測,對楊海鵬與周明說道:“你們兩個去看看晚飯準備好沒有?”

對岳父把他與楊海鵬先攆開,周明心裏有所不滿,但沒有說什麼,還是先出去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29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權力的基礎

看着屋裡就剩下趙東與熊文斌,沈淮從兜里掏出香煙來,給熊文斌、趙東分上,說道:“老熊是看出什麼蹊蹺來了啊。”

“嗯,”熊文斌也不在意沈淮對他的稱謂變了,接過香煙,也不管戒煙多年,湊過去點着火,說道,“高天河與吳海峰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但在常委會議公開鬧矛盾的事情很少見。市裡知道周裕是吳海峰侄女的人不多,但不是沒有。吳海峰此時調周裕去唐閘擔任區委副書記,級別上看似平調,但也也有些太着急了。從側面也證實了吳海峰很可能要倒台的小道消息,我想應該是在處理陳市長的身後事上出了什麼問題……”

沈淮是跟常委副市長陳銘德直接相關的,趙東以為陳銘德一死,沈淮就失去靠山,在東華的境遇就會極惡劣。

聽沈淮與老熊互相打啞謎到現在,趙東也聽出些別的意味來。

老熊是厲害人啊,沈淮心裏暗道,他要不是置身此事中,看問題很可能看的不如老熊這麼透徹。

熊文斌接着說道:“吳海峰真要倒台了,高天河未必就能得利,或許省里還會派人來東華……”

趙東這時候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問題就出在沈淮有恃無恐的心態上。

換作別人,靠山倒掉,自己又立馬受打壓,給踢到鄉鎮去,曾經得罪死的大對頭,又恰將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誰還能有沈淮這麼平和的心態?

不過趙東又有疑惑,問道:“既然省里還會派人來東華整頓這個爛攤子,那沈秘書留在市裡,不是更好……”

言下之意,也是認為省里再派什麼人來,跟沈淮還是有着關係。

“吳海峰也談不上倒台,不過市委書記估計難做的。另外,去梅溪鎮的是我主動要求的,”沈淮不急着把謎底揭開,但也證實了他們一部分的猜測,說道,“我隨陳銘德副市長來東華有大半年的時間,以前有些不大懂事,陳副市長也把東華的複雜情況想簡單了。我想我再留在市裡,也不會有更多的好處,還不如下鄉鎮混兩年,混出一身滾刀肉再說……”

“……”熊文斌聽沈淮這麼說,就差不多把一些事理順了,心想吳海峰哪怕調去做人大主任,哪裡有市委書記這個草頭王痛快?

“我在市鋼廠抽了葛永秋的臉,他自然要恨我入骨。海鵬剛才也說梅溪鋼鐵廠是個屎坑,葛永秋真要出任霞浦縣的副書記或者書記,我直接跟他提要求說想主管梅溪的工業,他大概會很樂意我跳進這個屎坑裡去,”沈淮又說道,“趙東,你願意跟我去梅溪嗎?”

沈淮故意不把話說透,就直截了當的向趙東提出邀請,也是想看他有沒有闖一闖的勇氣。

趙東也是猶豫,沈淮把話說得不盡不實,他能知道沈淮背景深厚,過江龍不怕坐山虎,但他一個小人物,踏出一步就萬劫不復。

熊文斌輕輕咳了一聲,趙東咬咬牙,說道:“在市鋼廠也憋屈了這些年,早該有決斷了,只可惜沈秘書你沒有早點認識海文啊……”

聽趙東這麼說,沈淮心裏也是一熱,情動的拍了拍趙東的肩膀,對他們揭開謎底:

“省里可能會派省組織部副部長譚啟平來東華擔任市委書記。不過組織程序還沒有開始走,現在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吳海峰必須要把市委書記的位子讓出來,這也是吳海峰急着幫周裕調個好位置的原因。不過,這些消息暫時還是要絕對保密……”

熊文斌雖然對這些猜測,但聽到沈淮真正揭開謎底,也是大吸一口涼氣。

他才真正的認識到在陳銘德的死上出了大問題,不然省里沒有理由直接將吳海峰從市委書記的位子拉下來后,還壓住不讓高天河上位,而是直接給東華硬塞一個市委書記來。

不過,同時熊文斌也知道自己劍走偏鋒賭對了:

譚啟平孤身來東華任職,面臨的處境只能說比陳銘德好一些,市委書記畢竟大權在握,但好不了多少,孤家寡人一個,想做什麼事都難。譚啟平到東華后,要想破局,要想做什麼事,只能拉攏他們這些早給邊緣化的官員。

有權只是一方面,但想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真正的權力,不僅僅來自於職務,還要依賴一整個圈子,才能將權力鞏固起來。不僅譚啟平到東華需要能用的人手,沈淮要在東華做一番事業,也必須要有自己的班子。

熊文斌這時候也能確認:雖然不知道沈淮跟譚啟平是什麼關係,但他如此信心十足的留在東華,那他就應該是譚啟平留在東華的探路先鋒;他們也必須要通過沈淮,才可能給推薦到譚啟平的跟前……

**************

三人在密室里煙霧繚繞商議着不足為外人道的陰謀,緊閉的房門突然給人從外面推開。

“哈哈,老爹,你慘了,要讓媽知道你破了煙戒,能嘮叨你半年……”熊黛玲清脆的聲音傳進來。

沈淮轉頭看去,外面光線還亮堂些,熊黛玲窈窕的身子站在門口,擋住光線,周身彷彿矇著一層毫光。

熊文斌尷尬的將半截煙捻滅;趙東好像也有些忤熊黛玲告狀,連吸了兩口煙,將煙頭捻滅掉。

唯有沈淮悠哉游哉的抽着煙,看熊黛玲揮手驅着煙霧走進來,將對面的窗戶打開通風。

“你們也真是的,抽煙就抽吧,還緊關着窗子,不怕多吸幾口二手煙?”熊黛玲站在窗戶前,一邊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一邊覺三個大老爺們關門閉戶的抽煙很可不理諭。

沈淮想起剛進市鋼廠時的情形,整天跟在熊文斌屁股後面,邊學經驗邊跟着搞技改,整天累得不行,只能拿煙解乏。

那時的熊黛玲才十二歲,還住在市鋼廠的宿舍樓里,每回給熊文斌的愛人派過來給大家送飯,看到有抽煙的,就會挨個會把大家嘴裏的撥掉,一點都不留情面,沒想她長成窈窕的大姑娘,倒不比以前“蠻橫”了。

時間過了真快,當年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轉眼間就長大成人,袖管挽起來,露出冰凝玉敷似的胳膊,扎着馬尾辮露出修長的脖子,身材纖細而高挑,雖不如周裕那般成熟豐艷,卻無不透露出青春少女的氣息。

“沈秘書識得法語呢!這個是法語吧?”熊黛玲看到書桌旁的一摞書,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尖叫起來。

“人家沈秘書是省里引進的海外人才,都跟你似的好吃懶學?”熊文斌笑着將話題岔開,他對沈淮的印象很複雜,有太多把握不到的地方。即使沈淮剛剛向他們揭開這麼重要的謎底,但心裏對沈淮依舊保持着警惕的觀察,說話也仔細分寸。

沈淮對熊文斌及趙東是太熟悉了,即使熊文斌與趙東不會立即就全無保留的信任他,守住口風沒有什麼問題。

不過沈淮也壓根兒不想在“海外人才”這個話題上多談,熊黛玲在省城就讀的就是省經濟學院,要是聊着聊着,讓熊黛玲聯想到省經院那個聲名狼藉的禽獸教師,豈不是自找不痛快?

沈淮也頭痛,之前那個混蛋,給他留下一大攤子爛事,要他挨個收拾,真他娘的辛苦啊。

沒再多說什麼“海外人才”的事,沈淮問熊黛玲:“是不是晚飯準備好了?”

“那是,等你們半天不見出來,還不知道你們躲這裏商量什麼陰謀詭計呢。”熊黛玲說道。

趙東還是有些發矇,想不明白沈淮為什麼會找他,實際上對沈淮的話也是將信將疑,但想不到沈淮有什麼矇騙他的理由。他還是相信老熊的判斷,看老熊都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即使心裏有很多疑問,還是控制住不多問。

當然,疑惑之餘,心裏也有按不下的隱隱興奮。倘若沈淮所言不假,倘若將來東華擔任市委書記的譚啟平真視沈淮為左膀右臂,他當然清楚這個機遇對他有多麼重要。

走到熊文斌家的客廳,酒菜都已經擺上桌。

周明大概對未能與聞機密不滿,也有對沈淮本人的不喜歡,席間沉默寡言。

楊海鵬沒有太多的想法,就坐上桌,就直接偷偷的拉趙東問他們三個人在隔壁屋裡說了什麼。

熊黛玲坐他們旁邊,聽到他們說話,就直接問:“對啊,你們鬼鬼祟祟聊了啥?”屋子里這五個女人同樣也很好奇。

“梅溪鎮有一兩家鎮企業,過段時間要向社會公開招聘管理及技術人員,”沈淮看趙東尷尬,就直接代他回答,“我勸趙東從市鋼廠主動下崗,去競聘梅溪鎮的企業管理人員。趙東要是當上廠長或者副廠長,有些事情我想就不會那麼為難了……”

“那趙東到梅溪鎮,幾個月能把六萬八的彩禮錢掙回來?”熊黛玲心直口快的問道。

見熊黛玲直接問起趙東跟着去梅溪鎮后的收入,沈淮笑了起來:“我還沒有去梅溪鎮工作,具體還要鎮黨委討論吧,總之要比我們這些主要從事行政工作的人員,工資會高,而且也不會只高一點半點。”

“你們當官的又不是靠死工資吃飯……”

熊黛玲剛頂了沈淮一句,就給她媽拿筷子往後腦勺上敲了一下,“呀”的叫了一口,又吐了吐舌頭,自嘲道:“把我爸也兜進去,可的確像我爸這麼當官的很稀有啊。”

沈淮莞爾一笑,吃過晚飯就先回隔壁,但是熊黛玲吐舌頭的樣子,始終在他腦子里晃。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7-13 14:30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宋家也有出力

沈淮畢竟要算陌生人,他一走,屋子里的人說話就放開了。

楊海鵬揪住趙東問:“梅溪鋼鐵廠就是屎坑,這個你心底清楚啊,怎麼轉頭就答應跳下去?”

沈淮明確說了不能把譚啟平的事情透露出去,趙東只能含糊的把球踢給熊文斌:“我還是相信老熊的判斷……”

“趙東去梅溪鎮未嘗不是機會,”熊文斌替趙東打圓場,說道,“梅鐵鋼鐵廠看上去問題更嚴重,但處理起來相對靈活。而市鋼廠是省重點國營企業,經營的自主權很差,甚於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員都要通過市裡任命,短時間里看到有解決問題的可能。趙東與其留在市鋼廠煎熬着,還不如出去闖一闖。”

熊文斌的理由談不上充分,但他在內在外的威信都高,他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趙東的確應該考慮去梅溪鎮。

倒是周明提到關鍵問題:“剛剛沈秘書都說,他到梅溪鎮頂多就是鎮黨委副書記,不要說他的靠山已經倒了,就算靠山沒倒,他一個鎮黨委副書記,初來乍到的,也很難直接干涉鎮企業的人事安排吧?”

女人們聚到一些也是嘴碎,在廚房裡做弄晚飯,便聊到沈淮失去了靠山,很快就會從市政府給踢到梅溪鎮的事情。楊海鵬走過來,口快又將沈淮有意拉趙東進梅溪鋼鐵廠的事,跟這幾個女人販賣了一遍。

肖明霞倒是不反對趙東去梅溪鎮。

她對梅溪鋼鐵廠的複雜情況又不了解,認為只要進到梅溪鋼鐵廠,哪怕梅鐵鋼鐵廠是個遠不能跟市鋼廠相比的小廠,只要進去真能當上高層,怎麼也要比留在市鋼廠當一個誰都能捏的小科長強。

她以及其他人所擔心,沈淮都自身難保了,還有沒有能力將趙東送進梅溪鋼鐵廠去?

“所以說是要競聘,”趙東摸了摸鼻子,說道,“不過現在都是沒打譜子的事,才說個頭。去不去都還沒有定,梅溪鎮要不要我更沒有影。”

他說話做事都有分寸,把這個話題給搪塞過去。

“我覺得這個沈淮不靠譜,他可能還有些背景,但就憑着他今天砸花盆這事,就怕他把你給坑了。”周明堅持不懈的勸趙東,也許是個人對沈淮的感觀不好所致。

趙東笑了笑,神情間倒是更堅定了。

沈淮也只是說譚啟平可能會到東華來擔任市委書記,也沒有說定、說死,官場上的事情,隨時都會出變故,就跟陳銘德的意外病逝一樣,但要是一點擔當都沒有,憑什麼叫別人看重自己、頂自己上位?

說實話,趙東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沈淮為什麼單單找上他,但既然沈淮在他的人生之前打開一道不同以往的大門,怎麼也要走進去闖一闖。

熊文斌坐在那裡沒有說什麼,有事情是必須要自己做決定的,趙東要真沒有豁出去的勇氣,憑什麼叫沈淮頂上他位?

沈淮是個惹事的主,那隻能說明他背景深厚,不怕惹事;市鋼廠毆打周大嘴一事,熊文斌沒有親眼看見,不好評價,但就剛才沈淮砸花盆一事,還是能看到他拿捏分寸很准,是個聰明的主。

即有足夠的背景,又有足夠的聰明,這才是混江龍啊。

周明雖然是自己的女婿,熊文斌也希望他好,但也不敢將他強推到沈淮身上去。熊文斌看得出,沈淮這個人太聰明了,做什麼小動作都很難瞞過他。周明能不能趁得勢,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悟性;沒有悟性,硬抬上去,反而不好。

“你在想什麼?”楊海鵬問趙東。

“我在想,即便闖個頭破血流,即使闖得在東華混不下去,也比繼續窩在市鋼廠里強……”趙東說道。

“對嘛,你早該這麼想了,怕他個鳥,聽你這句話,我支持你,”楊海鵬哈哈一笑,又黯然道,“就是海文太可惜了,他比我們都強,考上燕大的博士,本可以跳出東華這個圈子去海闊天空、魚躍鳥飛,卻攤上這倒霉子事。希望下輩子還能跟他做兄弟……”

沈淮並沒有回屋,而是站在走廊前抽煙,朝着昏暗的天井抽煙。

別人的聲音小,楊海鵬是個大嗓門,沈淮聽他說下輩還做兄弟的話,會心一笑,抽過煙后,轉身回屋去,翻書看了數十頁,才洗漱睡去。

*************

過了两天,沈淮接到譚啟平在省城主動打過來的電話,進一步搞清楚了省委決定他來東華的細節,說起來宋家老爺子也是出了大力。

東華地方的官員竟然在陳銘德的死上做文章,用心又如上惡劣,這一點不僅省里不能忍,宋家也不能就這麼忍下這口氣。雖說事情妥善處理了,也恰恰是妥善處理,才更要秋後算帳。

這種歪風邪氣不殺,省里及宋家以後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譚啟平還在東華處置陳銘德後事,省委就考慮要大動東華的班子,不過那時譚啟平只是考慮的對象之一。省委在向老同志徵求意見時,淮海省前省委書記姬耀華直接推薦了譚啟平,使這事一錘定音。

姬耀華與譚啟平的父親曾經是戰友,又在宋家老爺子擔任廣南縱隊參謀長時的部下。還沒有等譚啟平想到要找姬耀華說項呢,宋家老爺子在聽到這件事後,相當鎮怒,直接聯絡以前的姬耀華,說東華的蓋子要揭。

沈淮心裏悲嘆:這幾天來燕京城裡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跟他打,這件事竟然還是通過譚啟平轉述才知道,顯然之前的一兩個電話以及所發生的整件事,都不能叫宋家人想起他還在東華。

雖然宋家對沈淮的態度很冷漠,這點叫譚啟平疑惑,但宋家也不想家醜外揚,故而譚啟平對沈淮的感觀沒有改變。

沈淮也向譚啟平提到熊文斌;譚啟平說在事情正式確定下來之後,可以私下先見一見。雖然沒有承諾,但有譚啟平的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多少有些平淡無奇。

高天河與吳海峰兩人之間雖說矛盾不可化解,但也不會毫無顧忌的撕破臉。

市裡很快就通過周裕擔任唐閘區常委及常務副區長、葛永秋擔任霞浦縣委副書記代縣長等多項人事任命。

按說葛永秋是可以直接擔任霞浦縣委書記的,但吳海峰不樂意看到高天河痛快,在市常委會議上陰陽怪氣的強調:“陳副市長的不幸病逝,市政府招待辦要承擔責任,葛永秋不能第一天當眾做檢討,第二天就高升。否則的話,以後還怎麼開展懲前毖后的工作?”硬把葛永秋往下按了一頭。

不過,周裕調去唐閘區,也沒有直接掛副書記,兩邊算是抹平。

市裡對這些人事調整議論紛紛。

知道市鋼廠拳毆事件以及沈淮的組織關係將調到霞浦縣的機關人員,都以為沈淮倒了靠山之後,報應這麼快就降到頭上。

他們都幻想着沈淮結結實實的落葛永秋手裡,將是何等的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沈淮期間回過幾次市政府辦,處理組織人事調動的程序,以往同僚與他的關係就極冷淡,這次更是躲瘟神似的繞着走。

知道更多一些內情的人,又知道沈淮在省里還有些關係,認為葛永秋至少不敢過於明目張膽的欺負沈淮;但見沈淮沒有離開東華回省里,也認為他在省里的關係有限,不至於會讓葛永秋太顧忌,他們打着看好戲的心思。

也是十月初,省委正式找吳海峰談話,確定吳海峰直接進人大當主任,連平調出東華的機會也沒有。九三年時,中央甚至有老同志建議把人大與群眾團體並列,可見當時的人大地位有多低下。吳海峰雖然談不上徹底失勢,也將退居二線,離開權力的核心。

由於這時沈淮下鄉鎮的事情已定,高天河、吳海峰等人也給迷惑住,沒有想到會是譚啟平空降到東華擔任市委書記。

吳海峰做交易還算是有諾必遵,在市委組織部給沈淮的考評語里,就明確提及他有經濟專長,宜分管經濟工作。雖說組織關係於十月初調入霞浦縣,名字也列到霞浦縣鄉鎮黨政機關幹部的人事調整名單之列,不過沈淮不急着去霞浦縣報道。

也不知道周裕是為適應新職務忙碌,還是刻意躲開自己,沈淮每天都堅持去市游泳館游上小半天泳,但不管多早,都再也沒有遇到周裕。

大半個月來,沈淮算是徹底在熊文斌家裡入了伙。

好在熊黛玲早已經返校,沒啥事也不會回東華,白素梅雖說防沈淮如防賊,但小女兒都去了省城,也就不介意沈淮蹭他家的飯菜。

或許是因為沒能與聞機密心裏鬧不痛快,或許是本身看沈淮不順眼,熊文斌的女婿周明,在那之後就一直沒有回過筒子樓。

楊海鵬最終支持趙東去梅溪鋼鐵廠,也動起他的小心思來;筒子樓這邊,他跑得比趙東還要勤快,三五天就自以為跟沈淮廝混熟了。

省里也是一直拖到十月十六日,看到陳銘德的死確實沒有留下什麼后遺症,才正式討論東華市班子的調整問題。沈淮在當天中午就接到譚啟平的電話,知道譚啟平就任東華市委書記的組織程序馬上就會啟動,當即騎着熊文斌家那輛給他霸佔下來的自行車,就直奔梅溪鎮而來,準備他赴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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