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重生之鋼鐵大亨(原名官場之風流人生) 作者:更俗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14
第一卷 第六十章 初步的成效

    職工培訓是第一時間展開的,直接抄用市鋼廠的培訓教材。

    市鋼廠雖然現在的勞動紀律很散漫,但作為市里重點扶持的大型國企,表面工夫要比下面的鄉鎮企業漂亮得多。

    徐溪亭、趙東、徐聞刀以及潘成等從市鋼廠跳出來的工程師,對市鋼廠的培訓教材很熟悉。他們平時在市鋼廠也承擔起普通職工崗位技術的培訓工作,到梅溪鋼鐵廠也是沾手即來,不需要什麼過渡期。

    趙東、徐聞刀、潘成等人,也通過培訓,跟一線工人迅速熟悉起來。

    勞動紀律及全廠消防及安全教育,作為最基本的培訓,原計劃只安排了三天。

    不過,一線工人大體都通過考核,足足用了十天。還有幾個人實在通不過,就給沈淮直接踢到鎮政府綜治辦當環衛工人去了。

    雖說職工的水平很參差不齊,但梅溪鋼鐵廠必須要承擔起解決周圍農村就業的責任來,有些問題必須要自身去消化。

    利用夜間培訓,要求嚴厲到苛刻的程度,是鋼廠職工之前所沒有經歷的,但參加培訓,就能補足這前三個月欠發的工資,通過考核後,還能以雙倍工時計算加班工資,正式就崗再提兩級工資,就算覺得很辛苦,職工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鋼廠的職工,什麼時候見過雙倍工時的加班工資?九三年,國內連一部正式的勞動法都沒有。

    要說有抱怨,就是胡志剛這一類的人。

    胡志剛推薦擔任特別助理,工資緊跟著上調了兩級,但作為管理團隊的預備成員,拿沈淮的說法,加班是他們對鋼廠應當有的貢獻。

    故而二十六人的管理團隊,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十一、十二點,也輪流安排在鋼廠值夜,然而一毛錢的加班工資都沒有。

    整個管理團隊,除了全方面的參與生產整頓之外,還要負責培訓普通工人的任務。自身的能力也有種種欠缺,需要邊干邊學,十分的辛苦,但在沈淮的鐵腕治廠方針之下,要不想給踢出去局,大家就只能咬牙堅持。

    鋼廠目前員工嚴重人浮于事,產能的潛力也沒有辦法很快的就挖掘出來,不過沈淮還是不斷通過徐溪亭、趙東、徐聞刀、潘成,甚至有時候通過熊文斌出面,從市鋼廠拉人過來。

    對市鋼廠過來的工程師及技術工人,沈淮一律開出其在市鋼廠收入雙倍的基本工資。沒有辦法,梅溪鋼鐵廠的技術力量太薄弱,而要靠自身培養出足夠多的合格工程師跟技工,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市鋼廠的年產量是梅溪鋼鐵廠的二三十倍,員工人數是梅溪鋼鐵廠的近十倍,中級以上的技工及工程師團隊,有好幾百人。這是市鋼廠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底子。

    沈淮這時候不挖市鋼廠的牆腳,挖誰的?

    梅溪鋼鐵廠在東華鋼鐵行業里,情況很糟糕,然而就是因為軋車一事,很多在市鋼廠得不到重用的技術人員及工程師,甚至不加工資,也願意降格進梅溪鋼鐵廠。

    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梅溪鋼鐵廠三條生產線以及公用工程及機修倉庫等部門,技術力量都得到很大的加強。

    初步的生產整頓,交給徐溪亭、趙東他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沈淮雖然有參加,但他前期的主要精力,則是清理鋼廠當前的財務狀況。

    九十年代初,三角債是企業所面臨的一個頑癥。

    梅溪鋼鐵廠的鋼材外銷,之前叫萬虎公司壟斷,價格給惡意的壓低,但也帶來一個好處,就是梅溪鋼鐵廠所欠收的款項,主要都集中在萬虎公司。

    也由于梅溪鋼鐵廠上流的爐料主要供應商,是跟市委書記吳海峰及周家密切相關的鵬悅貿易——鵬悅貿易想要從鋼廠及時拿到貨款,就會施加壓力,督促萬虎公司支付鋼廠的壓款。

    實際上在沈淮接手梅溪鋼鐵廠時,萬虎公司就壓了鋼廠不到兩千萬的款子。

    萬虎公司自然不會乖乖就把欠款都還上來,沈淮就指派一名副廠長專程每天都去萬虎公司報道,堵住對方財務室跟經理室的門討欠款。

    萬虎公司拖延歸拖延,但也不可敢在譚啟平赴任前夕鬧出什麼把柄給沈淮揪住,每次也象征性的批還十幾二十萬的欠款打發一下,不至于彼此鬧僵,這也支撐住鋼廠目前的生產資金需求。

    在清理鋼廠財務時,沈淮也看到,鋼廠的財務工作在郭全與錢文惠的主持下,確實是鋼廠唯一能叫他舒心的亮點。

    不管關聯企業如何通過種種手段吸食鋼廠的血肉,鋼廠內部的賬目非常清楚,故而沈淮能以最快速度掌握鋼廠的財務狀況。

    鋼廠在八十年代末進行擴改後,產值就在億元上下浮動。財務水平要是跟普通的鄉鎮企業看齊,鋼廠的幾年賬目積累下來,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去清理,根本不可能理清鋼廠的財務及資產狀況。

    看著財務報表上,從八八年之後,鋼廠不計算設備折舊,每年虧損額都還在兩百萬元左右,沈淮看了直揪心。

    再以鋼廠之前的設施保養狀況,再好的生產線,頂多也就能使用十年。算上折舊,一年虧損將超過一千萬。

    鋼廠在過去三十年積累下來的底子,差不多在最近三四年里完全虧空掉了。

    沈淮最終要錢文惠,以及以鎮企業辦副主任參與鋼廠財務審計工作的郭全等人,以二十年折舊期計算設備資產價值,又把最初由鎮上無償劃拔的六百畝工業用地價值,以及一些附屬建築物都計算進去,最終勉強得出總資產一億兩千萬、淨資產四千萬、拖欠銀行貸款八千萬,勉強看得過眼的資產財務報告。

    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把鋼廠的資產厘清,郭全與錢文惠的財務工作應該算非常的出色,但這麼一份財務報告擺在會議桌前,叫沈淮心頭難以輕松。

    欠銀行的貸款本金暫時不用歸還,但每個月的利息就將有四十萬。這還是之前縣市做了很大工作,銀行同意利息大幅減免的結果。

    在譚啟平正式到東華赴任的前一天,在梅溪鋼鐵廠的廠辦大會議室里,沈淮看著剛出爐的財務報告,蹙緊眉頭,岔開神想到更深的問題上去。

    坐在會議室里的徐溪亭、趙東、胡志剛、徐聞刀、郭全、錢文惠等人,能看出沈淮眼楮里的憂慮。

    當然,他們沒有感覺有什麼擔心的,反而覺得沈淮對自己、對鋼廠的要求過于苛刻了。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職工培訓也才剛剛起步,產能沒可能立即拉上去。

    楊鵬海的鵬海貿易公司,也正式簽下經銷合約,成為鋼廠的經銷商之一,但一次拿貨款項不過二十萬,一切都看上去才剛剛起步。

    不過,整個生產狀況的有效改善,是所有參與生產整頓的管理人員,都能切實感受到的。

    不是簡單的說職工都變得遵守紀律,在鐵腕政策下,每個人都能照規模穿工作服、勞保鞋、戴安全帽,杜絕了翹班、抽煙及上班賭博、偷賣鋼廠物資等嚴重違紀現象。

    其他生產及銷售上的數據,統計周期較長,半個月的時間,還叫人看不太多明顯的改善,但是每一爐鋼坯成材率,是沈淮要求每天都要計算上報的。

    這也是最直接反應生產線整頓成果、生產管理質量是否得到改善的數據。

    沈淮整頓生產前後,鋼坯成材率由最初的不足80%,在短短半個月里,僅僅通過加強勞動紀律,在關鍵的技術崗位上補充進從市鋼廠招募來的技術力量,就穩定在84、85%以上。

    這意味著,即使其他條件不改善,在沒有其他投入的情況下,鋼廠一年的鋼材銷售額也能淨增加五六百萬之多,這也是淨增加的利潤。

    只要這種整頓能持續下去,使得鋼坯成材率達到市鋼廠當前89%的水平,梅溪鋼鐵廠就能成功的擺脫虧損的局面。

    關鍵是市鋼廠89%的鋼坯成材率這個目標,並不難達到,也可以說是生產整頓早期必須要實現的目標之一。

    在沈淮接手梅溪鋼鐵廠之初,包括徐溪亭在內,幾乎鋼廠所有的管理層,都不認為沈淮有挽救鋼廠的能力,更不要說相信他能帶著鋼廠走上騰飛的軌道上。

    畢竟沈淮太年輕了,仗著有後台,姿態異常的強硬,也就叫大家誤以為他是一個剛愎自用、傲慢自大的家伙。

    這種人,就算智商再高,後台再硬,沒有實際的工業管理經驗,更可能帶著鋼廠墜入更深的深淵。

    然而短短半個月,沈淮在鐵腕治廠的強硬姿態之下,所表現出來的超高管理水平,以及對生產梳理的精通,不要說原管理層那些半吊子,便是徐溪亭、趙東、徐聞刀等對鋼鐵工業認識極深的專業人士,也都嘆為觀止。

    當然,沒有比直接鋼廠扭虧為盈的希望,更振奮人心的。至少此時此刻,坐在會議室里的眾人,都打心底承認沈淮有著挽救鋼廠、帶領鋼廠騰飛的能力。

    “鋼廠在半個月里,就得到很大的改善,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在熊主任面前,我也要說,沈廠長的水平,不比當年熊主任治理市鋼廠里差半分。三個月之內,我們有信心能達到鋼坯成材率跟市鋼廠看齊的目標。這個應該已經很鼓舞人心了,沈廠長,是不是也應該給我們減減壓啊?”徐溪亭開玩笑的說道。

    沈淮岔開的心神給徐溪亭的玩笑話拉回來,笑了起來,鋼廠情況能得到很大的改善,與其說他的能力過硬,不如說鋼廠的底子太爛,所以稍加整頓,就能看到明顯的效果。

    至于以市鋼廠為目標,沈淮心里也是笑笑。

    市鋼廠就以管理水平來說,在國內連三流鋼企都未必擠得進去。要是僅以現在的市鋼廠管理水平為目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

    不過梅溪鋼鐵廠的底子太差,壓力太大,反而容易出現其他的意外情況。

    沈淮笑道︰“管理人的值班還是照舊,其他人員明天就正常休息,我明天也有事情……”

    趙東知道譚啟平明天到東華來赴任,這是沈淮不能缺席的,他們也是半個月才撈到一天的休息。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14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功課要補習

    半個月來,沈淮還是第一回夜里在九點鐘之前回宿舍。

    經過陳丹她們房前,看屋里還亮著燈,沈淮走過去敲門。

    小黎開的門,陳丹坐在屋里洗腳,縴細雪嫩的玉足浸在腳盆里,已經穿上睡衣,褲腳管挽上去,露出來的腳踝跟小腿都是極美。

    由于陳丹平時穿著都很保守,沈淮還沒怎麼有機會看到她的修長小腿,視線在上面停了幾秒鐘,才轉回頭看小黎攤放在桌上的習題本。

    洗腳本是一樁無關緊要的事,在沈淮面前,卻感覺私密給他窺見似的,陳丹臉有些發燙,俯下身子趕緊擦好腳,穿好拖鞋。

    沈淮前兩天留字紙讓她幫忙買剃須膏,只是鎮上的供銷社不賣這玩藝兒,她還是今天才有機會到市里去。

    幾天沒打照面,沈淮的嘴唇上、下巴上,都長出濃密的胡須來,好幾天沒有好好的收拾;身上的藍色工裝服,混合著汗水跟機油的味道。要不清楚沈淮身份的人,還只當他是鋼廠里的一名普通工人。

    陳丹倒喜歡看沈淮此時的模樣,她的父親就是鶴塘鎮上一家機修廠的職工,每天工作回來,也跟沈淮這般模樣,下巴濃密的胡茬子。

    想到要不是父親病死得早,她跟弟弟這些年也不用受這些年,聞著汗水混合機油的,仿佛回到小時候的時光,陳丹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摸摸沈淮下巴上的胡茬子。

    又覺得自己這麼想挺不要臉的,陳丹嘴角抿著笑意,倒了洗腳水,便進里屋給沈淮拿剃須膏去,又把沈淮一大捧洗淨曬干的衣服捧出來。

    陳丹轉身出來,就見沈淮拿起小黎的作業本,靠著桌子看起來。

    “這道題做錯了……”

    陳丹以為沈淮拿起小黎的作業本,只是裝模作樣的打發時間,沒想到他還真認真看起來了。

    小黎睜著無辜的大眼楮,不那麼確定的看著沈淮一眼。

    小黎剛湊過頭去還沒有認真的看那道題哪里解錯了,沈淮又發現兩處錯誤,皺起眉頭,連著指出來,說道︰

    “這道、還有這道,都解錯了。這麼簡單的題,你都做錯了三題,你在學校是怎麼學的?你拿支筆過來,我解給你看……”

    看著小黎站在那里不動,臉上有些異樣,陳丹暗吐舌頭,總不能說沈淮管得太寬,她走過來,幫著從鉛筆盒里拿出枝筆,遞過去。

    看到陳丹遞筆過來,沈淮才醒過勁,轉回頭看到小黎眼楮里似有許多委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都忘了他跟小黎還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小黎憑什麼叫你繃著臉教訓啊?

    沈淮摸了摸鼻子,跟小黎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呢。這幾天我在廠里幫員工培訓,還沒有回過勁來呢,還以為拿的是員工考核題。你這三道題解錯了,可能是對一些基本概念還沒有理解好。你要是不想听,就把我趕出去?”

    小黎心里是有些堵,但見他轉回頭來就嘻皮笑臉的道歉,還腆下臉來裝可憐,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的說道︰“你要講得不好,就把你趕出去……”

    沈淮求饒的拜拜手,連比帶劃的,將力學里的作用力跟反作用力原理解釋了一遍,怕小黎不理解,伸直手掌,說道︰“你伸手推過來,感受一下有什麼反作用力……”

    小黎伸手來,小手縴巧柔軟,白皙無暇,合上沈淮的手掌,輕輕的推了一下,又覺得不好意思的縮了回去,轉回頭去抓陳丹手,站在旁邊邊演示邊說︰“我們物理老師上課時,照著課本就讀過去,可沒有你講得這麼細……”

    九零年之前,梅溪鎮的財政情況還好。除了縣里撥款外,鎮上也有補貼,鎮上的教育經費相當充足。前些年,縣內各中小學之間的教師資源也相對平衡,梅溪中學的教學質量也還過得去。

    這幾年過去,梅溪鎮因為要劃出去的緣故,縣里只想著從梅溪鎮多佔資源,而不願意再對梅溪鎮增加投入。去年縣里跟梅溪鎮,更是訂下“大包干”協議,明確梅溪鎮以後增加的工商農稅及非稅收入,全面歸鎮上支配,但也不再對梅溪鎮有財政的扶持。

    梅溪中學從九零年之後,能得到教育經費就一年少過一年,有限的經費也只能勉強先保障初中以下義務教育階段的投入,高中就更勉強了。

    沒有經費,教師工資還時不時的欠發,優秀的教師又逐步往重點中學轉移,留下來的老師也沒有心思好好教學。梅溪中學的教育質量,實際的高考錄取率,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小黎打小學習一直不錯,不過初三時母親病重去逝,受到很大的影響,沒能考上重點中學,只能在梅溪鎮讀高中。當然,沈淮也知道他的“死”,對小黎學習的影響也很大。

    沈淮也不知道鋼廠局面幾時能有徹底的改善,一時還顧不上梅溪中學,但是小黎的學習要是耽擱上半年,可能從此就徹底失去學習的興趣。

    沈淮絕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問小黎︰“除了物理外,你還有什麼科目不大好的?反正也是挺無聊的一個人,高中課程什麼的,我都可以幫你補習一下……”

    “真的?”小黎欣喜的說道,“陳桐哥說你給工人上課非常凶,你要是沒那麼凶,我就讓你補習……”

    “你個死丫頭,”陳丹伸手在小黎的脖子掐了一下,小黎的皮膚雪嫩,輕輕的掐一下,也有一塊紅印子顯出來,“剛才給說了兩下,眼楮眨巴眨巴都快哭了,這會兒小嘴巴子巴扎巴扎的,誰欠你似的。沈書記這麼忙,工作這麼繁重,哪有時候給你補習啊!”

    “我剛才是想到我哥了,以前我要是做錯題,我哥也這麼說我,”小黎突然黯然說了一句,“以前也挺煩他這點的,後來就很久沒有人這麼說我了……”

    看著小黎眼楮紅通通的,沈淮心里也是酸得很,低下頭翻看前面的作業本,前面根本就沒有批改,抑制住情緒,轉回頭跟陳丹說道︰“小黎的學習,是需要加強一下。我平時要有時候呢,就抽半小時過來幫她補習一下。要是哪天我回來晚了,小黎有什麼沒有把握的習題,就放我屋里,我回來直接幫她解一遍……”

    陳丹心里暖洋洋的,雖然打開始對沈淮有戒心、有防備,擔心他借小黎、陳桐接近過來,對她有什麼心思,但真正接觸之後,她能感覺到沈淮是真有心替小黎、陳桐著想,這時候便想︰就算他存著什麼心思,又怎樣呢?

    “你平時那麼忙,”陳丹這些天幾乎跟沈淮踫不上面,隔三岔五听陳桐說些廠里的事情,也能知道沈淮在廠里有多辛苦,看他胡子拉茬的樣子,說道,“怎麼能再佔用你的時間;小黎的功課,我也能輔導的……”

    沈淮知道陳丹讀的是中專,對高中課程不熟悉,效果會差很多,說道︰“我沒你想象中那麼忙,明天我就休息。經常一堆髒衣服拿過來叫你洗,還讓你幫著收拾屋子,還蹭吃蹭喝,要是這些事都我自己去做,每天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幫小黎補習功課,算作回報吧……”

    趁著天還不晚,沈淮便幫小黎梳理了一下才學沒多久的力學原理,陳丹坐在旁邊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十點鐘,小黎就開始打瞌睡,便先到里屋睡去了。

    又是衣服,又是熱水瓶,又是剃須膏等東西,還有金子跑前跑後搗亂,沈淮兩只手捧不下。陳丹將他那捧洗淨後還有皂角香味的衣服捧在懷里,給他送過去,正好再讓沈淮把身上的髒衣服換下來。

    沈淮將熱水瓶放地上,準備掏鑰匙開門。

    “听你對工人們很凶?”陳丹看著月下沈淮的影子,跟他說話。

    “陳桐說的?”沈淮停下來,轉回身陳丹,笑著說道,“鋼廠里那些王八蛋,撒泡尿都嫌跑廁所遠,我第一天進車間,除了滿地煙屁股,還透著一股壓不住的尿臊味。你說說看,對著這些王八蛋,我能溫柔嗎?”

    陳丹站在離沈淮半步遠外才收住腳,她穿著拖鞋,額頭差不多到沈淮的鼻尖,眼楮正好看著他胡茬子濃密的下巴,說道︰“這個我就不懂了,不過你看上去也沒有多嚇人的樣子,想不明白陳桐怎麼說你一進車間,下面的工人連呼吸都細著聲了。”

    “真的不嚇人?”沈淮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子,夸張的說道,“那我胡子不是白留了?”

    陳丹咯咯笑了起來,又醒悟到旁邊人家還睡著呢,忙捂住嘴,掩住笑意,說道︰“你又不是須大權,留了小胡子,底子還是小白臉。”

    見陳丹長睫毛的大眼楮眨了眨,還盯著他的下巴在看,沈淮心神一蕩,說道︰“胡說八道,我自己摸著還跟鋼針似的扎人呢,要不你摸摸……”伸手就去抓陳丹的手來自己的下巴。

    主動去抓陳丹的手,沈淮一顆心也提到極點,不知道她會怎麼反應,觸手似摸了一塊軟玉,說不出的軟嫩,還有一絲冰涼。

    陳丹也沒有料到沈淮會主動抓她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觸手又刺又硬,但接下來就是下意識的要縮回手,嚶嚀道︰“不要……”

    沈淮知道正確的步驟,接下來應該更堅定的抓住她嫩如柔荑的手,試探她的反應,或者更直接的將她拉到懷里——這是之前的沈淮對付女人路數,但看到陳丹眼楮的慌亂,叫他心里一軟,便放了手,想說些其他什麼話化解彼此的尷尬。

    “你的胡茬子真硬,跟我爸似的……”陳丹收回手,手上還給沈淮給她的觸感,沈淮的手,沒有他的臉給人細皮嫩肉的感覺,有著厚厚的老繭。

    “是嗎?要不給你再摸摸。”沈淮笑道。

    陳丹不願意跟人不明不白的,但打心里也不想跟沈淮生分了,定楮看著他的眼楮,咬著嘴唇,俏皮的笑了笑,說道︰“不許你瞎動手……”

    沈淮閉上眼楮。

    陳丹看著他在月色下線條柔和的臉,心里忍不住想︰要是能早認識你就好了,就算你沾花惹草也無所謂……只是伸手在他的下巴輕輕的摸了一下,說道︰“好了。”

    沈淮打開門,陳丹就依著門口也不進去,將手里洗淨的衣服遞給他,又等著他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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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老宅親戚反目

    沈淮也是難得周末休息。

    雖然說譚啟平今天到東華赴任,但他有省委組織部的人陪同,下午會參加市委擴大會議,跟市委成員見面,沈淮也擠不進至少得由市委委員才有資格參加的見面會。

    譚啟平的愛人,這次也隨譚啟平一起來東華赴任。

    市委辦公室特意整理出一棟常委別墅樓出來,以迎接新的市委書記,不再安排住在南園。新宅里的一切,都由即將擔任常委副秘書長的熊文斌幫著張羅。

    沈淮自持宋家子弟的身份,加上鋼廠的事情的確忙脫不開身,這些事情就沒有參與。

    跟譚啟平約好晚上過去見面,沈淮也就難得的渡起他的周末。

    九三年國內還沒有正式的勞動法,所謂的周末,也只有休息一天,當時大家都沒有雙休的概念。

    上午跑跑步,幫小黎補了兩小時的功課,時間就很快的過去。

    陳丹中午從接待站趕回來,過來陪沈淮、小黎一起吃午飯,沒有因為昨天夜里的事而起生分。

    雖然是休息天,鋼廠的電弧爐停止吃廢鋼熔煉——也是生產資金跟配備電力供應的不足,使得鋼廠這麼核心生產線不得不間歇性生產,造成很大的浪費——但機修部門及車間,也因此能對整條生產線進行更徹底的維修跟保養,盡可能延長生產設備的使用壽命。

    吃過中飯,沈淮還是不省心的跑回工廠,跟著今天值守的工程師潘成一起爬到連鑄工段上摸設施的情況。

    國外一套煉鋼設施,通常折舊期只有十到十五年,但國內底子薄,經不起這麼大的折騰,鋼企及工廠對設備的維護極為重視,都希望盡可能的延長使用壽命。

    沈淮是技術出身,也醉心于技術,雖然他時刻強調自己要擺出管理者的姿態來,但上了工段就忍不住原形畢露。

    好像他身上有海外留學的光環,他懂得多、懂得全,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應當如此,不然都傳說海歸分子在大城市動輒拿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年薪了,不是吹牛嗎?

    爬上工段,時間就過了飛快,到下午三點鐘,沈淮想著還要收拾收拾,才好趕過去慶祝譚啟平第一天到東華。

    沈淮到現在還不清楚譚啟平收不收禮,但人情往來總不能避免。

    他想到,之前的沈淮從法國帶回來有一枚老黃楊圓雕,給他一起搬到老宅去。

    那枚老黃楊圓雕大體只有三十公分高,雕的是彌勒佛,形態可掬,從雕法來看,要算罕見的精品。

    這枚圓雕,他也不清楚價值多少,是當年沈淮的曾外祖父,也是東華地區在解放前首屈一指的民族資本家孫耀庭,所喜歡的物件;後因沈淮外祖母陪嫁到沈淮外祖父沈山的手里,也是沈淮母親沈桂秀留下來的遺物之一……

    既然是換過魂,沈淮不過是借著新的身份活著,對這個身體之前的人生並無特別的感情,對沈家——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孫家,沈淮外祖父沈山、外祖母到海外後繼承了部分遺產,但整個家族還是以孫家子弟為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沈淮想著那枚老黃楊圓雕拿去給譚啟平當下車伊始的賀禮,應是合適。

    也不知道邵征從哪里知道消息,沈淮到鋼廠後,他也就趕來廠里值班,以備沈淮隨時要用車。

    沈淮讓邵征開車先送他回宿舍。

    也不知道陳丹她們下午去了哪里,房門從外面鎖上,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狗影。這年頭整外梅溪鎮就沒有幾部手機,看不到人,也就無從聯絡。

    沈淮換過衣服,就接著讓邵征開車送他去老宅找那枚老黃楊圓雕。

    沈淮讓邵征將車停到公路邊上,他順著小道往下走,沒到老宅就听到金子在那里吠叫,似乎給踢到,又嗚咽起來。

    “你個吃里扒外的**,不要以為你在鎮上找了個姘頭,翅膀就硬了。說到底,你不就是一個不會下崽的爛貨嗎。母雞都會下蛋呢,你連個崽都生不了,還吃里扒外……”

    一頓刺耳的叫罵聲,隔著青磚牆就傳了出來。

    沈淮對這個聲音不陌生,是他嬸娘在撒潑,而且給她破口大罵的就是陳丹。陳丹嫁到孫家後,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不會下崽的母雞,這大概在農村最難叫婆家忍受的。

    要不是想著陳丹拿走的那兩萬多彩禮錢,他嬸娘早就把陳丹掃地出門了,都不用陳丹主動跟他堂哥提離婚。

    不過陳丹與堂哥孫勇的婚姻,也早就名存實亡了,沈淮不知道陳丹怎麼一個吃里扒外法,叫他嬸娘這麼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沈淮往前走去,他不能看著陳丹給人這麼欺負,即使欺負陳丹的人是他嬸娘,也不行。

    “老宅是海文跟小黎他們爹娘留下來的,在海文他爹過世前,這家都分好了。海文在的時候,也沒見你們有臉來爭;海文死了,老宅理當所然是留給小黎的。你們今天想把老宅明著搶過去,不是欺負人是什麼?別家仗著權勢,欺負人還知道欺負外人,你們倒有臉來了,卻欺負起你們的親佷女!你叫周圍鄰居說說,這是什麼理?”陳丹顯然不會叫婆婆的破口大罵丟了氣勢,針鋒相對的哭訴。

    沈淮听著院子里的動靜,還有不少過來看熱鬧的鄰居。

    沈淮對他大伯家也是失望透頂,別人家親兄弟相互幫襯,即使親兄弟死了,也會盡力照應這邊的孤兒寡母,然而沈淮他父親病逝後,他大伯一心只想著將這棟老宅佔過去。

    老宅位于一處小 子上,三面環水,砌了院子後, 子里就剩下來零碎畦地,也不夠給村里人分配,便成了他家的自留地,種上去竹樹,平時也有很多鳥棲宿,在鄉村里就顯得風景獨佳。又離下梅公路不遠,岔道上去就是公交車站,交通也很方便。

    沈淮雖然說在市鋼廠不是太如意,在左鄰右舍的眼里,他多少也是市鋼廠里的一名干部。大家都說這 子上風水好,早初他分家時搬出去在別地新建宅子的大伯,看著大小兒子都不爭氣,那就更眼饞這里,就想將老宅子拿回來改改自家的風水。

    在他“死”之前,他大伯就宅子的事鬧過好幾回,鬧得兩相不來往;沒想自己剛“死”,他大伯家就想仗勢把老宅強搶過去。

    “你整天不著家,在外面把我們孫家的臉都丟盡了,到時候說什麼屁話,”一個粗沉的喉嚨也緊跟著破口大罵起來,沈淮听得出是他大伯孫遠貴的聲音,“海文他爸當年那窮樣子,娶不上媳婦,我做老大的才主動搬出去。不管我讓不讓出去,這老宅都有一半是我的。你說這宅子有小黎的份,誰也沒說不是,左鄰右舍都在這里,誰看到我說要把小黎趕出去?孫義要結婚了,家里沒有房間,從老宅拿兩間房當婚房,又有什麼不應該?難道叫你把房子貼人去,就合理了……”

    “你們怎麼罵我無所謂,這房子是別人拿錢租去住的,村里也立了字據,你們不能就這樣把人家東西丟出來……”陳丹說道。

    “小黎有鋼廠養著,缺那點錢?再說小黎都沒有成年,要租宅子出去,也是我這個做大伯的來做主。你都不進孫家的家門了,輪得了你來做主?說村里立了字據,村支書在這里,你把字據拿給我們看看,看看是字據是小黎簽的,還是你簽出去貼人的……”

    沈淮壓制住心底里的怒火,推門進去,陳丹跟小黎兩個人給一大群人圍在里面,他大伯一家四口,氣勢洶洶的樣子,似要將陳丹跟小黎吃下去;他早前搬過來的家俱、家電,已經給人搬了出來,就丟在院子當中……

    左鄰右舍站在一旁看好戲,沒有幫著說公道話的意思。

    孫姓在孫家埭村是個大姓,村支書孫廣武,跟他家也是一個老族里的人,三代之前還是親戚,論輩份比他要長一輩,這時候袖著手站在一旁。

    沈淮知道他大伯這些年承包了村里磚窯廠,跟村支書孫文武的關系密切,孫廣武給大伯拉過來,分明是來拉偏架的。

    “這房子是我租的,”沈淮站在院門口,像座山似的堵在那里,看著陳丹、小黎給他大伯家這麼欺負,心里邪火壓不住的往上涌,冷著臉,問道,“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搬過來的家俱家電,都給丟在院子里?”

    “你是租房子的,”孫勇看到沈淮站出來,前些天有人說陳丹領了一個小白臉過來,他心里一直窩著刺,這會兒看到正主,而那張臉跟衣著打扮,叫他看了更窩心,撩著眼走過來,說道,“之前租房子給你的人,做不主。你該找誰找誰去,反正這房子不租了,東西你請搬走。”

    沈淮克制住一腳踹堂哥孫勇他臉上去,冷冷看著他大伯孫廣斌。

    “對不起,對不起!”陳丹看到沈淮出來,又羞又愧,走到沈淮跟前,再堅強的她也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清澈的淚珠子滾落下來,叫她精致的臉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憐。

    她的公婆跟丈夫,搶著村里的支書過來,要明著搶他們親佷女、親堂妹的房產——陳丹都沒有臉跟沈淮解釋這一切,堅強的心這一刻也給擊潰;小黎也是跟著抹眼淚大哭起來,既委屈又難受。

    金子剛剛給踢了一腳,看到沈淮趕過來,趕忙溜過來蹭他的小腿求安慰,這無疑坐實了別人對他與陳丹關系的猜測。

    旁觀有看好戲的人,就忍不住嘲笑出聲孫勇起來︰“看哦,你老婆偷的小白臉,可比你神氣多了!”

    陳丹氣得渾身發抖,孫勇也是瞬間臉色變得鐵青,他看著沈淮比他壯實,不敢對沈淮對手,揪住陳丹的頭發就罵︰“好你個爛婊子,了不得、領著姘頭回來了!今天打不死你這個爛貨!”

    沈淮站在很高的台階,比孫勇高出兩個頭去,抬腳就朝孫勇的臉蹬過去,喝道︰“誰他媽敢動手打人,無法無天了?”

    孫勇還真不敢動手打陳丹,只是剛才氣暈了頭才揪陳丹的頭發,一腳給沈淮蹬到臉上,身體後栽倒地,頓時鼻血就涌出來,爬起來往後縮,摸著一鼻子血︰“他打我,他打死我了……”

    孫遠貴看到大兒子被打,老來動怒,跟小兒子沖上來就要揪住沈淮打。

    本來在車上里等的邵征,听著這邊的動靜不同動靜,就趕了過來。

    這時候看著有人要沖上來打沈淮,邵征從院門里鑽出進去,擋在前面,一腳踹孫遠貴的大腿外側,將他踹後三四步遠,喝道︰“你們吃了豹子膽,敢對沈書記動手?”

    邵征中等身材,但大喝起來,氣勢極足。畢竟是志願兵退伍回來,黑面孔,保留在軍隊時傳統,剃著短寸頭,身材非常的結實,怒目瞪視的樣子,比起保鏢來,更像黑社會,頓時將院子里想幫手的人震住。

    滿院子的人又有些發愣︰跟陳丹這只不會下崽的騷狐狸勾搭上的年輕人,是什麼書記?

    這時候不知道陳桐從哪里得到消息非常及時的竄出來,騎著輛自行車,看到她姐的模樣,把車摔到一邊,沖進來就怒吼︰“姐,哪個龜孫子動手打你?”

    陳桐看到孫勇那鳥樣,也不管孫勇好歹是他姐夫,沖上去要揪住孫勇打……

    “陳桐!”陳丹只覺得自己在沈淮面前丟盡了臉,說不出的傷心,不想陳桐把事情鬧大,拖住他的手,不讓他去打孫勇,更不想陳桐打孫勇的一幕給沈淮看到。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15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不會下蛋的雞

    陳丹傷心垂淚,小黎也抹眼淚不止,沈淮內心又如何不為攤上這樣的親戚怨恨、憤怒。

    他雖然恨不得叫陳桐、邵征沖上去,將他大伯一家抓起來痛揍一頓,但也知道,這樣只會叫陳丹、小黎她們的心更難受。

    “陳桐,你姐沒有吃虧,你不要沖動。”沈淮喊住陳桐,似乎忘了孫勇剛才臉上那一腳是他蹬出去的。

    陳桐收住腳,退到沈淮身邊來。

    孫勇見陳桐退回去,膽子又壯了一點,對著陳丹又嘀咕起來︰“把房子拿出去貼人,還有理了?你整天不進家門,還吃里扒外,有臉哭啊,你丟得起這人,我還丟不起這人……”

    陳桐雖然能看出沈淮對他姐有意思,也不知道他姐到底跟沈淮有沒有勾搭上,但也不願叫孫勇這麼說他姐,啐一口唾沫,差點隔三五步遠啐孫勇臉上︰

    “沈廠長是我介紹來租房子,每個月兩百塊租金,也是經我手給小黎的。你孫勇有什麼看不過眼的,就沖我來!什麼下作事都做得出來,你再瞪鼻子上臉,老子不打死你!”

    陳桐知道他姐跟孫勇的婚姻名存實亡,也打心眼里就痛恨這個就知道吃喝嫖賭,連一點骨氣都沒有的混帳東西,捋著袖子,忍不住就要上去揪住孫勇打一頓解氣。

    沈淮冷眼看著這一切,他嬸娘大概是怕陳桐動粗,走過來擋在前面,撒潑的一屁股坐地上,披頭散發的就哭嚷開了︰“我家真是命苦啊,沾上了一個吃里扒外的爛婊子,連個崽都不會下。當初要知道兩萬塊都去買母豬,也下好幾十頭豬崽了啊……”

    “你個爛婆娘,抱不上孫子,怎麼不問問你兒子有沒有本事!”邵征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兒子能把別人的肚子弄大,就弄不大她的肚子,你說是哪個爛婊子沒本事?”孫勇他娘撒起潑來,就肆無忌憚的嚷開來。

    沈淮沒想到堂哥孫勇在外面還亂搞,還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這一攤子爛事,跟爛泥巴攪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叫陳丹不那麼傷心……

    邵征、陳桐沒有應付農村撒潑婆娘的經驗,一時間也束手無策。

    沈淮冷眼看向站在一旁要往外縮的村支書孫廣武,指著他的臉說道︰“你就是孫家埭村的村支書孫廣武吧?何鎮長跟我提起過你,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沈淮雖然還沒有機會跟下面的村干部見面,但他的事跡都已經在各個村傳開來。村支書孫廣武又不是糊涂人,听到邵征跟陳桐的話,頓時就想到眼前這人是誰?

    孫廣武本來就是要過來拉偏架的,但叫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孫遠貴家這漂亮得過分的媳婦兒竟然找到這頭混江龍作姘頭。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軋車等場面,但那些鎮干部跟他這事時,都禁不住細聲細氣。孫廣武站在旁邊,就想關挖個坑把自己埋下去,當自己沒來過。

    十一月天,孫廣武夾克衫里還穿著秋衣、毛線衣,這眨眼間,後背就給冷汗浸透,這時候給沈淮認出來,指著臉質問,他的老臉由黑變紫、由紫變清,打著結巴說道︰“沈,沈,沈……書記,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沈淮強壓住心底的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這種事村干部不能主持公道,要不是他實際上沒有死,只是佔了別人的身體,還不知道小黎都給這群畜生合伙欺負成什麼樣子。

    “我,我,我也是過來才了解情況……”孫廣武眼淚也都快下來了,他知道沈淮掌握鋼廠後,才半個月,就給他捋下好幾個人。他一個村支書,可不敢去扭這個大腿。

    “孫支書,你這是什麼話?”孫遠貴可不知道沈淮是什麼人,听著孫廣武翻臉就想把事情推脫干淨,也來氣,“老宅當初分家就對我不公平,再一個小黎也是我佷女,她才十五周歲,都沒有成年,什麼事都做不了主。可不是你說租房子的事,除了我,誰簽字都不管用嗎?”

    孫廣武已經哪里顧得上孫遠貴請幾頓酒的交情,恨不得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不叫他再亂說,噴著唾沫就罵︰

    “我過來了解過情況,我就問你,你怎麼不嫌臉臊?海文過世,你當大伯的,不想著幫襯一下,還盡想把老宅子佔過去。你犯渾,我能跟你一起犯渾?這憑著這一點,房子怎麼辦,都輪不到你做主。再說房子是陳桐介紹出去的,錢也是經陳桐手的,你們嘴里一個個都放不干淨,跟個潑婦似的,有沒有一點素質?”

    孫廣武背過身,直叫孫遠貴擠眼楮,暗中祈禱︰可千萬不要把這頭混江龍真惹惱了,小小的孫家埭,經不起這頭混江龍折騰啊。

    沈淮跟陳桐說道︰“我的車就在外面,你跟你姐還有小黎先上車去……”他知道陳丹心里有種種不堪,留下來只會叫她更傷心,讓陳桐、邵征他們先離開。

    陳桐、邵征他們先走,沈淮走到院子當中的那堆給丟出來的家俱里,把那枚老黃楊圓雕找出來,背著手,冷冷的看著孫廣武︰“我不管這戶人家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租的房子,有租約,別人闖進我租的房子,把我的東西都丟出來,搞得亂七八糟的,這事沒那麼容易就算了——現在這事我交給你孫廣武來負責,你明天到鎮上來給我一個交待。你要不給我交待,我明天會好好給你一個交待……”

    沈淮丟下這句話,就走出去,孫廣武听了卻是魂飛魄散︰

    沈淮真給他一個交待,他哪里敢要?

    孫廣武想追出去解釋,但又腳如灌鉛,實在是沒有勇氣面對沈淮。

    孫廣武愣了片晌,才把看熱鬧的左鄰右舍趕出去,指著孫遠貴︰“你啊,你,我可給你害死了啊!”

    對孫廣武的突然變臉,孫遠貴還窩著一肚子火,惱著罵︰“他還能把你吃下去?看你那點出息樣!還他媽當村支書。”

    “他是鎮上新來的副書記,惹不起啊!”孫廣武想想也心悸,對著孫遠貴還坐在地上的婆娘說道,“起來吧,撒潑當不了飯吃,你以為政府真收拾不了你們。不要再亂折騰了,想著怎麼收拾吧,你們總不能逼著我真通知派出所,把你們一家四口都抓走吧?”

    “你他媽敢!”孫遠貴岔岔不平的說道。

    孫廣武也起了惱,甩袖抬腳就要出去︰“老子就去通知派出所過來抓人,你看我敢不敢?你、媽的孫遠貴,有了幾個錢,敢指我臉罵‘你媽’,你個鳥貨,睜開眼楮看看,不要忘了這是誰的天!”

    “一個副書記,能多大能量?我天王老子都不怕,你怕個鳥!你要怕給穿小鞋,大不了不干村支書。到窯廠來,我給你開工資!”孫遠貴再惱,還是不敢將孫廣武得罪了。

    “你怎麼就不到鎮上去打听打听啊,你那幾個臭屁錢,放個屁都不夠臭,你承包的窯廠算個屁啊,”孫廣武急著直跺腳,恨不得打開孫遠貴的腦袋,把他知道的東西都灌進去,叫他看清形勢,“你說杜書記多厲害的人,第一天就叫人打落掉牙、捋了毛,屁都沒有放一個,你的骨氣有幾斤幾兩,還想跟人家斗,你就不怕半路上給軋死!”

    “他是鋼廠新來的廠長,前些天在鋼廠門口軋奔馳車的那個?”孫勇撕了一角報紙,塞住還在流鼻血的鼻子。

    他整日在鎮上吃喝嫖賭的混,所以知道鎮上前些天發生的大事情,這時候猜到沈淮的身份,也是異常的吃驚。

    “就是他。”

    孫廣武拖了一張板凳坐下,這些年他得了孫遠貴不少好處,也不想往死里壓他,但是孫遠貴不低頭,他可沒有勇氣等著新來的副書記給他交待。

    “真是那個在鋼廠門口軋奔馳的新廠長?杜老虎怎麼就給他踩得抬不起頭來?”孫遠貴也有些吃驚,他倒不是一點都不知情,只是有些傳聞他沒有放心里去,只以為別人胡夸。

    在孫廣武之前,他是孫家埭村的支書,後來要承包村里的磚窯廠,才卸任叫給孫廣武當支書。他跟鎮上的干部都熟悉,知道杜老虎在梅溪鎮是個只手遮天的人物。要是杜老虎再給踩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那這些天來關于這個新書記的傳聞,怕不是假的。

    “鎮上已經反天了,杜建黨委書記雖然沒有給拉下來,但完全沒了脾氣,鎮上好幾次會議,都是何清社主持,鋼廠現在就由這個新來的副書記全權負責,”孫廣武耐著性子說道,“前幾天我到鎮上,跟黃耀明喝酒。黃耀明說,在鎮上得罪何清社,挺多給罵一頓,穿一陣子小腳;得罪了新來的副書記,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現在鋼廠當權的那幾個,差不多有一半給他直接捋了下來。郭全你知道吧?就因為進廠區穿了皮鞋,當眾差點給罵哭了,現在給打發回鎮上當企業辦副主任。連降了兩級,連個村支書都不如。你說說看,你們把人家的東西,都丟院子里,這些冰箱、彩電,哪一件不要幾千塊,你說人家敢不敢直接叫派出所把你們抓進去判個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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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不好下嘴

    沈淮走過來,邵征跟陳桐靠著車頭抽煙,他勒住金子頸脖子上的皮圈,讓它不要在公路上瞎走,從邵征手里接過一根煙來點上,問陳桐︰“你怎麼趕過來了?”

    “我姐叫人捎信說你放老宅的東西給丟了出來,我沒敢去找你說這事,就先騎了輛車趕過來看是怎麼回事,沒想到你跟我姐先過來了……”陳桐還以為沈淮跟他姐是一起過來的。

    “你姐沒跟我說,我趕巧過來拿件東西。”沈淮知道陳丹的性子,心想她要能先主動告訴他就好了,也就不用受這委屈了。打開車門,將那枚用報紙包裹的彌勒佛老黃楊圓雕隨手扔車里。

    小黎倒是平靜下來,坐在車里,白皙的臉蛋給淚痕擦花。她見沈淮這麼快就過來,擔心的說道︰“東西都給丟到院子里,怎麼辦?”

    “沒事,他們既然能把這些東西都丟出去,自然就能一件件的再給我搬回去。”沈淮也叫這破事堵心堵得慌,這時候只是笑著叫小黎寬心.反正他換了身份,這種親戚大可以不用理會,隨便再踩兩腳,也沒有人會說他不念情面。

    只是陳丹坐在車里,雙手捂著臉抽泣,難以面對此時的難堪,沈淮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才能叫她心里好受一些,讓金子上車來,拱到陳丹跟小黎之間。

    沈淮揮手叫邵征開車送他們回鎮上,陳桐騎著自行車跟在後面。

    車停在巷子口,陳丹跟小黎下車就直接進去了。

    “你直接回去吧,車我還要用。”沈淮把邵征直接打發回去,在車上坐了一會兒,覺得陳丹的情緒很差,放心不下,便下車進了巷子去敲門。

    陳丹打開門,卻堵在門口遞給沈淮一團錢。

    “你這是什麼意思?”見陳丹還錢要跟自己劃清界限,沈淮心里塞了一團茅草似的難過,看到陳桐騎車剛到巷子口,有些話不想叫陳桐跟小黎听見,對陳丹說道︰“你跟我過去,有些話你跟我說說清楚……”

    沈淮轉身打自己屋的房門,讓陳丹進去,關上門,問道︰“你這錢是什麼意思?”

    “沈書記你也用不著住老宅,這錢我跟小黎要是收了,對你影響不好……”陳丹不抬頭看沈淮,只是低頭盯著鞋尖看。

    “什麼叫影響好,什麼叫影響不好,”沈淮看著難得當別人面痛哭一場的陳丹,紅腫的眼楮,叫她的清麗不減,多了些楚楚動人的味道,克制住要把她摟進懷里的沖動,板著臉,說道,

    “難道看著小黎給鋼廠欺負,一分錢賠償金都拿不到;難道看著小黎的房子白白的給別人佔走;難道看著小黎學習成績一團糟,也許高中都畢業不了;難道看著陳桐在街上跟聯防隊的人打架,看著陳桐一步步的變成街頭小混混;難道看著你給別人欺負,看著你為照顧小黎、陳桐過得這麼辛苦,我不聞不問,對我影響就好了?

    本就布滿裂痕的外殼,叫沈淮的話一句句打擊,瞬時崩潰,露出軟弱不堪、縴細敏感的內心來,陳丹抑制不住情緒,眼淚又直往外涌,清澈的淚珠掛在白皙的臉頰上。

    沈淮說道︰“我光棍漢一個,才不怕別人在背後閑言碎語說什麼;你要是覺得跟我走得太近,對你影響不好,你就直說……”

    陳丹抬頭問沈淮︰“是不是我太沒用了,小黎跟陳桐,我一個都照顧不好……”

    沈淮伸手將陳丹拉進懷里,手放在她柔若無物的腰上,說道︰“不是你沒用,只是這個社會太現實了,太殘酷了。讓我來跟你一起照顧小黎跟陳桐,好不好?”

    陳丹依在沈淮的懷里,胳膊屈起來,撐在他的胸膛上。即沒有更貼近,也沒有掙扎著離開,享受著沈淮雙手放在她腰上的感覺,這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叫她忍不住的迷醉。

    沈淮看著陳丹的臉還掛著淚珠子,眼楮微微閉上,挑出來的眼睫毛又長又翹,還輕輕的顫動,秀直的鼻梁下,嘴唇嫣紅,忍不住低頭,輕輕的吻上去。

    只是嘴唇剛觸,陳丹卻驚醒似的睜開眼楮,沒有掙扎著躲開,但就這麼看著沈淮,也叫沈淮不好意思再下嘴。

    見陳丹的目光落下來,看著他的手,沈淮即使很想繼續感受她腰肢的柔軟跟彈性,也只能先尷尬的松開手。

    沈淮摸了摸鼻頭,說道︰“我等會兒還有事要去市里,夜里就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了。小黎、陳桐還有你,遇到什麼事,我都不會袖手不管的;有什麼事,你也不要一個人撐著,懂不懂?”

    “懂了,”陳丹低頭應道,還有些不習慣跟沈淮的關系變如這麼親昵,在沈淮臨出門時又加了一句,“要是說這些話時,心里不要想那麼色,就更好了……”

    沈淮給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差點摔出去,頭也不回的往巷子口溜出,但听到陳丹在身後“撲哧”笑出聲來,心里也隨之輕松開來,也就不為今天的事難受了。

    *************

    沈淮開車趕到翠湖,天色漸黑。

    東華地方財政再困難,官員們的享受倒是不落後。

    跟漸漸沒落的筒子樓不同,翠湖東北角的北閣小區,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建築群。這里才是市委市政府主要官員及家屬的集中住宅區。

    九零年才專從翠湖邊闢出一塊空地建造的花園型小區,要比市內絕大多數居民區要富麗堂皇,建築的外牆面都貼有丹紅色的飾面磚,小區里也是竹樹茵蔭,溪池環繞。

    北閣小區在九三年東華市內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能住進來的,除了市委市政府的官員外,也只有那些在東華多少有些能量的家庭了。

    除了十六七棟多層板樓外,在小區最內側、風景及視野最佳的臨湖區域,則是十二棟洋房別墅,是市委常委成員才有資格分配的住處。

    從小區大門進來,進別墅區還有一道內門,守衛比沈淮記憶里的部委家屬大院還要嚴密。天子腳下,高官們還要收斂一些,但到地方,天高皇帝遠的,享受的待遇就算有些逾越,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給堵在二道門外進去,沈淮只能打電話進去,讓人出來接他。

    沈淮將車停在警衛指令的地方,片刻之後看到周明與熊黛妮從里面走過來,朝沈淮招手。

    看有人來接,警衛就沒再攔,沈淮走進來,問周明︰“譚書記到新居了沒?”

    “剛回來,還問起你呢,你怎麼拖到這時候?”周明問道,看到沈淮手里拿一張報紙很隨意的包著一件東西,知道應該是給譚啟平的賀禮,也沒有問是什麼。

    “發生了點小事,耽擱了一下。”沈淮說道,就與周明、熊黛妮往里走,周明倒是饒有興致的介紹哪棟是吳海峰家的房子,哪棟是高天河家的房子。

    陳銘德當初沒有住進來,而是住在湖對岸的南園里,沈淮還真沒有怎麼進來過——不過當年連大內都曾隨意進出過,沈淮又哪里會在意眼前的小場面,周明樂意說,他也就順耳听著。

    進了樓,看到熊文斌的愛人白素梅,跟兩個中年婦女坐在一起說話。

    其中一人,看上去面熟,應該東華市某個領導的愛人,只是想不起具體的名字,心想她應該趕過來拉家常的。

    居中所坐的那個中年婦女,皮膚白皙,有些發富,穿著繡襟邊的衣褲,人顯得有些富態,沈淮猜她是譚啟平的愛人,走過去問道︰“你是陳阿姨吧?”

    中年婦女疑惑的抬頭看著沈淮。

    “我常打電話騷擾譚書記的小沈,也經常騷擾到陳阿姨你,今天過來跟陳阿姨你道歉。”沈淮笑道。

    沈淮跟譚啟平的愛人陳素娟竟然之前沒有見過面,這叫站在旁邊的周明很吃驚,心想沈淮以前在省里,看來跟譚書記的關系很一般啊。

    沈淮以前還真沒有機會跟譚啟平的愛人陳素娟見面,在省里時,他甚至都不知道宋家跟省組織部副部長譚啟平有關系,自然就無從聯絡。上回跟熊文斌到省城見譚啟平,在辦公室會面,又到酒店吃飯,之後就連夜趕回東華,就沒有機會到譚啟平家里去拜訪。

    “哦,我說怎麼聲音听著熟悉呢,老譚常提起你,”陳素娟自然听丈夫說起過沈淮是宋家老三宋炳生的兒子,就算以前沒見過面,也當是自家的子佷,站起來,笑容可掬的跟沈淮握了握手,又說道,“老譚他們在書房呢,你們進去找他說話去,不要理會我們在外面拉家常……”

    “要不沈淮你先過去跟譚書記說一聲,我跟熊妮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周明說道,

    沈淮猜周明也是硬擠過來當下手的,熊文斌就算再心急,也不會趕著譚啟平今天上任就推薦自己的女婿。

    不管怎麼說,就算看熊文斌的面子,沈淮也不想讓周明太難堪,說道︰“一起進去吧,廚房里的活,就拜托給黛妮姐了……”

    沈淮嘻皮笑臉的朝熊黛妮笑了笑。這里面他年紀最小,周明都二十九了,熊黛妮二十五,比她妹足足大了六歲,也比沈淮大一歲。

    她爸不讓周明跟進去書房湊熱鬧,反而讓周明留在廚房里給她們女眷打下手,熊黛妮本來就有些替周明感到委屈。不過沒有辦法,她怕一小心哪里惹得屋里哪個人不愉快,反而會前功盡棄。

    听著沈淮拉周明進書房去,還嘻皮笑臉喊她姐,熊黛妮也就笑著回應他︰“我一個平民小女子,可當不起沈書記的姐……”

    “得,給打臉了。”沈淮笑了起來,跟周明往轉角的書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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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上位者的藝術

    看到闞學濤跟熊文斌在書房里陪著譚啟平說話,沈淮這才想起來,客廳里那個看上去有些面熟的穿黑衣的中年婦女,是闞學濤的妻子。

    “闞局長也在這里啊!”沈淮先跟闞學濤打招呼,看他與譚啟平聊天的模樣,應該是早就認識。

    “老闞在省廳時,就跟我認識了,”譚啟平拍著身邊的沙發,讓沈淮坐過去,跟闞學濤說道,“听說小沈在梅溪鎮,給老闞你惹了不少麻煩啊!”

    “怎麼會,是有些人做得太過分了,”闞學濤臉上堆著親切的笑,說道,“沈淮在梅溪鎮工作還是很有魄力的,年輕人比我有闖勁,”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明,說道,“老熊的女婿也是一表人才啊,听說是計委的梯隊骨干?”好話倒是一個都落下。

    九三年,公安局的地位還沒有提上來,闞學濤雖然是局黨組書記兼局長,在縣處級官員里的排名並不是特別的高,面對即將給譚啟平提拔為市委副秘書長的熊文斌,也盡可能的與他親近。

    跟市政府一長串副秘書長不同,市委副秘書長會兼市委辦、市政研室等部門的正職,行政級別本身就高一級,市委秘書長是常委成員,主要負責協助市委書記處理黨務工作,故而市委副秘書長的含金量就可以說是正處里最高的幾個之一。

    闞學濤對熊文斌、沈淮之間的關系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熊文斌怎麼就得到譚啟平的信任。

    譚啟平跟闞學濤介紹熊文斌時,就跟向沈淮介紹與他之間的關系一樣,只是說以前認識,具體怎麼認識,認識到什麼程度,都含糊不講。

    這也許是身居高位者的說話藝術。

    闞學濤調來東華有好幾年了,對東華地方上的人事摸得比較透,也知道熊文斌這個人,心想人的遭遇也奇怪,知道熊文斌有主持大型國企的經驗跟成績,真要得到譚啟平的信任,提拔當副市長都有可能。

    沈淮幫隨意拿舊報紙包的老黃楊圓雕擺譚啟平的辦公桌上,說道︰“譚書記新官上任,我就送這麼一樣東西當賀禮,不會顯得寒酸吧?”

    譚啟平說道︰“老熊跟老闞都拿禮物過來,叫我擋在外面,你又來破壞我的規矩……”

    “我跟闞局長、熊主任不一樣,”沈淮說道,“實在不行,那我從這書房里挑一件東西走,當譚書記給我的見面禮……”

    譚啟平搖頭而笑,說道︰“趕情你是看上我這邊的好東西了,得,換就換吧。”

    闞學濤也不知道沈淮跟譚啟平到底是什麼關系,但看眼前的場面,顯然譚啟平與沈淮顯得更親近,不然也不會當著他們的面收入沈淮送來的賀禮,而堅決的將他們的擋回去,

    闞學濤暗道︰也難怪沈淮在梅溪鎮搞那麼大的風浪,譚啟平人還沒有赴任,就替沈淮撐腰,逼著高天河低頭,想著這個沈淮,以後還真是要好好的親近。

    也就閑聊一些話題,譚啟平也要周明拿張椅子過來湊熱鬧。

    周明有些拘束,別人問他話,他都一本正經的回答,又顯得急于表現。

    不過譚啟平對周明這樣的年輕干部也是寬容的,更不要說周明還是熊文斌的女婿,還有意問了一些計委工作上的事情,看他對業務熟不熟悉。

    周明能給熊文斌挑作女婿,還是有些能力跟學問的,不過受熊文斌的牽累,都快三十了,在計委也只混到副主任科員的身份,沒有能擔任具體的職務。

    不過只要熊文斌能進入東華權力的核心圈,就算沒有譚啟平的直接提拔——譚啟平也不大可能直接提撥周明——周明作為熊文斌的女婿,自身又有能力,業務水平還算過硬,想混不到一官半職,都不可能。

    沈淮話不多,就听著譚啟平跟闞學濤還有熊文斌在那里閑扯,倒是譚啟平主動將話題扯到梅溪鋼鐵廠的頭上,問沈淮︰“听老熊說你在梅溪鋼鐵廠的工作很不錯,實際參與生產整頓的人員,對你的評價都很高啊……”

    “才半個月,哪里會出什麼好成績?”沈淮歉虛的說道。

    “你這麼說,可是怪我在譚書記面前幫你虛報功績?”熊文斌笑著說。

    “老熊在鋼鐵行業說話是有權威的,”譚啟平說道,“要不是我要先理順市里的關系,還想直接讓老熊再回市鋼廠。你在梅溪鋼鐵廠整頓出成績來,對市鋼廠也有一個促進……”

    沈淮笑著回應︰“即使有些成績,也是梅溪鋼鐵廠之前的底子太差。從一線工人到管理層,勞動紀律都非常渙散,進步的空間大,所以一下子收緊了,就能很快抓出一些成績來。再一個,國內鋼鐵需求這麼旺盛,今年差不多有20%的缺口要從國外進口,扭虧應該是個不難達成的目標。之後到底能做得多久,能有多大的成效,現在說還早。不過,真要論功的,還要多謝闞局長,沒有闞局長幫我撐腰,這生產整頓就很難順利的進行下去……”

    “還是你們年輕人辦事有魄力,”市局出了那檔子事,闞學濤可不敢居功,“市局提供點支持,實在微不足道,再說問題最初也是先出在市局……”

    譚啟平也研究過梅溪鋼鐵廠的材料,听沈淮有信心扭虧,而且能說到幾個關鍵的點子上,知道他在梅溪鋼鐵廠上是花了心思的,點頭表示贊許。

    譚啟平對沈淮指望也沒有特別高,心想著,只要沈淮能將梅溪鋼鐵廠扭虧,調他到更重要的崗位去鍛煉,也就不怕別人會說什麼。

    說起來,譚啟平現在也不是很清楚︰宋喬生對自家的這個親佷子為什麼會這麼冷淡?他跟沈淮的父親宋炳生,還沒有機會直接聯系。

    “宋三河後來怎麼處理的?”譚啟平顯然也沒有忘記這件事,問闞學濤。

    沈淮後面也沒有精力跟蹤這事,看向闞學濤,想知道高天河是怎麼擦屁股的。

    “局黨組決定雙開,市里也支持局黨組的決定。”闞學濤說道,

    沈淮暗想高天河擦屁股的功力倒是一流,這件事倒沒有留下把柄來。不過雙方彼此做交易,他如願以償掌握了梅溪鋼鐵廠,也就不想再去深究萬虎公司的事。

    水至清而無魚,官場自有其規則運轉。

    一般說來,官場上,能容得下打擊報復,卻容不下嫉惡如仇——即叫人感到悲哀,又不得不適應這種現實。

    沈淮在市鋼廠這些年來的經歷,以及從之前的沈淮人生里學到的東西,都叫他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做些事情,就先得學會容忍一些事情;做好官比做清官要難得多。

    “哦,”譚啟平點點頭,對宋三河的事情也沒有再細問下去,又說道,“你們市局以後要重點打擊經濟犯罪,維持好東華市的經濟秩序,這樣才可能讓東華有一個良好的發展經濟的環境。”

    闞學濤能听出譚啟平這話還是有所針對的,點頭滿口答應下來,說道︰“譚書記你的指示,我明天就召開局黨組會議部署下去……”

    “也不用太焦急,”譚啟平說道,“沈淮在鄉鎮,動作可以大一些,波浪再大,也掀不翻船,市里的工作還是一步步的去改善。”

    闞學濤琢磨著譚啟平的話意,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要急呢還是不急。

    听到這里,沈淮倒是放心了︰譚啟平還是支持他在鄉鎮攪渾水的。

    他之前擔心譚啟平有可能會听到他以前在宋家的表現跟惡劣事跡,擔心譚啟平會放棄對他的支持。所以他這段時間,也是卯足了勁去整頓鋼廠的生產,就是想就算譚啟平知道他以前的劣跡,也能看到他現在的努力跟成績。

    沈淮也無意去揣測譚啟平此時知不知道他以前在宋家的劣跡,只要譚啟平這時不放棄對他的支持,他就有信心做出更多的成績,跟譚啟平證明自己的能力,說不定還能在譚啟平的印象里,贏得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形象。

    這邊聊著天不覺得時間過得飛快,陳素娟就過來催大家一起去吃飯。

    陳銘德那檔子事,雖然有些定論,但還有些不好的風聞傳出去,故而譚啟平過來赴任,陳素娟寧可把省婦聯的工作丟掉,也跟著到東華來。

    一起過來的,還有她們家用慣的一名保姆以及譚啟平在省組織部時用慣了的司機黃羲。

    沈淮倒是跟黃羲早就見過,上回跟熊文斌連夜趕回東華,還是黃羲開車送他們過來。黃羲也早就結婚生子,不過妻子跟小兒要跟著調到東華來,需要時間,不過也方便得很。

    熊文斌的能力及風聞,叫譚啟平很滿意,飯桌上就直接提及在緊接下來的人事安排,會首先調熊文斌負責市委辦,給他當助手。

    熊文斌還算鎮定,他愛人白素梅以及女婿周明、女兒熊黛妮就有些喜溢言表了。

    也難怪,市委副秘書長兼市委辦主任,作為含金量最高的縣處級,曾經對熊文斌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雖說無法擠到這臨湖的別墅區,至少還能在後面的樓群里得一處大三房。

    看上去熊文斌從副處一舉升任含金量最高的正處,但在沈淮看來,這一切對熊文斌來說,不過是遲到的補償。

    市鋼廠在熊文斌創造出驚人的輝煌成就,也帶動東華市鋼鐵產業在八十年代整體上升。

    就在熊文斌調出之後,市鋼廠就調為正處級國營企業,顧同也入選市委委員。要不是顧同把市鋼廠經營得實在不像話,或者說市鋼廠在顧同執政期還能有進一步的發展,市鋼廠上升為副廳級國企都有可能。

    省屬淮海鋼鐵集團現在的年產量,也只有市鋼廠鼎盛時的三倍左右,去年的利稅在八億左右;而淮海鋼鐵集團的行政級別為正廳級。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17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夜飲酒

    譚啟平第一天到東華來上任,也是車馬勞頓,吃過晚飯,沈淮、熊文斌、闞學濤他們就告辭離開。

    周明興致頗高︰

    熊文斌擔任市委副秘書兼市委辦主任的事,差不多就算定了下來。

    岳父升官,而且一升又是縣處級里最接近東華權力核心的關鍵位子,而叫在機關冷板凳上磨了好幾年屁股的周明沒有理由不興奮。

    再一個譚啟平也在席間說了要提拔任用年輕干部,多給年輕干部發展的機會。周明就認為譚啟平這是說給他听的,就叫他額外的興奮。

    從北閣小區出來,還不到九點鐘,送走熊文斌、闞學濤他們離開之後,周明拉住沈淮,說道︰“時間還早,要不是把海鵬跟趙東他們約出來喝酒?”

    熊黛妮也是新婚燕爾,孩子脾氣還沒有完全脫去,也想見識一下男人們的夜生活是何等的精彩。

    沈淮倒也不便掃周明的興,就給楊海鵬打了電話問他在哪里。

    也是趕巧,楊海鵬今天做東,把趙東約出來,跟幾個有意做鋼材經銷的建材商吃飯,接到沈淮的電話,就要他們趕過去匯合。

    沈淮沒有應酬的心思,看周明躍躍欲試的顯擺樣子,也不想在不相關的人面前,把他跟譚啟平的關系都捅出來,便約了在新建路一家新開業的咖啡館閑聊。

    九三年,東華市區的休閑場合還主要以茶館為主,但從下午開始,茶館里都是賭博為樂的人,鬧騰得很;而有熊黛妮在場,又不便去鶯鶯燕燕的那幾家夜場喝酒。

    新建路新開業的一場咖啡館頗為冷清,而沈淮頗又有喜歡冷清的地方,總之在咖啡館里喝酒也不會顯得有多怪異。

    約好地點,沈淮開車到那家名為裕典的咖啡館,楊海鵬跟趙東倒已先趕到了,他們吃飯的地方就在左近。他們也知道沈淮今天會去見新上任的市委書記,也巴不得听沈淮說一說跟市委書記見面的情形。

    “老熊的差使定了,市委副秘書長兼市委辦主任,”沈淮看著周明矜持得有些難受的樣子,便主動幫他把話說出來,又開玩笑的說道,“以後我們都要仰仗老熊的鼻息討生活了……”

    “嗨,”楊海鵬、趙東他們都跟熊文斌的關系親密,打心底替他高興,楊海鵬拍著周明的肩膀,笑著說道,“老熊得了道,你小子跟著發達了,可不許不認得我們這些老兄弟們啊……”

    “說這話罵我呢?不過說實話,這事還是多虧了沈淮,”周明也知道沈淮在譚啟平面前引薦他岳父的事,他岳父能獲任這麼關鍵的位子,怎麼也抹不去沈淮的功勞,又問沈淮,“對了,你跟譚書記是什麼關系,看上去又熟悉又不熟悉的?”

    “陳副市長在的時候,跟譚書記關系不錯,我也是托這層關系,才得到譚書記的照顧。”沈淮輕描淡寫的把他與譚啟平之間的關系輕輕的揭過去,在趙東、楊海鵬二人面前,這時候他也不願意把宋華孫子的標牌扛出來。

    沈淮的解釋,倒是很符合周明的猜測,他甚至還替沈淮感到僥幸,說道︰“你也真是幸運,陳副市長因病猝逝,趕著譚書記到東華來上任,不然像我這樣坐幾年的冷板凳,滋味可不好受。

    想到自己坐冷板凳的日子終于熬到頭,周明也是格外的亢奮,服務員拿來菜單,他就直接問這里有什麼好酒,又興奮的跑到前台酒櫃那邊去選酒。熊黛妮以前很少到咖啡館這種場合,二十五歲的新婚少婦,倒顯得很好奇的樣子。

    沈淮也隨周明去,問趙東剛才跟經銷商見面吃飯的事情。

    “都是下梅口鋼材市場的經銷戶,以前主要從萬虎公司拿貨,中間給盤剝了一層,利潤有些低。他們這段時候看到從我們鋼廠出去的鋼材,在市場上也沒有受到萬虎公司的打壓,就也動了心,”趙東把吃飯時的情形,跟沈淮匯報,“不過他們的經營規模都比較小,但對海鵬都很信任,也是廝混熟了的,還有兩個人就是從市鋼廠出去的,就想著湊成一家……”

    “大概能湊多少資金出來?”沈淮問楊海鵬。

    “大概能攢個兩百萬的樣子,鋼廠能不能給更多的優惠?”楊海鵬湊過臉來。

    “就這麼點的進貨量,你好意思跟我伸手要優惠?”沈淮抽出一根煙點上,說道,“我打算根據資金規模、貨物周轉率,對不同的經銷商給予不同的待遇標準,也會適應的給予一定的市場支持。你們就能湊兩百萬的資金,實在是有些低了,少說要拿出五百萬資金,我可以給你們最優惠的市場待遇……”

    “差三百萬,你叫我從哪里偷去?再一個,螺紋鋼的價格從年中就開始下降,就算沒有萬虎公司,這時候敢做鋼材的建材商,也沒有幾家。”楊海鵬說道。

    螺紋鋼價格這半年來持續下降,一是國務院在六月下旬出了“國十六條”,嚴禁打擊海南等地出現的樓市泡沫,對各省市的建材市場打壓影響很大;二是各地很多中小鄉鎮鋼企近年來都爭先上螺紋鋼項目,相當多的劣質地條鋼、螺紋鋼沖擊市場,使得市場價格也相繼滑坡。

    不過梅溪鋼鐵廠沒有技改資金,不能引進新的設備,去改生產高附加值的板材。

    目前,沈淮要把已經落後于時代的窗鋼產品淘汰掉,最方便實現的,就改生產建築用的螺紋鋼,所以鋼廠接下來還將面臨市場價格持續下滑的沖擊。

    沈淮笑了起來,對楊海鵬說道︰

    “不要拿糊弄別人的一套在我面前擺弄。現在生產螺紋鋼的企業是有些多,他們生產條件簡陋,成本低,就算鋼材質量差,把價格壓下來還是有利潤可賺。眼下的市場,是對市鋼廠以及梅溪鋼鐵廠等要走正規發展路數的鋼企,是有些不利。不過國內建材市場往後只會擴大,不會萎縮,整體大環境只會越來越好,雖說到處都在干偷工減料的事,但質好價優的螺紋鋼也不會就沒有活路。另外,鋼材出廠價格,我可以十五天一調。這樣,只要你們手里不要壓貨,市場波動的風險,由鋼廠替你們承擔。這樣,你大概不能說我沒給你們好處吧?”

    國內鋼材價格今年才逐漸放開,各大鋼企對鋼材出廠價格,都是兩三個月甚至更長時間進行一次調整。

    鋼材市場價格的波動通常都大而頻繁。

    對中小經銷商來說,鋼企兩三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調整一次出廠價格,市場波動的風險就要他們來承擔,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沈淮答應出廠價格調整期縮短的十五天一調,這對中小經銷商是十分有利的,他們只要貨物周轉率夠快,就能獲得相對穩定的利潤,少受市場的沖擊。只有那些資金雄厚的經銷商,才會想到大量囤貨,去做市場投機的事。

    “好處是有好處,但不能想額外再湊三百萬,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楊海鵬說道。

    “能不能貸款?”沈淮問道,以梅溪鋼鐵廠的財務狀況,就算有譚啟平施加壓力,銀行大概也不會再貸多少款子給鋼廠。其實經銷商手里有錢,鋼材運轉速度加快,也就相當于鋼廠生產資金充足了。

    當然,整個過程需要生產、原材料采購等諸多環節來配合。

    听沈淮說自己搞貸款解決三百萬的資金問題,楊海鵬苦笑起來,說道︰“除了高天河、吳海峰的兒子,誰能從銀行空手套三百萬出來?”

    楊海鵬說的也是實情。

    當前國內從政策層面,對私營企業的支持力度就非常低。特別是年中銀根收緊之後,像楊海鵬他們沒有其他手段,就算有足夠的抵押,這年頭也很難從銀行貸出三百萬來。

    沈淮想了想,說道︰“這樣,你把企業注冊到梅溪鎮,答應我,所有的工商稅費都在梅溪鎮上繳,我看有沒有辦法替你解決部門資金的問題……”

    “真的?”楊海鵬也為資金的問題發愁,听沈淮連這都答應幫忙,忍不住有些喜出望外了,又疑惑的看著沈淮,“你不會拿我開涮吧?”

    “你愛信不信,”沈淮笑著說,“明天你到鎮上來找我,這事我要跟何清社商議一下,看鎮上信用社有沒有可能放一些款子給你?”

    “鎮上信用社有錢款,不貸給鋼廠?趙東說鋼廠也緊缺錢啊。”楊海鵬問道。

    “只要你確保貸出來的款項是做我們的鋼材經銷,款子貸給你,還是貸給鋼廠,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一是鋼廠可以減輕債務壓力,二是你可借這個機會做大,三是梅溪鎮也因此能多一個稅源。還有一點,就是你不能給我做砸了……”沈淮說道。

    楊海鵬咂巴著沈淮話里的意思,拍著大腿說道︰“就憑著你這句話,我豁出命去,也不會把這事做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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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都是女人惹的禍

    “什麼事這麼興奮?”周明從櫃台拿了兩支紅酒過來,見到楊海鵬如此興奮,忍不住好奇的問。

    楊海鵬把前因後果跟周明一說,周明還是頗為羨慕的跟沈淮說道︰“還是你的能量大啊,不然海鵬要這時候從信用社貸三百萬出來,縣處級都未必能說上話……”

    周明在計委工作,對當前銀根收緊的金融形勢很清楚,大概也只有梅溪鎮與鋼廠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幫楊海鵬貸出三四百萬的資金來。

    說起來,周明也很羨慕沈淮這時候坐的位子。

    說起來,沈淮的黨內職務才是鎮黨委副書記,括弧里加個“正科級”,但是手里掌握著近九百名職工、年產值上億的鋼廠大權,想要撈錢,一年百十萬都十分的輕松,這樣的美差、肥差,到市里便是拿個處級都不換啊。

    沈淮笑了笑,說道︰“我也只是答應試試,不好使還要找老熊想辦法。老熊早年就跟財經口有關系,再加上現在要出任市委副秘書長,說話就更管用了。”

    听到這里,周明也有些猶豫了,有些不大確定,他接下來是繼續在仕途上求發展呢,還是索性下海經商。

    周明心想︰沈淮能幫楊海鵬解決三四百萬的貸款,他老丈人也應該有這個能力,就算他丈人是死腦筋,楊海鵬大概也不會拒絕他入伙分一杯羹。

    從銀行拿出三四百萬的資金去合伙做生意,怎麼也要比守著清水衙門強?

    不過,周明又想到,沈淮看上去信心十足的要幫楊海鵬解決貸款問題,說到底還是跟他所坐的官位有關。沒有權力又哪有金錢的利益?這麼想著,周明又不想放棄仕途上的發展。

    把紅酒打開,又點了兩件啤酒,沈淮他們就慢悠悠的喝起來。

    沈淮要開車,跟趙東喝得很節制;周明、楊海鵬則很興奮,開杯暢飲。楊海鵬是大酒量,周明的酒量則一般,大家把兩支紅酒加兩件啤酒混著喝下去,周明說話就哆嗦起來。

    周明說話哆嗦,就把他心里的很多想法都說了出來。

    楊海鵬也是光棍一個,跟周明說道︰“你還是留在計委發展,老熊上去了,又得譚書記的信任,總少不了你一個正科。過兩年,說不定你跟沈淮一樣,就是副處了、正處了。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官場有人好經商,有我肉吃的,就不會叫你們喝湯。我在梅溪鎮注冊了,讓熊妮過來,算一股怎麼樣?”又問趙東,“要不,你也讓明霞到我這邊來……”

    趙東不想吃相太難看,堅決的搖頭道︰“明霞喜歡孩子,還就適合當幼兒園的老師……”

    听著楊海鵬的話,周明很興奮,臉上的酒意就更濃了。

    熊黛妮則不確定的說道︰“你們賣鋼材,我過去能做什麼?”

    “別舍不得你那份工作,每個月才兩三百塊,都不夠你買一身衣服的。你去海鵬那里當會計,哪怕當個文員,海鵬還能虧待你?”周明帶著醉意,很大聲的說道。

    沈淮抿著杯中的紅酒,知道熊黛妮是擔心她爸熊文斌那邊通不過,也是熊文斌打小就對兩個女兒管束嚴格;海鵬講義務,為人又相對圓滑,經商是沒有問題的;趙東還是很講原則,這也不讓他意外。

    有些人做事總是沒有辦法突破自己的底限,說不開竅也好,沒有情商也好,也能叫人更放心。

    沈淮同時又在想另外一個問題,他打心眼底希望小黎以後的生活不再飄蕩不安,希望能給小黎優渥、財富自由的生活,但很顯然,他又沒有辦法直接將幾萬、幾十萬的錢交給小黎或陳丹——沈淮還想到自己有五萬元存款在業信銀行里躺著呢。

    陳丹外表柔軟,內心實際堅韌得很,大概不會因為自己的關系進楊海鵬的私人企業,去無功受祿。另外,這麼做,也有害他的原則,不利于鋼廠的治理,沈淮心想陳丹是個堅韌的人,應該有其他渠道幫她改善經濟狀況……

    酒喝完,周明嚷著還要酒,但腿已發軟打滑,沈淮就讓楊海鵬去把帳結交了,把周明攙到車里去。

    楊海鵬跟趙東家都住附近,沈淮先開車送他們回家,最後返回梅溪鎮時,才順路把周明跟熊黛妮送回去。

    周明在咖啡館就吐了一回,幸好在車上沒吐,但醉過酒人死沉,沈淮與熊黛妮費力的攙著他上樓。

    熊黛妮以前偏瘦,細胳膊細腿的,胸也很平,沒想到結婚之後,整個人就豐潤起來。摟著死沉的周明,沈淮與熊黛妮就免不上胳膊壓胳膊,沈淮的手插住周明的腋下不讓他下滑,熊黛妮在另一側極力的扶住丈夫,她力氣小,身子只能貼上去,一不小心,整個乳、房就壓在沈淮的手背上,柔軟充滿彈性,真是美少婦的胸……

    沈淮沒好意思佔熊黛妮的便宜,手輕輕的抽了回來。

    熊黛妮這才覺察,喝過酒的臉更是燒得通紅,本來還想問沈淮她去楊海鵬那里工作合不合適,打開門就扶醉死的周明進去,轉回頭跟沈淮說道︰“天都這麼晚上,你開車回去小心些……”

    看著熊黛妮的臉紅艷艷的豐潤,眼楮跟要滴水似的,說不出的有一種新婦人的美態,沈淮笑了笑,說道︰“行,把你們送到家,我也就完成任務了。周明喝了有些多,夜里醒過來會很渴,你準備些涼茶,明早就應該能醒酒……”說著就下了樓。

    看著沈淮下樓梯,熊黛妮探頭看了一眼,乳、房壓人家手上的尷尬也就過去了,她跟沈淮接觸的次數很有限,就听她媽說沈淮這人其他都好,就是生活有些不檢點,但細想剛才的一幕,他好像是主動把手縮回去了,又能這麼細心吩咐自己幫周明解酒,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

    *****************

    沈淮回到梅溪鎮已過十二點,陳丹、小黎她們屋的燈黑著,他心想陳丹應該有所釋懷,就沒有想這麼晚再去驚醒她們。

    第二天沈淮起早,到鋼廠主持管理層的晨會之後,就特意趕回到鎮政府,等著孫家埭的村支書孫廣武為昨天的佔宅事件,給他一個交待。

    沈淮還是習慣自己開車,將帕薩特停在鎮政府的大院里,看到孫廣武與孫遠貴畏畏縮縮的守在樓梯口等他過去。

    看到大伯孫遠貴那張臉,沈淮心里就生出火氣,冷著臉走過去,也不看他們一眼,就直接上了樓。

    孫遠貴跟孫廣武相看無語,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跟著屁股後面上了樓。

    何清社看到沈淮上午就來鎮政府,再看到孫家埭村的村支書跟在沈淮的後面,很是奇怪,笑著說︰“我還正好有事找沈書記你商量,你怎麼跟孫家埭村的孫廣武、孫遠貴在一起?”

    沈淮這段時間就住鎮宿舍里,鎮上人都清楚,跟陳丹走得近一些,也由于陳丹是鎮接待站的工作人員,照料一下沈淮的起居,也是正常的。即使有沒有其他的事,鎮上人是一概裝聾作啞的,沒有誰吃飽了撐著去找沈淮的不愉快。

    “遇上點破事,何鎮長,你也過來跟我一起處理一下!”沈淮壓不住心里的氣,對孫廣武、孫遠貴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看到郭全從何清社的辦公室里出來跟自己打招呼,吩咐道︰“郭全,你去土管所,把孫家埭村的八七表借過來……”

    解放後,國內農村宅基地及住宅的使用權、產權問題,幾經變更,到八七年才得以最終的確認。鄉鎮里將八七年的農村宅基及住宅情況登記造冊,俗稱“八七房表”,也是鄉鎮確認農村住宅產權的關鍵合法文件。

    要確認老宅的產權歸屬,直接查“八七房表”就可以了。

    郭全不知道沈淮為何要跟土管所借表,也不多@攏 苯酉侶腿涼芩陌旃 胰杷錛臆宓姆勘懟br />
    孫廣武、孫遠貴跟著沈淮、何清社請辦公室,看著沈淮請何清社坐下,他們也只敢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喘一口。

    趁著郭全去借房表,何清社就鎮財政幾項開支,跟沈淮討論了一下,還堅持要沈淮在幾項開支過兩千的用款上簽字。

    財政都應該是鎮長一枝筆簽字,即使鎮黨委書記通過財政所的人事權以及黨政會議控制財政大權,通常也只會在大的開支上進行黨政會簽。

    像何清社要沈淮共同簽字的情況,談不上違反財政政策,但叫孫廣武及孫遠貴在旁邊看了,只是更能確認何清社也是在看沈淮的臉色行事——這就更叫他們心慌得亂跳,可真是把一條混江龍給惹惱了。

    郭全很快就把房表厚厚檔案袋拿過來,沈淮將其摔辦公桌上,指著孫遠貴︰“你昨天口口聲聲說那棟宅子有一半是屬于你,你查給我看……”又指著孫廣武,“你幫他一起查!”

    孫廣武、孫遠貴面無血色,想要解釋,但給沈淮瞪眼盯著,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查。

    沈淮抿嘴喝了一口黃新良送進來的茶,又覺得燙嘴,把茶杯放下,跟何清社解釋原由︰“我趕巧跟接待站的小陳她弟弟認識,之前考慮來梅溪工作,住市里不方便,就托小陳她弟弟在梅溪鎮租了一棟房子。我這些天吃住大多在鋼廠,也就沒有去那棟房子看一看,家當什麼的,也是托別人送過去。昨天難得休息,就想著把新住處收拾收拾。這兩個混帳家伙,倒是什麼好事都能做出來,把我放屋里的家當都丟到院子里,說房子是他的,我的租約不頂事……”

    孫廣武給沈淮劈就罵“混帳家伙”,也不敢抬頭看一眼,他能做村支書,還是有些眼色,但看到沈淮到鎮政府停車上樓,看其他人對他的反應,就知道這頭混江龍絕對不是他們能惹起的……

    孫遠貴哭喪著臉,解釋道︰“真不知道是沈書記你租的房子,要知道是沈書記,我就是吃了豹子膽都不敢丟你的東西……”

    “別他媽那麼廢話,”沈淮冷著臉就罵,“你說房子是你,你給我查,不然就是訛詐;我活這麼大,還沒見哪個有種訛詐到我頭上來,昨天也是頭回有這麼難听的話潑我身上來,你們是要作反!”

    孫遠貴面無血色,可憐巴巴的看向何清社,他以前是孫家埭村的村支書,跟何清社認識,這時候就指望何清社幫他說話。

    “怎麼回事?”何清社這時候也只能冷著臉訓問孫廣武、孫遠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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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還是女人闖的禍

    “沈書記租的是我佷女的房子,當時真不知道是沈書記租的房子,”孫遠貴心里打著顫,跟何清社解釋緣由,“我佷女是個孤兒,才十五歲。我也是一時昏了頭,以為佷女給外鄉人騙了,沒問清楚情況,就把沈書記放屋里的東西丟出去;我今天過來跟沈書記檢討錯誤,損壞的家俱,我都照價賠償……”

    孫遠貴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只厚厚的大信封,小心翼翼的遞到辦公桌上。

    孫淮看也沒看,就將那只壓手的信封摔到地上,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當著何鎮長的面,公然賄賂國家公務人員,你信不信我立即通知紀檢幫你銬起來!”

    “胡鬧,把錢收起來!”何清社不知道沈淮為何如此動氣,也只能先出聲訓斥孫遠貴。

    何清社認得孫遠貴,自然也知道鎮接待站、編制在黨政辦的陳丹,是孫遠貴的兒媳婦,而沈淮又說是通過陳丹的弟弟租了孫遠貴佷女的房子——何清社就猜想這里面應該跟那個長得特別清媚的陳丹有什麼關系……

    不過當著沈淮的面也不好細問,也怕沈淮的面子下不來,何清社對沈淮說道︰“孫遠貴以前是孫家埭村的支書,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沈淮臉色稍緩,說道︰“昨天遇上那樣的事,我也是氣糊涂了,看他們倆人的臉就氣打不一處來……”

    “郭全還有事跟你匯報呢,”何清社見沈淮有讓他幫著轉圜的意思,就順水推舟的說道,“這房表一時半會也查不了,要不讓他們到我辦公室里慢慢查去?”

    沈淮點點頭,收拾孫廣武、孫遠貴,他要一步一步的來,不急于一時。

    何清社嚴厲的瞪了孫廣武、孫遠貴兩人一眼,要他們到他辦公室去。

    何清社也不清楚沈淮是真要收拾他們倆呢,還是有別的意圖,到辦公室,也沒有叫他們坐,就叫他們站著說事︰“你們也是真欠收拾,吃了豹子膽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要真要沈書記惹惱了,少不了扒你們一層皮……”

    “孫遠貴那熊樣,要知道,借他兩膽子也不敢得罪沈書記啊,”孫廣武知道孫遠貴還要點臉皮,沒臉把話說透,他就代勞道,“那房子實際是孫遠貴他兒媳婦租給沈書記的,在村里也立了字據,簽的就是陳丹跟沈書記的名字。只是我們沒想到沈書記頭上去,把事給搞砸了,還說了些難听的話,估計也叫沈書記听進去了。”

    “那房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清社听得這事果然跟陳丹,心里就多少有些底了,只當沈淮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何清社也知道陳丹身上發生的事以及她跟公婆及那個混球丈夫的關系很惡劣,說不定這次真要借沈淮的威風,治以前受的氣。

    “也是孫遠貴鬼迷心竅,想著二兒子要結婚沒房子,想借他佷女的房子把酒給辦了,所以才想著把租客趕出去……”孫廣武又代為解釋道。

    “你真是昏了頭!”何清社也忍不住呵斥孫遠貴。

    孫海文在梅溪鎮也算是小有名氣,梅溪鋼鐵廠當初還想聘他來當車間主任,孫海文在市鋼廠發生事故,在鎮上也叫人惋惜了很久——孫遠貴竟然想奪佷女的房產!

    所謂借房子結婚不過是借口,鄉下就沒有借房子結婚的道理——這個也超過何清社的底限,忍不住要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我知道錯了,”孫遠貴塌著臉,說道,“一早過來賠禮道歉,就指望沈書記能抽我兩巴掌解氣!”把撿起來的信封放何清社的辦公桌,說道,“何鎮長,你就幫我說兩句好話。”

    “拿回去!你這是什麼作風!”何清社厲色說道,他都不清楚沈淮到底想要怎樣的結果,哪里敢收何遠貴的好處?

    何清社終究想將問題解決掉,讓孫遠貴將錢收回去,便緩了緩臉色,問道︰“你們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可能叫沈書記听進去了?”

    “也沒有別的,我這個兒媳婦整天不著家,跟我兒子關系也不好,突然替我佷女做主,把宅子租給一個不認得的男人。這個,這個,就難免想別處去了……”孫遠貴老臉漲紅的,把事情捅開來說。

    “你啊你,你腦子里除了屎,就不能裝點別的東西?”

    何清社這時候也不認為沈淮跟陳丹是純潔的,但在何遠貴的面前,也是要堅決維護沈淮的純潔性,又說道,

    “就你兒子那操性,全鎮有幾個不曉得?陳丹嫁到你孫家,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她要真在外面有什麼人,也不虧欠你們孫家的。你們有這心思跟沈書記檢討錯誤,還不如去跟陳丹道個歉去!”

    听著何清社要自己去跟扯破臉的兒媳婦道歉,孫遠貴老臉又漲得通紅。

    “你先出去。”何清社不客氣的要孫遠貴先出去,留下孫廣武。

    何清社覺得有些話還是讓孫廣武說透的好,借著牆角的椅子,要孫廣武拖一張坐到辦公桌前,說道︰“陳丹的情況,我也有了解,她跟孫遠貴兒子的婚事,也是名存實亡。這麼好的姑娘嫁到孫家,也是糟踏了。要是這事能有個了結,我想沈書記就不那麼生氣了……”

    孫廣武看了何清社一眼,何清社把話說得這麼透,他能領悟,說道︰“我勸勸孫遠貴去?”

    “什麼勸不勸的,現在就是婚姻自由,以前的錯誤,必須要糾正過來。”何清社有些琢磨不透沈淮的脾氣,說他脾氣不好吧,他這段時候待人什麼的都很和藹,甚于沒有跟他爭權的意思;要說他脾氣好吧,看他到梅溪鎮上任第一天做的事,怎麼可能是個沒脾氣的人?

    ***************

    沈淮上午就在鎮政府的三樓辦公室里,也沒有再見孫廣武跟孫遠貴,鎮政府也有食堂,沈淮就在政府食堂里用餐。

    接到個電話,半天沒听對象有反應,沈淮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像是梅溪鎮的,剛要問何清社這是哪里的電話,電話那頭才傳來陳丹的聲音︰

    “我下午去縣里辦手續……”

    還是陳丹第一回主動打電話到他手機上,沈淮拿著手機到食堂門外的走廊上接電話,問道︰“辦什麼手續?”

    “跟孫勇離婚的手續……”

    “那怎麼听著你像要哭的樣子?”

    “我就是在哭……”

    “好了,不要哭了,”沈淮心里給觸動,像安慰孩子似的柔聲說道,“我給車間打個電話,讓陳桐請半天假,陪你去一下縣里。”

    “不用了……”

    “我就打電話,”沈淮堅持道,沒給陳丹拒絕的機會,說道,“下午楊海鵬會過來,不然我陪你過去……”

    “我更不要你陪。”陳丹的聲音還帶著些哭腔,但糯得像在甜水浸過似的,帶有些膩意,似嬌還嗔的神態,幾乎叫沈淮觸手能及。

    “我掛電話了,夜里回去再找你說話……”沈淮說道,暗暗一嘆,或許別人眼里,他只是給陳丹迷人的容貌所迷,卻不知道他對她早有痴迷。

    沈淮掛了電話,就直接打電話到車間,找到陳桐,直接要他請半天假去鎮接待站找他姐去。

    沈淮返回食堂接著吃飯,何清社眯著眼楮笑問︰“沈書記春風滿面,是什麼難題給解決了?”

    房產爭奪什麼的,都是小事,要叫陳丹把她的人生從此理出一個頭緒,無疑是沈淮最期待,也是最想給陳丹的。

    也許在何清社眼里,自己的動機不純,但畢竟還是虧了何清社點醒孫遠貴,沈淮笑了笑,說道︰“算是吧,”有些事索性裝作心知肚明的樣子能叫大家都更愉快,沒有必要說透,沈淮就把話題岔開楊海鵬那件事上去,“何鎮長下午有沒有時間,一起研究一個事?”

    “去你辦公室,還是到我辦公室抽煙?”何清社掏出煙來揚了揚。

    “郭全!”沈淮站起來,看到郭全飯盆里還有飯菜,說道,“吃過飯,到何鎮長辦公室來研究個事……”

    郭全顧不上吃完飯,抹了兩把嘴,就追了過來。

    郭全給沈淮從副廠長的位子捋下來,已經有半個月時間了,雖然很快就補任企業辦副主任,但跟鋼廠副廠長比起來相差遠,郭全很是失落了幾天。

    不過胳膊擰不過大腿,也有何清社在旁邊開導,郭全再委屈,沈淮吩咐什麼工作,都還能認真的去完成。

    心態真正的轉變,也沒有那麼困難。

    在看到沈淮的鐵腕治理下,僅僅半個多月,鋼廠的面貌就得到徹底的改觀,這是郭全之前所不敢想象,也恰是如此,才認定沈淮那看似粗暴、蠻橫不講理的外面之下,有著極高的管理水平。

    想到自己即使給錯殺,也算是對鋼廠有好處,而且杜貴等管理層也陸陸續續的給沈淮踢出來,郭全心里就能得到平衡。

    再一個,沈淮在很多事情上,都還依賴于郭全的財務才能;整個鋼廠的資產財務清理,實際上也是讓郭全與錢文惠具體負責。企業辦這邊的事情雖然不多,但沈淮每回有什麼事,都是繞過杜貴,直接找郭全——這些都叫郭全有受到重視的感覺。

    即使是鋼廠副廠長,也沒有什麼正式行政編崗,實際的地位都跟接近權力核心的程度有關,即使回到鎮上做企業辦副主任,只要沒有給踢去坐板凳,郭全心里那最初的失落感也就彌平了。

    郭全抹嘴追去何清社的辦公室,甚至都能感受到其他幾個副鎮長羨慕的眼光。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8-5 16:18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鵬海貿易的稅源

    郭全進門來,沈淮彈了根煙過去,要他拉把椅子過來坐下。

    沈淮把他由鎮上協調,解決楊海鵬資金的想法,跟何清社、郭全說了一遍,臨了說道︰“鵬海貿易,要做鋼廠的一類經銷商,不過資金上還有些缺陷。我想,要是鵬海貿易能在梅溪鎮注冊,工商稅費都交給梅溪鎮,鎮上是不是可以出面協調一下貸款的問題?”

    楊海鵬把自己的名字前後顛了個次序就當公司名,叫沈淮相當的無語。

    何清社倒也不懷疑沈淮在這種事里有什麼私心,沈淮真要循私的話,完全可以決定讓鵬海公司先拖著鋼廠三四百萬的貨款暫時不用支付,絕對要從銀行貸三四百萬的款子、還要少支付高額的利息來得強……

    鋼廠目前不宜再貸款增加財務成本,主動幫忙給經銷商貸款,由經銷商跟鋼廠現款交易甚至預付貨款,實際上都能緩解鋼廠的資金——這里面的好處,沈淮略加解釋,何清社也能想明白。

    沈淮吸了一口煙,將煙灰彈落在玻璃質的煙灰缸里,說道︰

    “我到梅溪鎮工作也有大半個月,除了鋼廠那里,梅溪鎮的其他工廠企業,我也大概了解一下,基礎很薄弱啊。鎮上的工商稅這一塊,這兩年就沒有什麼明顯的增漲,老何你肩上的壓力不少吧?”

    “咱是關著門說心底話,出門就不認,”何清社還以苦笑,說道,“很多數據都可以造假,生育啊,工業產值啊,什麼的都好造假,唯有稅收,特別是工商稅費,很難造假。鄉鎮報什麼數據上去,相應的稅款都需要實際上解到縣里,然後才會按照一定比例返回給鎮財政……”

    說起這個,何清社是一肚子的苦水,以往他在梅溪鎮抓不住什麼權,但要挨訓、遭罪的事,杜建就把他頂上去,他作為鎮上,卻又沒有辦法完全推脫掉。

    “……當然,也不是沒有辦法造假,”何清社繼續說道,“以前,鋼廠的效益相對較好,資金也相對活絡,鎮上稅收完不成,就從鋼廠抽一筆款子補上去。等著縣里返回,再補回去。就算有些短差,就算是鋼廠向鎮財政上繳的盈利,反正都在集體的口袋里。現在鎮上財政是大包干,縣里也不對梅溪鎮提什麼指標了,所以也不怕完不成稅收指標會丟烏紗帽。不過呢,這兩年物價漲得厲害,梅溪鎮的稅收漲不上去,每年就稅收及非稅收入,就保持在六百萬左右,又不能短缺了哪一項開支,手就緊了啊!”

    “也是,”郭全說道,“其他不說,就是政府人員的工資福利,這一兩年都沒有怎麼漲,下面就怨聲載道。不要看現在離年尾還有小三個月,鎮上就有人在討論年終金了……”

    “鵬海貿易注冊在梅溪鎮,每年能直接給鎮上帶來的教育附加及城建稅,可能也就五六萬元。這個數字是不大起眼,但鵬海貿易既然注冊在梅溪鎮,那就要從梅溪鎮租地租樓,就會給鎮上帶來比較可觀的租金收入。運輸公司的營業稅種,應該是完全歸劃鎮上的收入吧?”沈淮有些不確定的問郭全。

    “對,”郭全精通財稅,說道,“鋼廠從鋼材運輸一項上去看,衍生出來的稅源,大約能有二十來萬。不過運輸隊通常都沒有什麼注冊地,只要有稅票證明完稅,在哪里交稅都一樣。要是鵬海貿易能保證,跟他們掛鉤的運輸隊,都在梅溪鎮完稅,也是相當可觀的……”

    沈淮說道︰“我算得沒有老郭這麼細,但也知道鵬海貿易設在梅溪鎮,是能給鎮財政帶來一些改善,也能促進就業,這也是我希望由鎮上出面去協調貸款的主要原因。鄉鎮要拓寬稅源,增加財政收入,還是要主動去扶持個體戶及企業的發展……”

    “從鎮上的角度,出面協調當然沒有問題,”何清社說道,“不過現在要信用社擠出三四百萬的資金出來,怕是有些難度啊……”

    從六月中旬國務院出“十六條”,收緊銀根以來,下面的銀行機構就不敢亂放款了,何況鵬海貿易還是私人企業。

    何清社心想鎮上現在還沒有這麼大的臉面,叫資金本來就緊的信用社,拿三四百萬的資金借給一家私人企業。

    梅溪鎮的經濟發展很一般,鎮信用社的吸儲能力很薄弱,每年能用來放貸的總盤子,可能也就兩三千萬的樣子。

    要鎮信用社一下子給一家私人企業放三四百萬的款子,這壓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鵬海貿易所貸資金,將確保向鋼廠進購鋼材,”沈淮彈著煙灰,說道,“實際上鵬海貿易從信用社貸款,不需要把貸款真的就提出去,另外在信用社開一個帳戶,鋼廠也在信用社開一個帳戶,款項的劃拔,就直接在信用社內部轉帳。信用社不會有資金壓力,相反的,鵬海貿易還會將他們從其他地方籌來資金,存入信用社的帳戶里……”

    說到這里,沈淮側過頭問郭全︰“老郭,你看這個方案,信用社會不會接受?”

    “要是實際對信用社的資金壓力增加不大,還能多出利息收入來,信用社應該能夠接受的。”郭全說道。

    郭全細想想︰沈淮的整個方案,也許看上去跟直接壓貨給鵬海貿易,沒有什麼區別,但最大的兩個好處,就是鋼廠至少在帳面上,不會再增加債務規模跟財務成本;以鵬海貿易確立鋼材經銷的標準之後,現款交易能讓鋼廠的資金運轉率提高到極限。

    何清社拍著大腿,說道︰“只要對鋼廠,對鎮上有好處,就值得努力。”

    鋼廠去年產值接近一個億,工業增加值超過三千萬,與生產規模相當的增值稅達到五百萬,這是鋼廠不管盈不盈利,都要上繳的基本稅款。

    不過在分稅制試點之後,這五百萬的基本稅款,梅溪鎮就一點都享受不到,無論是新增加部分,還是返回基數,都給中央財入以及市縣瓜分掉了。

    鋼廠作為鎮屬集體企業,盈利部分自然都要算梅溪鎮的非稅收入。

    比起從這個地方扣幾萬、稅源,從那個地方扣幾千稅源,真不如把鋼廠好好的整頓,恢復盈利能力更重要。

    ***********

    楊海鵬得沈淮吩咐,倒是很早就到鎮上,還特意去鋼廠先找趙東。

    接到電話,沈淮就讓楊海鵬跟廠財務科長錢文惠一起到鎮上。他與何清社表示支持,但具體的公關工作還是要楊海鵬親自去做,鎮上跟鋼廠這邊,由郭全跟錢文惠配合……

    趙東還要主持生產上的整頓,正常工作時間根本就脫不開身。

    楊海鵬趕過來,除了錢文惠陪同外,熊黛妮也在。

    還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是楊海鵬的合伙人,今天緊跟著過來,也是要看一眼楊海鵬在梅溪鎮的關系是不是過硬,以確定要不要把家底都拿出來入伙。

    “怎麼,黛妮姐你這是到鵬海貿易上班了?”沈淮看到熊黛妮,還頗有意外。

    “還不是周明怕你們反悔……”熊黛妮有些不好意思見沈淮,倒不是為昨天把胸壓他手上的事,主要還是覺得太著急了。

    “……”沈淮見熊黛妮新婚少婦還有著少女的扭捏,只是抱頭笑了笑,跟何清社介紹道,“熊黛妮是熊主任的大女兒,也是鵬海貿易的員工。哦,對了,熊主任過些天就要負責市委辦的工作……”

    “哦,”何清社沒想到跟楊海鵬過來的這個長相甜美的少婦,竟然有這個來頭,有些驚訝,主動而顯得有些唐突的伸是有老繭的手,去跟熊黛妮握手,“熊小姐請坐,請坐……”

    軋車事件,熊文斌代表市委出面協調,何清社很有印象,記得熊文斌當時還是市政研室副主任,沒想到就要出任市委辦主任了。

    何清社在上頭要說有關系,就是剛調任市體委主任的陳兵,雖說也是正處級,但說到風光跟權勢,是完全不能跟市委辦主任相比的。

    何清社還在想,沈淮為什麼要如此替鵬海貿易出這把力呢,原來熊文斌的女兒在這家企業里,但轉念又閃過一個念頭,昨天東華發生的最大事情,不就是新市委書記譚啟平正式到東華上任嗎?不是還在電視里發表了講話嗎?

    市委書記譚啟平的到任,而熊文任就即將由研究室副主任上調負責市委辦工作,而沈淮又提前知道消息——這里面意味著什麼?

    難道當初在軋車事件上,市長高天河都被迫低頭,是譚啟平在背後施加壓力的原因?

    何清社這時候才算是恍然大悟︰軋車事件就發生在譚啟平正式上任前半個多月,原來熊文斌跟沈淮他們,在那時就已經是新市委書記所圈定的人物了。

    大家都早就知道沈淮背後有強力的權勢人物撐著,何清社也知道,但一直都猜不到是誰,這時候在沈淮明顯的暗示下,識得謎底,何清社都有些替杜建可憐︰這個可憐蟲真是翻不了身了,竟然妄圖跟背後有新市委書記撐腰的沈淮鬥,這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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