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18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0
臨高啟明  第七十五節 東門吹雨和獨孤求婚的野望

在這個陳設著公用標衡器的大廳二樓的一間會議室里,正在召開東門市工商管理所的第一次會議。會議室里條件艱苦,墻上只有石灰石涂抹,因為施工十分匆忙,石灰石還沒完全干透。樓板是原生態的木板,工業部門暫時還沒找到漆樹,現代油漆則是十分遙遠的未來。至于天花板吊頂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唯一的現代化設備是高高的掛在屋頂下的一個燈泡。然而桌椅卻很奢侈,放在21世紀時空起碼得好幾百萬。什么紅木大畫桌,紫檀官帽椅,花梨圓凳凌亂擺成了一個會議室的模樣――這些都是從茍家運來的戰利品。

與會者有七八個人,他們都是意愿從事商業方面工作的人物,有的是確有經驗,有的則完全出于興趣。為首的一個自稱在工商所當過協管員的年輕人,他的名字已經無考,但是他獲知要到這個東門市出任管理頭頭的時候,給自己取了一個全新的名字:“東門吹雨”。

他的身邊是其副手:身著一件鐵灰色制服式襯衣,下身黑色長褲,頭戴黑色帽子,臂章上有一行字體“行政執法協管”。面露殺氣,一幅小販終結者的模樣。此人和東門吹雨一樣,本名無考,在未來的共和國的史書里,他是以“獨孤求婚”這個怪異的名字出現的。這兩位將在大明臨高縣開創本時空的全新商業模式。

在不算太遙遠的未來,穿越者的商業最終將縱橫四海,海外公司的貿易網絡遍及歐亞非,但是此時此刻,穿越者的全部商業就在他們樓下的那塊連水泥都沒有的泥地上。好在文德嗣已經發話,商業是執委會全力支持的項目,要錢有錢,要物有物。

旗幟所指,貿易開路。歷史上的殖民擴張,無一不用商業貿易的手段作為突破。貿易不僅能帶來利潤,還可以成為殖民者在當地立足的重要手段。對穿越者來說,他們已經使用了暴力手段占住了地皮,下一步就是增加和當地土著的聯系,把自己從青面獠牙,殺人不眨眼的海賊變成擁有大量新奇貨物的商人。財富的吸引力將會把愈來愈多的抱有戒心的當地人拉攏到他們身邊,最終把自己的利益和他們聯系在一起。

當然穿越者本身也需要貿易的支持,特別是糧食和副食品這類基本生活資料。都必須從當地農民那里得到補充。依賴外地輸入有很大的不安定因素。古羅馬人常常因為從埃及運來的糧食沒有及時抵達而發生政局波動的歷史是很多人都了解的――這種情況是無論如何也要避免的。

會議上先回顧了昨天的糧食收購情況,自從不斷向四面派出的偵察隊匯報說,已經有農民開始向地主交糧開始,穿越者就開始在東門市設點收購糧食。本地的米價是白銀一兩三錢一石,按照一般的稻谷出米比率計算,大概在七成左右,稻谷的收購價格就定在每石八錢。這個價格沒考慮到米價中還有運輸和利潤方面的成本――商業部門估計當地的糧食收購價稻谷每石不會超過五錢。用八錢來收購已經是難得的高價了。

收購進行的十分順利,領近的老百姓,從升斗小民到大糧戶,看他們愿意用白花花的銀子收買糧食,都動了心,開始只有零星的一二十人,最近則每天有超過一二百人或肩挑或車推的運來成包成斗的糧食。商業部門的七八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只好把農業部門的人也喊叫幫忙。

一開始發生了一些混亂,因為當地人習慣于用斗作為糧食計量單位,十斗一石。這斗還有官斗私斗,容量大小各不相同,斗上面是敞開式的,斗面上的稻谷到底該平滿還是該堆尖,堆尖又該多高,這些問題讓他們都傻眼了。混亂一陣之后決定,就此推行新的度量衡,計重收購,收購價格定為每一百公斤八錢銀子,稱其為“公石”。計重用的是從船上拆下一臺落地秤。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度量衡改變并沒有引起售糧者的反感或者抗議,在他們看來,穿越者既然愿意出錢收購糧食,用什么做計量單位是他們的自由。這讓東門吹雨大感意外――怪不得說古代的地主用小出大收――老百姓對度量衡的重要性根本就沒有認識。

相比之下,老百姓倒是對如何不用稻谷增加重量饒有興趣。開始大家沒有經驗,又忙亂,收購來的稻谷中摻雜了許多秕子,甚至谷殼和沙土,吃了不少虧。這時候有人出主意,趕做了一批糧探子,用來簽糧看樣,吳南海又緊急培訓了一番,教大家如何分辯稻谷的質量、含水量這些知識,以次充好的情況才有所遏制。

“……到今天為止,我們已經收購稻谷90噸。花生2100公斤。”東門吹雨向來參加會議的幾名執委匯報著收購情況。

“你們看還能收購到多少?”文德嗣問。90噸稻谷,碾成糙米不過70噸,看起來很多,但是現在吃飯的人越來越多,還要賑濟百姓,有點緊張。

于鄂水打開隨身的一本子:“收購還有余力。根據縣志的記載,萬歷年間臨高的秋糧正項七千六百四十六石九斗二升七合,新開墾地米征六石七升九合,共計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這還只是正項,加上雜七雜八的火耗、附征,官吏層層盤剝,糧戶們實際上上繳的糧食不會少于一萬石。現在是明末,正是豪門大戶隱瞞田地人戶最嚴重的時候,應該有相當部分的田地沒有課糧。所以我估計臨高的秋糧總產量,在五萬石到七萬石之間。我們收購三五千石是沒問題的。”

有人提出了置疑:“有必要儲備這么多的糧食嗎?從茍家不是抄出了一千多石?而且鹽場村已經開始向大陸賣鹽了,用鹽從廣東換糧食。以后還可以從越南買糧食嘛。”

吳南海對糧食問題看得十分要緊,馬上開口辯駁:“糧食多多益善,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廣東也好,越南也好,那都是遠水。萬一被掐斷了,對人心安定不利。”

文德嗣接著說:“現在這個階段,糧食比銀子更硬通。一有災荒糧價馬上暴漲,銀子就貶值了。大家別忘記現在還是小冰河期,自然災荒頻繁的很,我們不是幾條船幾百個人了,要從全縣的大局著眼。做好萬全的準備。”

“我也提請執委會注意貿易狀況和白銀儲備,”程棟代表金融部門發言了,“現在的貿易收支是嚴重的入超,白銀正在快速的流失。打完茍家莊之后,我們的白銀儲備上升到舊兩制下的一萬五千兩,這幾天已經流出了差不多一千兩。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畢竟流通貨幣也有需求。”

“蕭子山去廣州了,要不讓他把存在高家的貨款提個幾萬兩回來?”

“沒這個必要。”文德嗣說,“臨高是個小地方,銀子流入太多不是好事。我們有另外一樣東西可以取代銀子了――鹽。”鹽在歷史上長期充當過貨幣的角色,他準備它來支付一部分糧款和勞務費。

不過有人反對這樣的做法:對老百姓來說,白銀和食鹽之間,顯然前者的吸引力更大,而且也容易攜帶和使用。老百姓已經嘗到了現金收購的甜頭,不會喜歡這樣突如其來的強制性易貨貿易。

“開個鹽店吧。”東門吹雨突發奇想,“專門賣鹽。他左手賣糧拿了銀子,右手就得還給我們,哈哈哈,我真是個奸商――”

“這倒是個好辦法。用糧食、食鹽作為等價物畢竟不是發展方向。現在縣里的食鹽生產是我們控制的,用來回籠貨幣很合適。”程棟點頭表示同意。

東門吹雨趁熱打鐵,趕緊遞上一份文件:“這是我們商業組對東門市的經營規劃方案,希望執委會盡快批準!”

“規劃方案?”幾個執委都一愣。雖然他們在百仞城外搞個自由市場,目的只是促進商品流通,增進穿越者和當地土著之間的感情而已。市場準備如何經營管理卻沒幾個人仔細想過。大家就把這個集市想成了國內許多城市都有的自由市場的模樣:農民和小攤販們來擺攤出售商品,最多就是有人想到免攤位費之類的。

“不錯,規劃方案。”東門乘機站了起來,“各位執委,現在就讓我來介紹以下這個整體規劃方案,我相信,有了這份規劃,在執委會的正確領導下,在文總的指引下,在程委員的大力支持下――”

“別扯廢話了!都到了大明還搞這套!”獨孤求婚已經不耐煩了。

“――我們的東門市將成為全臨高,不,全海南最繁華的商業市場!”

東門吹雨好歹是非正式的混過官場的,哪里在乎求婚的牢騷,說完開場白之后,趕緊在身后的黑板上掛起一副新繪制的規劃圖。這是他跑了一趟建筑工程組好話說盡,又送了幾包香煙才得到的。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1
臨高啟明  第七十六節 商業規劃

東門市的規劃以百仞城的東門外壕溝為起點,向西延伸三百米,修筑一條主街――命名為東門街。在街道兩側每隔一百米修筑一條橫街,形成一縱二橫的布局。街道兩側劃出不同大小的地塊,可以賣給商鋪自己建房,穿越者也會在東門街兩側修筑一些鋪面房,供商戶租用經營。

“你這個規劃搞這么大,先不說要占用多少建筑工程方面的資源,臨高這地方有這么多商戶來租你的鋪面房嗎?總不見得叫賣菜的小販也來租吧?”

“臨高的經濟規模非常小,基本上是自然經濟,這個市場是不是夸張了點?”程棟表示了擔心。

東門吹雨胸有成竹:“這個是長遠性的規劃,我們打算先搞一期工程。”

一期工程包括修筑一百米的街道和配套的下水道,修建一所騾馬客棧,這是舊時官道和大型集市上常見的一種旅館。客棧里有很大的院子,用來拴騾馬,停放車輛;有貨棧,客商可以臨時寄存貨物,有廚房,水火方便,但是不備伙食,客商要自己起火作飯。住宿主要是通鋪,也有一些單間。是中小行商經常落腳的地方。

一座酒樓――他附帶說明穿越者目前與當地人的交往越來越多,需要在城外有一處可以見面談話吃飯的地方,平時也可以為有錢的客商服務。

在管理所大樓的對面,則修建一所商館。商館借鑒了英國東印度公司商館的一些模式:一座由高墻圍繞起來的建筑物,里面有商行;有儲存堆放貨物的倉庫和空場;還有可供重要客商們使用的客房、餐廳和會議室。

原計劃準備把自來水通到東門市,但是遠距離供水還有難度。改為挖掘幾口水井,其中一口為公井,免費供應人和牲畜飲水。最后,還將修筑公共廁所――這些天來做東門市做買賣的當地人隨地大小便的問題已經讓大家很頭疼了。

甚至連綠化問題也考慮了進去――要知道連百仞城里至今也沒有什么綠化工程,東門街的兩側將種植行道樹,至于樹種則請農業部門選擇。吳南海當即表示研究研究。

至于安全性,獨孤求婚認為不必擔心,市場的主要建筑是磚石結構,門窗包鐵皮,商館的圍墻四角還準備各修一座塔樓。就算有人來襲擊,一時半會也沖不進來,百仞城土壘上的炮樓、哨塔更是近在咫尺。至于小規模的騷亂搶劫之類的治安問題,他申請配給防刺背心、防刺手套和警棍各十副,以現有的工作人員組成“東門市綜合管理執法隊”――“保證不讓任何人在這里囂張”獨孤求婚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這些都可以給你。”文德嗣說,“不過你準備用什么辦法來招商引資?”

“我想說下總體思路,比較大,也很復雜。怎么樣?”

得到大家的允許之后,東門吹雨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這個商業規劃是主要是他和嚴茂達、張信兩人商量出來的,嚴茂達是一家珠寶公司經理,目前隨同蕭子山去了廣州,張信則是某小造船廠的銷售科長,論到做買賣的能力問題,東門吹雨只能甘拜下風。不過此二人的志向都不在搞地方商業上,所以也懶得和東門爭什么,合作比較愉快。

東門市目前的繁榮是建筑穿越者的大規模采購的基礎上,有了五百多個高消耗的現代人的巨大消費量,才吸引了許多人來這里經商貿易。但是只靠這樣的大規模集團采購支撐的市場發展是有限的,怎么讓全縣,甚至鄰縣的的人都來這個地方經商和消費呢?他們提出的第一個方案是:修路。

百仞城的就位置而言非常理想。正是縣城通向本縣的門戶港口博鋪灣的中段。處于全縣經濟最發達、人口最多的文瀾河兩岸的中心位置,地理位置四通八達。目前已經修通了百仞城-博鋪的公路,延伸到臨高縣城的公路也在施工,用不了多久,縣城與博鋪港就會全線貫通。不但大陸上來得商賈可以方便快捷的直抵縣城,居住在文瀾河兩岸的居民也能通過這條公路方便快捷得到達縣城。

不過公路位于河東,河西的百姓很難享受到交通便捷,東門吹雨提議在百仞水電站的上游修筑一座便橋,將南北交通打通,這樣,附近的老百姓過河就無需繞道縣城南城門前的文水橋了

只要不斷的有人流從百仞城經過,公路上唯一的市集東門市就會形成人員和物資的集散中心,商業自然就繁榮起來了

文德嗣對筑橋的提議表示贊同。現在河西的工業區開工之后,穿越眾自己的人員和物資往都返殊感不便,架橋的確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東門吹雨說現在的公路上老百姓基本上不敢走,又有炮樓又有汽車跑的。大家比較畏懼。

“這個倒沒問題,很容易解決。”文德嗣皺了下眉,“不過這個時空的老百姓沒有交通規則的概念,我們的車在路上跑會不會撞人?”

“不會的,我們才幾輛車,不是大事根本不出動,現在路上最快的是自行車,最大的就是四輪馬車了,安全問題不大。”

第二個方案是吸引外商。商業部門從情報資訊組很清楚的得到了一個訊息:臨高不是個良好的市場,它的經濟結構不但是自然經濟的,還是特別落后的自然經濟。經濟總量和購買力不用說和明代的江南、廣東地區相比,就是一般的北方人口密集區的水平也沒有。想靠傳統的穿越速成發財法大量銷售“奇巧淫技”的現代商品:諸如鏡子、玻璃杯、打火機之類在這里是行不通的,只能將東西銷售到大陸上去。最好的狀態是客商來采購,而不是自己去運銷。

除了未來的工業品,臨高本身也有許多土特產品輸出。查詢歷史資料之后知道明代本地的大宗出口物資是牛、食鹽、紅白藤和檳榔。紅白藤、檳榔大多是從黎峒地區輸入,加工之后再輸出到大陸上,是最有利可圖的商品。

可是長期以來除了食鹽是從縣里的博鋪、馬裊等地裝船出口之外,多數輸出的商品是運到府城,從神應港出口。如果輸出商品能改在博鋪出口,交通條件優越的東門市就會成為大陸客商坐莊收購本地產品的集散地。

“現在我們控制不了檳榔貿易,但是已經控制了食鹽的生產,我建議將鹽的生產銷售完全統制起來,使得東門市的鹽店成為臨高食鹽的批發總店。完全控制食鹽的批發環節。客商要買鹽就必須到百仞城來。”東門吹雨說著兩眼放光――壟斷啊壟斷,多少money由你而來!

其他建議還有免除博鋪港的“抽水”和停泊稅,吸引來沿海貿易的商船進港。提供好的商業環境,諸如免稅、倉儲貨運服務,東門吹雨甚至提出可以利用廣州的據點,開展海南-廣州的商業無線電報服務,每日通報廣州、澳門市場行情。

有了這些好處,大陸上的客商自然會把土產的收購、加工中心移到臨高來,隨之而來的就是許多常住和外來人口的流入,對經濟的刺激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未來穿越眾自己生產出現代工業品之后,就可以利用他們的渠道向大陸地區銷售商品采購物資,以免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這套商業方案獲得了批準。建筑工程組叫苦不迭,他們任務繁重:通往縣城的公路剛剛完工;從大美村遷徙來的近二百戶人家需要安置房;百仞城本身還有許多工程在進行。現在又多出一個東門市開發項目。磚窯、水泥窯日夜開工生產。到處都缺少勞動力。負責居中總協調的馬千矚焦頭爛額。

這會他把吳南海找來,面色陰沉的說:“南海,你的任務又加重了。以后每天要多準備八百人的飯菜――供應給大美村遷過來的村民。工程上急需用這批勞動力。”

這個通知嚇得吳南海倒吸一口冷氣:他最多只提供過每天七百人的伙食。現在憑空增加八百人,豈不是放衛星式的大飛躍。別得不說,光廚房設備也不夠用啊。

“計委剛從大美村運回來一批戰利品,都是茍家的廚房和日用生活品。你去挑選吧。”馬千矚坐在一張花梨木條案后刷刷的寫了一張紙條,蓋上私章遞給他――眼下還沒有公章,各種文件以執委和專業組組長的簽名貨棧私章為準。

“我們不種地,光燒飯都來不及吧!”吳南海因為最近總是忙于當火頭軍,來不及搞他心愛的農業而爆發了。

“人,你盡管挑,大美村的遷徙過來的人里一些婦女幫忙就是。主要要可靠的,和茍家有瓜葛的人一概不要。對了,我們的伙食不能讓當地人經手,最好作飯的地方分開,明白嗎?”

“我咋知道哪些人和有茍家的關系?”

“治安組在對他們逐個進行政審,材料出來一批你就選一批。”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2
臨高啟明  第七十七節 婦女合作社

穿越者攻破茍家莊的消息在三天之內就傳遍了全縣。上下各色人等對這個消息的反應是極其復雜的,縉紳大戶們即快意于茍循義這個人嫌狗厭,橫行霸道的家伙徹底完蛋,又對短毛們的勢力大漲而憂心忡忡。但是方圓幾十里以內的貧民百姓都得到了賑濟,個個歡喜,感激不盡。遠處的老百姓聞風羨慕,到處哄傳。老百姓得到好處,不斷地有人來把許多大戶的莊寨的底細暗中告訴穿越者,有的人愿意做底線,請他們前去破寨。甚至連小股的土匪也有來接頭商議“共富貴”的。穿越者們都熱情接待,記下情況,至于破寨,表示他們需要休整,暫時不開展這項業務。

百里以內,沒有一家大戶不向短毛們送賀禮的,連黃家寨都派人送來豬羊布匹。穿越者們既往不咎,不但照單全收。還重賞了來往的使節們,并且讓他們回去傳話,百仞城這邊新開了市場,大家來做買賣,保證安全,不收任何費用。東門吹雨還不厭其煩的帶著一撥一撥的使節去東門市轉轉,即給給他們看正在鋪設的磚石路,街道旁正在興建的紅磚房子……

海賊開市做買賣,這倒真是個新鮮的事!臨高本地的市集不多,全縣滿打滿算才十四個市,堂堂的縣城里也只有個簡陋的縣門市。這會百仞灘那個地方居然搞出了個東門市!大戶們聽說回來的家人說那里的市面不比其他地方差,光短毛自己每天就要采購許多東西,最近更是敞開收購糧食,收購價格還很高!許多家里有大量存糧的大戶都動了心,也加入到向穿越者賣糧食的隊伍中去了。每天到貨的糧食量讓程棟心疼的直跺腳――銀子是嘩嘩得往外流啊!

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準備,穿越眾的第一個買賣――鹽店在一片劈里啪啦的爆竹聲中開張了。因為商館還沒建中,這間鹽店只是一個簡單的竹棚,柜臺后面堆放著成包成包從馬裊鹽場運來的海鹽,以50克為一個單位出售,批零兼營,價格則比行情低三分之一。

雖然一開始銷售額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但是隨著來這里做買賣的人把東門市有便宜的鹽賣得消息傳了出去,四面八方的人們都趕來買鹽,銷量頓時猛增。特別是一些小鹽販子,更是趨之若鶩。成簍成筐的購進。過去鹽場被茍大戶霸占,鹽很難進到,縣城里的官鹽就更不用說了――雪白鹽巴到了官家手里再出來,就是變得泥沙一般的黑黃了,價錢更是離譜。最后,連縣衙門的廚子也來買鹽,他倒沒要求開發票,不過報賬無疑是按官鹽的價格。

受到鹽店的成功的鼓舞,穿越者的第二家商店也開張了。這家店有些特別,之所以說它特別,是因為它不是“國有商店”,也就是說,所有權并非全體穿越者,而是股份制企業。

這個股份制企業的是明家四口里的李梅給鼓搗出來的。搬到百仞城安定下來不久,習慣于商場搏擊的李老太太開始坐不住了,眼下兒媳婦又當了公安,老伴每天穿上他那套沒領章帽徽的87式海軍服,去軍事組當什么海軍顧問,兒子雖然窩窩囊囊的一時間沒混上公職,好歹也天天在外面干活,她倒成天跟著一家庭婦女曹順花在食堂幫忙,這怎么行!她到底是商界里久經風浪的,一直盤算著要搞個公司什么的,起碼也得開家店。

開店,對原來時空的中李梅來說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她要本錢有本錢,要渠道有渠道,但是在這里,全家除了一堆行李之外就再沒有什么東西了。穿越者本身也沒什么可以賣的商品,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所以她只好等待機會。李老太太堅信一點:發財的機會在任何時空都是有的,只要看你能不能把握。

當穿越者打通了與黎峒的貿易關系,又在茍家莊大發了一筆橫財。東門市也開始成了氣候,李梅知道,機會來了。

計委從茍家莊運來了無數的戰利品,從瓷器家居到衣服無所不有。這些物件都需要消化,變成可以使用的現錢和糧食。這就是她的貨源。

下面的問題是,如何把貨源變成商店里的商品?她沒有錢,這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難。在和食堂里認識的女人們一番嘀嘀咕咕的串聯之后,李梅回到自己的簡易房里,把箱子里一身過去出門談業務常穿的套裝穿上了,換上一雙半跟皮鞋。洗了把臉,又把頭發仔細的梳理一番,立馬從伙房大媽變身為商界女強人。

她出門直奔執委會大院,找準機會揪住了文德嗣。把自己想開家店的想法和他說了一遍。

“開店?”文德嗣有些糊涂了,“我們現在還沒有大批出工業品,沒東西能賣。”

“東西有,就是茍家莊運回來的那些東西,那些衣服、日用品,雜木家俱什么的,這些東西基本都是舊得。沒法整批的賣給別人,我想代表公司收購,然后再銷售出去。”

文德嗣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異想天開,這不就是賣舊貨么?她的公司收購,拿什么錢收購?他知道明老爺子的老婆是過去是商貿公司的經理,大概家底很厚,但是RMB資產――且不說她帶沒帶來,就算帶來了也分文不值。

“你拿什么收購呢?還有公司?我不記得成立過公司啊。”

“公司在這,”李梅拿出一張紙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這是公司成立的協議書,按理說得先工商注冊,不過東門吹雨說他不知道有沒有權力管這個。我就拿給你看了。”

文德嗣拿來一看,上面大致是寫了這些人自愿投資成立一家“海南婦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經營范圍有:日用品百貨、餐飲、五金等等東西,下面是股份分配比例和十幾個女人的簽名――粗粗一看,差不多是全體穿越者女性,連一貫以樸實著稱的曹大媽也有股份。

“可是你們的注資是什么呢?大家現在哪里有錢?都是供給制么。”

“文總,我記得所有正式注冊的穿越者都是領工資的――”

文德嗣哭笑不得,他已經把這個茬忘記了。因為壓根沒地方花工資,所以很少有人會想起自己還有這筆收入。倒是這個偶然的意外卷入者記得清清楚楚。

“這些股東都是用她們名下的點券收入入得股,我想執委會肯定不會否認這些與RMB等價的點券是有購買力的――”

“這個――”文德嗣當然無法否認,不然大伙不馬上鬧翻天才怪,他努力掙扎了一下,“但是眼下也只發了三個月的工資,這點錢就算作股本,不可能收購這么多的東西。”

“我們暫時先收購一部分,再用銷售所得進行周轉。”李梅看到文總的臉色大大得不對,馬上把后續說了出來,“第一批是用點券收購,以后再向執委會進貨,就是用點券、工分券、金銀和銅錢一起結算了。”

“好,這樣好。”文德嗣總算松了一口氣,“不過你既是向土著銷售,就不會有新得點券收入了。”

“哦,其實許多東西也完全可以向同志們銷售嘛。我知道,我知道,”她止住了準備說話的文德嗣,“我們團體目前是供給制的,但是非生活必需品完全可以讓大家用點券來買――不然搞點券有什么意義?我前幾天就聽說有人想給自己房間里買張條案,總不見得這也要執委會發吧?還有,如果需要更多的周轉資金我還打算發行公司債券――當然,是在執委會同意的情況下。”

“債券的問題以后再說。”文德嗣想你還真準備來個商業大躍進了,“辦股份制公司是個好想法,我個人同意。不過還得執委會討論一下才能正式答復你。”

“我有個想法,”李梅接著增加她的談判砝碼,“這家公司可以搞成公私合營的商業股份企業,執委會可以代表全體穿越者投資,占據一部分的股份――比如20%。”

“嗯,這不錯。”文德嗣開始認真聽她的想法了。

“這部分的收益可以用來給大家分紅、作福利開支,也可以做未來的執委會行政開支――”她一邊慢條斯理的說,一邊注意著文總的臉色變化,“您想啊,供給制這個東西是非正常的,等站穩了腳跟總要實行薪金制度的,到時候大家對收入就會計較了。能額外多分一些現金出來,誰都會喜歡。”

“不過執委會不能增發點券,”文德嗣皺起眉頭,“點券只是種虛擬貨幣,每個月自動給大家的工資獎金賬戶加一筆數字上去而已。價值不大好估算。這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問題是執委會手里也根本沒有點券可以用。”

“價值問題,我們可以再核算,團體里有學經濟的,應該能想得出辦法。至于說執委會手里沒有點券,這根本不是問題,”李梅狡黠的笑了起來,露出了真實目的,“可以用貨物入股么。”

文德嗣吃了一驚:你這是空手套白狼啊!鬧半天李梅是一文錢都沒有,全是空對空。但是他拿不出任何理由來反對,因為她拿準了執委會不敢否認點券價值這個死穴。

辦公司的提議很快在會議上得到了批準。除了公私合營這個概念之外,金融和商業部門也支持這個提議。程棟認為這可以回籠一些點券,這么多人長期累計下來的巨額點券一旦突然加入市場流通將會造成劇烈的通貨膨脹。

杜雯在會議上支持尤為積極――原來這家公私合營股份公司除了穿越者全體擁有20%的股份之外,杜雯一直鼓吹要成立的“婦聯”還沒成立就zhan有了5%的股份。最大的受益人當然是李梅本人,她雖然一元錢點券也沒有,還是以經理人的身份得到了12%的股份――這是全體股東大會上投票決定的。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3
臨高啟明  第七十八節 開業大吉

海南婦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雖然取得響亮,本質上只是家舊貨商店,貨源自然是從茍家莊來得抄家貨。古董擺件字畫瓷器這些東西在本地是沒什么市場的,但是普通的家居生活用品數量很多,特別是衣服鞋帽,一捆一捆的衣服裝來了幾十車。這些東西對老百姓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過,正如文德嗣說的,出資各方的資本是用穿越者內部的記賬貨幣點券作為本金的,一點券到底該合計多少白銀、銅錢成了個很大的問題。按照執委會過去的說明,一點券相對于一人民幣。

“既然點券是一人民幣作為基準的,那么核算價值的時候可以用RMB作為參考――”李梅說。

“這個,雖然我不是學經濟的,但是時空不同,人民幣的價值沒法這么套用。”文德嗣有點擔心,“比如一個花梨木的桌子,21世紀值老錢了,要用人民幣套得話,這桌子不就得天價了。”

“可以用糧食價格換算,”程棟建議說,“這樣表現出來的購買力比較真實。”

他使用大米作為換算基準。

臨高的米價是每石(94.4KG)一兩三錢白銀。

現代的中國城市米價,平均每KG大約在3.2元之間,再換算成石,每石米合人民幣302.08元

以此為單位,人民幣在1628年的臨高的實際購買力就是302.08元相當于一兩三錢白銀。臨高的物價他們是基本都了解的到得,這樣就能比較便捷的換算成人民幣了。

經過一番復雜的成本計算、了解行情,海南婦女合作社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婦女合作社終于開張了,因為它的開張時間比鹽店要晚一些,加上李梅本人的公關交際能力,合作社的場面要比鹽店大得多。雖然也只是幾排磚砌的柱子,上面搭上棚架和雨布的簡易大棚。但它占據了東門街上的一塊很大的地皮――這塊地皮李梅原想以公司的名義買下來,但是土地制度又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執委會不敢做主,在她再三的活動下,才核發了一張三年期的土地使用證――光榮的001號。

比起鹽店開張時的悄無聲息,婦女合作社開張就顯得特別“會來事”。開張的時候不但放了一萬響特地叫人從縣城里買來的鞭炮,簡陋的磚砌門樓上懸掛著席亞洲手題“海南婦女合作社”五個大字的木牌匾,四周沿街的磚柱上琳瑯滿目的掛滿了祝賀開張的牌子,雖然很簡陋,倒也象那么回事。落款的自然是各式各樣的部門:左手第一塊是執委會的,然后是東門市工商管理所、軍事部、治安部、南海實驗示范農場……連馬裊的鹽場村和大美村的村委會都有祝賀牌子送來。門口的一對喇叭里不斷的播放著歡快的《喜相逢。

這似曾相識的情景還是讓許多穿越眾感到親切,就算不買什么也想進去逛逛了。里面設了十多個攤位,沒有柜臺,好在從茍家掃蕩來的家俱多得是,就用各種條案方桌代替。上面堆滿了琳瑯滿目的貨物――第一批進得貨物李梅心里也有個算計,農村的購買力有限,所費無非是吃和穿。瓷器、擺件、家俱這些不是必需品,老百姓一用不上二也買不起,唯有衣服和日用品,那是非買不可的。所以主力商品就是衣服鞋帽。把衣服按質地、新舊、用途一一整理分開,鞋子全部配對找全,好幾千件各種衣物整理分類是個浩大的工程,明家一家四口齊上陣,忙活了兩天兩夜才搞完。破損的衣服不再發賣,直接裝車拉到造紙廠工地去當原料。

合作社門口一時間熙熙攘攘,好不喧嘩,當地土著哪見過這樣的場面,紛紛聚攏過來,李梅乘著這個機會,指揮伙計招攬客戶。

伙計是從大美村遷過來的村民里選的,都是臉相端正,能言善語的中年女子。洗澡換衣,清一色的靛藍布裙襖,胸前還繡上了“婦女合作社”五個字,看上去整齊精神。她自己也是一身青布裙襖,她穿明裝一點都沒沐猴而冠的感覺,臉洗得干干凈凈,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渾身一股干凈利落的味道。一個人站在門口和各路來賓打著招呼,連探頭探腦,不敢靠得太近的土著,她見了也會用不大流利的臨高話打招呼――畢竟主要是賺他們的錢么!顧客就是如來佛祖。

她知道過去的農民因為見識少,往往不敢輕易進陌生的地方,生怕受騙上當。所以把比較能吸引他們的舊衣、鞋帽、小梳子、簪花之類的東西都放在沿街的鋪面上發賣。絕大多數的老百姓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么多的商品貨物,綾羅綢緞的衣服,五光十色,家里有女兒要出嫁,有兒媳要娶得,都盤算著挑幾件回去。手頭緊的,覺得窮人沒福穿這個,不要緊,這里還有許多新的、半新的布衣,麻得棉得都有,價錢呢?比自己織了布請裁縫做還便宜。再精明謹慎的人心里也活絡起來。

開門還不到一小時,鋪子門口的五開間門面上就都是埋頭挑東西講價錢的人了。李梅滿面笑容的看著這一副熱鬧的場景,忽然覺得這樣莫名其妙的到了1628年也沒什么不好――她已經憧憬到未來的商業帝國了,在原來的那個時空里,那是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高峰啊!一激動,腦袋就有點暈,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快六十的人了――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得找個中醫診下脈,秋令正是進補的日子,現在不正是秋天么……

正想著,忽然看到從東城門里出來了一對男女,女的卻是金發碧眼。正在門口看熱鬧的百姓們看到有了新的西洋鏡,都涌過去看蠻夷女子了。

李梅忙分開眾人迎了上去:“丁總編您好啊,您也來光臨小店了?”

來人正是自封《臨高時報社長兼主編的丁丁,身邊的自然是他的大洋馬女友潘琳。前幾天兩個人才從大美村回來,連夜趕完了特別長篇報道《茍家的罪惡史,昨天剛剛出清樣。聽說第一家股份制企業開張了,他那敏感的新聞神經又興奮起來,兩個人立馬趕到東門市來。

“李大姐您新店開張,我們沒第一個來給您捧場,已經失禮了。”丁丁也算個場面上的人物,開口更是客氣。他環顧了一下,“呀,我都沒給您送賀牌――”

“哪里哪里,您幫我以后多宣傳就好!”丁丁現在還是一個沒有報社的總編,但是李梅毫不懷疑《臨高時報總有一天會成為象《紐約時報一樣的大報業集團的,此刻拉起關系來比以后再拉也容易得多。

“成,今天我就是來采編的,明天給您出個號外!”

“哎,那就太謝謝了您!按說公司開業,該請大家喝幾杯酒得,現在也沒有這個條件。過幾天賢伉儷到我家來喝幾杯酒吧,我自己下廚――我那里還有幾瓶郫縣豆瓣醬,給你們做頓川菜吃!”

“那我們可一定來,我都想死水煮魚了。這地方連個紅辣椒也找不到。”丁丁笑著說,“李大姐您帶我們參觀參觀吧。”

李梅當然求之不得,帶著他們各處參觀了一下,物資條件還是很簡陋的,但是整套商業管理已經上了正規:進貨、領料、庫存、銷售都有記錄。伙計不認字,記賬的事情就由李梅自己來。伙計的報酬采用的是售貨提成的方式,換句話說是沒固定工資的,按銷售額的百分比提成。每種商品的提成比率不一樣,好賣得東西提成比率低,難買的高。每天管三頓飯,工作時間適應古人早起早睡的習慣,從早晨5點到晚上18點。沒有休息日。不過,家中有事情或者生病可以請假,當然請假也就意味著沒有收入。

這套制度按另一個時空的標準是嚴重違反勞動法,不過在這個時空這算不上有多苛刻。丁丁還記得有次去山東采訪老字號的往事:直到20世紀初期,很多鋪子里的伙計還是一文錢工資也沒有的,老板就管三餐一宿,年底發個小紅包就算完事了。

(注:過去商業企業不發底薪相當普遍,伙計收入主要靠兩個部分,一是每天小帳收入分錢,二是年底的老板會按人力股分紅。)

他看到鋪面一角備著幾口瓷缸,里面泡滿青蒿茶,有一把竹杓,邊上還配了許多木碗。

“這是免費茶水。”李梅解釋說,過去的有些商家每到一年四季都在店門口施茶,方便過往的行人,這是種傳統的商業美德。很得人心,也有利于增加客源――許多人開始只是為了過來喝口茶,接著就被東西吸引住了。

“您可真有一套。”丁丁不由得贊嘆,“果然是行行出狀元,不簡單!我看這里您是第一個發財的了。”

“那可不一定。”李梅笑著說,“您別看這買賣這么火,這只是第一天,以后日子長著呢。我們這是股份制企業,租土地使用權、蓋房子的材料和人工,一直到伙計們每天吃飯的飯錢,可都是合作社現錢開支的,除了執委會作為投資給的那些貨物,合作社沒要執委會一分錢,這個怎么也得說是自力更生發展經濟的典型了吧?您得給我好好宣傳宣傳,也好我以后爭取點優惠政策不是?”

“好!”丁丁一臉興奮,忽而低聲說,“咱們這婦女合作社,允許男人入股不?”

李梅心領神會:“小潘不就是女人么?”

兩個人一起會意的笑了起來。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4
臨高啟明  第七十九節 廣州行(一)

蕭子山從廣州回來了。

去廣州不是為了賣東西賺銀子,恰恰相反,他們是一個標準的“赴羊城采購團”。和前些年每到美國人要發飆的時候中國政府總會送出一張巨額的采購清單一樣,他們也懷揣一張名目繁多的采購單。每個部門都羅列了他們急需的東西,其中最大宗的物品就是生鐵。

海南有中國最好最大的富鐵礦,但是不論是田獨還是石碌,穿越者的暫時都沒能力開發,而且海南要作為煤鐵復合體還有個相當致命的問題――它沒有煤炭。

一個工業化國家的崛起,往往都和煤鐵復合體的建立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英國能夠成為第一個進入工業化的國家,與它同時擁有豐富的鐵礦和煤礦有很大的關系;美國有得天獨厚的五大湖,不僅資源配套,還有便利廉價的水上運輸;俄國有烏拉爾;德國有魯爾。過去執委會對這些還只是從字面上了解,等到真正來到臨高企圖建立工業體系的時候,才發覺鋼鐵的問題不能解決,工業化就是一句空話。他們運來了成套的設備、各種機床、各種量具,建造了發電設備,造出了水泥,卻被鋼鐵的問題困住了,沒有最廉價的盤元鋼筋,連一塊司空見慣的鋼筋水泥樓板、一個鋼釘、一把錘子都做不出。船上倒是堆著成噸的鋼錠,那全是他們短時間內造不出來的特殊鋼――誰也舍不得動用。

工業委員會的幾個主要小組領導討論之后決定,即然鐵礦石的開發一時間辦不到,就跳過高爐的階段,先煉鋼!不管質量如何,把日常需求最大的粗鋼煉制出來。煉鋼所需要的大量生鐵,就先嘗試從廣東買入。

生鐵不僅可做煉鋼的材料,本身也是很好的材料,一些較為粗笨的構件都可以用生鐵制造。冶金組開出的采購清單是要購入50噸生鐵。據說是最最起碼的了,他們帶來的幾座小轉爐,就算只開工一臺最小的一噸容量的,50噸生鐵還不夠生產一個月的。

這個計劃從紙面上來說是完全可行的。廣東在明代的生鐵產量極其可觀,根據嘉靖十三年(1534年)廣東布政司的統計鐵課數量推算,年產量竟然有6127500斤,合3100噸。3100噸生鐵,在現代只是一家小鋼鐵廠幾天的產量,但是1670年的俄羅斯的鋼鐵總產量才2700多噸。穿越者早期的煉鋼業建立在輸入生鐵的基礎上還是有一定的保證的。

(注:鋼鐵產量的數字目前爭論很大,這里純屬小說需要,不要較真。)

但是對蕭子山來說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他對鋼鐵雖然一竅不通,經濟史還是知道的,大明的廣東省里,恐怕是沒有一個冶鐵場有現成的50噸生鐵可以采購的,十有八九得到處搜羅才能搞到。搜羅到了之后,怎么把它們運出來?蕭子山大概記得,生鐵這玩意貌似是不許出口的。他要把50噸鐵裝上船,官府知道了會怎么樣?這都夠他傷腦筋的。

傷腦筋歸傷腦筋,該做得事情還是得做。這個采購團的任務除了買東西,還有準備建立起廣州情報網,打入廣東富商乃至官府的任務。因此人員的配備足夠強大,除了他作為總負責人之外,本來要派席亞洲作為軍事方面的專干一同前往得,后來因為他在鹽場村搞群眾運動脫不了身就改把北煒從鹽場村調出來,蕭子山想這也好,有個偵察兵在身邊當保鏢,去哪都放心。北煒又帶了偵察隊里的四個最好的學生,以這次廣州之行作為訓練的結業考察。

隊伍里隨行的,還有準備在廣州開設先遣站的幾名人物。嚴茂達是過去是珠寶公司經理,對這行特別熟悉,他給執委會的建議是在廣州利用現有的房產設施開設一家專門經營奢侈品的商行作為掩護據點――這種商行有幾大好處:一是需要資本龐大,交易頻繁。巨額現金和人員的頻繁流動不容易招疑;二是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的家小,容易打入敵人的內部,三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壁壘森嚴。

陸榮則是從黎區剛返回就跟上了團。他熟練掌握多種南方方言,平時愛讀讀《古文觀止、《文選之類的古文,能寫一筆過得去的毛筆字。身體健壯,會馬術,還懂些拳腳,是派駐到秘密戰線上的合適人選。

還有一位重要人物則是郭逸,他被委以重任的主要原因是團體中對秘密戰線的工作的概念全來自電影和小說,他算是唯一真正接觸過實務的人。一紙調令郭逸忽然發現自己不是治安組打雜人員了,而成了先遣站負責人,要去大明的廣州城里去搞特務活動了――這多少讓他感到人生的無常,不到三個月前,他還在另一個時空的廣州城里搞反特……

除了十幾名穿越眾之外,還需要一些土著隨行。已經零星回來的百仞灘生產隊的人不是臨高當地人就是福建射耕人,不要說去廣州,很多人連瓊州府都沒去過。打破茍家莊之后抓到的俘虜里倒是有廣東來得,但是還沒過政審,不敢貿然使用。最后還是從鹽場村找到了突破口。

鹽場村的村委會副主任譚桂璜(主任當然是他的叔伯兄弟譚桂瓊了)聽說短毛老爺們要找幾個可靠的人一起去廣州,便把雷州那邊的鹽商劉綱推薦給了他們。

這劉綱因為販運食鹽的關系,和鹽場村的關系很熟絡。譚桂璜渡海出去聯絡的鹽商來買鹽,他是第一個來得,還運來了當時村里急需的糧食和布匹。譚桂璜覺得這人講義氣靠得住。而且他雖然安家落戶在雷州,自己卻是地地道道的廣州府南海縣人,也常去廣州周邊做買賣,熟悉路上的情況。由他陪同再合適不過。譚桂璜和劉綱一說,自然滿口答應――想不答應也不行,這鹽場村的販鹽買賣他還想做下去。他也得了消息,這伙短毛就是鹽場村的后臺,正是他們出手把控制鹽場的當地土豪茍大給結果的。這樣得勢力,走慣江湖的鹽商自然不敢得罪。

交通工具是船,不僅最為快捷方便,而且這支隊伍帶得東西也著實不少,除了必備的干糧、武器、銀錢之外,還有為了建設廣州情報站所需要的電臺、手搖式發電機、太陽能電池板等物件,另有準備在廣州尋找出手機會的各種貨樣――茍家沒能完成的銷贓,現在輪到他們辦了。

不過,穿越者擁有的船只實在太過惹眼,不管開哪一艘過去,都得引起轟動。暫時還是低調一下。就托譚桂璜出面,從本地的漁主那里買了一只臨高拖風。這種船22米長,排水量可達78噸,是不折不扣的大型漁船。跑廣州搞搞短程貿易是小事一樁。

(注:臨高拖風是海南著名的大型傳統漁船,不過它的出現年代是比較晚近的)

有了船,還得有水手,這種大型帆船一般人伺侯不了。穿越眾里這類人才不怎么好找,鄔德雖是個漁民出身,卻從小就是看機帆船長大得,最后還是林傳清自告奮勇當了船長,這個漁民出身的偷渡蛇頭因為工作需要,海上的活計什么都會鼓搗兩下。北美分隊里的幾個帆船愛好者也隨即當上了水手。

北美一干人到了臨高之后一直沒撈到什么職務,錢水廷因為是搞調查統計的,給分在計委和數字打交道,錢水協和周韋森在軍事組當差每天站崗放哨,都淡出鳥來了。他們不比林深河,每天下班之后還能泡在機械組搞武器研發之類的事情。這次去廣州要征集水手,就都報名了,權當消遣,幾個人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把自己私存的武器帶了不少,又把林深河拉上了,準備在海上干票海盜的買賣。林傳清也不是啥善男信女,幾個人一拍即合,準備一有機會就動手。

不過要干海盜的買賣還是有點難度的,臨高拖風是硬帆船,而這伙21世紀時空的帆船愛好者的駕駛操帆技術是軟帆船。雖說經過幾次試航大體掌握了使用方法,熟練度有多少就難說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去和蕭子山說為了便于操作和安全起見――畢竟這廣東沿海不太平,最好把船搞成機帆船――北美幾個人知道蕭委員這個人最是謹小慎微,對自己的安全問題更是關心,所以這個建議馬上就被他批準了。工業組獲準對這艘硬帆大船進行改裝,增裝二臺12千瓦常柴動力的單缸柴油發動機,這玩意工業部門帶了許多,它的結構簡單,維護方便,而且用途極廣,除了不能當飛機發動機之外幾乎什么東西都能拿它當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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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5
臨高啟明  第八十節 廣州行(二)

試車下來發現在滿帆順風的情況下,船速大概能到12節,裝發動機對航速提升不大。不過,船舶的操作性有了很大提高,這對操作硬帆船毫無經驗的穿越者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

“起碼我們的船在逆風的情況下會有很大的的優勢。”林深河總結了一下這個優點。

除了動力系統,船只還進行了一系列的改裝措施,包括安裝無線電臺,添加居住艙房。加固貨艙的艙壁,還改裝了幾個暗艙。里面除了武器彈藥還裝了林深河的私貨,準備客串海盜的時候用。

包括穿越眾在內,全體赴廣州采購團人員共計二十五人,為了防備海盜的襲擊,船上備足了武器彈藥,還有許多干糧、清水、銀錢和各種物資。

1628年11月1日,大明崇禎元年十月初六的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三等運輸艦“登瀛洲”號揚帆起錨,從博鋪啟程,駛向陽光燦爛的大海,

這個聽起來威風凜凜的“三等運輸艦登瀛洲”,純屬一群海軍情節濃烈的人意淫。至于為什么是“三等運輸艦”而不是二等或者四等,只有他們才知道了。

登瀛洲在徐聞的燈籠角接上了劉綱,這位小鹽商自己也帶了幾個保鏢伙計之類的人物,他原是不肯坐船往廣州去的,寧可走陸路安全些,不過既然聽說短毛們火器犀利,大概也有持無恐。只是傳說中的大鐵船沒有見到稍有遺憾。

一路順利,路上無話,五天之后便到了廣州的南城外碼頭。

1628年的珠江口并不似后世那般航運繁忙。最近海盜猖獗,又風聞俞軍門要封船打劉老香,各種洋船全都走避一空。珠江上船只稀少。

林傳清這幾天睡得不太安穩,這趟廣州之行多少還是有那么點風險的。他當年在南海當蛇頭搞偷渡,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但是畢竟洗手不干已經很久了。雖說他們這群北美分舵的人馬時刻都準備在海上找機會撈一票。但他也最怕遇到海盜船:劉老香這樣的海上巨寇豈是好惹的主?林傳清當蛇頭的時候就知道,偷渡船碰上哪國的巡邏艇都沒關系,大不了這筆生意做不成,遇到了海盜就全完了。

一旦遇到了劉香的海盜船,這滿船人的性命就全指望配這十幾來條槍和新裝的二臺柴油機了。海上戰斗大家都沒經驗,一艘二艘的海盜船還好應付,萬一來個十七八艘的……

幸好劉綱隨身帶了個熟悉沿海路程的舵工,在他的指引下一路上戰戰兢兢貼著海岸線航行,一見有可疑的船只就駛入港灣內躲避。這樣走走停停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如今熬到了珠江口,自己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想到深處,回頭看了看船欄另一頭的郭逸,不由地又是一臉苦笑。

對于郭逸來說,這五天的海上旅程可是受足了磨難。自從被調到治安組干審俘甄別工作之后,他的生活有了點新的希望。這次被委以重任出任廣州地下先遣站站長,對他個人來說是一次質得飛躍――他已經被認可了。雖然這個任務充滿了風險,但是高風險也就意味著高回報――他將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迅速的提升自己在穿越群體中的地位,從而進入到團體的上層。興奮的郭逸準備了了全套的方案和計劃,滿懷希望地奔向理想中的新天地。

雖然之前對暈船也有準備,豈料原計劃一兩天的旅程,因為東躲西藏的緣故,硬是到第五天都還沒能踏上陸地。郭逸的臉色也由紅轉白、由白轉綠、由綠轉黑……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暈船的――顯然這78噸的木船和上千噸的大船并不是一回事。該吐的東西在前三天的風浪中都已經吐盡了,某人自從被動穿越后第一次有了想尋死的念頭……

幸好最困難的時刻已經過去,像現在這樣平和的航行時,偶爾也能故作鎮靜地出來呼吸下海風了。對于他來說,登陸后的考驗可遠遠不止暈船那么簡單,這也算是冥冥中給他的一個小小前奏吧。

“碼頭!碼頭!”了望斗中錢水協的喊聲把整船人都攪合起來,鬧哄哄地擠到兩側船舷爭相一飽眼福。從船上望去,一條蜿蜒的綠色紐帶一直往地平線方向延伸,這便是珠江了,遠遠的便是巍峨的廣州城墻。四周棋布的民居和堡壘肉眼便可望見,碼頭內錯落停泊著數只小型帆船,為防止遭到海盜偷襲,碼頭周圍都已經布下了柵欄。

在上陸希望的刺激下,眾人奮力將船靠上了碼頭。碼頭上討生活的伙計大都皮膚黝黑、身材瘦小,見到這一群因后世營養充足而顯得高大健壯的人,紛紛疑惑地圍攏上來看了究竟。蒙德是第一個跳下船的,隨后跟著的是錢水協、周韋森等人,雖然大家事先都做了明人的打扮,也挽了假發髻,當不致那么容易被看破。但軍人的習性還是讓他們很快拉開的警戒的架勢。雙方就在這么奇怪的氣氛中對峙著……

“怎么還不登岸呢,磨蹭什么呢?”一聲嬌嗔從艙后傳來。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正掀開船簾向外探望,高聳的云鬢看似隨意地挽在頭上、卻恰到好處地將幾縷發絲垂在微微起伏的胸前,一襲道不完說不盡的庸懶美態。明艷動人的瓜子臉,輕紗籠罩下晶瑩粉膚賽雪欺霜,猶勝芙蓉。一雙盈盈秋水、清澈迷離,小巧挺拔的瓊鼻下是薄嫩如玫瑰花瓣搬的粉嫩紅唇更是飽滿欲滴。一顰一笑,皆有萬種風情,端得是驚心動魄。

蒙德等人的一伙頓時都呆了,那幫船工伙計是更是魂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睜著眼睛大張著嘴,兩道哈拉子便不自覺的流淌一下。此時便是一刀結果了他們,估計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這時,艙內傳來一聲咳嗽,出來是的郭逸,故做老練拱拱手道:“家中女眷,多有叨擾,望各位海涵。”說罷便將美女趕回艙內,避免再起紛亂。

此美人正是穿越眾大名鼎鼎的情報組的秘密最終決戰兵器,代號“P小姐”的PEPEI,其真實性別被列為最高機密。PEPEI的裝扮技術在現代而言也是數一數二的,在船上旅途中,眾人早已被其眼花繚亂蘿莉到正太到御姐的連續轉變迷得五體投地。如今再一次出現,連以為擁有免疫力的蒙德等人也仍然抵抗不住,可見其功力之深厚。

船艙內,郭逸責備道:“P小姐,希望你能明白,雖然你受執委會的情報資料組的直接委派,但是畢竟我是廣東先遣站的負責人,有權統一協調,希望你不要給我們的整體行動制造困難。”郭逸明白,PEPEI是此次廣州行動中最重要的秘密武器,但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影響到整體計劃的實現,因此有必要再提醒一下。

PEPEI婉爾一笑,道:“何必那么認真,沒想到那幫土人這么好對付,有點枉費我的手藝了。”郭逸略一沉思,道:“現在將按計劃建立情報站,前線情報據點的建設也將馬上提上日程,只不過,酒樓也罷、客棧也罷,人手上我們始終還是有點問題。不過我會設法解決,再此之前,希望你能一直待在船上,以免出什么紕漏。畢竟這種事不適合你出面。”PEPEI微微一笑,算是點頭應允。

蕭子山道:“現在討論下上岸之后的行動吧。”他是采購團的團長,但是只負責和高舉接頭,采辦工業部門需要的各種物品。至于建立先遣站的工作,全權由郭逸負責。

“我們分頭行動,蕭委員你去和高舉、孫掌柜談合作的事情――畢竟你們是熟人。我打算和老嚴他們請劉綱帶著,看一下廣州的市面,盤算下開店的事情。其他人暫時先留船上。”

“我先回次宅子,然后打發轎子騾車把大家接到宅子里去松散一下。北煒認得孫常,讓他帶隊好了。”蕭子山知道這行人在船上五六天都憋悶壞了,繼續留在船上保不定鬧出什么妖蛾子來,便把北煒留著鎮場面。

大家計較停當,稍稍整頓后,蕭子山便在特種兵和北美二路人馬的保護下,向廣州城內進發。

蕭子山算是故地重游,有幾分親切,其他人則完全是好奇,多數人連臨高縣城都沒去過,現在乍然來到當時南中國最繁華的商業城市,用眼花繚亂四個字來形容是甚是貼切。

不過眼下不是旅游觀光的時候,回到惠福街的宅子里,留守在宅子里的管事孫常和高家全家還是一切照舊,見到主人回來都十分歡喜。他們離開的一年多時間里,宅子已經被修整像模像樣:院墻、駁岸整修一新,瓦礫被清理干凈,房子也都修葺過。還在園子里開出了一片菜園,種上了許多蔬菜。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5
臨高啟明  第八十一節 廣州行(三)

蕭子山吩咐孫常去準備騾車和轎子去碼頭接人。其他人趕快做飯打掃,空蕩蕩的宅子一下子的忙亂起來。孫常說騾子和車的事情不需勞費,直接找起威鏢局就行――鏢局因為走鏢的需要,一般設有騾馬車行的“外柜”(三產),什么都是現成的。

一面安排接人,一面又吩咐準備轎子去拜訪高舉。路上,他又問了問孫常這一年來各方面的動靜。孫常說自從他們離開之后,高舉也時常派人來送些東西。問問有沒有澳洲海商的消息。街坊間倒也平靜,除了因為劉老香在珠江口鬧騰的厲害,市面稍有些驚擾之外沒什么大事。官場上的事他知道不多,就知道北京倒了一個宮里的大官,廣州城的官場也有些變化,其他就說不清了。

蕭子山知道這個所謂的宮里的大官就是魏忠賢了,歷史在這個時空并沒有改變它的軌跡:權傾一時的九千歲已經于去年農歷十一月初六在河北阜城縣南關的一座旅店內自殺。從去年的十二月開始到今年的上半年,崇禎帝正在窮究魏逆余黨,官場震動并不意外。穿越者在一定程度上應該感謝這樣的局面:人心惶惶,誰也無心來應對海南島上的一次海賊侵擾了。

蕭子山的突然到訪讓高舉又驚又喜。當初建魏忠賢的生祠之事,他別無良策,就用了文掌柜授得“拖”字決,當初這位掌柜還明確說了,當月必有大變,果不其然:楊太監原本坐鎮廣州,差不多是到府日日催促,高舉不敢太過拖延,只是慢騰騰的預備,挨了差不多二十來天。忽然小楊公公就來告辭了,吩咐把籌建生祠的事情暫停,帶著預備好的各種澳洲貨匆忙回京去了。把個高舉鬧得目瞪口呆,又隔了十來天,他收到北京發來的信函,這才得知:五月十八日,皇帝忽然生病,情況十分嚴重。這下高舉就不是驚訝了,而是腦后起了涼氣的冒雞皮疙瘩。

“五月十八,京中有變,事可緩。”這是文掌柜辭行的時候說的話。眼下一對照,這伙原本就有些神秘感的海商更讓他覺得莫測。他趕緊四下著人打聽,問可曾有人見過奇怪的外洋大船?卻沒任何消息。他只得死心,一門心思的坐等海商們來找他――畢竟有二十萬兩銀子的貨款還在這里。左等右等過了一年多還是杳無音信,正當他感到無望的時候,近一個月卻聽到一些風聲:說瓊州那邊出現了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船。船上水手,個個髡發短衣,十分兇悍。不由心里犯了嘀咕:莫非這就是澳洲海商的船?正尋思著要不要派人去當地打探。

高舉一邊叫人擺酒接風,一邊噓寒問暖。又將貨物的銷貨單子拿來,告訴他眼下就有五萬兩銀子可以提,其他銀子,等個十多天就可湊齊。

“銀子不著急,可以先存在高掌柜這里。”穿越者眼下不缺銀子,缺得是物資。蕭子山沒有太多客套,告訴他此行的目的是購貨,因為貨物種類龐雜,還要請高掌柜多多幫忙。高舉以為還是過去的瓷器、香料和硬木之類,滿口答應,待到打開清單一看,卻傻了眼。上面開列的東西完全出乎意料:生鐵、石墨、螢石、膽礬、明礬、皂礬、硝石、芒硝、堿面、硫磺、砒霜、雄黃、雌黃、朱砂、硼砂、石膏、錫、鉛、銅、水銀……

這其中的大多數東西,高舉自己也不認得,有些他知道,作坊里要用到,還有些干脆就是藥材。硝石、硫磺是屬于官府管制的東西,生鐵開口就要一萬石,這還好說,無非要多跑些鐵場,這水銀也要十石――廣州全城的的水銀都搜羅出來恐怕都沒有一石――他們要這些做什么?難道澳洲有什么皇帝貴人死了,要用水銀防腐?

正胡思亂想間,蕭子山見他臉色變幻不定,問:“這些可有難處?”

“東西都找得到。”高舉放下單子來,“只是這數量是不是多了一些?就說這膽礬、水銀之類,全城能有一石就不錯了,哪里有這許多。”

“那就請高老爺費心了,有多少要多少。”蕭子山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么用,不過這既然是點名買得東西,想來是至關重要的。

“兄弟托兄長我辦事,自當盡力,”高舉忽然變了稱呼,低聲道,“不過內中頗多違禁之物,兄長不是辦不了,只是凡事得問一聲,辦起事來才容易掌握分寸。”

蕭子山愣了一下,他就知道硝石、硫磺之類可能是官府管制的東西,其他倒沒想過:“不知道哪些是違禁的貨物?”

“鐵,此物是不許出口的。不過這個還容易。倒是是銅、砒霜、硝石、硫磺可就有些難處了,特別是兄弟要的量還特別得大――”

“這些都是澳洲貨物的原料。”蕭子山已經從孫常那里知道:高舉在澳洲貨上發了大財,成廣州城里的“財富神話”。用造澳洲貨的原料來當理由,他一定盡心竭力。不過這也是大實話:工業部急需這些東西開始現代制造業

果然,高舉馬上就沉默下來,似乎在斟酌著什么,片刻之后才象下了決心一般道:“既然兄弟要,兄長我一定幫忙。只是備貨需要時間,兄弟能等多久?”

“十五天。”

“有些緊了,我叫手下掌柜分頭出去采辦。盡力安排!不知貨物運到哪里?是否還是――”

“這事情,得求教兄長。”蕭子山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建立起廣州到海南的交通線來,以后還會在廣州進行大規模的采購,急需合適的轉運點。城里人多眼雜,大批進出貨物殊為不便,所以,需在城外找一處倉棧作為貨物轉運的地方。

他把要求和高舉說了,高舉說此事容易,他在珠江口的游魚洲上自設倉棧碼頭――那里是專門搞走私的漁民的地盤,都是些半民辦半匪的人物。城里做公得等閑不敢進去,差不多等于是法外世界。穿越者的船可以停靠在這里。他在單獨撥出棧房一座,供貨物周轉。

“這樣甚好。”蕭子山對這個安排還算滿意,接著又告訴高舉,他們收購這些貨物是長期的,只要能收購得到,有多少要多少。

計議停當,高舉才問起他們這次來廣州有沒有新得澳洲貨物運到。蕭子山只是微微一笑,“那只是些小打小鬧的玩意,再過得幾個月,兄長自然就見知道了。”

這番話給了高舉無比的想像余地,但是也留給了他些許恐懼。從個人的角度來說他并不怕眼前的這個短毛,但是對方身后那股隱隱約約的強大力量卻使他惴惴不安。這伙澳洲海商,決不是商人那么簡單。

蕭子山下一個拜訪的起威鏢局的孫可成孫掌柜,鏢局有長途運輸大宗物資的能力,是建立陸地交通線的好助手。

一路上孫威已經把鏢局的底細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東家。這是一個以家族、同鄉和師門關系組合起來的鏢局,上至總鏢頭孫可成,下到柜面上的小伙計、馬夫,不是同族、同鄉就是同門師徒師兄弟關系。彼此之間的地域、血緣、宗法關系極其密切。他們專走廣州往江西南昌的線路兼做省內短途。沿途設有多個外柜分號,在廣東全省也算是中等規模,方方面面都有一些人脈。蕭子山盤算著如果把這個鏢局掌握起來,對廣東這里的貿易、情報活動會有很大的好處。

孫掌柜對他的拜訪頗為高興――澳洲海商還真是伙有講交情的人物。蕭子山又送上了一些禮物,雙方言談甚歡,蕭子山就乘隙問起鏢局業務上的事情了。

孫可成連連嘆息,面色也陰沉了不少。

走鏢的業務,倒是不差。就是沿途愈來愈不太平。過去路上匪盜不少,但還是江湖上有字號的人物,多少守江湖規矩,這二年,成了游匪流寇的天下,他們不是走投無路的農民就是關不到餉的逃兵,這兩路人,根本不管你什么字號、規矩,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過去的匪盜還只要細軟金銀,如今遇到的流寇,干脆是連東西帶車什么都要。

匪盜橫行,沿途的村鎮就個個建團,處處設寨,走村過鎮到處要盤問戒備,象他們這樣的外來鏢局,要不是師徒兄弟基本都是江西籍,有些人情關系在,真是找地方打尖落腳都難。勉強走了幾次,雖然沒丟鏢卻死傷了十來個弟兄。鏢局上上下下都有些覺得前途莫測。

蕭子山提出用入股的方法資助他們,同時新開鏢路的提議的時候,孫可成的嘴巴都張大了――自有鏢行這個買賣開始,鏢局就不是個賺錢的買賣,兄弟幾個搭伙張旗就能開起買賣來,賺得是力氣賣命的錢,一年到頭上上下下能混個小康,要說能大筆的分紅是根本沒有的事,所以鏢局這買賣從來沒有人用錢入股的。

“不要分紅。”蕭子山這才提出想法,“如今我們要在大明做買賣開字號,坐店運貨的事情少不了,這水陸運貨的事情,沒有比你們這行更熟悉的。這些錢,我們一不要鏢局分紅,二不干涉鏢局的內部事務,只是日后我們的買賣字號做到哪里,鏢局的鏢路也開到哪里!”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7
臨高啟明  第八十二節 廣州行(四)

蕭子山給起威鏢局繪制的未來藍圖其實改組成一個武裝貨運公司――明末的社會秩序已經開始逐漸瓦解,遠程運輸如果沒有武力押解根本行不通。

孫可成目瞪口呆,心想這人好大的口氣,買賣做到哪里鏢局開到哪里,別說他沒這么多的師兄弟、徒子徒孫來干活,就是這到處都有的官、匪、土(豪)三路勢力,他也沒本事一一結交。

“這不妨事。”蕭子山卻并不在意,“暫時只需要新開一條鏢路,就是從廣州到海康、徐聞的。”

“海康、徐聞?”孫可成有些不解,海康是雷州府的首縣,徐聞則是下面的屬縣。兩個地方在在廣東都算是窮鄉僻壤。要說出產,只有海鹽和蔗糖為大宗。也沒多少富豪大戶。澳洲海商賣得東西他是知道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奇貨寶物,這種買賣做到雷州豈不是賠本到家了。

“不錯。”蕭子山點點頭。開辟這條商路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打通海南與廣州的陸地交通線,博鋪港的對面就是徐聞燈籠角,兩地是隔海相望,如果海路阻滯,穿越者就可從博鋪渡海,取道雷州往廣州去。二是獲得當地的蔗糖。雷州半島的氣候、土壤適宜甘蔗栽培,從東漢起就有土糖寮,到明代,當地的甘蔗種植和制糖業已經非常的發達。1700年前后土糖的年產量已達10000噸,大部分外銷。糖是明清中國海外貿易中最賺錢的貨物之一,穿越者當然不能放過。雖然眼下無力直接控制雷州半島,但是設點收購,爭取貨源還是可以做的。

蕭子山要起威鏢局的做得事情就是在一個月內在海康、徐聞兩縣內各開設一家分號,隨后逐步在沿路重要村鎮則開設騾馬大店或者轎車行,形成驛站式的交通線路。至于各處開設外柜所需要的資金,全部由他們負擔。除此以外,另給起威三千兩銀子,用來招募人員、結交當地官府和支付一應雜費。

“一個月太緊張了,”孫可成連連搖頭,“起威在雷州那邊沒有鏢路,得派人去趟路。這事情前前后后沒二三個月辦不下來。”

“二個月吧,這事比較急。”吳南海已經通知過他,甘蔗的收獲期是每年的秋冬時分,如果能及時的把鏢路打通,還來得及在雷州設莊收糖,明年春天就可以大規模的出白糖了――穿越者的外貿商品也有了著落。

“這些還好說。”孫可成卻并不見得如何的興奮,“恕我多句嘴:掌柜們是遠道而來得,這雷州是個窮鄉僻壤,去那里做買賣要三思……”

蕭子山心中還有些感動,在另一個時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挖空心思的巧立名目騙取撥款,把別人的東西打磨一下就算自己做出來的,輕而易舉的騙走了幾個億的老百姓血汗稅款。這位經營情形并不好的的鏢局掌柜卻要自己對投資項目“三思”!人的境界,真得相差的太遠了。

“不必擔心,我們自有道理。”蕭子山知道若沒有正經的理由,鏢局這種為人處世極其正派的商家是很難單純用錢打動的,好在買糖這個理由是現成的:“雷州出糖,澳洲最需蔗糖,一來一回就是對本的利。我們就是想在雷州當地設莊收糖。”

孫可成這才恍然大悟,連稱他們“有遠見”,當下滿口答應。蕭子山隨即提出三項要求:一是盡快招募人手,擴充鏢局的隊伍;二是幫忙在本地物色老成可靠的商鋪掌柜、伙計,作為開設字號之用;三是雙方設立聯絡制度。高弟因為在鏢局學武的關系,是一個比較合適的人選,于是商定惠福街和鏢局之間的聯系每七天一次。緊急情況下可以當天聯系。雙方計較停當,蕭子山將從高舉那里拿來的銀帖交給孫總鏢頭。雙方的合作即告成立。

隨后的幾天里,蕭子山一直在起威鏢局和高宅之間奔走,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這些當地人的幫助了。而蕭子山也見識到了高舉這樣的商賈在廣州的巨大的影響力,許多事情只要他派一名管事帶著張名帖出去,就能搞定。比現代社會的領導批條子打電話都方便。

很快得,就辦好了郭逸等人的保甲,算是正式注冊了戶口,其實戶籍黃冊之類的東西,明末的廣州已經不需要了,保甲主要是一種治安措施。至于他們的籍貫來處,自然不能說是什么澳洲海商,就說是高家的一個同鄉。有高家管事出馬,負責地方的牌甲不敢怠慢,立刻就把事情辦妥,蕭子山知道這種半官半民的“小鬼”無論過去現在都是最難纏的角色,關鍵的時候也容易下眼藥,當下厚厚實實的拿出一個五兩的賞包,果然對方眉開眼笑,愈發恭敬。

采購團的人馬除了留下少數人看船之外,住進了惠福街的宅子,休息了兩天,都嚷著要出去走走,見識見識這17世紀的東南大都會的模樣。

蕭子山知道如果阻礙的話只會引來大家的意見,但是就這么一窩蜂的出去不惹出事情才怪。畢竟這些人的營養都太充分了點,舉止行為也和周邊的環境不大協調。當下把人分成五六個人一組,每組各請二名起威鏢局的鏢師陪同,以確保安全。另每人再發給白銀一兩銅錢一千文作為零用。

鏢師這種職業,因為和黑白兩道都有交誼,滋生了一種獨特的擔保關系。一般黑道上和鏢局“交過朋友”的人要進城治病、觀光或者采購東西,照例是由鏢局里出面派人陪同照料的,好吃好喝好玩,最后再禮送出城――但有一條:進城的不能在城里惹事,不要說作案行兇,便是去嫖、賭,鏢師都照例不奉陪,黑道上的朋友也守這個規矩。久而久之,城里緝捕的衙役探子見到匪人有鏢師陪同,照例不會拿問盤查。蕭子山知道穿越者們都過于帶相,成群結伙出去立馬就會給衙門里的探子盯住。還是請鏢師陪同穩妥一些。

大家興高采烈的去了,北煒自帶了幾名學員,也由鏢師陪著出去了,不過他們不是去游覽,而是實地勘察廣州的地形地貌,繪出準確的城內道路、衙署、倉廩、城門等重要設施的地圖。蕭子、郭逸一行則由劉綱引路,在街上隨便逛逛,主要是探查一下未來的商業發展模式。

一行人換好衣裝,從惠福街出來,走過幾條小街,來到鬧市上,這里店鋪林立,繁華異常。會集著各地商人,有南北兩京的、各省的、以及外國的各種貨物。從年代和范圍上說,有三代以來的各種古董,有時興的錦緞、綾羅、刺繡、布匹、家常用具,還有西洋來得自鳴鐘和稀奇玩藝兒。商肆按行業分類,各占一段街道。一吃過早飯,大小街道都涌著人流,到巳時后就擁擠不堪。人們有買東西的,有看熱鬧的,有看稀奇開眼界的,也有專為著看人的,擁來擠去,歡聲笑語。真是比多少電影電視劇的場面都來得好看,幾個人看得都不由得呆了――想到再過不到二十年,在明清交替的混戰中,這紅塵中的東南繁華之都有多少三百年積累下的累累財貨,或者付之一炬,或者被人搶掠而去,在這里營生觀光的人又有多少要化作枯骨,不由得心生感慨。

越走人越擠,生意越熱鬧,大家也不知道看什么好。劉綱對道路很熟悉,實在太擁擠難過得的地方,便引著他們走小路繞過去。正走著路,嚴茂達看到街旁有一座很大的珠寶店,他示意了一下,表示要進去看看。大家都覺得好奇,便一同進去隨便觀賞。店里的廣東老板正在請一位客人看一面鏡子――那粉紅色的塑料鑲邊讓蕭子山一下就想了起來:這不是他從小商品市場里批發來的溫州鏡子么?居然能在珠寶行里賣了。

“這鏡子非得賣一百五十兩?能不能再下來一些。”

商人極其恭敬地回答說:“實在不能再少,這鏡子如今您就是到高家的鋪子里去買也尋覓不到這樣的水晶霞玉鏡了,您若要普通的墨玉鏡子,小的只要一百兩就行了。和您說了吧,這水晶的彩玉鏡什么時候能再有貨來,連高老爺都不知道呢!象這種少見的粉色的,恐怕再過個十天半月就得賣二百兩了。”

顯然,高家不僅在零售,也在批發。這點上高舉還是挺聰明的,只要澳洲海商能源源不斷的供貨,把持住總批發的渠道源頭比只靠自己的鋪子賣貨要覆蓋面大得多,雖然單價上少賺了一點,銷售總量上卻上去了。

客人又把鏡子端詳一陣,說:“好吧,我留下吧。這鏡子端得十分了得,照得人這么清楚!”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28
臨高啟明  第八十三節 人市(一)

幾個人中除了蕭子山之外,都沒有搞過穿越貿易活動,眼見這面什么“水晶霞玉鏡”明明就是是小商品市場上成堆賣的溫州產塑料框架鵝蛋鏡而已,質量最好的,也不過十元一面。在這里居然賣到了一百五十兩!

郭逸等人第一次看見用這么多銀子買面玻璃鏡子,駭得張嘴瞪眼,不由得搖搖腦袋。一時間都有些接受不了了。蕭子山低聲道:“怎么樣?有信心了把。廣州這地方不比其他地區,是這個時空里全東亞最富饒的城市。”

嚴茂達點點頭,無限感慨得說:“真是沒料到廣州在這個時代會這么繁華,我對在這里開珠寶公司也有信心了。”

這邊伙計過來招呼,嚴茂達有心要摸下行情,便叫他拿珍珠出來――穿越者從另外一時空帶來了大量的淡水養殖珍珠――伙計從柜里取出幾盤珍珠,最大的差不多有徑寸大小,最小的也有石榴籽粒般,多數很圓潤,也有長卵形的。即使屋內光線有限,依然可以感到盤中珠光之盛。

小得,每顆在一二十兩,最大的那顆,居然要價四千兩。嚴茂達過去在珠寶行業了解過一點珍珠的歷史,知道過去歷朝歷代都對珍珠十分看重,而且這些都是天然珍珠,十分難得,但是一顆大珍珠能賣四千兩,他也不由得駭然了。

但是其中最為奇特的,還是一盤略顯長卵形的紫珍珠,嚴茂達細細看了半天,伙計說這是西洋來得,因為顏色難得,這么大的也得賣二百兩一顆。

出去之后,往旁邊的胡同里走了過去,這里人稍稀。嚴茂達說:“我們光把那一百公斤淡水珍珠賣掉就能大賺一筆了。”

“好像沒它那么好看吧。”陸容說。

嚴茂達說,“珠色的確不如它好。不過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問題是那盤紫珍珠。這玩意是澳大利亞來的海水珍珠。我真沒想到廣州也會有。”

“大約是從那邊采過來得吧?從東南亞去到澳大利亞也不算太困難。”

“大概是得。這就說明有人去過澳大利亞,至少是到了它的外海島嶼。”

“開發澳洲其實也不錯的……”

一路說著話,說說笑笑,又看看風景。陸容對街邊的小吃很感興趣,但是又怕吃了以后出問題,只好一路忍著口水。前面的街景卻漸漸冷落起來,路邊也不時露出荒地,卻依然有人聲。劉綱站住了腳步,道:“前面是個人市,沒什么好看得,都是些離散骨肉的場面,十分凄慘,幾位換個地方走走吧。”

蕭子山遲疑了一下,來廣州之前,執委會曾經私下討論過購買人口的事情,臨高的當地的勞動力有限,本來就需要從外界補充一些移民。但是眼下的問題卻不是這個,而是許多穿越者逐漸暴露出來的“生理需求”。

這個生理需要的問題,本來是飲食男女,人之常情。D日過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大家每天工作量很大,而且還提心吊膽的防備著可能到來的進攻,身心俱疲,自然也沒人鬧這個妖蛾子。這些日子局面逐漸安定下來,空暇時間多了,文娛活動卻又缺乏,五百多號人大多都是正值青春好年華的小伙子,不免就會飲食男女之思。問題是有老婆和女朋友得才不過十幾個,多數人就靠看AV發泄,AV這玩意,與其說能發泄,不如說是火上澆油。于是在社會形式一片大好的局面下,也不免出了一些不和諧的事情:諸如偷看女生洗澡,偷拍走光照之類的事情屢屢發生。最嚴重的就是出了有人在夜間企圖強奸薩琳娜的事件――當然他們嚴重低估了這ATF大洋馬特工的實力,薩琳娜除了稍受驚嚇之外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但是三個企圖下手的人卻有一個進了醫院。

冉耀很快就把犯人給查出來了。出于維護穩定的考慮,此事被掩蓋起來。三個犯事得被遠遠得打發到了博鋪營地上班,免得給薩琳娜看到了發生沖突。

事情算是解決了,但是執委會也從這件事情上看到了危險的苗頭。營地里的女人不止薩琳娜一個,但是單身的女人卻寥寥無幾,換句話說穿越團體本身是不可能自我解決男女交往的需求的。這樣下去一旦再次發生強奸事件,或者有了通奸問題,執委會除了要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還得面對一個狂暴的綠帽丈夫。怎么處理?處理之后的結果會怎么樣?這都是他們不敢想象的事情。

如果有人稍微有點覺悟――就好像薩琳娜事件里的那三位,總算知道同志的老婆是不能碰得,改為去周圍的鄉村強奸婦女?強奸是老百姓最痛恨的事情,當年為了爭取民心,從紅軍到解放軍時代,強奸婦女都是要槍斃的。他們也得把強奸犯給槍斃了?似乎又違背了執委會奉行的“一切人都平等,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的”宗旨。

就算不搞強奸,去――且不說臨高縣城里有沒有妓院,萬一在妓院里感染上了性病又是麻煩事――17-18世紀正是中國沿海地區大規模傳入梅毒的時代。要真不幸“中鏢”,衛生組還得浪費本來就有限的青霉素來治療。

總而言之,不解決生理問題,隱患很大!

當然,也有人提出了解決的方案,比如蕭子山提議把文體設施的建設提到優先考慮,每天晚上放電影,組織大家進行體育比賽之類。但是這屬于揚湯止沸的措施,作用有限,于是就有人提出了更大膽的想法:搞個妓院,嚴格衛生措施,杜絕性病傳染。執委會則每月發給一次“快樂券”,除此之外費用自理。

這個提議顯然在解該問題上是效率最高得,不過執委會的多數人還是拉不破這張臉皮――妓院這種愚昧落后又殘忍的東西怎么可以由他們這些21世紀的文明人來開辦!至于發給券這種措施更是讓他們覺得無法容忍。(注:貌似德國這兩年有不少城市發放免費券。很冏,德國人民夠幸福。)

執委會經過秘密磋商,又征詢了一些意見,決定事不宜遲,盡快從大陸上買入一些女人來,以“女傭”的名義分配給單身男青年們,當然在名義上只是操持家務,實際上愿意干啥就干啥。

不過這個決定又遭到了一部分人的反對,蕭子山也反對。道理很簡單:他是管內務的,如果采取這種變相發老婆的措施,結果就是現在的集體宿舍制度會完蛋――有了這樣的“女傭”的男青年們肯定不會再愿意和其他人合住一間了。這意味著他得擴建住宅。

在經過幾個晚上的討論、爭辯和聽證之后,“女傭”方案終于獲得通過,于是蕭子山的廣州之行就多了一個任務:買女人。

聽起來很香艷的任務,實際上并不好辦。人口買賣照例是要找專門的人牙,但是他們手里的貨色卻價格高昂,他向高舉打聽過:一個樣貌一般的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身價也得七八兩,如果模樣好,又聰明伶俐,少說也得要二十兩。當然還有更好的:類似揚州的養瘦馬一樣的女孩子,那可就沒底了,少得七八十兩,多得要幾百兩。

而且人牙往往掌握著“貨源”,外地逃荒或者貧困無依賣身的女孩子,十有八九都會落在這些人牙手里,外人很難插足,除非遇到大規模的饑荒,流民大量涌入才有可能直接買到。

現在聽劉綱說前面有人市,心想去看看也好。就算買不到合適的女人,買些孩子也好。吳南海專門提過,培養穿越者自己的人才要從兒童抓起。這樣才能徹底的改造他們的世界觀,吧全新的知識和理念灌輸進去。

“去看看,我想買些家人使用。”蕭子山說著,又往前面走了。

當然這里其實并不是什么專業人口市場,其實就是一大塊聚集了各地逃荒來的難民的荒廢地而已,荒地上有座已經塌毀的小廟,甚至還有幾座慌墳。錯三落五到處是搭起的窩鋪。從兩廣各地乃至江西福建逃來的難民,一個個活鬼一般的面容呆滯的或坐或躺,有的還能拄著要飯的棍子在慢慢的挪動,有的在著煮著不知道哪里要來的剩飯剩菜,發出一股泔水的餿臭味……烏煙瘴氣的,散發著一股一股霉臭不是霉臭、焦糊不是焦糊的怪味。靠著塌毀的廟墻,放著一排直挺挺的尸體,都蓋著爛草席,只有一對對枯干皸裂的腳露在外頭。還留著一些紙錢的灰燼……要回到三四個月前,光這個場面就會讓他們震撼,但是現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個時空如同家常便飯的死亡了。

場子里有當地的民壯彈壓著,還有個施粥的棚子,總算還看出當地政府的一點的救濟。不過,出出進進的還有一些衣冠楚楚的人物――都是來買人的。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5 11:30
臨高啟明  第八十四節 人市(二)

果然,里面并不是自由市場,他們這幾個衣著光鮮的人一進來,就有好些個人牙上來推銷自己的貨色:

“你看這個怎么樣?一口糯米細牙咬金斷玉――十五兩怎么樣?”

“瞧瞧這姑娘的頭發,烏黑烏黑得……”

“我這個您別看年齡大一些,可是認字!書香門第出身的,近翠樓的老鴇子肯出五十兩我都沒賣!”

“您幾位要的是服侍的人吧?這個姑娘才好,原來就是福建那邊大戶人家的丫環,調教好了的,模樣身段都使得!我一口價,二十五兩吧!”

鬧哄哄的一時間倒吧蕭子山一行給鬧蒙了。他們何曾見識過這樣的場面。見這七八個人口沫橫飛的一個勁的把女孩子們往他們身邊拽,又是撥弄頭發,又是拉起胳膊給他們看皮膚的。這些小到十一二歲大到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樣貌都還端正,只是一個個面黃肌瘦,被人牙捏搓得要哭又不敢,一副忍淚含悲的模樣。蕭子山心頭一沉,果然是慘相,周圍的幾個人也都面露不忍之色。

兩個鏢師趕快上前把人牙都攔開,劉綱回頭問蕭子山:“大掌柜的,是要買幾個孩子么?”

蕭子山有些猶豫不決。看起來這里稍有姿色的女孩子幾乎全被人牙買下來了,每個女孩子的價錢從六兩到五十兩不等,總有三四十個,如果全買下來未免花銷大了點,再說年齡也偏小,這十二三的女孩子算是少女還是兒童?正在遲疑間,嚴茂達說:“蕭委員,我們干脆來個團購吧。可以狠狠的殺個價。”

“再殺價也得好幾百兩。”張信搖搖頭,“我們干脆從人牙沒興趣的人上入手好了。等我們買得多了,他們眼看自己的貨色我們沒興趣,就會減價處理了。”

“這樣好,本來也準備買一些孩子回去撫養教育的。”

“有多少預算呢?我得有個底。”

“五百兩以下。超一些也可以。”

一行人擺脫人牙,直接往里面走去。只見沿路的窩棚空地上到處是逃荒的饑民,扶老攜幼,見有人過來求乞的哀呼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

前面十字路口聚了一大堆人。他們走近一望,看清楚是個女子正拽著男人的腿,在那里嚎哭哀求,地上一堆破爛中還有二個孩子,大些的只三四歲,小得尚在襁褓之中。原來那女子全家逃荒到此,家里人已經死絕,只剩下這母子三人。人牙看上了女子,卻不要孩子。

女人已經被打得鼻口流血,倒臥地上。人牙還在一邊用腳踢一邊罵道:“你個餓不死的娼婦!老子又不開善堂,養你的孩子作甚!”抓著女人的頭發就要拖走。

這邊張信正要開口,忽然有人喝止:“住手!”卻見人群分開,過來幾個家丁,簇擁著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人群中響起來竊竊私語:“梁公子來了,梁公子來了。”

只見那人走到人牙面前:“你既買她,怎么又逼她丟下孩子!這兩個孩子如此幼小,沒了母親還是不是死路一條!”

人牙似乎是認得來人,忙開口辯道:“您老明鑒!我們吃這行飯也不容易,她這么個病怏怏的身子,再拖著兩個孩子,哪有買主要買她?我要答應了她,還得平白還要加二張嘴。”

這梁公子生氣道:“你賺不出來,不買就是,為何要強逼著離人骨肉!”

人牙苦笑著:“得,得,我好心還是辦惡事了。就她這模樣,我不買,明個她全家都得餓死!小的好歹能救她一個人。”

這話雖然近乎無賴,卻也是實情。這梁公子一時間也說不出什么來。人牙不敢再多說什么,丟下人從人堆中溜走了。張信又看看地上的女子,其實不過二十出頭,臉瘦得落了形,蠟黃的皮色上卻又有一層不正常的嫣紅色,看起來的確有病。梁公子叫仆人去買幾個饅頭給她。又散了一些錢給周邊圍上路的饑民。

“我們買吧。”郭逸有些不忍心。

蕭子山想這不大好,一是她有病,二則身邊的孩子過于幼小了,買回去就是負擔,遲疑了一下,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便點點頭:“買下吧!”

這邊的人群見幾個客商把那女子全家都買了,頓時起了騷動。人場中馬上傳開了,難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擠到前邊,愈來愈多,把他們團團圍住,都求著他們收留,不要什么賣身錢,只求給口飯。

一時間亂成一團,幸虧劉綱有些見識,忙和鏢師擠了出去,請在場的衙役民壯幫忙維持秩序。蕭子山手上有高舉的名帖,又立馬賞了幾千錢,衙役們不敢怠慢,趕緊尋了官牙過來,流水價一般的寫起賣身契來了。

周圍的人很快就發現了,這幾個人特別鐘意兒童,特別是往日根本無人問津的幼童,見一個收一個,父母要隨去的也一樣收留。孤兒更是歡迎。張信出手又大方,反正身價錢是一文都沒出,每買一個,就給在場的衙役官牙五百文。負責彈壓的衙役干脆把場地里的孤兒,不管樂意不樂意的,統統都給抓過來寫身契。沒多大功夫,已經收買了七八十個孩子,另有四十來個成年男女。人牙們見這些人如此豪闊,趕緊上去求出售,張信搖搖頭:“一個個的驗看豈不是浪費時間,你們手里的孩子,我統統包了。”

一番討價還價之后,最后人牙手里的四十一個女孩子,按十兩一個全部買了下來。一時間,廢廟前黑壓壓的坐滿了人。

蕭子山一面叫鏢師通知孫可成:騰空一間騾馬大店,速速升火做飯,再請幾個大夫待命。簽好身契的,每二十個一撥,由兩個鏢師護送著的走到旅店里去。身子病弱的,又命人雇了騾車來運。

正忙忙碌碌間,忽然有個家丁過來,向劉綱說了幾句什么,劉綱一臉恭敬,過來對蕭子山道:“梁公子想請諸位掌柜過去敘談敘談。”

郭逸問:“這梁公子何許人也?”

劉綱道:“他是本縣的舉人,世家子弟,一貫急公好義,在縣里很有善名。他想請這幾位掌柜過去敘談。”

幾個人互相對看了一眼,覺得這樣的當地士紳有結交的必要。張信繼續留著安排發送奴仆的事情,其他人隨著仆人往場外走去。

荒地邊緣,有一處茶棚,賣些茶水饅頭之物品,原是人牙和彈壓的衙役們休憩的地方,此刻里里外外已經全部換成了梁公子帶來的家丁仆傭,不下二三十人,眾人納罕:這小小得一個舉人,排場都如此之大!

只見這位梁公子,年齡約在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面皮微白,一副貴介公子模樣,灰府綢長衫,手持一柄灑金川扇,雖不侈華,卻是干凈利落纖塵不染。見他們過來,也不倨傲,站起身來先拱手施了一禮:

“梁存厚。”青年公子微微一笑,八字眉下一雙黑瞋瞋的瞳仁閃爍著,說道:“敢問幾位掌柜尊號?從哪里來的?”

一面說,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著這郭逸等人。他目光極其老道,郭逸不禁一怔:這人眼神犀利,絕非一般紈绔子弟所有。口中連道:“不敢不敢。”依次將幾個人的姓名報上。

按照統一的口徑,他們都是海商,因為海面不平靖,滯留在此,由劉綱陪著逛街散心。

仆人送上茶水,梁公子又問道:“幾位即是海商,為何要買這許多家人?”說著眼睛里流露出了懷疑的神情。

蕭子山早有應對:“這幾年海面不平,買賣一天比一天難做,就尋思著買些土地設莊收租過日子了。我等在瓊州買地開荒,那里人少,佃戶長工們每每沒有婚配,只好來這里買些女子了。”

“那也是一樁善行了。”梁公子慨嘆著,“我見你們剛才憐弱惜病,不肯離人骨肉,連幼童稚子也愿意收留,又著人妥善安排食宿,真是宅心仁厚,我輩身為廣州的土著,真是慚愧!”

“哪里哪里。”郭逸等人趕緊謙讓一番,又有點覺得這梁公子矯情。穿越者們來自現代時空,完全不了解古代社會殘酷的一面。總覺得既然都收買了人家做奴仆,吃飽穿暖算是最起碼的待遇了,不用付工資好像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

劉綱卻乘機說了些逢迎的話:“梁公子在本縣一貫樂善好施,不用說這南海縣,就是廣州一府之地,又有哪個不知您梁公子的大仁大義的。你們不知道:此地施粥棚所費的銀子,多半都是梁府上取來得。”

梁存厚卻并不以為意,搖手道:“如今世道不靖,幸而廣東地方尚算安靜,我梁家世受國恩,非寒門可比。家中又有些薄產,盡綿薄之力行善事,也不過是為朝廷略略分憂。可嘆的是在下在在敝縣賑濟饑民一事說,也竟然不見諒于鄉邦士紳,背后頗有閑言。”說著長嘆一聲。

郭逸見他頗有苦衷,故意裝糊涂道:“梁公子賑濟饑民,是天大的善事,為何要有閑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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