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87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0
第一百一十七節 三七開

    原本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這件事情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危險性。不過計啟立是和很謹慎的人,反正報告一聲也不費事,然後就和自己沒關係了。

    這個電話打到了午木的

    「……怎麼樣?對你們有用嗎?」

    「很有用。」午木簡單的回答道,「雖然還不清楚此人是誰,但是有必要查一下。」

    掛掉電話之後,他在自己的工作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件事情。隨後他拉了一下鈴繩。一名佩戴著政治保衛下士軍銜標誌的女政保人員出現在門口,按照政治保衛總局內務條令規定的姿勢站得筆直,靜候吩咐。

    她的制服很合身,可惜太瘦小了。午木的目光在她蘇維埃式的制服和裙子上逡巡了一番,命令道:

    「把這份文件送交行動處,」他看了下手錶,「我命令:一小時後對示範農莊南門外的文瀾江整治工程段的土著人員進行突擊檢查。形跡可疑,未攜帶身份證或者不在勞工名冊上的人員全部扣留。」

    按照規矩這個命令應該由行動處處長發布才對。但是現在他正在澄邁親自指揮政治保衛人員對縣城裡的「危險分子」展開一次全面的肅清行動,這個時候午木可以代行他的職權。

    政治保衛總局行動處雖然有行動人員,但是沒有成建制的武裝力量。執行大規模行動的時候必須取得警察和軍隊的協助。午木又給慕敏打電話──調動在百仞城外駐紮的警備連來協助行動。

    「我馬上就派人送來許可。你先通知下李亞陽做好出動準備。」

    動用軍隊已經成為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女僕之後,連以上軍隊調動和執行任務不但必須事先報告軍務總監部獲得調動許可,還要向執委會秘書處、元老院議長辦公室報備。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午木完全可以直接將報告歸檔:初晴有幾個舊相識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算當時同在苟家裡做事情也說明不了問題──苟家二兄弟當年手下的打手、奴僕、傭工之類的人物在穿越集團裡任職的人多得是,他們都可能認識初晴。

    但是想到最近獲得的苟承絢派人潛入臨高的情報,二者對照起來。裡面很可能有一定的蹊蹺。他命令即刻開始搜查也正是基於此。

    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午木翻開了桌子上的另外一份卷宗,仔細研究起來──比起突然冒出來的初晴的舊相識,他有一件更為要緊也更為棘手的事情要辦。

    計啟立走了之後吳南海感到很是輕鬆愉快。抽完雪茄他帶著初晴去了農莊咖啡館。這個地方現在成了農莊最重要三產了。

    咖啡館作為本時空唯一符合舊時空標準的休閒設施獲得了元老們的追捧。而生活秘書到崗之後元老們突然迸發出的休閒娛樂要求瞬間讓農莊咖啡館爆滿──這裡最安全,環境又很好。

    這個不大的咖啡館立刻就陷入了「落後的……」和「日益增長的……」之間的這一對矛盾之中去了。顯然,擴建咖啡館的事情迫在眉睫。

    但是吳南海對擴建的事情卻並不非常熱心。元老院對元老們的私有產業帶有極大的警惕性,李梅的合作社被收歸國有之後,所有的產業都屬於「全體元老」。

    對吳南海來說,咖啡館原本只是他一時興起開辦的,純屬「為元老服務」。實際上走得是「物資調撥」、「利潤上繳」的國營企業模式。作為他個人和農業部門本身來說沒有多少好處──這根本就不是農委會的本職工作──反而增加了許多業務上的負擔。

    擴大規模固然可以讓生意做得更好,但是對農業人民委員會和裡面的元老來說卻是一個負擔。

    元老們要求擴建和改進咖啡館的呼聲很大,農業人民委員會卻按兵不動。蕭子山很快就意識到其中的弊端問題。

    讓元老滿意,讓元老高興,為元老服務是辦公廳存在的最基本目標,既然這個咖啡館如此的受歡迎,辦公廳就有義務讓它一直辦下去。

    要讓吳南海繼續高高興興的經營下去就得有一定的利益。

    在和執委會和元老院的主要人物進行逐一談話之後,蕭子山和吳南海在農委會的辦公室裡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單獨對話。

    「……辦公廳願意出資幫助擴建當然好了。可是咖啡館的事情太繁瑣了。我更希望辦公廳直接來接手。」吳南海說這話的時候是比較真誠的,他的確對辦咖啡館有點厭煩了。

    「辦公廳來接手當然可以。不過這樣一座面對大眾的場所你不覺得放棄太可惜嗎?」蕭子山說,「農莊咖啡館已經是一個品牌了。」

    吳南海原本想說「品牌是大家的,不是我個人的」,轉念想這話有不滿意的表達在內,很容易被人理解為「品牌是我的,我才會好好的干」。傳出去的話對他的聲望不利。

    「你看,農委會正是因為有這樣一處為元老服務的設施,農委會在元老們的心目中才會這麼高啊。大家一說示範農莊,都能想起你來。」

    這輕輕一點的含義吳南海當然清楚:目前執委會還有好幾個位置空缺著,反圍剿結束之後,這些位置陸續都要補選。這個正要大講「民主」的時候,怎麼可以自絕於元老們呢?

    接著蕭子山又提出了建議:運作模式還是採用國營企業的模式──當然現階段也不可能搞什麼股份制改革之類的私有化進程。但是他許諾設法放大農莊咖啡館的財物權限。

    改制之後,農莊咖啡館成為一個農委會屬下的獨立核算項目,自負盈虧,物資調撥和人員使用不再由農委會無償提供而是按照市場價格現金結算。營業收入在扣除運營成本和未來的商業稅收之後,剩下的純利按照三七分成的模式:三成留在咖啡館的賬目上用作擴大經營的資本金,七成上繳國庫。

    「當然了,這三成利潤的資金管理實際上還是農委會在負責,出入賬目得很清楚才行。」

    「這個我明白,不然就成了農委會的小金庫了嘛。」吳南海連連點頭。

    蕭子山說:「沒錯,小金庫的問題是要注意的,不能犯小集團主義的錯誤。不過,只要把這筆錢花在為元老們服務的項目上,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於是擴建咖啡館的議案就定了下來。過去物資和勞動力都是由農委會提供的,現在必須用現金結算。吳南海當然不能隨便把撥給農委會的公款和物資挪用到咖啡館頭上。他正在為這事情犯愁的時候,

    德隆銀行信貸處處長吳迪親自來登門拜訪了。他一上門就表示願意向農莊咖啡館提供一筆低息貸款。

    作為信貸部主任,就算是國有行的信貸部主任,找貸款項目依然是吳迪的主要工作。而貸款項目中絕大多數都和農業有關。「天地會」客戶的農田改進、新作物使用等等項目很多都是由德隆提供貸款支持的。吳迪在農業部是一位常客。

    「貸款──」吳南海沉思了幾分鐘,有貸款當然就解決了沒有資金的問題,但是貸款牽涉到抵押這個基本原則,除非是什麼政策性貸款之類。

    「我們沒有抵押物,」吳南海說,「如果說用咖啡館做抵押,似乎不大合適──農莊咖啡館再小也是國有企業……」他顯然沒有權力私下把國有企業抵押給銀行,雖然銀行本身也是國有企業。

    「沒有關係。」吳迪說,「既然農莊咖啡館本身有未來的利潤提成,就用未來的利潤提成作為擔保好了。」

    「可以嗎?」

    吳迪點頭:「當然可以。我到契卡去查詢了農莊咖啡館的營業狀況和收支表,經營情況很不錯。」

    「你是受蕭子山的委託來得嗎?」吳南海對吳迪的及時到訪詢問道。

    「不是,辦公廳還管不到財政總監部來。」吳迪微笑著說,「他只是告訴我有這麼一個貸款的機會──而這個貸款項目很不錯。」

    貸款談成之後,農莊咖啡館擴建工程就正式開始了。

    咖啡館擴建由張興培負責結構,李瀟侶負責周邊景觀設計。這也是臨高建築總公司繼為教會服務之後在臨高的第二次商業性建築活動。從設計到建造全部是收費的。

    新農莊咖啡館採用簡單易造的木結構房屋。除了擴大室內的營業面積之外,還增加了木結構露天陽台的室外空間。可以讓元老們在風和日麗的日子享受露天的微風和陽光。

    按照計畫:增建室內營業面積上,將全部使用私密性更好的高背火車座式座位。照明也不使用大型煤氣燈了,而是改為每桌一個玻璃蠟燭台,有客人的時候點上彩色小蠟燭。桌子配上了美麗的小花瓶,每天更新從農莊花園裡採摘來的鮮花。牆上掛起了風景畫的畫片。如果再加上未來要播放的緩慢的靡靡之音,就非常的偽小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1
第一百一十八節 吳南海的想法

    新示範農莊咖啡館竭盡全力的表現舊時空的氛圍,儘管很偽劣,還是讓元老們的懷舊心理得到充分的滿足。這正是農場咖啡館的成功之處。

    蕭白朗那裡送來得新訂做的玻璃器具和骨瓷器堆在屋子裡。成套的玻璃器和骨瓷器全是按照舊時空的經典款式製造的,新咖啡館除了準備供應咖啡、朗姆酒、水果酒、格瓦斯之外,還準備供應汽水和蘇打水。機械廠的一個小組在姜野的主持下根據圖紙仿製了一台汽水機,同時還製造了幾台灌裝密封設備。這種半機械化的灌裝設備能夠小批量的製造玻璃彈珠瓶汽水──在沒有一次性馬口鐵瓶蓋之前,這是汽水的標準包裝。

    只用糖和檸檬酸來調味的汽水比起格瓦斯來,口感更為清純,沒有格瓦斯一股特有的面包酸味。而且成本低到了極點。如果也不加的話還可以製造出純粹的蘇打水來調製酒品飲料,加入食鹽可以配製成高溫部門常用的鹽汽水。

    莫笑安還曾經希望能夠加入果汁之類做成果汁汽水,但是穿越者的化學工業還不能提供非常有效的食品防腐劑──諸如苯甲酸鈉之類的東西,天然東西還是越少用越好。

    剛剛建造完畢的新館舍正在進行內部裝修工作,木匠和粉刷工進進出出,地上堆滿了切割好的板材和角材。從瓷器廠運來的瓷磚、馬賽克貼面和衛生潔具堆在草篷下面,這些東西和玻璃器、骨瓷器一樣,是蕭白朗公事公辦的按照「內部調撥價」賣給他的。

    不僅是這些由蕭白朗提供的東西,包括從海林的林業部木器加工廠運來的桌椅、板材;從建築材料廠運來的水泥、磚塊;機械廠提供的汽水機、五金配件,紡織廠提供的桌布、服務員的制服……沒有一樣不是按照調撥價付款才能得到的。

    吳南海從吳迪手裡貸來得款,在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流失──他只能自我安慰等咖啡館一開張就能全部賺回來。

    工程進度很快,吳南海估計了下,再過一週就可以進入到清潔打掃的環節了。

    然後就是補充貨品,開門迎客了。

    吳南海略感痛苦的看了一眼正在一處棚子下面打算盤算賬的吳迪。吳迪把款貸給吳南海之後,每天都要到工地上來一次,檢查每天的建築裝修材料進貨使用情況,核算費用,看看有沒有貸款被浪費的情況。他還自告奮勇的充當了工地上的收貨員和監工的角色。

    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他想起很多小說裡描寫的情節,小商人中了萬惡的銀行家的詭計,背上了沉重的債務,最後花了許多投資的產業被銀行利用貸款廉價的奪走。當然臨高這裡從體制上說是毫無必要的。

    「再過一禮拜就開業了。」吳南海低聲自語了一聲。他雖然平日裡以「平易近人」、「隨和」、「好說話」的好人面目,在已經出現權力鬥爭端倪的元老院內也一貫低調,實則午夜夢迴之時,也在暗暗考慮自己的未來。

    以他目前的狀況來說,在五百人中混跡上中層毫無問題。雖然在機構改制的時候農委會的地位有所下降,但是吃飯問題始終是元老院和執委會的中心議題,只要把持住農業這塊,任何人上台都得給予充分的重視。

    吳南海考慮過自己是否要出馬競選元老院議長這個目前還空缺的執委位置。但是他考慮再三決定暫時不插手。這個議長的位置現在是許多沒有重要職位但是又一定影響力的元老窺覬的目標。很可能很多人都準備跳出來競選,難免不碰個頭破血流。

    以自己的實力來說:人緣不錯,也有人望。出馬競選勝算大約在五五之間。問題是一旦競選成功,就得辭去農業人民委員的職務──他還不想失去這塊他傾注了大量心血的地盤。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當了議長很可能就會走上了職業政治家的道路,這條道路當然不錯,但是如此一來他就失去了在農業領域繼續經營的可能性。至於什麼新世紀的吳記孟山都更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當政治家需要大量的資金──雖然誰也不知道穿越帝國未來的政治體制會是什麼樣的,但是金錢這一政治運作的潤滑劑在任何時空都適用。眼下還沒有允許元老擁有個人產業,但是未來多半會放開這一禁令。到時候他就會需要自己的商業經營人才。

    出於這樣的考慮。吳南海不但自己出資全額資助李荃唸書,還把初晴也送去念了幾個培訓班,除了基本的文化知識之外就是商業和會計。他原本還想把李荃的母親李默從衛生部要回來,但是時博士狡猾的以「接受了全套護理培訓」為名拒絕了他的要求。

    咖啡館一開始營業,他打算讓初晴來出任咖啡館的經理。給自己的女人一個獨立的項目做。吳南海很想看看初晴有沒有本事來為自己獨當一面?

    至於自己收得徒弟:路甲路乙兄弟他準備儘量栽培提拔他們,讓他們以後在農業戰線成為骨幹力量。形成農業部的一股勢力。

    他還在盤算著,等到《元老家庭關係法》出台之後從移民中挑選幾個年輕的小孩子當養子女,再收幾個徒弟……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吳南海忽然驚覺起來:養子養女的年齡大容易在家族中形成自己的力量,若是自己死得時候親生孩子年齡太小豈不是要吃虧?想到這裡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罪過──養子女也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可以一定要厚此薄彼呢?這有違平等和仁愛啊。但是他很快又安慰自己:人的基因總是自私自利的。

    過去他沒有想過這個繼承問題,湯夢龍的生活秘書懷孕的消息大大的刺激了他。吳南海的目光不由得投在初晴身上──過去只是把性行為只當作生理需求,現在想來這還是件要緊的事情。

    初晴這會正站在剛剛裝修完的木結構露天吧檯前,彎著腰好奇的看著那台笨重的煤氣冰箱。她留著垂肩發,有發卡固定著,穿著一件辦公廳的裁縫仿製的舊時空款式的絲綢連衣裙,穿著針織棉襪,一雙藤編的涼鞋──這副很平常的打扮忽然讓吳南海的荷爾蒙忽然大量的分泌。

    正盯著她的腰肢和圓臀盤算著晚上該將其如何如何,初晴忽然回過頭來:

    「老爺──」

    「嗯,嗯?」吳南海的妄想一下被打斷了,趕緊變換了下站立姿勢免得被人發現下面的異狀。

    儘管他和初晴之間從一年前開始就不是「純潔的男女關係」了,但是兩個人之間還是保持著一種曖昧的疏離感。

    「為什麼要有冰箱?」

    「做冰塊。」冰塊在臨高的夏天來說是最好的恩物,消耗量非常得大。「還有做鉋冰和棒冰。」

    吳南海原本想做冰淇淋,但是奶牛的數量不多,牛奶的供應不足。這件事情暫時擱淺了,但是供應鉋冰和棒冰卻沒有什麼困難。棒冰無非是淨化水加上糖、水果汁、香料植物和綠豆赤豆冷凍出來而已。

    至於鉋冰就更加簡單了。機械廠做了幾台促被的手搖的鉋冰機,一次最多可以加工十人份的鉋冰

    鉋冰的糖水澆汁不管是紅豆、綠豆還是各種水果這裡都很容易製備,可以想像這種深受女人喜歡的冷飲能有效的掏空元老們的口袋。

    「這裡以後就由你來負責經營了。」吳南海笑著說。

    初晴楞了一下:「我嗎?」她笑著搖頭:「我可不敢,做不來得。」

    「我相信你的本事──你不是念了商業培訓班嗎?」

    「要我打打算盤,記個賬,幫老爺辦辦雜事還行,要我當老闆娘……」初晴忽然意識到老闆娘這個稱呼不妥,臉紅了起來,「……女掌櫃,我不行的。」

    「要有信心。」吳南海的手趁機握住了她的纖纖細腰。

    「老爺──」初晴害羞的低下了頭,「青天白日的。」

    吳南海咳嗽了一聲,放開了她的腰。「這個咖啡館雖然小,但是對我們很重要。你要好好的經營。」

    「首長們的要求很挑剔。」初晴還在猶豫中,「喝多了發起酒瘋來很怕人。」她想起女僕的事情──在她的概念裡當晚的騷亂原因就是喝多了酒。她垂著頭想了想,「好吧,我就來當女掌櫃了……不過,萬一虧損了怎麼辦?這裡應該是元老院的買賣吧。」

    「放心好了,虧不了。休閒的需求大著呢。」吳南海笑了笑,「細節上我會給你出謀劃策的,你就好好的幫我撐住場面就好了。以後說不定會有更大的買賣歸你負責呢。」

    「全憑老爺吩咐。」初晴說,「奴婢一定盡心竭力。」

    吳南海沉浸在商業帝國的幻夢中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槍聲。

    他渾身一震,這一帶是穿越集團的統治核心,怎麼會突然響起槍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2
第一百一十九節賴大被擒

    對工地的突擊搜查由李亞陽的警備連一個排和東門市警察隊聯合進行。士兵們在李亞陽的指揮下悄然無聲的從兩端拉起警戒線,斷絕交通,封鎖了整個工地。

    民工們在幹活的時候公路兩端同時響起了尖厲的警哨聲,許多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晃動著。接著,穿著灰色制服的步兵和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同時從兩端向中間擠壓。

    「蹲下蹲下」、「你把鐵鍬放地上」,「讓開讓開」

    幾個警察拿著大喇叭吼叫著。步兵們雪亮的刺刀增加了警察的說服力。不知所措的民工們懵懂之餘趕緊一個個蹲在地上。整個工地頓時鴉雀無聲。

    由一名政治保衛指導員指揮,身穿警察黑制服,戴著藍色「政保」袖標的政保人員開始逐一檢查每個工地上的人的身份證。

    在工地上負責本標段施工的監理員是個元老叫張力平的,他原本正在開吊車──他們現在使用的是自產的蒸汽機吊車。體積龐大,移動困難不說,因為沒有機電控制設備,稍不留神就會變成「要人命」,倉促培訓出來的土著吊車司機在工地上不斷的砸毀物資和砸死人,張力平只好親自上陣,邊勞動邊培訓。

    聽到警哨聲他怔了一下,幾分鐘之後就發覺自己被一群「黑鴉」包圍了起來。

    「什麼事?」

    「突擊檢查。首長」為首的指導員敬了個禮,「請你出示證件」

    力平從口袋裡把身份證掏了出來,這指導員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才還給他,「謝謝我們要對工地上的所有人員進行檢查,請您配合。」

    張力平拿出了標段的花名冊,負責檢查的政保人員逐一對照。

    在標段上勞作的勞工和辦事人員,一經核實身份就算結束了。那些不在本標段工作,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到工地上辦事的土著人員,只要說清自己來幹什麼亦算了結──只要做一下登記。

    至於其他人就沒這麼客氣了,他們被逐一訊問,有證件的人還好些,沒有證件的遭到了嚴厲的盤問,把幾個膽小的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沒有證件的人一概暫扣,等待進一步的身份核實。

    正在忙忙碌碌的清查之際,正在登記的一名政保人員忽然發現有一個人乘著大家正在忙碌,從土堆後面慢慢的下到了乾涸的河道,利用乾涸的河底生長茂密的蘆葦叢已經溜出去很長一段距離。要不是期間的一小片空地暴露了他,恐怕就給他跑了出去。

    「河底有人」他高叫一聲。

    還沒等警察開始吹哨子,岸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槍聲──警備連的士兵開槍了。

    「不要開槍」帶隊的指導員趕緊喊了起來,他一揮手,「快,抓活得」

    十幾個士兵、警察和政保人員發出一聲嚎叫,一起撲了過去。

    幾分鐘之後,這個企圖逃遁的傢伙已經被人帶了過來。張力平暗暗吃驚──自己的標段上難道真有特務?

    企圖逃走的人穿著一身本地產靛藍色的棉布短袖作訓服,褲腿挽起著,小腿和雙臂上都是泥,腦袋上戴著一頂破草帽。

    這副模樣,和在工地上勞作的勞工沒有什麼不同。

    搜查他的身上:有些小額流通券,幾枚銅錢。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當然也沒有證件。工地上的人也說沒見過此人

    「叫什麼?」指導員問道。

    「小的叫陳大。」被抓住的人顯得很緊張,不斷的舔嘴唇。

    「為什麼要跑?」

    「你是哪一隊的工人,為什麼沒有證件?」

    「小的是運土方的散工……證件,掉了……」

    言語支吾,行跡很是可疑。指導員當即叫人把他帶回去審問。

    被抓住的人就是賴大。

    賴大銜命回來臨高準備和黃家聯絡。他知道臨高控防極嚴密,不敢走大路,只走小路。

    賴大考慮再三,自己主要是在縉紳間活動,縉紳們一般都住在四鄉,自己只要不去東門市、縣城、博鋪這些繁華所在就不會有危險。

    他陪著苟承絢出逃的時候就和自己的兄弟賴小早就約好,每逢初一、十五這兩天,讓賴小到城外的一處破廟裡等候一個時辰。

    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賴小終於等來了兄長,還帶來了官軍即將進剿的消息,頓時喜出望外。但是拉攏當地縉紳的事情,賴小卻竭力反對。

    「這事只能虛著答應,絕不能真干」賴小小聲的勸告哥哥。

    賴小的謹慎是有道理的,他因為是縣學裡的雜差,在臨高活動很方便,知道的情況也很多。他告訴賴大,髡賊已經在全面動員備戰,添加了許多的人馬。

    「髡賊對縉紳們看得很緊到處都是邏查的探子道路上也添了許多盤查的人、」賴小說,「縣學周圍,這些日子就有許多人在活動,你要見黃稟坤怕是不成。」

    「黃家寨呢?」

    「多半也有人在暗中看守。」賴小最近沒去過黃家寨,但是給另外的大戶們的子弟辦過差──幾乎每一家縣裡的大戶門口都多了些奇怪的人。

    「髡賊盯大戶盯得極緊,恩威並施,大戶們現在最多也就敢首鼠兩端,絕對不敢起來響應大軍的。大哥你要去聯絡他們,就算他們不當場把你出賣了,你一出門也會被髡賊的探子抓去。」賴小苦苦勸諫。

    賴大沉思片刻:「能不能把黃家的人約一個出來,到秘密的地方談談?黃家難道就這麼服氣?殺子殺弟的仇啊……」

    「這個由小弟來想辦法。」賴小覺得什麼也不做的話,對少爺也交代不過去。苟家能不能重整旗鼓,他們能不能恢復在臨高橫著走的好日子,就得看這次能不能為少爺立功了

    「一定要聯絡大戶們」賴大狠狠的說道,「這回非得要給髡賊點厲害瞧瞧」

    當然,賴大之所以如此憎恨澳洲人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初晴。

    初晴這個丫鬟,當初苟二已經把她許給了自己。

    明代的臨高是個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社會,青年男子要娶老婆是很困難的事情,更不用說初晴這樣年輕又還算長得不錯的丫鬟了。照理說,這樣的丫鬟多半會被主人玩膩、玩殘之後才會賞給傭人──就是這樣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很多百姓乾脆支付不起娶妻的花費的。

    而初晴卻是老爺動也沒動過的完璧。光這點就夠讓賴大感激到涕淚橫流了,誓死相隨了。然而他還來不及享受洞房花燭夜的人生第一樂事,苟家就覆滅了。

    隨後就是逃命、隱匿、流浪。兄弟兩個從衣食無憂作威作福淪落到靠打零活、乞討維生。還不時會被過去受過苟家欺侮的縣民們毆從原本趾高氣揚的豪門奴變成人人喊打的喪家犬,繼而又聽說初晴被一個澳洲人搶去做了小老婆。

    賴家兄弟在苟家最落魄最無望的時候還赤膽忠心的跟隨著苟承絢,強烈的私仇起了很大的作用。正是因為有了這樣刻骨銘心的仇恨,賴大賴小兄弟才能在最大的逆境下堅持下去。

    賴小給賴大搞來了一身舊的勞工服,穿著這種服裝能夠比較方便的出入百仞城、博鋪等地。在路上也不容易被人盤問。

    「大哥你沒有身份證,不要輕易去這些地方。最近髡賊盤查的很緊。」

    「知道了。」賴大說,「我還是到文瀾河工地上去幹活。」

    文瀾河工地上用工很多,而且裡面有很多土方上的散工,憑簽子每天結賬取酬的,來去很隨意,按照現代說法就是人口流動性很大,一般也沒人會去查驗勞工的證件,是個容易生存的地方。

    住處,賴大是帶了銀子回來的,但是他不敢住本地的旅店或者客棧。警察總部在臨高所有客棧店舖酒店澡堂等一切能夠留宿人員的商業場所設立了旅客登記匯報制度。每天晚上8點以後警察會逐一檢查每家留宿店舖的旅客登記簿,盤查其中的可疑人員。

    安全起見,賴大不敢自投羅網的住到這種地方去,他乾脆在縣城外距離大路很遠地方的樹林中搭棚子露宿──好在這裡天氣熱,絕對不會凍死,只要能避雨就行。

    即使這樣,夏季開始的陰雨還是讓他吃足了苦頭。

    賴小奔走了幾天,終於設法和黃家的一個貼身傭人聯繫上了,但是對方始終含糊其辭,不肯給予明確的答覆是不是能引薦賴大去見黃家的主人,就算花錢也不行。

    賴小很著急,覺得黃家可能不想幹,說不定還會出賣他們,便建議賴大立刻躲起來,或者乾脆兄弟倆逃到瓊山去。

    賴大安慰他說:「黃家現在不過是因為局勢未明,所以不願見我們。等官軍人馬一到馬裊,我們不去找他,他還要倒過來找我們。」

    「如此一來,豈不是不能發動本地人馬接應官軍了。」賴小著急道。

    「髡賊如此的厲害,官軍不到臨高,縉紳大戶們哪裡敢動作。」賴大信心滿滿的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3
第一百二十節賴大的心路歷程

    說是信心滿滿,實則他內心很是不安。髡賊的實力有多強,他和苟承絢二人是再清楚不過了,官軍要迫使髡賊離開,起碼得經過一番苦戰才行。縉紳們大約也有這樣的看法──否則暗通款曲這種惠而不費,預留後路的事情,大戶們一般是不會拒絕的。

    賴大就這樣苦苦的等待,然而等來得卻是官軍在澄邁慘敗的消息,等著當「還鄉團」的賴家兄弟如遭五雷轟頂。隨著戰利品源源不斷的從澄邁運回來,兩人徹底的絕望了。

    他們現在的選擇只剩下兩項:或者逃回瓊山去,跟隨在主人身邊一起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等著有一天能捲土重來;或者就此老老實實的在臨高生活下去──在臨高只要想生活,找個生計還是很容易的。

    賴家兄弟私下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一直委決不下。正在徬徨之際,賴大有一天在農莊門口見到了初晴。

    初晴現在已經完全換成了澳洲人的打扮,要不是一瞬間她的面孔正向工地這邊轉過來,他幾乎不能相認。

    她無意的朝著賴大這邊看了一眼,卻讓賴大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變得真美過去賴大就覺得初晴是個好看的女子,幾年不見愈加光彩照人了。

    這短短的幾秒邂逅,讓賴大就此不願離去。他不但就此打消了離開臨高的念頭,還違背了先前很少在熱鬧場所和交通要道露面的宗旨,常常從農莊門口經過,希冀能夠再見上初晴一面──如果可能的話,再和她說上幾句話。

    但是初晴很少露面──在農莊裡的事情就忙不完了,她不僅是吳南海的「生活秘書」,還負責管理農莊裡的許多小事情,很是忙碌。賴大來了幾次都沒見到人。他便乾脆就到工地上當運土挖土的散工。邊幹活邊等待初晴的出現。

    他連著幹了十多天的活,始終沒有再見到初晴。這天再也按耐不住相思之苦的賴大鬼使神差的去問了一個從農莊裡走出來的「澳洲真髡」。

    得知初晴確實在這農莊裡,賴大欣喜若狂──這幾年來他雖然顛沛流離,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但是自始自終都想著他這「未過門的媳婦」。渴望著有一天驅逐殺死霸佔他女人的髡賊。奪回自己的女人這也是他能在逆境中始終支撐自己的精神支柱。

    在官兵聚集瓊山,準備大舉討伐,烏雲壓頂的時候,賴大就在心裡算了又算,盤了又盤,一旦髡賊逃走,他奪回初晴之後該怎麼處置她。

    她被髡賊掠去,不管是為婢為妾,大約不會再是完璧之身了。他賴大到時候是官兵克服臨高的有功之臣,有的是好女子可以挑選──搞不好還能弄個大戶的女兒。不能明媒正娶這樣的殘花敗柳。不過,自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初晴失節也是髡賊的責任大,於情於理收她在身邊當個小妾還是合適的。

    賴大還很多次的幻想過初晴如何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在得到他的饒恕之後如何的感激他,等等……

    官軍在瓊山的慘敗消息打破了他的迷夢,賴大對初晴的想法又變成了「未過門的媳婦」。對他的思慕之情也與日俱增。

    此時,賴大熱血沸騰,恨不能立刻就進到農莊裡,和初晴相會,傾訴衷腸,再帶著她遠走高飛,什麼苟二少爺、髡賊、朝廷、官兵……一概不去理會。農莊的圍牆不算高,但是密密麻麻的樹籬笆看上去很難踰越。門口又有髡賊的哨兵站班,想混進去怕是不那麼容易……

    賴大的迷夢做了一小時就醒了。古人沒有現代人對時間的掌握能力。也低估了現代式暴力體制的反應速度。他知道這裡不能久留,但是這個「久留」的定義卻是以「天」為單位的。

    賴大被押到政保總局偵察處,被丟進了審訊室。

    負責偵查的是一名土著偵查員武鳴,此人原是一名鏢師,因為打鬥的時候出手太狠吃不了鏢局飯。被多個鏢局解僱之後被聞訊而來的廣州站人員招募。送回臨高之後先是當警察。冉耀認為此人精明能幹,行事果斷凶狠。是個不可多得的鷹犬型人物,調教得當是絕好的爪牙。政治保衛總署成立之後他就被調入當了一名行動隊員。趙曼熊出任第一副局長之後他很快又成為偵查員。

    在他凌厲的連環訊問下,毫無準備的賴大前言不搭後語,很快就破綻百出。他最後試圖用沉默來應對,但是兩個彪形大漢拿著許多不知名的器物帶著猥褻曖昧的笑意進來的時候,他就立刻膽顫心驚的開了口。

    偵查員知道他的名字叫陳大,到外地給人當奴僕,被辭退之後剛剛回臨高的,沒有身份證,看到有人檢查怕惹上官司。至於他為什麼要打聽初晴,賴大無法隱瞞,只好含糊其辭的說是當年的鄰居,路上看到了想打聽下她現在的情況,並無他意。

    這番說辭合情合理,如果是平時說不定就會矇混過去。午木已經給命令將苟布里叫來,在審訊室隔壁的一間秘密房間裡辨認被捕者。他馬上就辨認出:此人就是賴大。

    偵查員打開「通緝名錄」,在第二頁就赫然看到了賴大的名字。後面還註明「一級」。

    「可逮到一條大魚了。」武鳴立刻打電話匯報給午木。

    午木很是滿意,抓住賴大雖然沒什麼實際意義,但是如果能就此把脫逃在外的苟二父子抓獲,穿越集團的「無所不能」的威望就能更上一層樓。

    「很好。」午木簡短的說,「你幹得很好。」

    「為元老和人民服務,主任」

    「好了,你可以繼續服務了。過十分鐘會給你送來一份文件,你必須按照上面的提綱把他的嘴給撬開。」

    「明白,主任」

    午木放下電話,賴大即已就擒,苟承絢很有可能也在臨高或者澄邁活動。他馬上起草命令,下令在臨高和澄邁進行搜捕。

    搜捕當然沒有抓到苟承絢──他不但不在臨高或者澄邁,連岌岌可危的瓊山也不在,苟承絢知道官兵完全靠不住,海南全島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了,他早就逃之夭夭回到大陸上去了。

    賴大在審訊中吐露了一切;包括苟承絢在廣州的活動拉;攏黃家共同對付髡賊的企圖……他還供出苟二的父親苟循禮就在臨高。

    但是不管如何的拷問,賴大都說不出苟循禮的具體下落──只知道是在「山裡」。

    「山裡」午木心想這頂個屁用。臨高的山地面積很大,而且和鄰縣、黎區更是山連山,山裡植被茂密,雜樹蒿草非常密集,剿匪的時候還好說──大股土匪總要下山找吃得,抓苟循禮這麼幾個人就很難了。他隨時隨地可以逃到儋州去休整,到時候再回到臨高來。

    穿越集團不是絕對抓不住他,實在是抓他花費的成本和收益有些不成比例,所以一直沒有作為一個「專案」來搞。

    午木覺得有點失望,眼見再也沒什麼好問的,關照將他押起來等候處置。

    「報告主任,」武鳴說,「賴大要求能不能見見初晴。」

    「初晴?」午木已經從口供中知道了賴大之所以會失手被擒,和他一直思慕初晴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見一見能夠供出更多實質性,有價值的情報的話,他的確會去設法,但是現在,賴大的情報早就被榨乾,讓他見初晴沒有任何價值而且只會惹起風波──萬一這小妞舊情未了,豈不是給吳南海找不愉快?吳南海不痛快了肯定會遷怒到政保總局的身上。非常的不妥當。

    「不行。」午木整理了下審訊報告,他心裡已經了主意:賴大這個人已經沒用了,還是讓他盡快消失為好。否則他與初晴曾有婚約這事情,將會演變成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正色對武鳴說:「關於賴大的審問記錄,全部交到我這裡來彙總。另外,這次審問的內容要完全保密,明白嗎?」

    「是」武鳴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首長的神情很是嚴厲,知道里面必然有什麼驚天秘密,頓時非常的緊張:「我一定做好保密工作,主任」

    「是啊,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午木說,「我現在恭喜你獲得周處長簽署的嘉獎令。」

    「為元老和人民服務」武鳴「啪」的來了一個立正。

    武鳴走了之後,午木把材料梳理了一遍。他考慮再三,抽掉了賴大供述的關於和初晴曾有婚約的供詞,重新整理了一份供詞。隨後打了個電話給趙曼熊。

    「……是的,是的,我已經抽掉了。原始件銷毀嗎?」午木在電話裡問道。

    「原始審訊記錄要保存歸檔。不然萬一要翻老賬就說不清你到底抽掉了什麼內容。」電話的那一端傳來了指示。

    「是的,我明白了。」

    賴大在第二天被轉送到仲裁庭特別法院,作為「戰犯」起訴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4
第一百二十一節挺進支隊

    要對「戰犯」進行起訴是法學俱樂部的幾個人提出來的。當然背後的主謀是馬甲。

    儘管法學俱樂部把持的仲裁庭不遺餘力地推行「依法治國」的思路,大量的制訂──或者不如說抄襲──各種法規發條,同時積極宣傳、鼓勵老百姓打官司。但是目前為止,他們的司法業務還是很少。

    對於不過十來萬人口的臨高來說,除了東門市的簡易法庭有較多的治安和商業上的小案子可以業務吃飽之外,另外三個法庭冷冷清清,一週也輪不到一次案子。法官們除了跟著編撰法律法條之外基本上就無事可做。經常被各部門借調去幹行政或者其他事情。

    無事可做是一種危險的信號,馬甲對此感到擔心。而且人員借調太多之後,慢慢得人心就會散掉。

    得給一點刺激,讓他們有點活幹馬甲心想。但是仲裁庭的業務量是沒法憑空變出來得。仲裁庭裡最忙碌的部門顯然是政治保衛總局,但是這個部門本質上是獨立的,他不願也不能去插手。

    司法系統缺少重要的,能夠吸引人眼球的行動。澄邁大捷之後馬甲的全部思路就轉到了「戰犯」問題上了。

    對於很多元老來說,「戰犯」問題本身就是脫褲子放屁的無聊行為──人都抓到了,要殺要剮要暴菊都得悉聽尊便,審戰犯也有什麼意義?再者又按照哪部法律、哪個條約呢?弄到最後無非又是自說自話自導自演的一場戲而已。

    但是馬甲的主張在元老院還是得到了大多數元老的支持。「一切依法律辦事」有時候雖然失之於矯情、僵化,乃至可笑,但比起少數人口含天憲隨便可以抓人來說是進步得多的制度。

    馬甲的「審戰犯」的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了。組建了特別戰犯法庭,指定了起訴檢察官和辯護律師。

    當然了,從公平性角度來說這是很荒謬的──本時空沒有任何國際條約,也沒有國際法。大明政府也從來沒有了結、承認、簽署、參加任何這一類的玩意。

    所謂的「戰犯審判」,無非是穿越集團要將新得社會秩序強加到這個時空的一種做法。但是這個思路在法學俱樂部內部也有不同的看法。

    如果真得按照舊時空的國際法和國際條約,穿越集團在和官兵的作戰中犯下的戰爭罪行一點不少。袁秋實在戰俘營絞死幾十名俘虜,大規模的奴役俘虜……

    這些事情,要說觸犯了「戰爭罪」也是夠得上格的。所以一部分持有反對意見的元老認為搞什麼「戰犯」純粹是自找麻煩,自縛手腳。

    在這樣的置疑下,元老院常委會召開了一次聽證會,就「戰犯審理」的必要性和合理性進行了一次聽證。

    聽證的目的當然不是談「是否公平」,而是「是否合理」。

    「所謂戰爭罪,」馬甲在元老院的常委會聽證會上用一句話就打消了元老們的顧慮,「這是失敗者才會有的罪名。」

    馬甲同時還闡述:對「戰犯」進行審判,並非簡單的恐嚇、報復之類,更多得是佔據道德制高點,宣揚本方的「正義性」。這在意識形態領域是非常要緊的事情。

    於是戰犯審判便大張旗鼓的幹了起來。

    這時候執委會和元老院的注意力已經轉向了其他地方。確切的說,是轉向了整個海南島。

    佔領海南全島的計畫,在魏愛文的建議下變成了「夏季覺醒」──春季覺醒的結果太糟糕,遭到了許多人一致的反對,作為讓步就應景式的改成了「夏季」。

    在總參的調整下,閱兵之後休整數日的陸軍開始執行「夏季覺醒」計畫。

    「夏醒」動用的兵力四個營,分為東西兩個挺進支隊。

    西支隊以步兵第三營為基幹,加強若干炮、工、輜和醫護隊,目標是佔據儋州,將臨高政權的控制區「紫區」擴大到儋州-昌化邊界。

    東支隊的目標大得多,按照總參的計畫第一期擴張要向東完成佔領澄邁、瓊山、定安和文昌四個縣。以步兵第一營、第五營、第六營為基幹組成。

    這四個縣和臨高一樣,是官府在海南統治的基礎,開發早,人口多,統治基礎也較為深厚。拿下這幾個縣,也等於宣告了大明統治在臨高的徹底崩潰。

    至於南部的州縣,人口稀少,一個縣的在籍的男女老幼不過幾千人,很多縣的縣令長期空缺無人擔任,大明的統治完全是象徵性的。什麼時候摘取都可以。

    每個支隊除了軍事人員,還有劉牧州親自挑選的縣工作隊。每個工作隊除了元老之外,還有土著幹部若干人,就地展開工作,接收縣政。

    佔領海南全島的第一期行動非常順利,堪稱「傳檄而定」。陸軍在海軍的支援下進行了一次「武裝大遊行」。沿路的村寨迎風而降,儋州第一個陷落──其實陸軍沒打算攻城,還是打算先安營紮寨,再軟硬兼施的迫使城裡的官兒聽從他們的指揮,總而言之還是慢火煮青蛙的思路。但是城裡的官兒卻主動開城投降了。如此順利讓負責向西拓展的步兵三營營長余志潛大感意外。原來他還以為城裡的官兒會閉門不出,讓自己費一番手腳。

    儋州知州極富氣節的自殺了。這個上任不到半年的進士老爺沒有再做任何為元老們添加俘虜的作戰行動──他知道這一切是徒勞,非常乾脆利落的服毒自盡了。

    投降是儋州典史主持的。他和城內的士紳們一起戰戰兢兢的在城門口迎候著西支隊的到來。

    西支隊經過休整補充,軍容士氣較之於澄邁之戰前還要高。

    信是儋州的典史送來的。此人和臨高典史孫瑞伍一樣,對當這種遠州惡軍的災官的前途已經絕望,雖然不至於公然投敵,但是存著很大的觀望心態。所以即不自殺也不逃走,以護印為名留在城裡主持投降事宜。如果髡賊能夠長期待下去,他一點也不反對改換門庭為這伙澳洲人服務。

    「原來還以為得住在城外,沒想到這麼順利就進城了。」

    支隊長余志潛趾高氣揚的對儋州工作隊的隊長劉易曉說。

    「越便宜的事情越沒好事。」這位工作隊隊長陰沉著面孔說,「誰知道這伙官兒暗中打得什麼主意?我看要警惕」

    知州自殺這事是典史說得,天知道知是真的死了還是另有一計?劉易曉認為必須保持充分的警惕,以免為敵人所趁。

    照規矩,除了少數接管城防和要害部門的小隊伍之外,軍隊主力不進城──這可不是為了仁義、不擾民之類的原因,而是衛生部門對當地城鎮的衛生狀況嚴重的不放心。在沒有對城鎮進行必要的防疫消毒處理之前,軍隊一般不進入人口密集的地區,以免染上疫病。

    但是在城門口迎接的士紳們來說卻是大鬆了一口氣──果然「秋毫無犯」這四個字澳洲人當得起

    劉易曉客氣了幾句,便隨著典史和士紳們來到州衙。儋州比臨高人口略多,市面也稍微繁榮一點。但是此時街道上空蕩蕩的,沒有行人。衙門外稀稀拉拉的集中著十幾個衙役書辦之類的人物在站班伺候,神情木然。

    衙門很破,看上去還不如舊時空某些仿古建築,劉易曉進去看了看,院子裡停著一具棺材──這就是已經自殺的知州。

    「打開」他命令道。

    死人是沒什麼好看得,之所以要看是為了確認知州真得死了。劉易曉從挎包裡抽出一本本子,這是對外情報局編撰的「儋州基本情況彙編」。第一分冊就是衙門裡的大小官吏的簡歷還有照片。

    照片是用遠焦鏡頭拍攝的,雖然不甚清晰但是五官面貌還是辨認的出來的,棺材裡的死人雖然以為服毒的關係,面目扭曲,但是看得出確係一人。

    劉易曉嘆息著點了點頭:勇敢的人總是受尊敬的。

    「好好的裝殮起來。」他說,「知州的眷屬還在城裡嗎?」

    「在史小心翼翼的說著,窺探著他的表情,「都在後衙。老爺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告訴他們不要自殺」劉易曉對知州的家眷沒興趣,「速準備一條船,送二十兩銀子奠儀。讓他們帶著棺材離開就是。」

    「老爺的恩典,他們一定沒齒難忘的……」

    劉易曉不耐煩的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城裡的衙役和書辦大多逃散了──他們在臨高的所作所為早就傳到了這裡,胥吏們深怕也落到臨高的同僚們一樣的下場,早就捲著細軟逃走了。

    劉易曉命令工作隊裡的土著幹部進入縣衙,一面接收檔案文件,一面清點庫房。各處房屋一一貼上封條以備隨後慢慢清理。

    儋州的庫房損失很大,幾天前就有壯班頭子帶著幾十個民壯和其他衙役搶了縣裡的銀庫,現在銀庫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剩下,其他裝細軟的罰髒庫等多少也有損失。但是糧庫和鹽庫沒有損失。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5
第一百二十二節儋州的新政權

    劉易曉轉了一圈之後,選定了城內朝天宮作為駐所。西支隊則在城外安營立寨子。海南州縣的老城多半卑小,缺少基礎設施,衛生條件差,不利於開發建設,所以民政人民委員會在具體的開發建設上,是秉承臨高模式,亦就是說,另選地點建築新城。先期作為行政和軍事駐屯中心,漸次吸引商戶,慢慢得形成新得城市中心。

    儋州工作隊在朝天宮安頓下來之後,劉易曉馬上讓主持投降工作的儋州典史殷承世來匯報工作。

    「卑職……卑職……殷承世……」隨著院子裡的報名聲,一個當地僕人一路小跑的將手本送上。

    手本相當於個人的履歷,能瞭解此人的基本狀況。劉易曉在講座中聽過,也學過如何來他打開手本看了看,又隨手翻開手邊的《換算手冊》把手本上的干支年換算成公元,知道此人已經五十八歲了。

    殷承世的籍貫是北直隸人士,科名是「拔貢」──顯然,若不是拔貢他不會這麼老也不會淪落到天涯海角來當個小小的典史。

    五十八歲的老人,在遠離家鄉的荒蠻之地當個小官,雖然能撈點錢,代價是隨時把自己這把骨頭丟在此地,想來也算是夠慘得了。難怪孫瑞伍這些當地的小官對大明毫無感情可言。

    「請殷老爺進來。」

    殷承世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他即然已經是賣身投靠,自然要把誠意做到十二萬分。典史是「未入流」,官服上沒有補子,但是一身官袍依然是洗濯的整整齊齊的穿著。

    「卑職殷承世叩見大人。」他說著,很熟練的跪下來磕頭。

    劉易曉已經習慣了本時空土著的磕頭習慣,但是如此一個老頭子給他磕頭他還是有點不安:「起來吧,我們不興這套。」

    「是,是,謝大人。」殷承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獻上禮單。

    禮單是儋州縉紳大戶們合送得:十口豬、一百隻雞、一百匹本地棉布和二十匹絲綢。外加五十石糙米。

    劉易曉點了點頭,關照由專人接收。仔細的打量了下這位第一個主動投降的大明官員。殷承世看上去老得和七八十歲一樣,不過動作還算靈活──本時空的土著人士一過五十看上去就垂垂老矣,只是沒想到他有這麼老。

    殷承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新上司。他此時心態很複雜,他不想為大明殉節,又生怕這新來得異族統治者看不上自己的投效,更害怕他們懷疑他的投誠帶有欺騙的性質──那就立刻要一刀兩斷了。

    這伙澳洲人雖然不算嗜殺,但是一旦要殺人就毫不手軟的名聲他是聽說過得。

    「城裡的官兒就你一個了?」

    「是,大人。」殷承世聽他問起本城的事務,心裡稍稍安定了。既然要問話就不會隨便殺人。

    儋州城裡的官員原有四位,不過長期處於不滿員的狀態,知州自殺之後就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了。至於他本人,在儋州擔任典史已經五年多了。對當地的情況很熟悉。

    劉易曉問了當地的戶口、錢糧和地方勢力的情況。殷承世都一一作了稟告,他對當地的情況非常熟悉,基本上是問一答十。讓劉易曉很是滿意。別得不說,這樣通曉當地政務的水平就比一般的官兒強得多了。

    看來這倒是個人才──適當的留用當地願意投效的官吏是劉牧州制訂的既定方針,特別是在沒有足夠的新幹部接替他們之前。另外,也可以給其他地方官做個表率。

    「你當這個典史出息一定不錯了。」

    「這個……這個……」殷承世面目扭曲,以為是要榨他的油水了。典史這種官的確很能撈好處,「小人確實多少是有點好處的,不過亦不敢過分……」他看了一眼劉易曉,心裡嘀咕著不知道要備多重的禮物才能讓他滿意?他袖子裡倒是帶了一張禮單。此時趕緊拿了出來。

    「這是小人的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

    禮單上最有價值的是一百兩白銀,還有布匹、綢緞之類,就海南這個地方來說,能拿出一百兩銀子來行賄,這位典史平日裡聚斂的功夫還真不算太差。

    「你的斂財的本事不錯。」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殷承世頓時軟了下去──他還以為這伙澳洲人要演「青天大老爺」的把戲,要用他的人頭收買人心,頓時嚇得他連連磕頭求饒。

    「你得禮我是不收得,你一把年紀了,到這裡當個小官圖得不就是點錢財嗎?」劉易曉很是寬宏大量的說道。

    其實他心裡很是痛恨──劉易曉對貪官最為憎恨,有一種見一個殺一個的豪情。但是殺人不能解決問題這點基本道理還是明白得。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不能失去這個非常瞭解當地情況的地方官的幫助。

    「是,是,卑職罪該萬死……」

    「那是對大明罪該萬死,我們可管不著。」劉易曉說,「我們澳宋政權一貫講究『一分為二』的態度。你過去犯下的種種罪行是大明造成的,你也算是個受害者。」

    殷承世鬧不明白自己這貪污分子怎麼成了「受害者」了,但是澳洲人怎麼說他就怎麼認了。連聲稱「是」。

    「……但是以後你為澳宋辦事,就容不得你這樣胡來了,你可明白」

    「卑職明白,卑職明白」

    「好了,禮你拿回去就是。我不要。我現在任命你為儋州總聯絡員兼儋州善後局副局長。一應和本地土著打交道的事情,我都會通過你進行。你要切實把事情辦好──不許藉機勒索生事。」

    「卑職絕計不敢,」殷承世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樣,「卑職一定痛改前非,盡心竭力為澳宋皇上效力」

    「你將衙門裡沒跑得衙役書辦們都召集起來,我有事情要辦。」

    當下將儋州州衙裡的大印拿來,劉易曉關照立刻出安民告示,要城內及四鄉縉紳百姓不必驚慌,各安本業。

    收攏了基本的辦事人員之後,劉易曉關照人在朝天宮的院子裡現場辦案:儋州的州獄還有刑房的班房裡拘押著上百人。這批人要經快清理掉。

    他隨身帶來了原先臨高縣衙內的刑房裡的幾名留用人員會同辦案。將拘押的人員做了一個清理。仲裁庭的法學研究辦公室專門就接收當地政權之後如何清理案件和監獄進行過專項的調研,期間還專門請了王兆敏和刑房的留用人員作為顧問,對其中的許多關節、弊端都有了較為深入的研究,最後編撰了專門的手冊供接收人員使用。

    這本手冊對接收政權之後如何處理案件、在押犯人處置做了詳細的規定。一般來說,農民暴動或者改朝換代時的攻城陷地,落城之後都把「盡釋囚犯」作為一種「仁政」來做。不過按照現代的眼光來看這種做法很難說妥當。

    不管一個政權如何黑暗,司法如何的腐敗,監獄裡關押的不可能全是被冤枉的好人,必然有許多真正的犯罪分子,有的甚至可以說是窮凶極惡的罪犯。

    不問青紅皂白的一概釋放一時間很解氣很輕鬆,結果就是治安大亂,造成大量的社會不安定因素。即使在舊時空也是不乏其例的。

    劉易曉在留用人員的幫助下,很快就把案卷和囚犯情況一一理出頭緒。

    欠稅欠租、各種「證人」之類的一概就地釋放;確係是犯罪分子的,按照臨高的例子,成立一個勞改隊,這個勞改隊在城內重新擇地安置──監獄內的環境過於惡劣,只會白白的消耗寶貴的人力。

    有人喊冤的案件重新處理也不難。幾乎所有的冤假錯案並不能瞞住行內人──連外行都未必瞞得住。不能翻案的主要因素還是存在有利益和人際關係的糾纏。現在一下子改天換地,這些關係不復存在就很容易理清頭緒了。

    這樣花了不到一天時間,就把最要緊的獄政清理乾淨了──古人對地方官的理刑能力非常看重,認為是評價地方官吏能力的重要指標。工作隊一接手政權就處理此事有形象加分的作用。

    儋州城內的民情漸漸平靜下來,劉易曉知道自己的初步工作已經見了成效,他於是將殷承世叫來,要他列出名單──劉易曉馬上要召開「第一次儋州政治協商業協會議」。

    「各村都要派人來,還有就是縣裡的大戶縉紳,每戶都要出一個人來參加會議。」劉易曉關照總聯絡員殷承世,「善後局的委員要大戶們來擔任。這是造福鄉梓的事情,不許缺席。」

    「是,卑職明白」殷承世很是積極,

    通過召開政治協商業協會議,先在基層村落確立起「聯絡員」制度,通過這個制度,保證初步的對基層的控制和政令傳達。

    征丁、徵糧、派差,並非簡單的強制性勒索,而是將統治意志迅速灌輸到基層的最有效的方法。通過這幾個措施迅速從當地掌握一大批的人口和錢糧供工作隊來使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6
第一百二十三節苟二和胡爛眼

     特別是對人口的掌握,沒有當地的歸附者,就無法建立起有效的統治。除非外來侵略者能夠帶來足夠的移民,否則就只能依靠本地百姓的投靠。組建起政權機構、軍隊和警察。

    劉易初立刻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他每天不斷的見人和談話,特別是各地到城裡來試探口氣的縉紳大戶們的家僕和師爺們。因為他們在臨高和澄邁的名聲,現在已經沒有人敢於直接對抗穿越集團,甚至採用不聞不問式的軟對抗的人也不存在了。大戶們想知道的只是:要維持現狀,他們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代價很大,但不是不能忍受,而且聽從臨高來得商販的說法,臨高如今的日子很過得。不僅市面好,而且地面平靖。土匪不是抓去砍頭就是被逼著修路,沒有人敢造次。

    大戶們覺得若是這樣,諸如征丁徵糧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辦,至於「丈田」,大家雖然心裡有點犯嘀咕,不過大夥覺得這是新朝的王法,總得先應付應付,日子久了自然就鬆懈了。聽老輩說過當年洪武皇爺登基那會,貪贓的官兒如割韭菜般的殺,等皇上龍馭上賓,官兒還是一樣的貪腐。只要眼下能保得身家性命,以後就能從長計較。

    在這樣的氛圍下,儋州的縉紳大戶和各村寨一個不落的全部派人參加了在朝天宮舉行的「第一次儋州政治協商業協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成立了儋州善後局,劉易曉自任善後局總辦,殷承世任坐辦。又將儋州境內有聲望有功名的縉紳大戶指定了十幾個當委員。又規定各村各寨都要派聯絡員,定期來縣開會,接受縣裡的命令。

    劉易曉的工作很快展開了,他不需要摸索,也用不著討論。有臨高的一整套經驗供他使用,有政治保衛總局偵的各種資料,而他手下帶來的土著幹部也給了極大的助力──作為本時空的人,他們比元老們更瞭解這個時空。

    胡爛眼伸展了下胳膊,外面的雨聲漸漸小了。他睜開小時候得眼病潰爛過一直耷拉著的眼皮,窩棚外面被雨水澆滅的篝火冒著青煙。一陣潮濕的寒意襲來,他不由得打個哆嗦。

    爛眼咒罵了一句,在身上一陣亂撓。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他的十幾個親信手下,一個個睡得和死豬一樣,發出如雷的鼾聲。

    他站起身子──這裡是深山老林,除了附近的黎人難得會有獵人到這裡來,而黎人和他的關係還不壞。胡爛眼從來不在自己的地盤附近搶劫殺害黎民,黎人一旦報復起來也是相當凶殘的。維持彼此和睦的關係有助於他在這一帶能夠太太平平的活下去。

    這裡是抱社嶺的支脈,在州城東北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二十多公里在現代不足汽車半小時的路程,但是在本時空,已經是縣裡極偏遠的地方了。山高林密,還有黎人活動,漢民在此地極少,多半集社結寨。

    這裡是胡爛眼新得老營所在。臨高開始剿匪的時候,這個土匪頭子原本還不以為然,隨著匪股逐一完蛋,他手下投奔來得散匪也愈來愈多,胡爛眼知道待不住,便和苟循禮商議:在臨高待不住了還是另投門路到儋州去。

    苟循禮投到羅茂山之後成了胡爛眼的狗頭軍師,他即是胡爛眼的結拜兄弟,又有一肚子鬼主意,而且能寫會算,在匪幫中絕對是人才,所以很快就爬上了匪幫第二把手的位置。

    苟循禮朝思暮想著那混血的「妓女」來人給他指示,好狠狠的收拾「髡賊」報仇雪恨。然而幾個月幾個月的過去,濠鏡澳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苟循禮不敢到縣城或者東門市去──他太出名了,縣裡認識他的人不少。只好這樣在土匪窩裡混著日子,等著有一天當「還鄉團」。

    髡賊要剿匪的消息已經讓苟循禮心中暗暗害怕了,比起其他人來說他更清楚髡賊的能量,現在胡爛眼主動提出要換個地方當然沒什麼不好得──只要能留得小命,總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但是土匪的規矩他是懂得:別看一片荒山野嶺,可是到處都是別人的地盤。外來土匪的到來必然涉及到火並。

    外來土匪除非實力很強,否則在火並中多半會輸──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胡爛眼不擔心這個,因為他自己是儋州人,手下也有一多半弟兄是儋州人──確切的說,他們都是鄰近幾個村的同鄉。現在他們匪伙收容了潰散的土匪,膨脹到了二百多人,加上當地的鄉黨宗族,佔下這塊地盤不成問題。

    於是他帶著人馬、糧草和細軟丟下山寨啟程往儋州而去。一路上打垮了一股企圖攔路搶劫財物的土匪,殺死匪首,吞併了他的手下,又沿路吸收了許多被打散的土匪,到達儋州的時候人馬已經多達三百多號了。一時堪稱兵強馬壯。

    憑著人多和當地鄉黨、宗族的力量,胡爛眼很快就將盤踞在抱社嶺的一股土匪擊潰消滅,在當地稱王稱霸起來。

    胡爛眼雖然兵強馬壯,但是人多了開銷也大。他讓一部分家在本地不想幹的人回去當居家土匪。也就是說:有活動的時候召集起來一起去打劫分贓,沒活動的時候就在家種田。他自己帶著一百多名核心匪伙蟄居在山裡,時不時的找機會下山幹一票。

    但是幾天前,探子送來消息:一股髡賊已經佔了儋州城。這讓胡爛眼很是焦心。澳洲人在剿匪上特別來勁。要是在儋州也來這麼一次,自己就只能往昌化跑了──那地方滿地是沙子,百姓更是窮得叮噹響,真要去了連手下都養不活了。

    胡爛眼打了個哈欠,拿起竹舀子,在棚子外面的接滿雨水的水缸裡舀起一勺水喝了口漱漱口,又往自己臉上胡亂抹了把。踹了一腳躺在窩棚門口睡得正香的「哨兵」:

    「你,別挺屍了,把苟師爺請來」

    苟循禮住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個窩棚裡,他一個人佔著一個窩棚,這不僅是特殊待遇,也是現實需要,他的窩棚裡堆滿了匪伙裡的各種賬本花名冊之類的東西。

    苟循禮此時正在閉目養神。他原本有些手下,逃到廣州之後因為事情不順,錢財漸漸花光了,人也走光了。現在他是不折不扣的光棍一條了。儘管他始終給自己鼓勁,但是自從官兵在澄邁吃了一個大敗仗之後他的希望之火漸漸渺茫起來。

    苟循禮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兒子能夠平安無事──他已經很久沒有兒子的下落了。他曾經派人去過瓊山打聽兒子的消息,但是人回來稟報說苟承絢已經離開那裡很久了。

    「兄弟,你說說看吧,我們怎麼辦?」胡爛眼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一個煮熟的芋頭,從竹管裡倒出點鹽來,大口的吃了起來。

    「如今只能苦挨。」苟循禮苦笑了聲,也剝開個芋頭吃了起來,山裡吃飽還不成問題,從大戶們和農民手裡勒索來得糧食和食鹽很充裕,還有不少的布匹金銀細軟,但是想吃點好得就很難了,要靠打獵才能得些新鮮的肉食。

    「就怕他們來進剿。」

    「髡賊這會立足未穩,不會來剿匪的。」苟循禮說,「我們大可不必怕。髡賊這伙照例要先給當地的百姓一些好處,要修路,要造市場,還要練民兵鄉勇。等這些全齊備了,才會來剿匪。這點事情做下來,非得半年一年不可。」

    「半年一年好說,就算不開張,不做買賣也過得去。往後呢?」

    苟循禮也不知道往後該怎麼辦:一種走投無路的絕望感籠罩在他的心頭。髡賊的企圖恐怕是要席捲全島了。

    他嘆了口氣:「官兵太不中用了……」

    官兵雲集瓊山準備討伐髡賊的時候他和胡爛眼都曾經興奮過一陣。苟循禮出主意,等官軍一到臨高境內,就在儋州拉起五六百人到臨高去向官軍投效,不但夠輕易的受招安,撈取個把總的頭銜總是跑不掉的。一路搶掠還能大發橫財。

    沒想到官兵敗得這麼快這麼慘。到現在,兩個人一提起這事還嘆氣。

    苟循禮默默的想了又想,半晌,方才狠狠道:「我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依小弟看,必須得狠狠的一傢伙,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才行」

    胡爛眼詫異道:「兄弟你沒得失心瘋吧這髡賊的厲害你可是最清楚了。他們不來找我們已經是上上大吉了,我們沒事去撩他們的虎鬚做什麼」

    況且聽探子回報,這次到儋州的髡賊人馬將近一千。儋州地界上的各路土匪加在一起都沒有一千。

    「大哥,」苟循禮說,「髡賊火器厲害,戰法精妙,我們正面對攻斷然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他們這一千人總不能一天到晚聚在一起。到時候必然要分出小股來『下鄉』。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7
第一百二十四節目標

   「下鄉。」胡爛眼點頭。髡賊的下鄉的厲害他從很多其他匪伙裡投奔來得土匪嘴裡聽到了許多。

    他們知道髡賊最重『下鄉』,他們在臨高的時候就聽說過「工作隊」,一股一股的由士兵保護著深入到荒郊野嶺,窮鄉僻壤,有的到村裡打聽消息,駐紮起來編練鄉勇,有的四處爬山越嶺,繪製山水圖畫,還採集各種石塊枝葉之類。看似不起眼的小隊,卻像是蜘蛛一樣把網撒向四面八方,最後把整個臨高都緊緊的網羅其中,殺死所有不服從的敵人,強迫所有人服從他們。

    「澳洲人是海外人士,他們為什麼能在臨高站住腳?」苟循禮拍了拍手上的芋頭皮,「最要緊的就是『下鄉』,待在縣城裡,你就算有再多人馬也弄不清鄉下的事情,他們一下鄉,在鄉下站住腳跟了,自然就有許多人把消息露給他們。」

    胡爛眼說:「兄弟說得是。不過咱們怎麼該怎麼辦?」

    「怎麼辦?」苟循禮惡狠狠的說道,「來一股殺一股,讓他們下鄉的工作隊有來無回」

    「髡賊火器厲害,我們這些人去殺就是送死。」胡爛眼大吃一驚。他沒和髡賊正面交過手,但是從其他人嘴裡聽說過很多。一般來說,傳聞總是比事實更恐怖。

    「小弟來想法子。」苟循禮想了想,「把忻那日叫來。」

    忻那日自從在道祿村的伏擊戰中僥倖逃出了性命,在草莽山林中又流浪了很久,路上遇到胡爛眼的人馬才算是有了個去處。

    他被澳洲人嚇破了膽,在隊伍裡只要一說澳洲人,就會添油加醋的大談澳洲人的厲害,怎麼得神出鬼沒,如何的火器犀利。

    聽說苟循禮要專門對付下鄉的工作隊,他嚇了一跳──當初黨那門的餘黨們也是這麼想得。裡應外合的謀劃的好好的,卻被人不明不白的打了一個伏擊,全軍覆沒。連他妹子也給髡賊抓走。

    「二爺」忻那日小心翼翼的說道,「工作隊雖然人少,但是也有三四十號人,而且個個有澳洲鳥銃,面對面的幹起來,我們不是對手啊。」

    苟循禮惡狠狠的說:「誰說要面對面的幹了。要玩陰得」

    忻那日心想當年玩陰得也算玩得夠可以了,結果還是沒玩過澳洲人,反而把餘下的人馬連妹子都玩進去了。

    忻那日這時候不敢下軟蛋,免得被這心狠手辣的苟二爺記掛上。他是臨高的慣匪對這位威震黑白兩道的苟二爺的手段是略知一二的,對他很是忌憚。而且苟二爺如今是匪伙的二掌櫃,比他這個小嘍嘍要強多了。

    「全憑二爺的妙算……」

    「少說空話,」苟二不滿的說道,「你和他們工作隊打過交道,來,把詳細的事情給說說。」

    「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就這麼到鄉下來可真有點犯憷,」王五望著外面黑漆漆的夜晚,擔心的說道。說著話的時候,他不自覺的又摸了下自己的手槍套──裡面裝著臨高版的左輪手槍。

    劉大柱正在給自己打草鞋,滿不在乎的笑了:「有了幾個錢的人就是怕死。我們手裡有槍,連隊員帶兵有三十多個人,哪一股不開竅的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膽來送死?」

    王五有點不好意思。「話說是這麼說。」他喃喃道。想反駁一下,但是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這裡距儋州城下的駐軍才不過十里路,而且匪伙一般也就幾十號人,上百人的就算是大股了。手裡有槍有手榴彈又有一座堅固的房子作為掩體,真要有土匪不知死活的來摸營劫寨和找死差不多。

    「你就是屬於杜首長說得鬥爭意志不堅定的小有產者」劉大柱熟練的販賣著他生吞活剝來得杜雯的教誨,「對敵鬥爭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危險,如果前怕虎後怕狼的怎麼能夠開展工作呢?」

    「是啊,你說得是。」王五沒有劉大柱會說,只好訕訕的附和他。

    王五和劉大柱都是道祿村人。十三村地區平定之後,這一地區作為「政權下鄉」的試點區,許多人都被吸收進了在當地試點的各種團體和培訓班。其中一個就是村干培訓班,專門培養基層農村幹部和下鄉工作隊員。

    杜雯在選擇未來的村干的時候偏好貧農,認為他們近似無產階級,有鬥爭覺悟。劉大柱這個道祿村最窮的貧農就參加培訓班。他的動機很簡單──村干培訓班有免費的三頓飯吃。這是自家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

    劉大柱雖然窮卻很機靈,也沒什麼家業好經營的,很快就在這能夠讓他吃飽飯的事業上傾注了大量的熱情和時間。他成了一個好學生,拿到了丙種文憑,幾乎時時刻刻都泡在村干班裡,如飢似渴的閱讀大量教育部編印的各種教育小冊子,很快就成了一個「覺悟很高」的學員,很受杜雯的賞識。

    至於王五這個富農,但是有家有業不打算當什麼「村干」。不過澳洲人的剿匪教會了他「槍桿子裡保財產」的概念,十三村基幹民兵連組建的時候他就報名參加了基幹民兵。王五對保衛「新生活」非常熱情。他自家勞動力多,就花了很多時間在民兵的組織和訓練上,成了個民兵小隊長。

    「夏季覺醒」需要大量的工作隊幹部,不僅把所有願意充當工作隊工作的元老抽調一空,還從芳草地和各公社抽調了許多土著幹部和學員來充實隊伍。王五和劉大柱就是這樣的背景下調進了儋州工作隊。

    劉易曉初步在儋州站穩腳跟,建立起聯絡員制度之後,就將手下的工作隊員們分成若干小隊,每個工作隊由七八名土著幹部和學員組成,再配以一個步兵排作為警衛力量。按照先近後遠的原則逐步一個村一個村的向全境擴展,最終達到在儋州全境村落建立起村政權的目的。

    兩人負責的工作隊,來到的離儋州州城十多里外的一個村寨照浦村。

    這是一個不大的村寨,有三十多戶人家。此地距離州城不遠,但是地形頗為崎嶇,徒步要走上半天時間,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嶺,周邊環境非常的荒蕪。

    村裡的人家就在山下耕種土地維生,也開闢了一些梯田,因為缺少水源,種田完全靠天吃飯。百姓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當然,這在本時空的農村是一種常態,並無什麼奇怪的地方。

    因為窮,本地連堪稱富農級別的人也沒有。真正是個窮得叮噹響的村寨。它會被列入第一批政權下鄉的目標,除了近之外首先就是窮。

    窮則思變,這樣的村落對年輕人來說沒有吸引力,窮困又使得少量的物質刺激就能使人滿意,工作隊就容易在當地人口中培養出第一批可用的人員。從儋州糧庫裡取出的大量糧食和布匹中的一部分就地轉撥給劉易曉,用來作為現階段開展活動的經費。

    照浦村工作隊到了村裡之後,按照《工作手冊》的流程安排開始工作。分工是劉大柱負責搞「村政」,王五負責搞「民兵」。劉大柱的一個族侄女,叫劉檳的婦訓班畢業生負責青少年和婦女工作。

    工作隊在村裡瞭解了下情況,又分發了些糧食物資,救濟了最貧苦的百姓。召開了各家戶主的座談會。百姓們談到本地的狀況的時候主要是個「窮」字。

    村裡只出產勉強夠果腹的糧食,而且此地交通不便,食鹽布匹鐵器之類最基本的消費品從外界運來就變得價值不菲,搞得百姓們愈發窮苦。

    此地匪患倒不嚴重,大約是太窮困太偏僻的緣故,連土匪都很少來問津。王五很留意當地有沒有人去當土匪?各種渠道問下來並沒有這樣的人。

    劉大柱帶著衛兵去村子四周轉了一圈,他對種地不陌生,但是這裡土地少,山地多。和道祿村完全不一樣。

    「還是要請天地會來才行。」他喃喃自語。他決定在報告裡添上這一條。

    晚上,他們在汽燈下開會寫報告。

    「這裡青壯年勞動力有富裕,完全可以吸收進來充當第一批的儋州警備連的士兵。」

    「我大致試探了下意向,願意去得人不少。至少能夠輸送二十名以上的士兵。差不多就是每戶一丁了。」

    「這樣豈不是本地的民兵沒有人了?」

    「這麼小的村子,全民皆兵是肯定的了。剩下的男人組織起來也夠一個民兵排了。」

    「青藍計畫實施的怎麼樣了?」

    「青藍計畫」是穿越集團收容佔領區孤兒有一項專項的計畫。是工作隊的工作業績考核的重要項目。劉大柱為了讓自己隊裡的收容狀況好看,這幾天拚命的遊說村裡特別窮苦的多子女家庭,要他們把未成年孩子交給工作隊,送到臨高去撫養。這種做法不算違規,實際上是受到鼓勵的──教育部門歡迎更多的孩子落入他們的手中,從而被塑造成一代「新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7
第一百二十五節詭計

  「很多人願意去,可人家心裡沒底。怕其中有詐。」劉檳說,「吃住免費,還教認字讀書,這事也太好了。」

    這不比男人出去當勞工當兵,賣命賣力氣換錢,大家明明白白的事情。

    反常為妖,天上沒有掉餡餅,百姓也懂這個道理,何況要把自己的骨肉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絕不是隨便鼓吹下學校條件多好,孩子多有前途就能說服的。

    迄今為止,在村裡只收容了四名孩子,一個是真正的孤兒,其他是家裡太窮困了不願撫養。

    「讓他們去芳草地看看好了。」劉檳說,「他們去看了就肯定願意……」

    劉大柱哼了一聲:「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一戶派一個去臨高,就得三十多人了,就算讓他們走著去,一路上吃喝住要不要錢?再說人願意不願意去呢?」

    「怎麼辦呢?」

    王五說:「董主任上課的時候說過:搞農村工作第一要得到百姓的信任,第二還是要得到百姓的信任。人家對我們還是將信將疑,我們暫時在這上面花大力氣,免得讓人生疑。」

    劉大柱說:「我看沒必要囉嗦。不是要派丁嗎?我們和劉隊長說說,按戶派幼丁。」

    王五一愣道:「這還真新鮮。你這麼一搞,老百姓不給嚇死了。」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營地外面的樹叢中,幾個人正在注視著營地裡的燈火。

    照浦村是個荒涼的小山村,沒有大型的公共建築──本村又沒有地主之類的有錢人,住宅全是竹蔑牆、茅草頂,不但住不了多餘的人,而且很不衛生。工作隊當然是竭力避免的。

    他們住得是自己搭建的營地。

    土壘、鐵絲網、壕溝和瞭望塔。一應標準野戰營地應有的設施都有,不過具體而微而已。

    工作隊和護衛排住得是標準陸軍帳篷,這種刷著柿子漆的墨綠色粗布帳篷有大中小三中型號,還有專門的功能性帳篷,種類齊全,使用方便。

    土壘上燈籠火把照得通明,待在樹叢裡的人能把整個營地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同樣得,照明使得營地周圍變得難以接近。

    「戒備很嚴。」苟二失望的說道。

    忻那日說道:「髡賊的營地一貫戒備很嚴得。要偷營劫寨怕是不成。」

    對付這種結寨的敵人,最好的辦法是火攻:發射許多火箭,等營地被點著之後乘亂猛攻就行。不過這是在過去。苟二和忻那日都是和元老們交過手的人,知道傳統的做法對髡賊不怎麼起效。他們的槍比弓箭射得遠的多,弓箭手只要一開始射箭就會被亂槍打跑,至於派人迫近縱火更是毫無可能。沒人願意在燈火通明的狀況下拿著火種爬過開闊地──這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我數過了,髡賊有三十多號人。全有鳥銃。」忻那日小聲道,「我們全伙都拉來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土匪沒什麼軍事素養,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堅決的抵抗就不大容易堅持,稍受挫折就會崩潰,很難指望他們會出死力打仗。

    苟循禮咬牙切齒的看了半天,心有不甘,但是他知道忻那日說得不錯。這營地裡雖然不過三十多號人,卻是一隻他們咬不開的鐵核桃。

    「蛇無頭不行」苟循禮惡狠狠道,「他們總不能一天到晚縮在營地裡你們把為首的幾個的面目看清楚了」

    他們埋伏了好幾天,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工作隊基本在村裡活動,有時候也會在村子周邊轉悠,每次出來活動至少五人,個個全副武裝。而且從來不離開營地很遠。

    無論在哪裡動手,只要一有動靜,營地裡的髡賊跑出來增援,己方就討不了好。

    「這麼說豈不是沒有法子?」胡爛眼失望道。

    「我有個辦法,只是要有內應。」苟循禮說道,「要花點錢財。」

    胡爛眼一聽事情還沒辦就要花錢,不由得有些肉麻。土匪不喜歡干沒有真金白銀收益的事情。

    「兄弟我們招惹髡賊也就算了──我不滅他他要滅我,只是花錢沒收入的買賣,真是虧到家了。」

    苟循禮說:「大哥,髡賊是要咱們吃飯的傢伙」

    沒了吃飯的傢伙就算富有天下也是便宜的其他人。胡爛眼嘆了口氣:「這道理我懂唉要用多少銀子?」

    「不多,先給十兩就夠了。」

    苟循禮先用幾兩銀子很快在照浦村裡收買了一名村民,讓他時時刻刻的注意髡賊動向。雙方到晚間在村外碰頭。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苟循禮都有興趣聽。

    苟循禮想搞清楚的是髡賊工作隊的活動規律,從中尋找可乘之機。

    當聽說工作隊的蔬菜是每天從村裡購買的時候,苟循禮的眼睛一亮。

    「菜是從誰家買得?」

    第二天中午營地正常開飯了。

    行軍鍋裡正煮著飯,糙米特有的大米的香氣在有些濕潤的空氣中瀰漫著。旁邊是一口鍋子,裡面翻滾著「綜合濃湯」。

    綜合濃湯是用草地口糧中的11號口糧──「速食湯塊」做得,按照條令要求,部隊可以在湯中加入在當地能夠收集到的「安全的食品」:包括家禽肉、水產品、禽蛋類和蔬菜。特別是蔬菜,穿越集團的脫水乾菜製造技術還不過關,至於玻璃罐頭的生產批量非常小,還無法配給到一線部隊使用。草地口糧的主要問題是熱量高,但是維生素的攝入不足,必須用就地採集的蔬菜加以補充。

    第一批吃飯的士兵排成了隊伍,他們從背包裡取出鍍鋅的鐵皮飯盒,一邊說笑著一邊等著分發食物。

    按照伏波軍的伙食規矩:飯管夠,能吃多少吃多少。綜合濃湯只有一勺。

    「今天裡面有雞蛋啊。」有人看到上面漂浮著雞蛋花。

    「好久沒有吃到肉了。」

    「這地方真夠窮得,連買隻雞鴨都買不到。」

    士兵們說著話,好像已經忘記了不久之前他們和這裡的村民也差不多。

    一個士兵坐下來吃了一口,皺起了眉頭:「什麼東西,這麼苦?」

    「是苦瓜啊。」另一個士兵從自己的湯裡撈起一片青綠色的瓜片。

    「這東西能煮湯嘛?」

    「誰要是不滿意,誰可以不吃。」火頭軍趾高氣揚的說道,「我這兒還不夠呢。」

    抱怨歸抱怨,飯還是要吃得。

    午飯過後,工作隊派出幾個人到村裡繼續工作。士兵們大多收縮回了營地搞政治學習──午後氣溫高,一般不安排體力活動。

    王五和劉大柱還在寫報告──他們的文化水平不高,寫報告很吃力,不但字寫得慢,要正確的表達也要想很久。端到桌子上的午飯已經完全沒有了熱氣。

    忽然一個下士跑了進來:「不好了大家都發痧了」

    王五和劉大柱大吃一驚。大夏天發痧是要送命的劉大柱說:「走,去看看」

    營地帳篷之間的道路和空地上已經倒下了十幾個人,有的在大口的嘔吐,有的捧著肚子面色發白的呻吟著,有的人已經不能動彈了,不時身子還在抽搐。王五聞到了一股臭氣。他發覺好幾個人腹瀉到來不及去茅廁的地步。

    「衛生員呢?」

    「衛生員」

    下士喊著去找人,一會才把捧著肚子的衛生員攙扶過來。看起來他也生病了。

    劉大柱著急的說:「趕快給大家服藥哦,你的藥箱呢?吃什麼藥?我去拿」

    「沒用的……這……這不是發痧。」衛生員面色慘敗,氣喘吁吁的說道,「我們,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叫沒吃飯的人不要再吃飯了,全部倒掉。」劉大柱一面下令,一面關照,「把人都叫回來,一會扎擔架趕緊送儋州」

    但是他們已經走不了了,三十五個人當中有二十一個症狀嚴重,餘下的人也有腹痛、腹瀉的症狀,完全沒事的只有沒有吃飯的五六個人。工作隊就算丟棄營地全員退走也沒有這麼多人來抬擔架。

    「請村裡人幫忙吧。」劉檳說,「路上不好走,一抬擔架至少要四個人抬。」

    劉大柱點頭:「我這就去找人。」

    他說著一個人就出了營地往村裡去了──這一去就沒有回來。

    王五正回到帳篷裡忙著收拾文件包,外面忽然想起了喧嘩聲,一陣急促的「緊急歸隊」鼓響了起來。劉大柱一怔:這是敵人來襲的信號

    下士又沖進來說:「外面有許多人過來都拿著刀槍」

    王五走出帳篷,爬上土堤看了一眼,周圍的樹叢中,山頭上,影影綽綽的都是晃動的人影。刀槍在太陽下不時的發出閃光。

    顯然這夥人不懷好意。他們正在慢慢的利用樹叢和草莽逼近著。

    「這下大條了」王五說了一句從澳洲人那裡學來的話,「快所有能動彈的人上土堤」

    他為了拖延時間,拿起宣傳用的鐵皮喇叭高聲喊道:「我們是臨高來得澳洲工作隊,是給當地百姓送醫送藥來得對儋州百姓沒有惡意你們是什麼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08
第一百二十六節 被圍

    對方卻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的慢慢逼近。王五看出敵人很是狡猾,大隊人馬只推進到三百米外就不動了。這個距離上,最好的米尼步槍射手都沒法保證打中敵人。

    帶護衛隊士兵的中士說:「他們是想和我們耗下去,這樣的話我們非完不可。」

    這時候,從照浦村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和喧嘩聲,女人孩子的哭叫,粗野的斥罵聲,被捉的豬的尖叫和雞鴨鳴叫聲亂作一團。顯然土匪是進了村子。

    「壞了」劉檳帶著哭腔叫了起來,「伯伯還在村裡呢」

    眼看這村裡亂成一團,王五的心只往下掉:劉大柱怕是已經完了

    王五當過民兵隊長,也看得出情況的危急。他緊張的計算著工作隊的力量。他們槍支很多,士兵和工作隊員人手一支米尼步槍,還有三支左輪。但是現在能拿槍抵抗的人只有沒出現症狀的七個人,還有五六個症狀較輕勉強能夠拿搶的人。用十二支步槍要抵擋外面幾百號人是不可能的。

    「我們一共才12個能拿槍的人,得趕快派人去州城求援」王五說。

    中士遲疑了下:「派人去了,這裡人就更少了……」

    「派人去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在這裡硬頂就得全死」

    「好,我這就派人。」

    最終決定由下士出去求援──除了中士之外他是資格最老的士兵。王五把自己和劉檳的左輪槍都給了他──步槍在短兵相接的時候沒法重新裝彈,又讓他帶著一柄大砍刀作為肉搏之用。不過大家都知道萬一要是短兵相接打起了肉搏戰,下士跑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中士,你派一個槍法最好的人爬到瞭望塔上去用壓制敵人多帶幾支步槍和彈藥上去。再找個情況不嚴重的一起上去幫他裝彈」

    「好」中士點點頭能繼續發佈命令:「每個人多準備幾支搶,身體能動彈的人幫他們裝彈藥所有人都到土堤坡下隱蔽,帳篷馬上拆倒。

    苟循禮擦了一把汗,天色陰沉的厲害,感覺很是氣悶,大約是快要下雨的模樣。他的下毒計畫順利實施了,按照被他買通的村聯絡員的報告:髡賊的確是把賣給他們的蔬菜在河邊清洗了,然後又切碎了放在鍋子裡煮了起來。

    他自己帶著幾個親信一直在村裡等到午後,估摸著裡面的人都被毒倒了,這才關照在十多里外待命的匪股向營寨逼近。

    這會他已經有了十足把握:營寨裡的髡賊著了他的道──他買通的村裡的聯絡員跑來告訴他:澳洲人的一個頭目剛剛到村裡來,要村裡出丁去抬人。

    「好,你把這些弟兄帶去,就算是村裡的出得丁。」苟循禮眯縫起眼睛來,瞟了這個奸細一眼。

    他身邊有十幾個精幹的弟兄,一個個都是破衣爛衫,看上去和當地的村民沒什麼兩樣。

    聯絡員抖抖瑟瑟道:「這個小人可不敢……」

    幾個土匪立刻露出了猙獰之色,聯絡員立刻就軟了下來,乖乖得領著人去了

    不一會,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的劉大柱被推搡著押了過來。他臉上開了口子,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稀巴爛。看上去是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一個被打破了鼻子的小土匪把槍套遞了過來:「這是這老小子的澳洲手銃。」

    「嗯,沒了火器,也就是一個普通蠻子。」苟循禮上下打量了好一會眼前這個氣喘吁吁,還在流血的俘虜。

    「叫什麼?」

    「劉──大柱。」

    「你是工作隊的頭?」

    「是又怎麼樣?」

    「你急著要擔架,裡面的人大概都給放倒了吧?」苟循禮臉上露出即殘忍又得意的笑容,「別白費力氣了,就算我不攔著你們,你們抬到儋州城,這些人也都得死光光」

    劉大柱只覺得自己臉上的傷口在一跳一跳的疼。苟循禮說得話,他沒怎麼聽進去。可是他知道自己是落到了土匪手裡。

    落到土匪手裡會有什麼結果,從小在道祿村長大,見慣了土匪橫行殺人的劉大柱知道的很清楚。他還記得很清楚:天啟二年,黨那門帶著土匪們在道祿村村口的大榕樹下一口氣殺了二十幾個據說是為官府當底線的百姓,血流得滿地都是。

    現在自己也難逃一死了。想到了這裡,劉大柱的腿肚子有點發軟。他想起自己存了不少錢,原本打算從儋州回去之後就蓋個新房子,再娶個老婆。沒想到這麼快就交待在這裡了。

    真是不甘心就這麼死去。劉大柱從來沒有這樣眷戀過自己的生命。

    「你,想不想死?」苟循禮是何等的角色,馬上發現了他的神情變化。

    劉大柱很老實的回答:「不想。」

    「那就去向營裡的人喊話,要他們出來投降。」苟循禮說,「願意幹我們這沒本錢的買賣的,留下一起幹,你們會澳洲火器,咱們櫃上決不會慢待;不願意幹得,自己走路」

    劉大柱心思一動:這條件不錯。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過是騙人的伎倆。除非他們願意當土匪,否則投降了就是死路一條。土匪是不會輕易留活口的。

    投降,當土匪?劉大柱想起自己在訓練班的日日夜夜,想起那一堂堂的課程,澳洲人在抹去了籠罩在他心頭的黑暗,將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灌輸到他的腦子裡,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自己在新社會下能有多麼遠大的希望。

    相形之下,土匪隊伍裡的「重視」又算得了什麼?就算能在土匪窩裡苟延殘喘一時,結果還是死路一條──澳洲人從不放過叛徒。

    「我不想死,可是也不想喊話當二五仔。你們要殺就殺吧。」劉大柱微微的顫抖著,「老子沒福氣,看不到新社會成功的那一天啦」

    苟循禮知道這人下了決心,好在他也不在乎喊話不喊話。反正知道里面的人都中了毒就好辦。

    「拉下去砍了。」

    一個小土匪把劉大柱踹倒在地,一刀砍下了腦袋。

    「掛在長槍上,一會給營地裡的人瞧瞧」苟循禮狂笑著,「要是有人還能活著的話。」

    知道了營地裡的人確係中了毒,苟循禮的膽子大了起來。他命令接近照浦村的匪伙們迅速把營地包圍起來。

    大股匪伙由胡爛眼親自率領,不僅包括核心人馬,還來了許多「居家土匪」,湊了大約二百多人。

    看到被砍了腦袋的劉大柱的屍體,還有從他手裡繳來得左輪搶,胡爛眼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兄弟果然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髡賊給鬧倒了。大哥佩服」胡爛眼原本覺得這買賣有點虧,現在一支澳洲短手銃已經到手,等把營地裡的髡賊全部砍了腦袋,就能搞到幾十支貨真價實的澳洲鳥銃。

    「都是小弟應該效力的。」苟循禮笑著說,「這支手銃就奉獻給大哥了。」

    胡爛眼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束武裝帶,乾脆把槍套直接掛在身上,拔出臨高版左輪手槍仔細看了看:槍管子上帶了個輪子,手一撥能夠轉動,輪子裡面是一個個的孔,能看到裡面裝好得子藥。

    這子藥也很別人不一樣,屁股上全鑲著個小銅片似得東西。胡爛眼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看不出這古怪手銃到底有何奧妙,澳洲佬能仗著它們橫行海南。他搞不清楚也不敢亂動,叫個隨從用塊綢子連槍套帶子藥都包起來,打算一會找個俘虜問問。

    「大哥,你看下面──」

    「這事就歸你搞到底了。」胡爛眼心情很好,徹底放權。

    「多謝大哥」苟循禮隨後叫人把土匪小頭目們都叫了過來。

    「這地方道路不好走,他們想跑也不容易。」苟循禮指著一個頭目說,「一會你帶十幾個弟兄,到山路上先伐木把路堵上。」

    「二掌櫃,伐木的事情好說,只是兄弟們走了好幾十里路,只吃了幾個冷芋頭……」

    「你叫什麼苦?」苟循禮笑道,「這不是照浦村的聯絡員嗎?,他專門給髡賊備糧辦差,如今也給咱們弟兄備一回等打完了澳洲佬,還得叫他備上女人」

    眾頭目轟然叫好。聯絡員面如土色,他因為貪圖銀子,又聽苟循禮再三保證說他只和澳洲人有仇,對村裡沒有企圖,這才當了土匪的內應。沒想到苟循禮要滅澳洲人不假,連村子也要禍害

    「你,快去叫村裡備下酒飯準備慶功宴」

    土匪們在禍害村子的時候,苟循禮正在緊張的對著頭目們面授機宜。他要頭目們多多準備弓箭、柴草、火藥和打火的器具,備著萬一需要就得火攻。

    「……千萬不要靠得太近。被髡賊鳥銃打個排射可不是鬧著玩得」他從忻那日那裡知道髡賊的鳥銃最遠能打一百丈左右,不過髡賊一般都在五十丈左右開火,「大隊人馬一定要離開土堤三百步之外。把營寨圍好了再等我號令」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1

    主題

  • 1594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br />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