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90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18
第一百三十八節 紋身

     不能得罪了這兩個傳教士,目前他還沒完全打定主意,暫時還需要那兩名傻瓜來掩蔽自己的身份。在澳洲人的海關裡,他對著當地官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當初用來糊弄耶穌會的那一套說辭。

    然而這套說辭的最大問題是他沒有想到澳洲人會對所有入境者實行強制性的體檢。而且是如此徹底的剝光了體檢。

    當魏斯脫掉上衣露出後背的時候,他聽見身後的醫生和官員發出的倒抽涼氣的嘶嘶聲。他不清楚他們的驚訝是因為看到了這紋身還是因為知道了這紋身的含義。如果是後者,他的一切扯淡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魏斯想,他們在入境審查的地方大概安裝有一架放在隱蔽處的照相機,已經從各個角度拍下了自己的全貌。

    該死,這些中國人絕對已經認出了他背上的紋身是什麼東西。

    魏斯?蘭度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從事僱傭兵這行當,至少在他小時候沒有。當他在舊金山一個陳舊破敗的意大利移民街區呱呱墜地以後沒過幾年,母親就撒手人寰。父親是個建築工人,經常在小酒館灌飽黃湯之後將魏斯痛揍一頓。不過這個來自卡拉布利亞的建築工人沒喝醉的時候,倒是很疼愛自己的兒子。魏斯還記得他的父親在星期日裡換上最好的衣服,坐到教堂前排的木頭長椅上,微笑著看著自己在唱詩班擔任領唱。

    唱詩班的袍子很陳舊,積累了多年的陳汗味。就和這意大利區一樣。

    魏斯不喜歡他出生的地方,古老的意大利區骯髒破舊,帶著一股與世隔絕的陳腐的霉味。街道上危險而混亂。人們說到了美國就到了天堂,但是天堂顯然不再意大利人街區。這裡不過是意大利地獄的另外一個複製品罷了。

    中學放暑假時,他寧願住到同學利奧那兒去,乘坐著利奧一家的漁船,穿過金門海灣,頂著加利福尼亞熾烈的陽光垂釣,或者用利奧父親的拿支老掉牙的春田打海鷗──他很快就練就了一手好槍法,成為海灣裡的海鷗殺手。海鷗的肉不能吃,但是看著一團團羽毛在槍口下飛散讓他心情有一種莫名的暢快。

    有一天,他和利奧躺在漁船甲板上,聽見天際劃過一陣轟鳴聲,甚至壓倒了海浪的咆哮。兩架雄貓戰鬥機掠過他們的頭頂,太陽給後掠的機翼勾勒出一幅金色的輪廓。

    「我要成為那樣的人,」他對利奧說,「駕駛戰鬥機飛越海洋。」

    成為戰鬥機飛行員的夢想不久就似乎已經被置之腦後。儘管憑藉出眾的體格與不錯的長相頗受一眾高中女生的歡迎,魏斯?蘭度卻瘋狂地迷戀上了華倫夫人,高中裡的新任音樂教師,一位嬌小而又迷人的有夫之婦。她給他上音樂輔導課,用有朝一日登上大都會歌劇院舞台的夢想來鼓勵他,安慰他,寵愛他,同時並不忌諱這個小她十多歲的狂熱少年對自己表現出一些過分的狎暱。但是事情最終出了婁子,魏斯與華倫太太單獨相處了整整一個週末的午後之後,差點被狂怒的華倫先生開槍打死。他離開了學校,再也沒有回去。

    他的歌劇演員之夢破滅了──這時候他發現沒有了華倫太太的音樂對他沒有吸引力。海軍也絕對不會讓一個高中文憑都沒拿到的傢伙去開戰鬥機──他們建議他去當水兵。

    魏斯自己也沒想到,他只是因為無處可去而稀里糊塗地走進陸軍的募兵站,他最後竟然漂洋過海前往韓國,成為第二步兵師的第二旅的一名步兵。在陸軍裡他也許能當上個軍士,如果能夠順利的度過合同期之後,甚至還有可能得到資助上大學。

    事情出在一個聖誕節前的週末,凱西兵營周圍的東豆川基地村籠罩著一片節日的狂熱。到了晚上,所有的酒吧與舞廳都擠滿了吵吵鬧鬧的大兵和各式各樣的顧客。陸軍下士魏斯?蘭度坐在酒吧間角落裡慢慢地呷著一杯酒。這時候酒吧櫃檯爆發出女人的尖叫,然後一陣放肆地狂笑喝彩聲。魏斯看見酒吧裡的菲律賓女招待被兩個白人和一個矮胖的韓國人按倒在櫃檯上。女招待的裙子扯掉了,她一邊尖叫一邊努力掙扎,但是拚命扭動的屁股只是引來更加響亮放肆的哄笑。魏斯認識那姑娘,和她挺熟。

    一個光頭,留著小鬍子的白人罵罵咧咧地按住姑娘的腰,褲子已經褪到了膝彎處。他的腦袋突然連著砸在上面得啤酒瓶子一塊兒開了花,整個人無聲無息地倒下去。第二個白人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卡住,臉朝下砰地一聲砸在櫃檯上,他慘叫起來,因為玻璃杯的碎片扎進了臉。那個韓國人正要從衣服下邊掏出一把左輪手槍,但是魏斯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推。槍聲震動了整個酒吧,子彈穿過韓國人的腿彎,打碎了右腿膝蓋。

    酒吧老闆報了警,隨後憲兵也趕到了。魏斯因傷害罪判處了七個月監禁。在監獄裡,他從一本F雜誌上看到了一則廣告。他打定了主意,出獄後很快就選擇了退役,前往克羅地亞。他選擇的這條危險的生活道路造就了他隨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的習慣,現在他仍然打算這樣做。

    臨高的夏天酷熱難當,特別是政治保衛總局機要會議室裡門窗緊閉,密不透風。為了保證無法被人偷聽,這個鬼地方連窗戶都沒有。

    房間裡放置了好幾桶冰塊,從聖船上拆下了的一台電風扇吹得呼呼作響,圍在桌子旁邊的每一個人依然大汗淋漓。

    由政保總局、仲裁庭調查執行局、陸軍、海軍、對外情報局、國家警察、海關、契卡聯合舉行的每週內務安全會議正在舉行中。

    代表們都盯著海關檢疫營長官陽河手裡的一疊照片,他正在絮絮叨叨地述說自己如何獲得「重大發現」的。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無比驕傲,以至於某些話顛來倒去的說了好幾遍。

    「這一定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甲船上不知所蹤的傢伙。」陽河在下結論時,主持會議的趙慢熊接過照片。會議室裡已經佈置了幻燈機,一張張從各個角度拍攝的照片被放大後投映出來,屏幕上的是個拉丁裔白種男人,看起來不到40歲,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體格精悍而勻稱。深褐色的頭髮披散下來直到脖頸旁邊。

    在海關拍攝的那張正面照上,他正把兩手安詳遞放在椅子扶手上,被太陽曬黑的臉看來很平常,沒有顯著的特徵。只有那雙頗能吸引女人的柔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睜得很大,正以一種坦率的神情凝視著屏幕前的穿越眾。照片放到第五張時,引發了會場裡一陣小小的騷動。這是張在檢疫營裡拍攝的背影,這個白人寬闊的脊背上紋了一幅極其醒目的圖案:一架F-14戰鬥機,正在飛越一面交叉著骷髏和腿骨的海盜旗。

    「看上去很騷──」東門吹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怎麼?你要和他攪基?」

    「我只是擔心他會引起一部分女元老的騷動。」東門吹雨說,「很可能成為不安定因素。正如薩琳娜、潘潘和門多薩小姐這三位同樣是不安定因素。」

    辦公室裡笑了起來。不過大家承認這個拉丁裔的面孔雖然沒什麼特色,但是粗獷的面容和強悍的身材頗有男性魅力。很可能會得到現代女性的青睞。

    「應該把他秘密幹掉最有利於安定團結。」有人說道。

    「除此以外,體檢時還發現他的肩部、腹部和四肢上有十多處明顯傷疤,」陽河說:」我們一一拍了照片,經鑑定有的是槍傷留下的,有些是陳舊性外科手術疤痕。這些手術是不可能在17世紀做的。」

    「這個人是什麼來頭?他用什麼身份入境的?」

    「他是耶穌會派來的神父的隨員,」何影翻動著手裡的筆記本:」三個月前陸若華去了一次澳門,說耶穌會準備向臨高教區派出新的傳教士。這次來了四個人,一名神父、二名修士,還有就是這個人。中文名字叫做魏嵐鐸。」

    「關於這個魏嵐鐸,我們有更多的資料嗎?」

    「沒有,對神父和修士都進行過單獨詢問,他們同樣不瞭解這個人,從澳門出發前很少見到他,只知道他的隨員是由澳門耶穌會長傑蘭扎尼親自指派的──這幾位修士似乎對他的印象不佳。」

    「魏嵐鐸現在在哪裡?還在檢疫營嗎?」提問的是對外情報局的江山。

    「他和傳教士們現在檢疫營的一間單獨的房間裡。」陽河說,「已經在房間門口加派了崗哨。」

    「那還等什麼」代表總參出席的東門吹雨疾言厲色地說。「他是個間諜、破壞分子潛在的危險分子。應該馬上逮捕,關進監獄單獨審訊我就不信問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18
第一百三十九節 暴露

     會場裡響起一片低聲的議論。不少人附和著東門吹雨的意見──讓現代世界來的間諜嘗嘗現代化的電刑的滋味。

    「同志們,」午木開口發言了:「讓我們理一下線索。現在我們想知道的是:第一、這個魏嵐鐸到底是什麼人,他既然不是來自本時空,那麼是怎麼穿越過來的?第二、魏嵐鐸到臨高來,企圖達到什麼目的?」

    「把他和那兩個神棍抓起來一審,什麼都知道了。」有人在旁邊回應,「給他們接上線搖搖電話怎麼樣?」

    「沒這樣簡單。既然他是以耶穌會派遣人員的身份來的,他和耶穌會、和傑蘭扎尼究竟有著什麼關係?這個穿越者背後又有著什麼樣的勢力,我們一無所知。審訊其他傳道士毫無用處,他們也對他一無所知。最重要的是,難道僅有一個魏嵐鐸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冉耀問。

    「這個魏嵐鐸為什麼要到海南到來?我們可以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在D日,時空風暴曾經導致明朗一家人乘坐的船隻意外捲入。那麼甲船的出現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魏嵐鐸和他那幾個失蹤的同夥有可能是與我們同時穿越的。他到海南島上來,可能正是為了尋找另外幾個同夥。甚至,他的同夥可能就隱藏在臨高或者附近,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這個論斷太震撼了,以至於會場內鴉雀無聲。午木繼續說下去:「所以,找出其它未知穿越者的線索,就在這個自稱魏嵐鐸的傢伙身上。我們必須給他行動自由,將他置於我們的全面監控之下。提早抓捕他,完全得不償失。切斷了藤,我們就摸不到瓜了。」

    「政保部門能確保對他的全面監控嗎?不能讓這條大魚從我們手裡滑走。」

    這次開口說話的是趙曼熊,他面帶微笑地向大家保證,進入臨高的每一個外來者都在政保總局的有效監視之下。冉耀代表警察部門支持午木的意見,目前整個臨高都處於緊急狀態之中,任何偵緝、監視和抓捕行動都變得相當便利。並且這個白種人在臨高,就像一隻孔雀被丟進一群雞裡一樣顯眼。他無處可逃,無地藏身。

    口哨聲又在囚室裡迴蕩,一遍又一遍。特裡格神父原本已經在草墊上躺了下去,卻被這惱人的聲音攪得睡意全無。

    「Padre,」他聽見塞西里奧在自己耳邊低語,立刻從舖位上坐起來。年輕的修士嘴唇哆嗦得更白了:「Padre(神父,亦可指父親),那個人是瘋了嗎?」

    特裡格神父搖搖頭,那個人不是瘋了,就是被魔鬼附了身。但他不敢說出口。因為被魔鬼附身的那人正在吹著口哨,朝著他微笑,不時還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齒。

    魏斯根本沒有費神去關注兩名耶穌會士的竊竊私語。在這個形同牢房的地方,能夠獲知外界情況推測自己處境的唯一途徑是靠自己的耳朵和窗戶裡有限的場景。這幾天來他一直能聽見從離港口不遠的地方傳來軍隊訓練的口令和喊殺聲──不是穿著布口袋瘦骨嶙峋的人。而是更為激昂有力的呼喊。時不時地傳來一排排整齊的槍聲,間或夾雜著火炮低沉的轟鳴。如此頻繁地實彈訓練,難道臨高的中國人還要繼續擴大戰爭?這很有可能畢竟這裡最大的政府軍已經完蛋了。他們隨時隨地可以採摘果實了。

    在這集中營里蘭度很少說話,或者不如說從來不說話。他的奇怪的意大利語破綻太多了。而在臨高也許還有現代的西方人。魏斯可以肯定的是,曾有一陣模糊的歌聲從遙遠的地方飄進來,他聽不清是什麼人在用什麼語言唱歌,但那調子是《馬賽曲》。

    這首模模糊糊的《馬賽曲》他只聽到過一次。聽到更多的是另一首歌,臨高的士兵們總在上操和收操的時候唱它。他模糊地覺著這首歌的旋律很耳熟,在用口哨把這旋律吹過多遍以後,魏斯終於想起這種熟悉感的由來。那時他正躺在羅馬一家小旅館的房間裡,一邊琢磨著下一個合同在哪裡,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機上那個中國小姑娘用讚美詩一般的和緩節奏唱著這首現在被士兵們唱得豪氣衝天的歌曲。

    好吧,澳洲人,我算知道你們的來歷了。魏斯得意地微笑著,甚至笑出了聲。特裡格神父不由自主地又往牆角的陰影裡縮進了幾釐米。

    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從走廊上傳來。魏斯沒有在意──也許是集中營的看守又來送飯了。每天兩頓混合著碎魚肉、菜葉的大米粥讓魏斯總是餓的頭昏眼花──這伙自稱澳洲人的中國人似乎打算把他們的囚犯餓得頭昏眼花無力逃走。

    門哐噹一聲打開了,一股清新的空氣湧入了滿是石碳酸氣味、汗味和尿味的房間。集中營的看守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根竹棍而不是粥桶。

    「你們,起來收拾一下」儘管他竭力使得自己的語氣很凶暴,但是這幾個人還是以恐懼混合著迷惑不解的眼神看著他,沒有人動彈一下。

    「準備出去,出去」看守繼續揮舞著手臂,指著門。這下他們都明白了。魏斯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在這兒已經呆膩了,就是去地獄也比關在這間又熱又悶的囚牢裡好。

    他拍了拍身上──其實很乾淨,草蓆上沒有他在這個時空見慣了也受夠了的各種寄生蟲。看守的身後站著三個身材不高卻長得很結實的年輕人,都長著一張黝黑的東方面孔。他們穿著這裡最常見的土裡土氣的灰色制服,打著綁腿。

    但是蘭度很快發現他們戴著藍色的領章,這種領章是他從來沒見過得──包括那些在海關上對他們實施檢查和詢問的各種人物。

    這三個年輕人默不作聲,他們的武裝帶上掛著布制的槍套,露出左輪槍的黑色槍柄。以蘭度的經驗,他看得出這絕對不是某一個兵工廠出產的左輪槍。更類似那些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手工作坊製造的手槍。

    好一會兒,特裡格和其他人才跟了出來。看守在前邊領路,三個年輕人一聲不吭地跟在離他們不到五六步的地方。塞西里奧時不時地回過頭來向他們望一眼,望見這些人武裝帶上露出的黑色槍柄,年輕修士幾乎邁不開步子,連站都站不穩了。

    走廊底部小門打開了,臨高夏日的陽光一下灑滿了走廊。緊張的氛圍頓時消散──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外面是一片空地,沒有鐵絲網,沒有崗樓,也沒有持著上了刺刀步槍的士兵。一輛漂亮的四輪馬車已經等在檢疫營大門外。特裡格神父低聲的咕噥了一句:「讚美天主」,因為陸若華神父站在馬車前,笑吟吟的望著這一行人。

    離開檢疫營裡的恐怖的氣氛讓他高興極了,根本顧不上觀察周圍的狀況。只有魏斯注意到另一輛支起了車篷的馬車停在後邊不遠的地方,在檢疫營後門前空曠的廣場上顯得頗為怪異。

    三個神秘的年輕人上了後面馬車,陸若華解釋說這是澳洲官方派出的「安全保衛人員」。畢竟現在整個臨高還處於戰爭時期。按照澳洲人的「有關部門」的說法,幾位耶穌會派遣人員所受到的不愉快待遇也屬於非常時期的警備措施,他本人對此表示遺憾。

    「澳洲人在戰場上取得了極大的勝利,打敗了十萬大明軍隊了。在南中國取得了永久性的優勢。這是天主的旨意。」陸若華說到這裡劃了一個十字。

    金立閣喃喃地找出一些話來表示祝賀,他對臨高教會的目前的一切都非常好奇,急於想知道許多事情。但是陸若華的興奮勁頭似乎還沒有過去──他正在大談隨著這次軍事勝利,臨高教會的擴展機會。

    「我們很快就要將教堂建立到儋州和澄邁」大約是經歷了太多在中國傳教的失敗,陸若華對在海南一日千里的「大好形勢」充滿了喜悅,幾次說著說著就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金立閣卻沒有他這樣的興奮。從澳門出發前他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憂慮:澳洲人如此的強大,澳洲元老中的大多數人又不是主的羔羊,為什麼他們會對傳播福音有這樣大的興趣?他們的目的何在?

    魏斯蘭度做出了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只有年輕的修道士怯生生地問:「Padre,我們會去什麼地方?」

    「先去吃飯,」陸若華說:「你看上去餓壞了,孩子。」

    聽說有飯吃,幾個人的眼中都冒出了火花--這段日子天天吃海味稀飯已經讓人難以忍受了。

    教士們對伙食的講究在整個中古都是很有名的。耶穌會相對沒有老牌的修會那麼講究飲膳,但是耶穌會畢竟也不是一個苦修會。

    「我們這就去東門市。」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0
第一百四十節 虔誠的人蘭度

    馬車停在東門市最繁華的大街前邊。魏斯下車時掃了一眼--沒有看見第二輛馬車,但監視者肯定已經混在了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蘭度站在街道上,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穿越了時空,他覺得自己此時正站在一處後現代主義的藝術作品之中。

    現代和中古,東方與西方,這一切都混合在這個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上。包豪斯式的紅磚樓,西方式樣卻是用中國建材建造的偽古典主義建築物,全木的分類垃圾箱,街上戴著斗笠打著綁腿,提著警棍的黑衣服警察……這一切都奇怪的混合在一起。

    蘭度忍住了吹口哨的想法。他們一行人被陸若華神父帶到了商館酒樓。進入了一間佈置得相當雅緻的包間──有點象蘭度去過的唐人街上的豪華中餐廳的包間。

    「這裡是本地最好的酒店。」陸若華神父神態自若的接過年輕的女孩子端來得熱毛巾,把自己的臉和手都擦了一遍,一股淡淡的清香散發在包間中。

    接著一個年輕的穿著淺藍色束腰連衣裙,圍著白色圍裙的少女又端來了細瓷茶盞裡香氣撲鼻的飲料──這是中國茶。

    陸若華神父很熟練的端起茶盞,用碗蓋撥了下茶葉,小心的喝了一口。

    「來,請用吧。」

    塞西里斯修士畫了個十字:「我想要一杯冷水。」

    約翰?德莫特卻好奇的看著茶碗裡的茶葉,他小心的啜了一口,皺了下眉頭,似乎又在回味著什麼。

    「這樣的夏天,喝一杯熱茶只會讓你身心都感到清涼。」陸若華對喝茶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很大的癮頭。對他的同事們循循善誘。

    金立閣神父皺了下眉頭,在他看來這位神父似乎太過於熱衷於肉體的享受了。一個傳教士,應該只滿足於最簡單的清水和面包──如果有一點紅葡萄酒就是最大的恩賜了。他現在居然沉迷在奇怪的外國飲料之中了。

    金立閣神父對一切奇奇怪怪的外國飲料都持有反對的態度,不管是西班牙人的巧克力,阿拉伯人的咖啡還是中國人的茶,在他看來全是魔鬼的誘惑。

    午餐,或者說這頓下午餐對於一直享受檢疫營特別伙食的這群人來說堪稱豐盛。魏斯覺得面對著熱乎乎的全麥麵包做冗長的餐前禱告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用海月蛤、蝦、各種魚與海帶燉出來的雜燴湯鮮美可口──讓他想起了在法國吃過的「普羅旺斯魚湯」。大塊的魚排煎得恰到好處,配上新鮮的番茄沙司,讓這群食客們邊吃邊讚歎不已。因為不是齋期,又上了一大盆肉腸,不知道在什麼油裡煎過,端來得時候噴香。

    魏斯咬了一口差點要吐出來:這東西天知道是用什麼動物的下水和骨頭,打碎了以後混上澱粉與香料做出來的玩意,大約是為了掩飾異味,裡面慷慨的加入了大量的香料。這種味道簡直不是人吃的。可是幾個傳教士吃得挺高興。他只好放下刀叉,把盤子推到一邊,推說節制飲食是一種基督徒的美德。

    桌子上的飲料是某種水果釀造的酒,很甜,加上冰塊之後口感順滑清涼。教士們也喝了不少。這不僅是因為酒味醇厚,而且教士們也很需要這種飲料來解一下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懼。

    所有人對這頓午飯都很滿意,包括史力克。作為奴僕他不能和主人們一起用餐,但是在包廂門外,他大嚼了四五個「魚排漢堡」,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跟著主人踏上了去修會的道路。

    臨高修會的吳院長和白司鐸親自來在教堂門前迎候。他們的身後是本地的修士們。他們黝黑的面孔流露出的虔誠讓金立閣感到十分的高興。

    澳洲教會的熱情使得已經在檢疫營裡受夠驚嚇的金立閣神父感到受寵若驚。步入教堂以後,他就只顧得上驚訝和讚歎了。從牆壁上一個個用鑄鐵架子支撐的玻璃罩子裡,明亮的火焰將不大的內堂映照得光華燦爛。即使聖體節時點滿了蠟燭的佛羅倫薩大教堂也難以如此通明透亮。

    一群穿著黑白制服,胸前掛著十字架的可愛孩子們正在祭壇前歌唱著讚美主的詩篇。小提琴、羽管鍵琴伴奏的旋律流水般迴蕩在教堂中。金立閣神父感到萬分激動和驚異,讚頌天主的樂聲是如此和諧而撼人心魄,可是在教堂裡卻看不見一支樂隊,一個樂手。他想起陸若華神父介紹的澳洲人的種種神奇的技術:他們能把所有的樂器裝進一個金屬與木材製作的盒子中,在裡邊演奏出複雜瑰麗的樂曲。接著管風琴的聲音又加入進來,那莊嚴的吼聲充滿了整個教堂。風琴聲愈發擴大,越來越深沉,變成了隆隆的雷霆,壓倒了一切聲音。而後驀地化為天上的樂章,宛如少女尖細的歌聲,高高地浮蕩在拱頂下面,最後又變為深沉的吼聲與雷鳴,寂靜下去。雷霆般的轟鳴在拱頂下面還拖著裊裊不絕的餘韻。金立閣神父半張著嘴,被這莊嚴的聖樂所震撼。

    這時候,一個清冽高亢的女聲唱起了一首無伴奏的聖歌演唱的唱詩班的孩童們用童音和著聲,清冽緩慢的節奏從教堂的深處緩緩升起,向著園穹上緩緩升起。教士們不由得劃著十字。

    在這莊嚴的觸及靈魂的音樂中,他看見一眾虔誠的信徒已經匍匐在地面上,最前邊的一名信徒甚至激動地去吻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的腳,煤氣燈的火光照出他在地上拉長的影子。金立閣發現那個人居然就是他的隨員魏斯?蘭度。

    金立閣神父不由得再度讚頌主的奇蹟降臨。讚頌主的神聖聲音顯然已經驅逐了附在那人身上的魔鬼,讓這個半瘋的兵痞重新成為聖父恭順的僕人。重新聆聽到天父聲音的魏斯?蘭度顯然非常激動,他要求在這所教堂裡懺悔自己的深重的罪孽。

    這個突如其來的請求讓眾人有些意外。耶穌會的教士們卻很興奮。沒有什麼比一個墮落的人重新回到教會的懷抱更能讓人感到快樂了。

    白多祿很不情願地走進吳石芒專用的一間告解室。作為一名有良心的青年神父,他很不願意同時扮演告密者的角色。他知道這間封閉的告解室裡裝著一個麥克風。錄音機裡的磁帶每天都由專人取走送到政保機關監聽室去。

    一聲咳嗽,然後是一陣很響的擤鼻涕的聲音。白多祿知道那個奇怪的人已經坐在了對面。

    「我的孩子,你有什麼要向主……」

    「我需要見你們的文會長,」對面的白人卻忽然用磕磕巴巴的廣東白話說,間或夾上幾個英語單詞:「你們的處境不太妙。廣東的海盜首領劉,正準備與東印度的荷蘭艦隊聯合起來摧毀你們的船隊,然後進攻港口,洗劫臨高。」

    如果臨高的煉獄就是檢疫營的牢房,那麼金立閣神父一定認為臨高修院就是天堂。至於臨高的地獄在哪裡,神父想都不願去想。可是他也聽說澳洲人在臨高設置了一個被稱作「勞改營」的監獄,有幸從那裡回來的人對神父們關於地獄的虛無縹緲的說教都已經沒什麼興趣了。

    臨高教會對這個地獄卻有著濃厚的興趣,教士們經常會去那裡為可憐的犯人們布道。陸若華神父也經常會去。

    臨高教會似乎對挽救世俗的「罪人」有著特殊的興趣。金立閣神父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

    現在,金立閣神父坐在寬敞明亮的書房桌子前──陸若華神父已經慷慨地將自己在修院裡的住處讓了出來。他不用對此感到歉疚──一棟修會所有得二層樓房正在施工中,臨高修會在不斷的擴大他們的建築面積,容納愈來愈大的教團。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臨高修會都在一片欣欣向榮之中。金立閣在第一個週日做了一次彌撒和布道之後,就充分感到了本地教會的繁榮。他不由得為自己能到這樣一個地方來擴大天主的羊群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一位老年的修女恭恭敬敬的來到書房裡,她那佈滿皺紋的黝黑面孔滿是尊敬,小心翼翼的從他面前的桌子上收拾了餐具。神父剛剛享受完一頓在臨高的炎炎午後倍覺美味的果汁冰糕和冰鎮格瓦斯。

    他忽然對自己沉湎於美食享受的舉動感到有些羞愧,這種感覺在他想到自己的隨員的時刻顯得尤為強烈。

    從魏斯?蘭度這個來歷不明的兵痞身上煥發出來的狂熱,饒是金立閣神父這樣見多識廣學問淵博的人都為之咋舌。也許認為面對澳洲神父的那場漫長的懺悔不足以清掃罪惡,魏斯堅決地留在東門教堂裡過起了苦修的生活。他剪短頭髮,穿一件粗布襯衫,每天靠幾個米餅和清水果腹。他甚至不願意住在房間裡,乾脆住到了教堂的鐘樓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2
第一百四十一節 受審

     按照魏斯的說法,住在鐘樓上是為了每天「聆聽著上帝的鐘聲贖罪」。不過當金立閣神父滿懷著敬佩來探望自己的隨員時,他發現這個半道出家的苦修士的處境不太妙。

    「我的孩子」特裡格神父驚惶地抓住魏斯?蘭度顫抖著伸過來的手,這只原來像鐵鉗一樣的手現在顯得如此綿軟無力,冷冰冰地浸透了汗水,「你怎麼啦,你這是病了嗎?」

    魏斯搖了搖頭,汗珠一滴一滴從灰白色的臉上淌下:「只是舊病發作罷了,一些舊傷口疼得厲害。神父,您知道我對異教徒打過仗,受過傷。」

    他坐在鐘樓裡的一張草蓆上,背靠著一堆雜物,說話的聲音又低又急,幾個字音咬得含混不清,顯然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魏斯閉上了眼睛,吻了一下神父遞過來的十字架,又仰靠在草蓆上,急促地喘著氣。金立閣感到很為難,陸若華神父精通醫術在澳門都遠近聞名,可是已經下鄉傳播福音去了。他決定去修院裡請那兩位澳洲神父來幫忙。

    金立閣神父所不知道的是,當他的腳步聲剛從樓梯上消失,魏斯的一切病症都不見了。他敏捷地從草蓆上竄起來,靠到鐘樓的百葉窗邊上,教堂門口的盯梢者並沒有跟著金立閣離開。是時候離開這個鐘樓了,魏斯覺得他在這個東門市最高的地方已經看夠了想看的東西,他甚至看到過一次海兵隊的操練。

    第二天,金立閣神父從臨高修院的吳院長那裡得知,他的隨員已經安置妥善,送進了百仞城總醫院。神父前去醫院探視時,魏斯一個人住在一間病房裡,雖然看起來很虛弱,精神卻已經好了很多。特裡格神父在病房裡呆了一會兒就感覺不太舒服,病房雖然牆面雪白,整潔明亮,但是卻瀰漫著一股難聞的藥水怪味,而且窗檯上還裝著鐵柵欄,勾起了神父對檢疫營的不愉快回憶。

    陪同而來的吳院長轉述了澳洲醫生的診斷:魏斯?蘭度先生的病況很嚴重,病根是多年累積下的,要徹底治癒的話,需要在臨高休養半年甚至更長一段時間。

    蘭度本身不是神職人員,而且會長大人指派他擔任隨員的時候也沒有交待過到底要派這個兵痞什麼用處。從這點來說,他蘭度願意在臨高的醫院待多久對金立閣神父的傳教事業來說都沒關係。神父忽然有了一種感覺:蘭度之所以會忽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大約是就要受到天主的召喚了。

    「我的孩子,你確定不需要為你做聖油禮嗎?」他關切的問著躺在病床上的蘭度。

    蘭度喘息著說道:「不,謝謝,神父。我覺得我還有機會為天主效力……」

    他默默的躺在床上,這間病房非常的安靜。蘭度什麼也不想──他已經亮出了自己的牌就看中國人怎麼來應對了。

    他還有最後的王牌,但是這得看中國人是不是稀罕這張王牌。畢竟他們握著滿把的好牌。

    我的貨還是有需求的。他想。他注意到大多數土著人員使用的全是一種使用火帽的前膛步槍,而保衛人員使用的手槍也透露出一種土法上馬的味道。更不用說蘭度見到的士兵們操練的前膛大炮了。

    臨高的中國人,缺少現代化的武器。正如他們在港口只有那一艘貨輪,其他全是帆船一樣。由此可見,他們沒法源源不斷的從另一個時空獲取增援,只能完全依靠自己來製造一切。

    不管他們能製造什麼,臨高的中國人的工業水準看來並沒有超越20世紀。蘭度雖然對科學技術之類一竅不通,但是起碼知道20世紀是能製造後裝槍支和金屬定裝彈的。這樣的話,他的自動步槍和機關槍對他們就會有極大的誘惑力。

    當魏斯?蘭度在四名武裝人員的保護下秘密離開病房的時候,他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他將要見到的那些人將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者。他並不在乎這一點,命運已經給他製造了太多的驚奇。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今天晚上在腦門上收穫一顆9毫米彈頭,那也比被狂信徒們釘在十字架上燒烤好過許多。

    押送他的武裝特工和「護送」主教一行離開檢疫營的安全人員有明顯的區別,領頭的那個雖然長了一張東方人的面孔,身高卻與魏斯差不多。其餘的幾個也都顯得彪悍魁梧,一望而知是精銳的軍人。大概因為執行的不是監視任務,他們的槍套直接掛在腰帶上,露出了方頭方腦的GLOCK手槍──這絕對不是巴基斯坦或者其他什麼地方作坊裡的產品。蘭度忽然意識到,他的等級已經大大提升了。

    沿著一條隱蔽的過道來到醫院的後門外,夜已經深了,雖然街燈明亮,但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兩輛吉普車靜靜地停在那裡。魏斯被特工們挾持著上了前一輛車。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第二輛車裡坐著四個頭戴鋼盔,手持自動武器的士兵,車頂上架著一支輕機槍。雖然只是瞥了一眼,魏斯還是認出那是一支經過改造的塞爾維亞M77B1自動步槍。

    魏斯坐在後排的車座上,被兩名武裝特工夾在當中。一路上,他強忍住轉回頭向後看的衝動。三年來這是他頭一次享受乘坐汽車的服務,要是搞得不好的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魏斯知道主動向臨高的中國人示好的策略是在行險,而剛才的發現就如同在他心裡引爆了一枚炸彈。不管是中國還是法國政府都不可能給自己的軍隊裝備那種少見的步槍。如果是中國人找到了那條船,一旦他們覺得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卻又存在危險性,或許會用最簡單的方式打發自己去見上帝。但是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在國王倒下之前,他還沒徹底輸掉這盤棋。

    吉普車哧地一聲剎住了,讓沉浸在思考中的魏斯吃了一驚。汽車已經開出了燈火輝煌的東門市附近的繁華城區,轉向公路邊的一條小路。小路的路口架設著橫桿。崗樓、鐵絲網、哨兵一應俱全。吉普車通過的時候沒有檢查證件。直到他們來到黑乎乎的一排院落前。司機搖下車窗,和哨兵說了幾句話。檢查過證件後,吉普車開進大門,停在一排房屋前。魏斯剛走出車門,一片雪亮的燈光直刺在眼前,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第二輛吉普一直緊跟在後邊,現在打開大燈,正對著他們。毫無疑問,對準他的不僅僅是兩隻車燈,還有架在車頂上的輕機槍。

    魏斯什麼也沒有看清,幾隻手推著他走進一幢房屋。他跌跌撞撞地穿過一條走廊,一直被推進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幾條胳膊把他按到房間中的一把椅子裡。房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才能適應光亮的變化。他逐漸看清了這是一個刷著白灰的光坯房間,除了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沒有任何電器設備。高高的窗子上焊著鐵條。而他坐著的這把寬大的鑄鐵椅子直接固定在水泥地面上。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審問的椅子,扶手和椅腿上都有專門扣住鏈條的環節。一張長方形條桌放在面前近兩米遠的地方,後面是兩扇緊閉的大門。

    正當他仔細端詳審訊室裡少的可憐的陳設,想從其中找出點有價值的信息的時候。面前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幾個人魚貫而入。他們沒有穿著統一的制服,而是各著便裝。讓魏斯感到稍稍詫異的是,在幾個顯而易見的中國人之間,有一個身材高挑的白種女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即幹練又漂亮──是典型的現代西方女性。她穿著一件這裡的中國人和土著都穿得灰布制的「毛式服裝」。冷冰冰的臉上透出一副彷彿是「總算逮到你了」的神氣,讓魏斯想起曾與之打過交道的聯邦政府執法官員。

    「魏斯?蘭度先生,你終於來到這裡了。」

    蘭度表示投降的舉起了雙手:「這是上帝的旨意。」他決定儘可能的表現得坦誠。

    薩琳娜饒有興趣地望著坐在刑訊椅上的那個穿著條紋病號服的男人。對方卻向她顯露出歡快的、孩子般的微笑,這肯定以前迷倒過不少姑娘──但是那雙棕色的眼睛仍然保持著冷漠和警覺。

    「你這個咋種終於落到我手中了。」她想。當政保總局請她協助分析幾張可疑入境者的照片時,薩琳娜一眼就認出了他。魏斯?蘭度是個有案底的傢伙。她在ATF工作的時候接觸過一個武器走私案的卷宗,一艘運輸飼料的貨船的集裝箱裡被查出藏匿大量自動步槍、彈藥,甚至還有克萊莫地雷和薩姆7防空導彈。儘管船在美國水域被扣留了,但還有一部分DSA58步槍流入歐洲,落到了科索沃解放軍的手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3
第一百四十二節 最後的王牌

    偽造武器進口證書和最終用戶聲明,組建空殼海運公司租用貨輪運輸軍火,最終一切都指向曾在韓國服役的前陸軍下士魏斯?蘭度。

    在ATF的卷宗裡,蘭度不算是一條大魚,他只能算是這個行業裡無數企圖從中撈一票的雜魚。還輪不到ATF專門來對付他。而且蘭度當時並不在國內,也不在一個美國執法機構可以隨意行動的國家──他正在前南斯拉夫的土地上當他的八小時戰士──準點上班準點下班,加班得有加班費。儘管他的主要客戶是科索沃解放軍,但是他和那些狂熱的阿拉伯志願軍合不來,於是又為塞爾維亞人服務了。

    他為塞爾維亞人服務的不錯,以至於塞爾維亞的軍火公司就此為他打開了大門。前南斯拉夫的武器庫成了他的金礦。

    儘管他從未被美國及其盟國的司法當局逮捕過,薩琳娜還是牢牢記住了那張在檔案照片上微笑的臉孔。

    「魏斯?蘭度先生。」考慮到這是一次秘密審訊,沒有像往常那樣從外事部調徐天琦參加。充任翻譯的是隸屬於特偵司令部曾為政保局培訓學員的陳思根。

    「我們對於過去十年裡你在波斯尼亞和西非幹過哪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現在請你談一談,你化裝成耶穌會成員來到臨高,到底想幹什麼?

    魏斯將手從扶手上邊放到腿上,雖然是在悶熱的夏夜,他感到有些發冷了。總算中國人大發慈悲,沒有把他的手腳都銬在刑訊椅上。這一半是因為兩個身形魁梧,全副武裝的特工就站在他身後,另一半原因是他的確沒有任何武器。他隨身帶到臨高來的,符合自己十七世紀歐洲軍人身份的劍和簧輪短槍已經被海關沒收。至於蠍式衝鋒槍和手槍,以及剩下為數不多的彈藥,魏斯在出發前就妥善地包裝好,埋藏在鳳凰山的一個石洞下邊。葡萄牙詩人賈梅士曾在那洞裡吟誦不朽的的《盧濟塔尼亞人之歌》。現在他感到這麼做是正確的,在臨高,一支衝鋒槍救不了自己的命,不過托庇於偉大的賈梅士的英靈,或許他還能把幸運女神的裙子再掀開一點兒。

    「在回答這些問題以前,」魏斯的聲音很低,但是緩慢而又清晰。來到十七世紀的亞洲以後,已經快三年沒有說過英語了,他現在的感覺就像在學校裡上閱讀課,當著老師的面極其彆扭地朗讀文章,隨時準備糾正自己的發音:「我是否有幸知道坐在對面與我交談的諸位,你們是誰?」

    「你可以認為我們代表聯邦政府與你對話。」薩琳娜回答。標準的紐約口音,只是語氣就像她的表情一樣冰冷生硬。

    魏斯仰起頭靠在椅背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聯邦政府?也許我真該相信你們的鬼話,偉大的澳洲聯邦公民們。你們還是趕緊回去罷,爪哇的荷蘭人馬上就要去拜訪你們的澳洲祖國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庫克女士?我忘了現在是十七世紀,還是叫你塔斯曼女士好了。」

    他越說越變得激動,越說越快,滔滔不絕的英語裡夾上了許多意大利語和葡萄牙語的詞彙。陳思根的翻譯越發跟不上他的節奏。

    「女士,如果你能代表美國政府,這個港灣裡應該停泊著航空母艦──至少也該有一艘兩棲登陸艦,而不是除了一艘早該送進拆船廠的波蘭貨輪就是只剩下帆船。這個島的每一個城鎮都應該升起合眾國的旗幟,那上邊應該有六十顆,不,最少一百顆星。」

    魏斯喘了口氣,繼續說下去:「中國人,你們也一樣。如果有北京的支持,你們已經開著坦克統治全世界了。絕不會只龜縮在一個小縣城裡,讓你們軍隊用十九世紀的前膛槍去防禦十七世紀政府軍的進攻。所以你們和我是一回事,都是跑到這個該死的世界來單幹得。區別是你們的人更多,而我只有光桿一個。我想我沒有說錯吧?」

    薩琳娜不為所動,冷冰冰的看著他。中國人同樣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是光桿一個,我們知道你還有同夥。」坐在條桌後邊的一名面相和氣的中國人開口說話了。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軍服,戴著藍色的領章。但沒有任何軍銜標誌,也沒有武裝帶和手槍。空蕩蕩的翻領以上直接拱出一個圓滾滾的腦袋。一看就是一個大人物的派頭。

    「當然,我的確有幾個同夥。不過他們現在大概都成了鯊魚的糞便。你很在意他們麼?」

    「蘭度先生,請你冷靜一點。你對中國人和中國政府的看法太過於膚淺了。為什麼不談談你自己呢?這三年你過得愉快嗎?」

    你這個老滑頭。魏斯想,這是要我從頭交待吧。不交待是不行的。他閉上眼睛,從鯖魚號在南中國海上遭遇的奇怪風暴開始說起。他一口氣直往下說,其間只有一個中國人端來一杯水讓他喝了幾口。直到最後說到受李絲雅的僱傭,通過耶穌會的關係來到臨高,只是略去了曾經隨同阿拉貢內斯船長進攻臨高的那一段。坐在長桌後邊的中國人一直忙於記錄,可李絲雅這個名字一出現,就引發了一場交頭接耳的討論。

    「你說你受僱於李絲雅,你認識她嗎?」提問的是江山。

    「這個女人在澳門很有名氣。她通過耶穌會找到我,拿六百個西班牙比索僱傭我來打聽你們的軍事情報,然後再把這些情報轉手賣給荷蘭東印度公司,價錢翻上十倍。」魏斯聳了聳肩膀:「她還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咧。」

    「李絲雅到底是干什麼的?是劉香、鄭芝龍還是西班牙人的部下?」某人很關心這個問題。

    「都不是,她是個掮客,油水大的時候也會自己動手幹一票。兩年前她撮合過西班牙人和中國海盜劉聯合起來進攻你們,結果損失慘重。所以不管荷蘭人是否開出高價,她對你們始終有著濃厚的興趣。」

    「你認得李華梅麼?」

    「不認識。」

    「她是杭州號的船長。這艘船時而會在澳門停泊。」

    「哦,你說得是那個經常客串海盜的女船長。」

    「她的確是一位船長。」

    「我知道這個人,但是不認識。她不是經常出現在澳門。」

    「她和李絲雅有什麼關係?」

    「我不清楚。」蘭度搖頭,「李絲雅是個很注意保持自身神秘感的女人。她甚至很少在澳門的街道上露面。」

    「談談你船上的朋友們吧,」穿藍灰色軍服的胖子打斷了關於李絲雅的話頭:「他們一共有幾個人,都在哪兒?」

    「我想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魏斯感到不耐煩了,疲勞、緊張、焦躁以及表面上必須裝出來的若無其事,都在折磨著他的神經。

    「兩個菲律賓船員,風暴過後就不見了,我推測他們倆是被風浪從甲板上捲進了海底。還有大副保羅,那個倒霉的德國佬,在駕駛台上撞破腦袋去見了上帝。最後是與我登上同一艘小艇的朋友──」

    「這個人是誰?」

    「一個自稱叫黑爾的日本人──也許是美國人。誰知道反正他說英語,又長著日本人的面孔。他是保羅臨時找來的幫忙的,看樣子應該是個幹過這行買賣的人。」

    「這是誰?」

    有人把一張照片遞到了他的手裡。這是一個赤lu男人屍體照片,胸膛上有十字形的縫合線。

    「這是保羅。」蘭度嘟噥了一聲,「可憐的德國佬。」

    「你說得那個一起上小艇的人,此人還活著嗎,他現在在哪裡?」

    魏斯咕噥著:「不,你們不要問我他現在哪裡。自從我們的救生艇被海浪掀翻,本地的土著們把我撈上來以後,就再也沒見到過他。如果要打聽他的下落,還是去問尊敬的波塞冬吧。」

    「你似乎不怎麼關心你的朋友。」

    「我相信你們比我更關心他。」魏斯咧開嘴笑了,這樣的談話比剛才要有意思:「我更關心自己,所以我找上門來了。我想我帶來的消息和我的船應該不止六百個銀比索。」

    倒可以值六發30式左輪手槍子彈。午木這樣想著。他覺得把這個危險分子直接處決似乎是個比較妥當的辦法。但他還是用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魏斯先生,你夾帶在服裝和香菸中間的那幾支手槍,顯然不像毒氣彈那樣具有可以登上報紙頭條的轟動性。至於那點少得可憐的子彈還不夠我們打上一個小時的靶。這幾支步槍和機槍,恐怕供應給一支很小的游擊隊也未必夠用。但是任何政府都可以據此沒收你的船和貨物。因此你的船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在場的人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他。蘭度知道,該打出自己的王牌了。否則很快這王牌就會變得一錢不值。

    但是一旦打出去,自己就只能徹底的聽從命運或者是這伙中國人的最後安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4
第一百四十三節 東沙島的船票

  「幾支手槍?」坐在鑄鐵椅子裡的傢伙揚起眉毛,再一次綻放出孩子般的歡快笑容:「親愛的澳洲聯邦政府官員先生,你和你的同伴難道不想再多沒收一些更加危險的違禁品?我想你們一定會有興趣的。」

    改造後的8154輪已經完全不復漁船的外觀,看起來很近似於二戰前後的輕型護衛艦艇。除了人力旋轉的70mm線膛炮,在艏樓上方還安裝了一個可旋轉的機槍塔──這裡面可不是打字機,而是一挺真正的240機關槍。毫無疑問,它一旦開火,幾分鐘之內就能讓任何一艘本時空的戰艦失去戰鬥力。

    漁輪在臨高海軍的序列裡是以「8154型高速巡洋艦」的名稱入籍的──除了噸位略小,在火力上即使稱作為本時空的戰列艦也不算過。

    魏斯?蘭度就是乘著其中的一艘來到了東沙島。同來得還有幾艘機帆船和用登陸艇臨時改裝的打撈船。

    自從他經受了審訊之後,蘭度就被秘密換到了辦公廳第二招待所。金立閣神父想幾次想探望他都被以「有傳染性」這個可怕的藉口給擋住了。他在第二招待所裡享受舒適的軟禁生活。有很好的伙食,熱水澡,他得到了涼爽的棉麻混紡夏季制服──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元老一級的人才能享用的。儘管這裡並不能複製21世紀的一切,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仿製品,但是對蘭度來說已經是非常令人愉快了。尤其是他的臥室洗手間裡白瓷抽水馬桶讓他產生了極大的感動──一個沒有經歷過17世紀惡劣衛生環境的人是很難理解他的感動的。

    在第二招待所裡,每天都有人來和他談話。來得人各不相同,有些人的身上和言談流露出明顯的在美國生活過的氣質。很多人的英語都好得出奇。

    他們談得內容涉及到方方面面,有關於他的傭兵工作的,也有關於武器使用方面的,還有包括澳門的葡萄牙人的狀況的。看得出他們對一切資訊都充滿了興趣。

    那個自稱聯邦執法人員的女人也來看過他一次,和他談了若干販賣軍火上的細節問題。包括他過去的一些行動,蘭度發覺聯邦政府其實對他的所作所為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並沒有過問而已。

    「您要知道這麼多細節有什麼用呢?」蘭度看著這位美麗的女探員,儘管她穿著粗劣的布制服,藍色的眼睛冷若冰霜,卻依然嫵媚動人,「難道您還準備代表聯邦政府起訴我?」

    「只是想瞭解更多的情況。」薩琳娜簡單的回答道。

    「我覺得很好奇,」蘭度看著她,「您怎麼會為中國人服務得?」

    「和你差不多。」薩琳娜無所謂的聳了下肩,「還有其他選擇麼?」

    「當然沒有,早知道他們的日子過得這麼滋潤,我該早一些哭著喊著來找中國人收留我了。」蘭度舒展著身子,「老天,他們過得真是舒服」

    「這是他們一點一點的建設出來得。您不過是來坐享其成而已。」

    蘭度搖著手指,「我花錢買票了。」

    雖然他這樣說,但是蘭度還是心中有著隱隱約約的憂慮──情況,不會有變化吧?

    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這個島嶼──荒蕪的島嶼上已經隱隱約約的出現了一個基地的雛形。作為一個時常搭乘船隻在全世界流竄的僱傭兵來說,東沙島在南海航線上的重要性他是完全明白的。臨高的中國人佔領全海南島之後的下一步必然是台灣島。

    而東沙島是前往台灣的航線上的重要一站。佔領這裡作為中繼基地不足為奇。

    但是東沙島距離大陸相對較近。沿海的漁民來此地打漁的很多,消息容易走漏出去。穿越集團一旦在此設立基地,遭到鄭芝龍、劉香或者其他歐洲人的進攻可能性很大。要確保人員和設施的安全,就得建立一支駐防力量。因此直到不久前在這裡是否建立永久性基地進行駐防還沒有一個定論。

    不過,在基隆附近有可開採的淺表石油資源的情報還是鼓動了相當一部分元老的心。台灣畢竟是帝國未來的大陸鏈條上的重要一環。於是在東沙設立中繼基地就排上了日程。

    工能委為了開採鳥糞石已經在這裡做了相當規模的投資。對島上的水井進行整修清理,設立的蒸汽抽水站,為了彌補淡水井出水有限,設立了一處利用蒸汽機的鍋爐熱量進行蒸餾制淡的淡水站。這個站使用的是從鹹水井裡抽取的鹽度較低的半鹹水。

    島上已經鋪設了簡易軌道,架設棧橋,安裝吊桿,便於島上的鳥糞石外運。東沙群島附近的漁業資源豐富,農委會還準備在這裡設立一處漁業設施,專門用來收購、加工和儲存海產品。

    作為駐守措施,海軍將在這裡建立了一處小規模的要塞。棧橋旁,一個五角形棱堡正在修建之中。等到完工之後,東沙島棱堡將由四門大炮和一個海兵連長期駐守。這裡還要設立氣象觀測站和導航台。作為未來海上航行的重要保障基地。

    農委會和民政人民委員會原本打算在這裡建立一個漁業村,移民上島。但是調查地理和水文資料之後認為此地沒有合適的碼頭,環境也較為惡劣,歷史上的漁民只是季節性在島上作業,漁村很難在此生存,最後決定只在這裡設立一個漁業點,平時由海兵負責管理,魚汛季節再派漁民登島作業。

    碼頭上這會已經停滿了船隻──東沙島沒有港口,四周全是海灘,除了棧橋之外幾乎沒有船隻停靠的地方,泊位很是緊張。從臨高過來的運輸船隊把棧橋兩邊擠得滿滿的。登陸艇乾脆直接搶灘了。

    靠上東沙島的唯一的一個泊位的時候,他看到島上已經建起了許多簡易的設施。大型的棚架矗立在椰林中。蒸汽機的黑煙和水蒸汽不斷的衝向天空。

    「你們在東沙設立了中繼基地,是準備去台灣嗎?」蘭度靠著船舷,不經意的問身邊的錢水廷。

    錢水廷報以淡然的微笑。他的嘴唇上叼著一支美國香菸--這是甲船裡撈出來的蘭度的貨物。

    「台灣是將來的事情。」他含糊其辭的說道。

    「世界也是將來的事情。」

    錢水廷報以微笑,蘭度的身份還沒有確認,他不想談得過多,免得被元老院裡的民粹分子攻擊。

    蘭度踏上了棧橋,這時候他才發現東沙島上已經建起了一條簡易的軌道,有許多空得礦車停在軌道上,還有簡易的吊機。這裡的碼頭地面上到處是灰白色帶有玻璃光澤的粉末和碎石。

    「你們在這荒蕪的島嶼上開採什麼?珊瑚嗎。」

    「鳥糞石。」錢水廷簡單的說道──他是作為武器顧問隨打撈隊來到這裡的,政治保衛總局交給他一個附帶的任務:擔任這個僱傭兵的翻譯兼陪同。

    「您不必刻意去問他什麼,就當是官方陪同兼任翻譯好了。」午木說,「您對他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暢所欲言,合適嗎?」

    「沒錯。暢所欲言。」午木很輕鬆的說道,「如果他是自己人,本來就應該知道一切。如果他不是,知道了也沒關係。」

    蘭度對鳥糞沒有興趣。他抽著臨高產的香菸。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本時空的香菸,對美國煙反而覺得不夠味了。

    他們來到了椰子林中的一處臨時營地裡,裡面已經搭建起了許多棚子和大型帳篷。一些潛水設備已經從箱子裡取了出來,正在接受最後的測試。這些五花八門的器材中間還有一條古老的雙人手搖式打氣機。還有一些被刷上黃色油漆的汽油桶,也一個個的碼放整齊,上面蓋著防水布。

    如此之大的場面,他的買票額度顯然讓臨高的中國人動了心。不過,要是他們什麼也沒撈到,自己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願一切正常」他嘀咕了一聲。

    負責潛水的周韋森、林傳清已經在指揮部裡討論下潛計畫了。桌子上攤開了一張東沙島附近海域的海圖。上面已經用鉛筆做了幾個記號。

    大家很是客氣的握了握手,林傳清打了個手勢,有水手端來了冰鎮汽水。幾個人坐下了痛飲了一番。

    「按照你提供的經緯度,我們從明天開始逐一搜索這幾個點。小船已經去投浮標了──遺憾的是這裡沒有GP,用六分儀的測算的,但願沒有誤差。」周韋森說,「平均深度不到20米,潛水還算容易。」

    林傳清說:「我很好奇,你把船沉下去的時候,打算以後怎麼撈起來?」

    「當然是請潛水員了。」蘭度說,「我怎麼知道我來得是一個沒有潛水員的地方?」

    「那你帶到澳門去的武器後來是怎麼從船上取出來得?那船雖然沉得很淺,但是進入一艘沉船潛水?除非你是個很專業的潛水員」周韋森表示是件很難想像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5
第一百四十四節 我們的事業

   「很簡單。」蘭度說,他和黑爾除了把一部分應急的武器物資裝上救生艇之外,又把另外一份應急物資裝在一個磁性盒裡,把它貼在船殼上。

    「只要能潛水二三米的人,在退潮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把盒子取上來。」

    林傳清笑了起來:「你真是個狡猾的傢伙。」

    「如果不夠狡猾,我早就死了很多次了──冒險的時候永遠要做好備份。」

    「說得好啊。來,為我們明天的工作成功乾一杯。」錢水廷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汽水。

    蘭度說:「為我花得票款。」

    海軍的機動艇冒著突突的黑煙,後面牽引著一個巨大的雪茄狀的物體,上面附著著各種各樣的海生物。乍一看像是一條垂死的鯨魚之類的海獸在海浪中載沉載浮。這個巨大的傢伙兩邊捆著成排的黃色油桶作為儲備浮力。

    兩艘划艇滿載著海兵和水手,小心翼翼的跟隨著,他們的任務是時刻注意這個物體,防止發生任何意外情況。

    這個巨大的傢伙被小心翼翼的拖到淺灘,它在這裡擱淺了。水手們跳下小艇,在齊腰深的海水裡推動著這個大傢伙,用釣竿和滑輪把它裝上海灘上的軌道慢慢拉上了碼頭。人們好奇地圍成一個圈子。

    「干的不壞啊,」錢水廷放下望遠鏡,給自己點上煙,「天曉得你們會把一個沉箱丟在東沙島的外海,如果沒有你提供的經緯度位置,根本找不到。」

    「沉箱拋下海時會有浮標上浮標明位置,」魏斯說,「當然,任何浮標都維持不了三年時間。當時我們偏離了航向跑到了東沙島這邊──以為一定會遭遇台灣海巡的巡邏艦檢查,匆忙間才決定把它拋下去。」

    「怪不得你的船尾要做成一個斜坡,而且從駕駛台後邊到船尾安裝了那麼長的滑道,門形桅下面還有起吊機。」蒙德說,「起初我還認為是用來吊放捕魚小艇的。難道你們就一直把這個長度超過全船一半的東西放在上邊?」

    前僱傭兵晃了晃腦袋表示同意。

    「假如你們打撈鯖魚號的時候能夠注意到上面的一些蛛絲馬跡的話,應該會猜到船上還有東西。當然了,沒有明確的經緯度想從海裡打撈起任何東西都是困難的。」

    錢水廷猛吸了一口煙,菸頭從他手裡劃了一個弧形落向海水。「走吧,魏斯先生,看看你給我們帶來什麼新的禮物。」

    打撈出水的沉箱已經被推進了一座剛搭建好的工棚,還在不停的向下滴著水。雙層鋼板製成的沉箱呈現出一個既長又粗的雪茄形,表面上爬滿了各種附著的海生物,在黝黯的光線下像一大塊造型奇特的礁石。

    工棚內外的氣氛熱烈到了極點,一如當初甲船出水時的場面。一具輕便扶梯架了上去,高曉松等人爬到沉箱頂部,用刀將貨物艙門上的附著物和防水密封膠一點點的刮掉。轉盤扭動起來,隨著哐當的幾陣聲響,貨物艙門慢慢地打開了,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歡呼,紛紛擠進工棚裡去想要先睹為快。

    只有魏斯坐在工棚外的一棵椰子樹下,悠閒地抽著煙。

    沉箱的貨艙裡有些潮氣,但沒有進水。「這是什麼?」高曉松打開一個密封的鐵盒,拿出來一塊用墨綠色鋁塑膜包裝的長方形物體,似乎是一大塊肥皂,上面還迎著一些英文字母。他打開頭燈,仔細地端詳起來。

    周韋森湊了過來:「這是1.25磅規格的C4炸藥。」他拉開防水布,數了一下鐵盒的數量,驚呼起來:「天哪,這麼多」

    小山一樣堆起來的炸藥箱子嚇跑了許多熱情的圍觀群眾,儘管大家知道比起臨高自制的代那邁特炸藥,美軍制式的爆破器材要安全的多。但是和一大堆炸藥為伍還是讓人望而卻步。

    魏斯走進工棚的時候,錢水廷正朝他揮舞著一支剛剛取出來的,造型很難看的短槍:

    「坑爹啊,還以為這沉箱裡裝著戰術核彈頭呢。你就準備用這玩意去騙克倫軍的美元?真不愧為沒良心的軍火販子。」

    「看起來像衝鋒槍,什麼型號?」高曉松翻來覆去地端詳著這支武器,用塑料外殼拼成的玩具似的槍身,槍身下倒折著鋼絲彎成的肩托,包裝箱裡還有幾個塑料質地的半透明的彈盤。自從和玩慣了槍的北美眾打過交道,前海警隊長發覺自己的槍械知識其實少的可憐。

    南斯拉夫仿製美國衝鋒槍的型號。」錢水廷說:「警用裝備。這槍還算湊合,射速很快,連發射擊的精度也不錯。就是所用的0.22子彈威力太小了。」

    「何必那麼在意幾隻衝鋒槍?」前僱傭兵兼走私販子叉著兩隻手,倚靠在工棚的柱子旁邊:「只要需要,你們的工廠完全可以批量製造司登或者3黃油槍,反正你們又不缺子彈。」

    「我們缺得就是子彈。如果能夠批量產子彈,說不定早就開造A了。」

    槍支提出貨艙,逐一進行清點。除了不討人喜歡的接下來的收穫還算稱心,二十多挺簇新的240B機槍在地上列成一排。槍管和各處部件上還塗著薄薄的一層防鏽油。FAL自動步槍,包括固定槍托,配有兩腳架的標準槍管型號,以及摺疊槍托,短槍管的卡賓型,一共是316支,全部用收縮膜包裝。貨倉的中間塞滿了整箱的槍彈,除了供GV-176衝鋒槍使用的0.22LR子彈,其它都是彈,密封在特製的聚酯包裝箱中。周韋森、高曉松以及企劃院的代表孫笑帶著幾個人爬上爬下的清點,足有一百多箱。

    「倒是足夠發動一場小型戰爭了,」錢水廷對魏斯說:「要是沒遇到我們,你準能從這單生意裡大賺一筆。」後者只是點了點頭:「接著看吧,所羅門王的寶藏可不止這些。」

    「你指的是這個嗎?」林傳清指著從貨艙後部搬出來的箱子,還有類似於火箭發射器的裝置。老狄看見了大吃一驚:「反坦克導彈,紅箭73」

    「你會玩這玩意?」

    「不會,在部隊演習時倒是見過。這東西不光用來打坦克,打登陸艇、打快艇、打碉堡什麼的都很好使。」

    「這不是國產紅箭73,但肯定是AT-3系列的反坦克導彈,」高曉松說:「包裝上還有字是生產商的名字嗎?」

    是塞爾維亞的國營武器公司。不,你還是等回到基地的實驗室再去擺弄它吧。」魏斯阻止住了林傳清打開氣封包裝箱的企圖。

    「24枚導彈,有聚能彈頭和溫壓彈兩種戰鬥部。好吧,東西全在這兒了。慢慢數,可別漏下了什麼。」

    「問題是我們準備用這玩意打誰呢?」

    和船艙裡撈出來的一次性火箭筒一樣,這又是個令人犯難的問題。

    巡航艦拉響了汽笛,護送著這支規模不大的船隊離開東沙島。江山在後甲板上找到了魏斯,他正靠在欄杆上,凝視著被螺旋槳翻起的一團團白浪。

    江山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前僱傭兵輕輕地晃了晃頭:「那天晚上,在審訊室裡見過你。」

    「剛剛收到的電報,」江山掏出一張抄報紙:「文主席給全體搜索打撈隊發來的賀電,還特別提到了你的名字。」

    魏斯草草看了一眼就把抄報紙遞迴去:「我看不懂中國字。」

    「你最好能看懂。」

    「中國字太難了。」蘭度把煙屁股吐到了海裡,「不過我會試著學說中國話──這是元老的語言。」

    「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麼?」

    「幹什麼?」魏斯對著海浪眯起了眼睛:「我現在很窮,所以我想要回到澳門,討回屬於我的六百銀比索。」

    「李絲雅不會白給報酬,」江山提醒他:「你準備拿什麼來換取這筆錢?」

    「這要看你們想讓她知道,或者想讓荷蘭人知道些什麼。這方面我非常樂意效勞。」魏斯估計這個中國人的情報局頭子對自己的回答還算滿意,因為他叫來了一個端著托盤的海軍服務生,托盤裡有一瓶朗姆酒和兩隻玻璃杯。

    「來幹上一杯。」他說。

    魏斯沒有接過玻璃杯,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雕花的銀杯,這是他從一個有錢卻愚蠢的西班牙賭鬼那裡贏來的。當他混跡於澳門時,經常在人前拿出這只漂亮的酒杯來炫耀一番,作為自己胡編亂造的意大利貴族生涯的佐證。現在他往這只銀杯裡斟滿朗姆酒:」那麼,為什麼而乾杯呢?」

    「為我們的事業。」江山說。

    「為我們的事業。」魏斯喃喃地說。他仰起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後一揚手,把那隻精美的銀酒杯丟進了大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6
第一百四十五節 撫局初現

     海南島上的戰爭還在持續著──當然,這已經不能算是戰爭了。到處是望風而降的城池。有些縣城雖然沒有正式的開城,但是先後都成立了善後局。接著。伏波軍進圍海口所城,海軍從海上封鎖了白沙水寨。特務艇上的打字機很快就挫敗了湯允文的在海上決一雌雄的最後一點期望。在損失六艘戰船和十幾條火船之後,白沙水寨的一切行動全部停止了。明軍在海南島上的最後一點力量被分割包圍起來,即不能打,也不願意打了。

    瓊山縣城還在包圍中,只不過執委會考慮到最後的談判,才沒有發動對它的強攻。但是,與城中的談判已經在秘密進行中了。海南分巡道趙汝義不在城內,知府在知縣和本城縉紳的支持下毫無阻礙的大肆進行投降活動。

    整個海南島上,除了一貫消息閉塞的南部州縣之外,大明在本島的威望已經一落千丈了。各地的縉紳們紛紛派人來接洽,表示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只要保得自身地方安全即可。

    幾乎是一夜之間,元老院的威名就建立在全島的所有人至上了。縉紳們意識到,不管大明統治了多少年,至少在海南島上,就要更換新得主人了。

    縉紳大戶們不擔心新的主人──不管誰來當他們的主人,都要按照老一套的法子來統治。

    就算是大明的官兒,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如果他們不打算殉城的話,還可以繼續在縣衙裡當他的官。有的官甚至派專人前來密談,討論彼此能繼續相處下去的方案。

    「這伙當官的真是太不要臉了。」熊卜佑送走了又一批使者,發著牢騷,「士紳大戶我倒能理解他們,畢竟是有家有業的人,總不能背著房子走路。」

    「怎麼了?」劉牧州的身子已經被埋在了大量的文件堆裡了,「當官還真為人民服務,為皇上服務啊?關鍵還是為自己服務這有什麼奇怪得。」

    「今天前所未有的來了三撥人。」熊卜佑豎起了指頭:「首先是縣令老爺的一撥,當然是要我們維護他能繼續當官──不管是大明的還是我們的;接著是縣裡的典史一撥,表示只要讓他當縣令,他一定當得更好;最後是縣裡一個不知道什麼來頭的大戶,也想搞個一官半職。還趴在地上三呼澳宋皇上萬歲……」

    「他沒喊文主席萬歲麼?」

    「他喊了文主席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不是很好麼,說明人心向我……」

    「這人心也太不要臉了。」

    「每個時代都有不得意的人。要是大家都衷心熱愛,竭誠愛戴,對自己的狀況充分滿意,有好5倍的幸福感,我們這樣的後來者還有機會嗎?」

    海南島的局勢,就這樣一日千里的發展起來了。如火如荼的海南局勢,給了廣東官場致命的一擊。

    明軍在海南慘敗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廣東。王尊德原本就已經漸漸虛弱的身體,受不了這沉重的一擊,病倒了。

    為了便於居中調度軍事行動和補給,渡海的軍事行動一開始王尊德就帶領幕僚和屬官到了廣州。珠江畔的白鵝譚附近有一處富豪的花園,他就將總督行轅設在這裡。

    第一道敗仗的消息是從瓊州知府送來得告急文書。他對前線的敗績還將信將疑。畢竟這是全省之力調集的軍隊。如果這樣還不能取勝,他簡直不敢想像以後會變得怎麼樣。

    接著,敗仗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從海南傳來,一個比一個確切。官軍在澄邁慘敗,全軍覆沒,多名朝廷經制武裝陣亡。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使得王尊德的精神受到很大的打擊。接著,髡賊攻陷儋州,包圍海口所城和瓊州府的消息讓他完全陷入了絕望。

    從被拿獲得零零星星從海南敗逃回來的潰兵口中和何如賓等人遮遮掩掩的文書中,他知道髡賊不但火器犀利而且軍力極其強大,

    很快,在廣州已經沒有什麼軍務可以處理的了。來自海南島的消息徹底的斷絕了。髡賊的戰艦封鎖了瓊州海峽,官軍的船隻已經不能在進入海峽了。

    官場的風聲傳得比什麼都快。大家都知道:王尊德完了。不但皇帝不可能容許這樣的慘敗,朝廷和地方上他的政敵和仇家們,也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許多人已經在暗中談論王尊德罷官甚至被逮入京的日子了。

    官場的人心是最為世態炎涼的。這樣的局面下他在廣州成了一個無人理睬的總督。除了幕僚們之外沒有人再來和他商談什麼。連廣州知府和兩縣的縣令都變得怠慢起來。無奈之中又遷回了肇慶。

    在肇慶同樣無事可做。他的臉色變得很是憔悴。因為舟車勞頓,到肇慶之後不久就病倒了。

    塘報和文書依然源源不斷的送到總督衙門來,但是幕僚們已經很少被召見去討論下一步的軍事方略了。其實幕僚們都很清楚,廣東的兵力已經空了──除了東西山的防瑤參將之外,廣東已經沒有成建制的兵力了。

    他的病情在這樣的焦慮下一日重似一日,最讓他的焦急的是髡賊不知道是否會趁勢進犯廣州--如果這樣,廣東已經幾無可禦敵之兵了。

    沒有多少日子,就有塘報稱,有形制奇特的船隻在珠江口窺視。這些船隻航行輕快,船身修長,和中國船隻、紅毛船隻皆然不同,顯然是澳洲人的快船。

    面臨的危機使得他不得不勉力支撐,幾次召見幕僚們商議對策。加強珠江口的防禦。

    這一天他的精神略略好些。在書房裡拆巡按御史高舜欽來了一份文書,他已上奏請求封鎖廣州灣,徹底斷絕與澳門的葡萄牙人的貿易,「以絕匪類」。

    王尊德此時只有苦笑了──如果澳洲人來攻打廣州,澳門的葡萄牙人大概是惟一可以指望保衛珠江口的海上力量了,這會還談什麼「以絕匪類」。澳洲人這個更大股的匪類就要到來了。

    「老爺,李贊畫來了。」一個僕人小聲的說道。

    他無力地說:「請進來」

    李息覺進來了。自從呂易忠隨軍出征之後,他就成了王尊德最得力親信的幕僚了。很多時候也只有他才能見到總督大人。

    王尊德讓人送上茶茗,努力露出來一絲平靜的微笑。李息覺臉色蒼白,坐下以後,望望督師的神色,欠身問:

    「大人的身體可否好些了?」

    王尊德微笑搖頭,說:「偶感風寒,並無大礙。」他見李息覺的手裡拿有一封文書,便問:「你拿的是什麼文書?」

    李息覺神色緊張地回答說:「是臨高來得密信──」

    「什麼?」王尊德的手指都抖了起來,「何人所寫?」

    「是呂老爺。」李息覺用一種不齒又很緊張的語調說道,「信是昨日來得,因為大人臥病,卑職先看了。」

    王尊德手指戰抖,接過文書問:「呂贊畫他……?」

    「他還活著。做了澳洲人的俘虜。」李息覺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信中所言甚詳。」

    王尊德顫抖著雙手將文書匆匆看完,再也支持不住,顧不得朝廷大員的尊嚴,將手中的書信猛得摔到地上。

    「可惡這等無恥小人」

    李息覺見他面色潮紅,呼吸急促,深怕他被氣出病來,趕快勸解。總督的貼身僕人也跑了進來要扶他回裡間床上休息。

    「不用,我沒有事」王尊德搖了搖頭,極其沉痛的說道,「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無恥──即不能一死報國,又不能長做楚囚。居然寫出這樣的信來」

    「大人息怒。」李息覺趕緊勸慰道,「信不是呂老爺親筆,不過蓋了他的閒章。再者呂老爺身陷囹圄,就算是他寫得恐怕也有許多不得已之處。眼下還是先看信中內容要緊」

    信是不是呂易忠寫得,是不是他的真實含義,這都不重要。關鍵是這封密信透露出了澳洲人的意圖。

    既然澳洲人願意以呂易忠的名義來通款,事情就還有可為,不至於非要刀兵相見──官軍是再也敗不起了。

    信中的內容,分為好幾款。首先是要廣東方面贖人。包括被俘的軍官和幕僚們,按照官銜等級,澳洲人已經全部開具了價碼。比如一個把總是十兩銀子,除了身價之外,每個俘虜按照他在臨高戰俘營裡待得天數,要支付每日一錢銀子的伙食住宿費。換句話說,早贖早節約,否則「滯納金」可就成了天文數字了。

    其次,是關於雙方議和事項。呂易忠在信中轉述:澳洲人對大明本無企圖,不過為求一地貿易居住而已,現在卻遭到官軍的討伐,損失慘重。現在澳洲人非常的憤怒,準備從澳洲再開大鐵船幾十艘來,攻打廣州。

    但是,刀兵相見,雙方都有損失。尤其是澳洲人為貿易而來,並不為佔土奪地。為此澳洲人希望和官府和談,「以熄兵火」。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6
第一百四十六節 以戰迫和

      最後,在信件的末尾他寫到若是同意和談,幾天後就會從臨高派遣一個使團前來。至於談判的地點,可設在澳門。廣東方面若有回音,也可以到澳門托耶穌會將信件轉交。

    「依卑職之見,如今只有議撫了。」李息覺小心翼翼的說道。

    剿即不成唯有行款。王尊德的內心被痛苦所籠罩。他很清楚,招撫這件事情恐怕是輪不到他來做了。而且皇上也未必會允許他招撫。

    即不能剿,又不能撫。連可採取的對策都談不上。這種無力可為的情緒籠罩著他,使他良久沒有說話。直到李息覺小聲的提醒他應該向皇上上一個奏摺的時候他才驚覺起來。

    打了這麼一個大敗仗,這是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了的。別人的奏摺一上,就更沒有主動權了。李息覺只能提醒東翁,這件事情宜早辦、快辦,拖延不得。

    王尊德點點頭,雖然他想不出這封奏摺該如何寫才好,但是李息覺說得一番話是完全正確的。

    精神上的倦怠感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只是點點頭,說了聲:「就依先生。」說著無力的揮了下手讓李息覺出去。

    「呂贊畫的信──」

    「改日再議。」

    李息覺出來之後將其他幕僚找來商議。大家一致同意先草擬奏摺,盡快上奏朝廷,先留一個退步在。當下安排一位專門負責起草奏稿的幕僚連夜起草奏摺。一面又派人到廣州城去,和巡撫李逢節等人商議善後事宜。

    至於議和,李息覺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擅做主張,而且呂易忠的信件也不能流出去。他只是暗中遣人到澳門,看澳洲人有無到澳門再做商議。

    最為難的,是現在困守在海口的何如賓的殘部:幾千人馬現在困守海口、瓊山一帶,裡無糧草,外無援兵,連消息都被徹底的斷絕,在髡賊的大軍圍攻之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全軍覆沒。

    在澄邁戰死許多經制武將已經駭人聽聞,如果何如賓也戰死或者被俘,比官軍在澄邁大敗還要震動朝野──堪比天啟六年的魯欽敗死。那真得要兩廣震動了。

    李息覺在幕僚會議上沉吟道:「若是能安然將何鎮等人撤回就好了。」

    「如今海峽被鎖,我兵水師不利,如何渡得過去?」有幕僚連連搖頭。

    髡賊的水師在封鎖瓊州海峽的小規模戰鬥中就表現出他們的優勢地位,廣東水師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須得先遣細作悄悄潛入瓊州,與何鎮取得聯繫才好。畢竟如今官軍餘下多少人馬,士氣糧草如何,都得有個消息才成。」

    「知道了又如何,若不速速招撫髡賊,恐怕何鎮所部……」

    「要不要啟稟制軍大人,讓他速調陳鎮台來肇慶商議,看看能不能再調集人馬去接應何鎮?」

    陳廷是廣東協守副總兵,駐在南澳。他雖然名義上叫「副總兵」,實際上並不受何如賓的節制。是單獨鎮守一方的鎮軍大員。

    「他的人馬就這麼一點,能有什麼用?」李息覺對任何軍事行動解決僵局的可能性都不抱有希望──既然二萬官軍都打不下臨高一敗塗地,區區幾千人就更不頂事了。

    暖閣裡一陣沉默,總督衙門的幕僚和佐員們面面相覷。想來想去,除了「撫」之外,還真沒有任何可施之計。

    博鋪的海軍軍令部大樓的作戰指揮室裡,懸掛著巨大的廣東-海南海圖的牆壁前,海軍軍令部長陳海陽正在召開幕僚會議。

    參與會議的,是海軍的幕僚班子和若干元老軍官。還有二位非海軍軍官的元老列席會議,其中之一就是海軍顧問文德嗣。作為風帆時代的海軍和造船權威,他的發言權是很大的。然後是在情報局上班的許可。此人現在的頭銜是海軍情報參謀,專門負責蒐集整理海軍軍事情報工作。不過,按照許可的說法,他在對外情報局是一個「什麼都干的勤雜工」。

    這個不專業的海軍參謀班子突現了海軍的專業化窘境。穿越眾裡的當過海軍的原本就比陸軍少,幹過參謀的完全沒有。這使得參謀作業的大部分工作都落到了正規海軍軍官出身的海軍人民委員和海軍軍令部長兩個海軍最高機關首長的身上。至於李迪這個出不了海的海軍軍官,一直充當海軍要塞司令和港務主任,現在陳海陽乾脆任命他當幕僚長,學習參謀業務。

    當然李迪的參謀業務學習成績不怎麼樣,還處於最初級的不合格水準──一個對基本海軍業務也所知甚少的業餘海軍軍官要當專業參謀有太多的課要補。

    海軍目前已經承擔了封鎖瓊州海峽的任務。嚴格的說這不能算是封鎖海峽,因為海軍實際上只封鎖了瓊山縣神應港等處的官軍控制下的港口,以防官軍殘部從大陸獲得增援。其他出入海峽的船隻是不予理會的。

    任何在這些港口出入的船隻全部捕拿之後押解到馬裊處理,所有企圖從瓊山各港口運出運入的貨物船隻全部予以沒收。確係民船被官府釘封的,允許船主以廉價來贖取船隻。

    這種封鎖對瓊山的物資流通是毀滅性的。的確,伏波軍並沒有封鎖還在官軍手中的文昌等地的港口,但是其他州縣的港口對瓊山的本身的運輸是毫無幫助的──海南的州縣,大宗貨物運輸幾乎完全依賴沿岸航線的海運。以驛道的惡劣狀態來說,進行長途陸地貨物運輸幾乎是不可能的。

    湯允文見封鎖的髡賊戰艦大多是中小型船隻,數量也不多。便幾次企圖在海上打破封鎖,結果每次都被打得一敗塗地──海軍的船隻在裝備和訓練水準上都不是中古水準的大明水師可比擬的。最後水師船艦完全龜縮回白沙水寨,不再出動了。

    這麼一來,瓊山等於陷入了圍困之中,雖然瓊山本身並不缺少存糧,而且夏糧也很快就要登場,但是這種失去對外聯繫的絕望感使得被困在瓊山的官軍的士氣愈發低落。

    海上封鎖的初步目標已經達到。執委會認為戰爭狀態不能繼續這樣持續下去,必須盡快結束──戰爭對經濟的影響太大了,特別是對外貿易停滯。原本每個月可以從廣州站方向獲取大量的物資、人力和金錢。現在除了少量的人口和物資還能從佛山、雷州等地運來之外,這一渠道基本上是斷絕了。

    損失的不僅是運輸渠道,還有商業網絡。在局勢沒有明了之前大陸上的商業合作夥伴對繼續經銷「澳洲貨」噤若寒蟬。以至於向臨高出口貨物也成了一件有潛在高風險的業務,變得價格昂貴起來。

    原本執委會打算等著熊文燦來招撫,雙方進行和談。不過看樣子老熊要來總督兩廣還得有一階段──按照歷史進程他得到崇禎五年才能來任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穿越眾是在等不及了。決定盡快開展「和平工作」,結束雙方的交戰狀態──最起碼,要恢復物資流通

    儘管不少元老對王尊德或者李逢節準備怎麼欺上瞞下的掩飾這次大潰敗再來求和存疑,但是執委會認為這是他們的事情和元老院不相干──前提是他們有求和的意願。

    執委會曾經就戰後的局勢發展召開過一個秘密會議。請來了大約三十名左右的元老,就以後的局勢會如何發展進行了討論和預測。元老們認為,廣東官場再戰的可能性極小,但是要提防對方有可能採用「不戰不和,不降不走」的套路。

    「鴉片戰爭的時候,滿清地方大員在意識到戰爭手段根本不能對抗英國人之後,他們即不敢私下議和,又不願意白白送命打仗,就採用過這樣的烏龜戰術。」於鄂水在會議上警告道,「如果廣東官府採用這樣的手段,對我們的威脅反而是最大的。」

    這樣一來,穿越集團除了傚法英國人不斷擴大戰爭規模直到逼迫皇帝本人做出求和的決定之外別無他法。但是穿越集團的戰爭潛力和作戰機器是沒法和1840年的英國人相提並論的。壓垮道光抵抗的最後一根稻草,兵臨南京城下,做出掐斷漕運的軍事行動所需要的遠程投送力量就不是海軍所能辦到的。

    「另外,我們要考慮到瓊州本身過於偏僻,在大明版圖上不是什麼要緊的地方。失陷個五六年對現在已經是四面生煙的大明政權來說也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情。完全可以放一放再說,這對我們來說就是陷入了長期的戰爭狀態了──儘管沒有武裝衝突。」

    所以,會議上的基調是要乘著廣東官場還處於混亂的狀態,迅速將戰火燒到廣州這一南中國最富庶的城市腳下,迫使廣東官場在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之前求和──既然瓊州府不過是邊鄙之地,直接入寇珠江三角洲應該能夠讓廣東各處的官老爺們產生震動了吧。起碼李逢節是肯定要坐不住了。只要他坐不住了就得求和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27
第一百四十七節 珠江口特遣隊

     這一作戰交由海軍負責執行,具體的作戰地域,擴大到整個廣東海域,以珠江口為重點作戰區域。

    「此次軍事行動的目標,是儘可能的在珠江三角洲地區形成騷動和混亂,所以不僅要組織炮擊,還要對進行小規模的登陸戰,對岸上目標進行破壞和打擊。」陳海陽闡述著戰役決心,「我們的打擊目標,主要是官府的設施,儘量不對民用目標進行打擊。但是,如果遭遇到地方武裝的抵抗,就對其進行全面的殲滅作戰。」

    對海上的船隻除非是官軍的水師戰船,原則上不進行捕拿,除非對方首先進行挑釁和攻擊性行為。

    「因為這次作戰的特殊性,所以參加行動的各艦將配備比平日更多的海兵,並且額外攜帶若干陸軍火炮以作為展開登陸戰所需。」

    「如果進行這一作戰活動,戰艦就要進入珠江。」蒙德站起來提問,「本時空珠江的水文情況,我們一無所知。暗沙淺灘和潮汐狀況我們都不是很清楚。」

    「不,我們掌握得很清楚。」許可說,「難道你認為高廣船行的船隻,還有我們海軍的運輸船來回廣州這麼多次就沒有進行水文測量?」

    「這麼說我們有足夠的珠江水文資料可以供艦長們使用?」蒙德自從五桅杆船搶救事件之後住了不少日子醫院,又在療養院待了很久。

    許可表示:在對外情報局設立的情報資料庫裡有許多這樣的情報資料,目前正在集中人手進行彙總。很快海軍就能得到一份前所未有的詳細的珠江口的水文和航道情況的資料。

    「珠江水域的航行條件非常好,從珠江口上溯到廣州即使是聖船都能抵達。我們主要使用的中小型帆船不會有任何問題。所以水深問題不需擔心──而且現在比21世紀要早400年,珠江的泥沙沉積情況要輕得多。」

    陳海陽說:「珠江的航道還是相當複雜。特別是登陸戰鬥會進入到近岸水域,所以還會安排一些對珠江航道熟悉的土著艦長參與。」

    儘管每個人都對自己的技術優勢有著強烈的信心,但是稍有經驗的海軍軍官們還是對這次珠江口戰役有著很大的擔憂。這不僅是因為珠江口和珠江內部的水文條件複雜,江水下面暗沙遍佈,航道沒有經過整治,狀況複雜,主要依靠風帆動力的大中型海船無論是航行還是進行掉頭之類的機動都很困難。

    英國海軍在鴉片戰爭期間,進入珠江航道對廣州進行攻擊的時候,主要採用明輪船作為牽引船隻,將風帆戰艦和炮擊船拖帶航行來獲取機動性。

    「我們暫時沒有明輪船,不過我們有大發機動艇。」陳海陽說道,「大發艇有很好的機動性,用來牽引船隻也可勉強勝任,另外還能擔任輸送海兵登岸的任務和護航。」

    文德嗣不以為然:「鴉片戰爭的時候英國艦隊是怎麼跑到白鵝潭去得?他們的水文資料不見得比我們更多,不也把幾千噸的戰艦開到廣州城下了?就算沒有水文資料,用小艇邊測水深邊放置航道浮標也夠了。最多航行速度慢一些。」

    「為了保證這次封鎖襲擾行動,海軍將成立一個珠江口分遣隊。」李迪開始匯報方案中的艦隊編成。

    分艦隊的戰艦編成將主要使用特務艇──也就是改裝過後的傳統中國式樣的雙桅、三桅船、一部分特務艇將減少彈藥的攜帶數量,儘可能的多的裝運海兵隊和大炮。

    16艘特務艇,8艘快速單桅巡邏艇作為武裝艦隊,另編入20艘特務艇用來運輸海兵和物資。考慮到珠江口距臨高有500海里,還編入了「大鯨」和若干艘專門的物資補給船。

    在作戰的開始階段,海軍就將首先在香港島建立一個臨時要塞。作為海軍珠江口分遣隊的後勤補給和休整基地。

    拋開香港島未來的商業價值不算,此地地處珠江口外,有優良的港口和一定的淡水資源,正是海軍分遣隊活動的理想基地。穿越集團的偏處海南,海上力量處於兩廣海域的最西邊,對整個廣東沿海的影響力很小,一旦佔領港島設立了常駐分遣隊和海軍基地,等於在珠江口外有了強大的存在,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廣州和珠三角地區。不但控制了廣東的對外貿易,而且也保護了自身的航線安全。

    當然,這一舉動很可能會被劉香視為對他在廣東的海上霸權的挑戰。但是總參和情報局判斷:即使這樣劉香也未必敢於立刻和穿越集團全面開火──鄭芝龍還盯著他。如果他全力來攻打穿越集團,鄭芝龍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和穿越集團夾擊他的好機會的。

    李迪表示擔憂:「但是珠江口畢竟是他的地盤,這是他的根本之地,不會輕易退縮的」

    「如果他要開戰就徹底消滅他,」陳海陽說,「我們和劉香遲早會有一戰。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話雖如此,劉香的實力畢竟很強,而且珠江口地區海域正是他的船隊經常活動的地區。比起岸上稀稀拉拉的明軍營寨哨所,劉香完全有可能利用數量優勢來對付分艦隊。

    海軍的計畫是:如果發生這樣的情況,就以香港基地作為支撐點,將劉香的主力牢牢吸引在珠江口附近,再從臨高出動海軍主力對劉香進行毀滅性的打擊。計畫中甚至準備在有必要時出動聖船進行戰鬥。

    派往珠江口的分艦隊由陳海陽親自率領。願意當艦隊司令的海軍眾倒是不少,但是多數人只是剛剛會操船而已。生吞活剝了一堆海軍知識在肚子裡,到底能不能消化只有天知道。所以執委會和海軍再三考慮還是由陳海陽親自率領艦隊比較好。至少他是個真正的海軍軍官。

    「我還真有點不能勝任的感覺。」他說。到今天為止,他的全部航海業績只是當過艦長。對如何指揮風帆艦隊進行作戰的概念基本上全部來自書籍和文德嗣。

    陳海陽之類的現代海軍軍人對如何指揮風帆時代的戰艦作戰並不比文德嗣知道得更多,反正兩者的知識都是來自海軍史的書籍。

    「文總,你要不要隨艦隊一起去?」

    「當然,我很樂意。」文德嗣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那太好了,我覺得擔子太重了。沒搞過風帆艦隊。」

    「我也沒搞過,反正是彼此彼此。」文德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鬍子,「你的旗艦準備選哪一艘?」

    「臨特11號,這是艘三桅大廣船,有近三百噸,是特遣艦隊裡最大的船。艙室也多,能帶司令部。您也和我一起坐這艘船吧?」

    「好吧。」文德嗣點點頭,雖然是近三百噸的船,實際上還是很小的船隻。即使是哥德堡號這樣排水量超過千噸的大型歐洲帆船,內部的容積也是非常有限的。出海的時候擠滿了水手和物資之後環境好不到哪裡去。不過用不了幾天就到港島了。到時候直接把司令部設在香港島上就是。

    施十四滿意的舔了舔手指──這是海軍軍官培訓班裡始終沒有給他改掉的惡習。當然,一個很小就上了船,四處漂泊的人是不可能有太好的禮儀的。他的海軍軍官制服的胸前油漬斑斑。一頓豐盛的午餐讓他感覺昏昏欲睡。

    施十四身上已經看不出多少過去當海盜的痕跡了,他的身體,過去雖然很健壯,但是卻姿態歪斜,腦袋總是偏向一邊。現在隊列訓練和有系統的接受體能鍛鍊使得的他的精神面貌和身體姿態都有了很大的改觀。他變得健壯勻稱,頭髮鬍子都理得乾乾淨淨。

    他穿著深藍色的海軍軍官制服是新款的夏裝,除了面料使用了棉麻混紡增加透氣度之外,還把立領改成了小開領──陸海軍軍官們都對夏季還要穿著立領衣服感到悶熱的難受。

    施十四現在是海軍上尉──指揮著一個特務艇中隊。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指揮中隊在海上展開隊形:最要緊的就是全中隊排成縱隊開火;如何在海戰中搶佔上風頭,如何把握好最好的開火距離和時間。

    他從來沒有想過海戰能以這樣的面目來進行,過去他也懂一點裡面的門道,但是從來沒有人歸納的這麼準確和細緻,用文字闡述的明明白白,如果他看不懂文字的描述的話,還有大量的圖表和模型演示來促進他的認識。

    他學會了旗語,學會了怎麼判斷目標的遠近和航速……最後他知道了禮炮的鳴放規則,知道了作為海軍官軍該怎麼吃飯,怎麼說話……海軍訓練和繁文縟節讓施十四漸漸的變得認不出自己了。

    不過,這樣的日子讓他覺得很愉快──因為施十四知道自己現在成了一個「地位高貴」的人,當海盜,不管手下人船有多少總還是一個匪。說起來也不夠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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