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94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34
第一百五十八節 餘波

    陳海陽在大嶼山島上建立了三處哨所。一處哨所修建在大嶼山南部海岸上,直接控制著三門──艦隊將以這裡作為攻略珠江的錨地。

    第二處哨所就設在大嶼山東北的急水門。這裡與馬灣島隔海相望,是維多利亞海灣的西面出口,南中國海通往珠江口的重要通道。特遣艦隊登上港島後不久,就在這裡面秘密派駐了一個觀察哨。現在陳海陽將其正式編成一座哨所,時刻監視著這一重要地點。

    最後一處則修築在大澳島上。

    大澳島是大嶼山最早開發的村落。不但是大嶼山的主要人口聚集區,當地還有鹽田,一度是香港的主要食鹽供應地。歷史上這裡以製鹽和販私鹽出名。

    這個島離大嶼山本島極近,近到相隔兩岸的海峽只需要橫水渡的形勢就能通過。這裡的海上地理位置非常優越。葡萄牙人曾經企圖在大澳島建立殖民地,作為對中國進行貿易的口岸。但是隨著他們在屯門海戰中的失敗,這個企圖徹底的破產了。

    現在,澳洲人來了。

    石志奇帶著海兵們乘坐大發艇來到大澳島上。大澳的村民大多是疍家,疍家全是漁民和水手,當海盜的和平日裡順手幹些海盜勾當的人不少──被打死和抓走的海盜中也有些本地的村民。這會聽說滅了鄭保大幫的髡賊們來了,一個個膽顫心驚,但是誰都不敢抵抗,一番緊急的磋商之後公推了幾個村中的長者去迎接。

    「這裡的房子有點象少數民族的房子。」石志奇看著村裡建在海邊半水半陸的「干闌」式的棚屋發表評論說。

    樂琳說:「這是棚屋。是這裡的特色。大澳島叫香港的威尼斯。來大嶼山玩此地可是必來得地方。海鮮很棒。」

    海鮮這個話題引不起任何元老的興趣,吃海鮮在元老們中間已經成了一種生活中的常態。

    海兵們把村裡的使者帶來。疍家無論穿著還是方言都和本地的廣府人不大一樣。石志奇當然聽不懂他們的話,但是在臨高政權海軍中疍家人卻不算太少,雙方很快就能溝通起來。

    使者獻上禮物:五十兩銀子和一些零星的金銀,以示服從之意思。石志奇說了些客氣的話,命人收下。表示不會對當地的村子有所擾亂。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聽從澳宋政權的吩咐就可以保護他們的安全。

    大嶼山島上的居民,不管是廣府、福佬、客家還是疍家,大多是漁民、船工和水手。陳海陽知道:按照歷史學家的考據,他們從10世紀開始就在這海域過著半海盜半漁民的日子。一般來說,海盜也是很好的水手,這裡的居民雖然有「通匪」的問題,卻是極好的海軍兵員的來源地。何況眼下他也暫時沒有足夠的力量來度這裡進行「民事改造」。所以他的對當地的民事問題的指導政策是寬容的,沒有對大嶼山和附近島嶼的村民採取嚴厲的措施。以免遭到過度的敵對情緒。只是要求各村將逃散的海盜交出來。當然,他們肯定不會交出自己的親人同鄉,但是對外來的海盜就不會客氣了。

    在石志奇的命令下,大澳島上的村子委任了聯絡員,照規定每十天一次去港島開會。同時還有所謂的「合理負擔」。這種合理負擔即有魚蝦海產品的供應,也包括人力和船隻的無償征發。這種政策也遍及到整個大嶼山島的各個村落。

    修築在大澳島上的哨所,就建在村民們稱為「番鬼塘」的地點。此地原本就是葡萄牙人修築堡壘,準備開闢商埠的地方。在原地還能見到許多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殘留的痕跡:修築堡壘和建築的石塊、瓦礫,鏽蝕的不成樣子的鐵器。甚至還有礁石間留下的少量船隻殘骸。

    幾天後,文德嗣、陳海陽等人,率領特遣隊軍隊和民事幹部在東涌的海灘上擺下香案,面對大海舉行了隆重的儀式,祭祀宋端宗。在大宋最後的風雨飄揚中,南宋i朝廷曾經二度到過大嶼山,在東涌短暫停留過。而端宗據說也是駕崩在大嶼山的北岸的某地。臨高政權既然自命為崖山後裔,這一舉動有助於顯示其「正統ing」。

    陸軍步兵一個連列成方陣。港內12艘特務艇列隊。元老們一個個畢恭畢敬,雖然沒有三跪九叩,但是三鞠躬卻是個個做到了九十度。隨後又由文德嗣宣讀了祭文。這篇祭文號稱是元老院某大學中文系學士,歷史系碩士的高才生所作,不但是篇駢文,裡面更夾雜了許多需要翻《康熙字典》的生僻字,文德嗣唸得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算成禮。

    禮畢之後陸軍全體鳴槍三次,隨後海灣內的特務艇鳴炮三響。一時間濃煙滾滾,聲勢驚人。

    大嶼山之戰徹底的肅清了其他海盜股伙對珠江流域的窺覬之心。既然劉香都對澳洲人避之不及,不知死活的鄭保又徹底的覆滅,大家對髡賊或者澳洲人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於是這一帶的海盜們幾乎全部絕跡。

    從地形上看,香港島、大嶼山島和大陸之間是一個幾乎封閉的內海。現在這個內海完全被特遣隊所控制,屯門、新安南頭的明軍水師沒有做出任何挑戰澳洲人海權的舉動來。南頭寨的水師巡邏也取消了。

    大嶼山之戰的另外一個結果是,陳海陽不得不推遲進入珠江口開始全面作戰的時間。他有太多的勝利果實需要消化。俘虜和繳獲的船隻塞滿了852基地,他需要更多的糧食、工匠和士兵來應付。

    於是他要求臨高的進一步增援,否則特遣隊的兵力無法兼顧港島建設和珠江襲擾作戰。光2000俘虜和幾百號從大嶼山移民最少也得有一個連的人看守。

    陸軍自告奮勇的派出了2個步兵連。海軍雖然不大樂意陸軍的手,但是港島這個地方也不大可能是海軍獨霸,陸軍的增援起碼能夠分攤他們的作戰壓力。

    隨著陸軍的到來,民政和工程人員也隨著運輸補給的特務艇源源不斷的到來。他們修築起了碼頭,建造了一個簡易的修船廠。蓋起了倉庫和營房,安裝了蒸汽機,用建築套材擴充了淨化營地──完工之後這個淨化營地將能容納5000人。

    陳海陽命令水手們加緊整修從海盜們手中繳獲來得船隻--特別是那些i型的淺吃水的舢板、長龍,它們在內河水域的登岸戰鬥中將會非常有用。有了這樣的i艇,士兵們能夠被輸送到幾乎任何地點登陸而不必考慮水深問題。

    整個港島基地變得熱火朝天,到處是喧囂的工地和作業的工人。港島附近的海灣上,蒸汽推動的大發巡邏艇正在耀武揚威的巡邏,提醒誰才是這一片海域的主人。

    陳海陽手中的艦船力量有了進一步增長。從臨高給他調撥來了4艘II型單桅巡邏艇。這是新近下水的改進型鐵肋木殼船,選用鐵肋木殼船兼顧了現階段臨高工業的生產力和物資供應能力。每艘船的噸位擴大到150噸,裝備有18門火炮。這種船隻儘管不大適合進入珠江這樣的航道情況複雜的內河進行作戰,但是用來控制珠江口海域卻是絕對的利器。能夠有效的監視港島周邊的各個海上的要隘。這使得他能夠騰出足夠的兵力進入珠江進行作戰。

    進入珠江口作戰的部隊,他定為5個中隊20艘特務艇,1個中隊的單桅巡邏艇。1個大發艇中隊。另外還有臨時編成的使用繳獲的海盜舢板、長龍的「i艇大隊」。從海盜們手裡繳獲來的大船經過藥物燻蒸之後啟用了十來艘狀況較好的船隻。陳海陽為上面配備了水手和海兵,還略微改裝了下。這些船將主要充當運輸船,用來裝運作戰中繳獲的物資和俘虜。

    陳海陽派出的測量船在巡邏艇的護送下先期一步來到珠江口進行水深和地形的實際測量──21世紀的航道圖和17世紀的實際狀況顯然是有很大的差別的。陳海陽可不希望戰鬥還沒開始就有船隻擱淺──這影響他和海軍的聲譽。

    852基地在做得一切當然瞞不過沿海的明軍哨所。儘管他們沒有做出實際的反應來。但是髡賊即將開始大規模入侵的警報很快傳到了廣州和肇慶。

    雖然肇慶方面陷入了一種不戰不和的沉悶狀態,但是在廣州的巡撫衙門,向澳洲人行款的事情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主導議和的是廣東巡撫李逢節。他在接到兵敗消息之後不久,就迅速召集幕僚和自己的心腹官員暗中商議對策。眾人認為這次兵敗廣東方面必須盡快撇清關係。當然上奏要快。

    李逢節的大轎抬過大街,這條大街上幾乎全是衙署。路上原本行人很少,多半是各衙門官署的書吏衙役和官員們的僕役在奔走。現在是夏季,午後炎熱,街上更是行人稀少。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34
第一百五十九節 省城的潛流

    儘管坐得是竹絲涼轎,儘管大轎裡有有個相貌姣好的童僕正為他打扇,而且李逢節剛剛吃下一盞冰鎮梅湯。依然覺得燥熱不堪。這身官袍穿在身上即悶熱又沉重。他巴不得趕緊脫下來涼快涼快,鬆快下身子。

    他剛剛從白鵝潭回來──參加了一次宴席,宴席在白鵝潭旁的酒樓裡舉行,宴會名義上是一次「消夏雅集」,宴席上當然也少不了作詩唱曲之類的風雅玩意。但是酒席上的主要話題卻是如何「行款」。

    宴席上來得主要是當地有權有勢的縉紳。和髡賊的戰爭狀態和隨之而來的慘敗讓省城的士紳們非常不安。這其中既有享樂方面的──不僅紫明樓這個銷金窟已經關門大吉,而且澳洲貨已經漸漸從市面上絕跡,這大大影響了老爺太太少爺小姐的生活質量。

    這還在其次,臨高經濟體對廣東的經濟影響是多方面的,而他們長期使用廣州這個口岸作為物資採購的窗口,使得全省已經形成了許許多多直接或者間接依賴臨高經濟體運轉的上游和下游產業。

    而廣州作為貿易窗口,有許許多多的人在臨高-廣東的產業貿易鏈條中獲利。現在廣東與臨高之間的敵對狀態使得他們的一條利潤渠道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沒有人還能賺到什麼錢了──特別是臨高工業體系的上游供應商們。他們失去了出口的機會打擊尤其沉重。

    廣東一下有近百家冶鐵場關門,大批工人失業。而過去販運煤炭、木材、糧食等生產原料的商行字號,也遭受了沉重的打擊。

    即使是下游的銷售商,同樣感到了失去商品供應的痛苦。澳洲貨價格飛漲,但是很少有人大量囤貨。即使有足夠的存貨,價格上漲之後銷量也隨之下跌了。

    除了生活上的不便和商業上的損失,縉紳們還對王尊德的做法有很大的不滿。劉香這樣不斷騷擾海岸,搶劫船隻勒索錢財的海寇官府束手無策,老老實實的在臨高做生意提供各種好東西的澳洲人卻成了剿滅的對象──在他們看來這簡直就是本末倒置,「擅開邊釁」。有許多人便在暗中鼓動本省在京官員,在科道官和御史中活動,準備彈劾。

    而省城裡開始流傳一些無頭揭帖和小冊子更加重了不滿情緒。許多衙門、官署和官紳宅邸裡都被人悄悄的得丟入了揭帖。有得甚至張貼到了大街上。其中透露出來的許多訊息不僅讓官紳們感到不滿,甚至還將百姓都煽動起來了。各種謠言更是漫天傳。

    看這樣子兩廣總督的易人已經是遲早的事情了。李逢節對這個位置開始躍躍欲試。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圖謀會受到熊文燦的挑戰──而且熊文燦的聖眷比他要好得多。

    從各個方面看,老熊如果要謀總督之位比自己有把握的多。李逢節再三考慮,覺得只有從盡快招撫澳洲人著手,這雖然有一定風險,卻能大大的討好廣州的縉紳商民們。退一步說,即使不能謀取兩廣總督之位,也能保全自己的粵撫之位。

    他的幕僚們從軍事角度也認為繼續「剿」是沒有指望的。根據敗兵的報告和海南各地送來的塘報:澳洲人的軍事力量之強遠遠超越了他們的估計,這就成了一個十分危險可怕的敵人。而且這個敵人還有強大的海上力量。他們隨時隨地都可能闖進珠江,對富饒的三角洲地區進行大規模的搶掠和破壞。

    李逢節的轎子抬進了巡撫衙門。他下轎之後直接進了書房──此地是他和幕僚們議事的地方,十分安靜。

    僕人幫他卸掉了官袍烏紗,換了一身府綢的衫子,一頂平定四方巾,又打來水為他擦洗。一會,又有人端來了涼茶──他喜歡的水果鉋冰因為紫明樓的關門大吉而徹底沒有了。

    李逢節喝了茶,隨手看了看貼身僕人送來的各種文書。

    桌子上放著最新的城裡流傳的各種揭帖。揭帖的內容五花八門,但是火力都集中在王尊德和他周圍的幕僚、親信身上。其來源不言而喻。不是王的仇家就是澳洲人炮製。

    許多揭帖中詳細的敘述了王尊德是如何策劃同澳洲人開戰的。田達又是怎麼利用戚畹的威勢到處敲詐勒索,直到敲詐到紫字號的頭上,逼得郭東主等人只好逃走……其中的內容之詳細,對話之生動,只能是親歷之人的所撰寫的。

    還有一部分揭帖一看就是澳洲人做得:文字全用白話,文字使用俗體,而且印刷精美,裝訂成一本本的書的模樣。內容多種多樣。有的是對王尊德身邊的幕僚、家僕、親信的黑幕醜聞揭發──李逢節想澳洲人很聰明:王尊德的私德和聲譽在官場上相當好的,想要用醜聞詆毀他很難。但是他身邊的人就不是那麼硬氣了。也有的揭帖是對皇親國戚們的各種逸聞閨閣曖昧之事的描寫。其中有許多的細節描寫,活靈活現,讀起來讓人血脈噴張,饒有興趣。倒像是在讀小說一般,使人愛不釋手。甚至有的揭帖乾脆是分卷的,有第一卷第二卷這般的差別,讓人看了第一卷想第二卷。有不少人就在暗中交流揭帖,甚至有人偷偷的私印私抄。

    澳洲人的揭帖就這樣成了廣州市民們的通俗讀物和精神食糧。甚至連李逢節這樣的大官對此也饒有興趣。他對小市民們熱衷的露骨的描寫不感興趣,但是對小冊子中不時流透露出來的一點各類「真相」趨之若鶩。

    這種特殊宣傳戰術正是對外情報局和「出版指導小組」通力合作的結果。出版領導小組組織了一批元老從電腦上大量的複製黏貼改寫這種小冊子。小冊子按照現代的「口袋本」小書尺寸進行印刷,便於攜帶。廣州站的留守人員不斷的通過各種渠道散發著。

    桌子上放著幾本收下剛剛收集來的澳洲揭帖。作為廣東巡撫,巡撫衙門受到對外情報局的重點關照,最新出版小冊子會第一批送到這裡。

    李逢節關照僕人將幾個親信的幕僚請來,隨手拿起一本澳洲揭帖。上面的幾個題目很有衝擊力:《從佛朗機宮廷秘檔看所謂「屯門大捷」》、《前大明把總細說天啟朝收復澎湖的內幕》。

    「澳洲人還是緊隨時事的很」他自言自語道,準備過會再看。

    桌子上,還有幾封最新的塘報。他拆開一封讀了幾句,臉色一下就變了。

    正當廣東官場就招撫問題還在進行著頻繁的私下的試探和議論的時候,髡賊登陸香港島的消息傳來了。接著,髡賊在大嶼山乾淨利落的消滅了鄭保一夥的塘報又傳了過來。而劉香的人馬突然遠遁更是讓髡賊的形象變得愈發恐怖──連人見人怕,赫赫有名的劉大掌櫃的都在髡賊面前不知去向了。

    這樣一來,原本李逢節等人抱著劉香和髡賊為了搶奪珠江口地盤大打出手,以賊攻賊的如意算盤徹底完蛋了。澳洲人準備向任何阻礙他們的人開火,而劉香則不打算武裝保衛珠江口消耗自己的實力──有軟柿子捏的時候沒必要去硬碰硬。

    在伶仃洋到黃浦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力量能夠抵擋髡賊的進攻。如果他們願意,大可以放船直抵白鵝潭,趾高氣揚的成為整個珠江水面的主人。

    「東翁招撫之事已經是事不宜遲了。」何誠宗放下塘報,滿面憂色道。何誠宗雖然只是個秀才,卻很受李逢節的器重。是幕府中「軍師」一類的人物。

    按照塘報上的消息:澳洲人在香港築堡消滅鄭保之後,戰艦已經在珠江口「叩關」,特別是在伶仃洋一帶逡巡,還有測量水深的行為。看似有進入珠江的企圖。如果他們發動大鐵船進入珠江,再用傳說中威力無比的大炮對廣州城狂轟一氣,不但地方糜爛到不可收拾,李逢節的烏紗帽也不用再戴了。

    「只是一味的招撫,恐也難於成事。」李逢節說。他更希望能有一股可以牽制澳洲人的實力存在,免得他們一家作大,行事愈發肆無忌憚。

    李逢節原先把期望放在劉香會死守自己地盤上──劉香溜走之後,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澳門的佛朗機人身上。

    佛朗機人因為利益的趨勢,對珠江口的海上安全一直非常關注。他們一貫有保護自己貿易的習慣和決心。只要向他們指出珠江口一旦大明和澳洲人開戰對貿易的影響,佛朗機人肯定會出動船隻保護珠江口。

    李逢節從專門負責和駐澳門的香山縣丞那裡得報:佛朗機人現在在澳門的港內停泊有四艘大船,都是裝著三桅的夾板大船。船上裝有32門大炮。從船隻尺寸上來說,超過了目前髡賊的所有船隻──除了那艘大鐵船。佛朗機人還有幾艘比較小的雙桅帆船船,也裝有12門大炮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35
第一百六十節 議和的打算

     如果佛朗機人願意出動船隻在珠江口巡邏,髡賊的船隻想要進入內河就會有很大的困難。

    「不過,高大人那邊……」另一個幕僚小聲說道。

    廣東巡按高舜欽眼下還是一個勁的要「與髡賊死戰到底」。在他身邊聚集了一批官場上的禁海攘夷分子和士子。他們過去的矛頭對準了澳門的葡萄牙人,現在則對準了澳洲人。當然,葡萄牙人並沒有沒被忘記──在這一片混亂的當口,他還是照常上奏:要求禁止葡萄牙人進入廣州貿易。

    「聽聞高巡按的奏摺已經拜發了。」專門在各衙門官署之間打探消息的幕僚說道,「此事恐怕不能挽回了。」

    「不知可否托京中大佬活動,將此事擱下?只要拖他個二年三年的,事情不了了之也就是了。」

    「若要辦理此事,沒有一萬銀子不行。」何誠宗面色凝重,「而且,此事還不便讓佛朗機人知道。」

    一個幕僚脫口而出:「這就難辦了」

    如果是平日裡,只要把消息透露出去,佛朗機人說不定願意出這筆活動費用。經手之人乘機落下了個二三千銀子都不在話下。

    但是現在的時局微妙,恐怕佛朗機人自己也知道廣東官府有求於自己。他們手裡握著牌,要他們即出兵又出錢,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這一萬兩銀子李逢節自己當然是不會拿出來的……

    李逢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為這事他多次和高舜欽私下談過。但是始終沒有談成。高舜欽的態度很是強硬。這使得李逢節很不高興:在他看來高舜欽是巡按御史,打仗成敗與他的關係不大。高調主戰純粹是沽名釣譽。而且一旦朝廷真得禁止佛朗機人貿易,佛朗機人有多少保衛珠江口海域安全的興趣就很難說了。

    「不過,就算不派人入京活動,朝廷要有成議至少也得到明年才會有旨意。」何誠宗道,「佛朗機人總不見得能知道京城裡的消息。只要我們這邊嚴加保密,他們一樣會出力的。」

    另一個幕僚說:「佛朗機人雖然不能在城中居留,但是城中得他們好處的人不少。此事恐怕是瞞不住的。」

    「只有來個不認賬了」李逢節嘆了口氣。為此他嚴令不許向佛朗機人洩露此事,並且關照香山縣丞和縣令,如果佛朗機人問起此事必須毫不含糊的表明:「純屬流言」。

    他決定立刻派人聯繫葡萄牙人,另一面加緊了行款議和的腳步。李逢節最感到棘手的是沒有人居中聯絡。原本廣州城中有紫氏字號,是最好的居中聯絡人,但是在剿髡的高潮中,紫氏字號被作為逆產查封了,不但貨物全部沒收變賣,房產生財也全部被查封等待處置。熱鬧一時的紫明樓和惠福街,如今已經是冷冷清清。半個人也找不到了。

    除了紫字號的東主,就是高家最為理想了。畢竟他們是澳洲人的代理商。但是高家卻很是狡猾的向屢次上門來拜會的巡撫衙門幕僚表示:高舉高老爺已經上江南辦貨去了。眼下不在廣州,有什麼事情,等他回來再議。

    「這個滑頭」李逢節暗暗罵道,高舉不肯出面,說明他對現在的局勢覺得還不明朗,不願意出這個頭──另外,在紫字號的產業處置上,高家和廣州的官場也有芥蒂。現在是擺明了站著河岸看漲水。

    郭逸等人一撤走,南海縣隨即查封紫字號的各處房產,頓時就引來了無數對此垂涎三尺的人物伸出了手。其中最為起勁就是田達。他天天在廣州府吵鬧,要將這些「逆產」買下。

    自從呂易忠隨軍去了瓊州之後,田達在廣州沒了可供奔走驅使的官面人物,一時消停了些日子。但是他聽說郭東主、裴莉秀等人全都跑了,只留下些房產生財傢伙,不由得怒氣衝天。田達當然知道紫字號能日進斗金靠得就是澳洲人的經營,現在人全跑了,別說澳洲人,連他們手下的夥計工匠都沒留下一二個,光留這些房屋字號,沒人會用的工具機器有什麼用處?

    自己和東家打了包票來得,說這次廣州之行能搞來幾萬銀子並澳洲人的大鋪子投獻。這下什麼也沒有,回去如何向東家交待?說不定還會就此被破門出籍。

    田達深知這個田皇親奴才身份的可貴,他平日裡作惡多端,只要一天沒了田皇親家的庇護,馬上就會被人活活整死。

    田達利用他的身份找廣州府,找南海、番禹兩縣,逼著府縣衙門給他出去抓人。這一府二縣的官兒被他鬧得受不住,就隨意抓了些夥計工匠來應付。全是一問三不知的人,把個田達氣得每天在城裡各處竄衙門,吵鬧著要將紫字號的房產「買下」。

    廣州城裡的官兒和大戶,都覺得犯不著招惹這個小人,便不與他爭奪,高舉原想把紫字號裡有值錢的紫明樓房產讓給田達,而將惠福街的住宅、鋪面和作坊等房產買下,這樣過後澳洲人還能秘密回來大家一起繼續合夥做買賣。他即能讓澳洲人對他保全財產的感激,又能乘機將紫字號的一部分所有權控制到手裡。

    沒想到的是,田達對紫字號貪得無厭,不僅要佔據紫明樓,還要將惠福街的所有房產一口吞下。高舉自知楊公公在宮裡的地位權柄不能和如日中天的田貴妃相比,但是他不甘心就此退縮──這不僅是事關利益,而且人人都知道郭東主是他的合作夥伴,如果他不能有效的保護自己的商業夥伴的利益,高家在商業圈子裡的信譽就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高舉便親自拜會了李逢節,希望巡撫和廣州官場能助他一臂之力。當然,他也許下了極大的好處。

    但是李逢節不願意就此得罪田達,更不想得罪田弘隅。當官的都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御史言官,而是宮裡的一張嘴,不經意的時候說出幾句話來,時刻都會種下禍根。

    高舉自知無法和田達相抗衡,只好忍痛割愛,不再過問此事。

    於是原本紫字號的房產就毫無懸念的落入了田達的手裡。不過,李逢節還是留了一手,他關照廣州知府事情大可以答應,但是辦理契約過戶之類的事情不必著急,儘量「拖」。

    「卑職明白。」廣州知府問李逢節,「只是這田達一日拿不到契,一日就要來吵鬧,不知道要卑職拖延到何時才能辦理?」

    「何鎮的人馬開入臨高的塘報傳來,你再給辦理不遲。」李逢節面授機宜,「眼下就是拖。」

    李逢節想來,當日幸虧沒有把紫字號的房產過戶給田家否則如今談招撫,就要麻煩十倍不止。好在現在還不晚──田家還不是房產的主人。

    至於田達這個人繼續吵鬧他也覺得不礙事。先不說澳洲人顯然對田達恨之入骨,一旦重返廣州,田達必死無疑。就算澳洲人寬宏大量不想和他計較,也有人主動當澳洲人來處置他。

    只是現在他要找一個能居中聯繫的人,這個人必須可靠又能幹。李逢節不願意冒險派自己的幕僚去臨高──一則當地情況不明,萬一走漏了風聲自己沒法處置;二來他手下也沒有這樣的人才。

    這個人首先不能是官,當然最好也不要是自己的幕僚。免得事情鬧大了追究到自己的身上。李逢節的幕僚們苦思冥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黃順隆。

    黃順隆是澳門的灰色人物:交通海盜,販賣違禁貨物很是活躍。雖然李逢節這樣的地方大吏對此不甚了了,對地方狀況十分熟悉的當地幕僚和下級官吏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們知道黃順隆是與廣東沿海的海盜有很深厚的關係。大約和澳洲人也不會沒有聯絡,通過他去聯繫應該是條可靠安全的辦法。事情敗露了推脫起來也最為容易。

    除了黃順隆之外,李逢節的手下又想到了第二撥人:起威鏢局。

    起威鏢局和紫字號的密切關係在廣東不是秘密。正是起威的孫可成和紫字號的郭東主搭上了關係,原本只是一家小買賣的起威鏢局才會在短短幾年裡發展成為現今廣東規模宏大,涉及車、船、店、腳水陸買賣的大買賣。

    郭逸等人從廣州逃走之後,起威鏢局沒有受到很大的打擊──他們和與地方士紳,達官顯宦們的服務關係造就了一張很大的保護網。當然孫可成前前後後也花了二萬多銀子上下打點才把所有的事情擺平──其中一萬兩是「樂輸」的「剿髡軍餉」。

    李逢節毫不懷疑:孫可成和髡賊私下還有勾結,暗通消息。說不定紫字號那些神秘消失的夥計、工匠就在孫可成的保護之下。但是這不管他的事,現在只要孫可成幫他把通道建立起來,能夠和髡賊搭上話就好。而且起威也是他在談判中的一個籌碼──髡賊不是號稱最講信義麼?孫可成這些鏢局的人在需要的時候也能夠當成人質來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36
第一百六十一節 移交

     隨著澄邁大捷的消息在廣州傳開,廣州城裡的原本談髡色變的氣氛也漸漸的轉變了。澳洲人這只一度要停牌的股票不但重開,而且悄悄的在上漲。隨著消息傳來的越來越確切,這只股票已經恢復到了原來的水平上。原本和澳洲人有來往的官場、商場上的各色人等,這會對澳洲人這個三個字已經不再「噤若寒蟬」,都在半公開的談論澳洲人重返廣州的時間問題了。孫可成的起威鏢局總號一下門庭若市,許多人都在拜訪他,想知道澳洲人什麼時候會回來,澳洲貨還有沒有賣,他們的大規模採購還能不能恢復?

    孫可成雖然再三表示他不認得什麼澳洲人,只是和郭東主的紫字號有來往關係。但是來打聽消息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多半還奉送了不菲的禮物。這讓孫可成很是得意。私下裡他對自己的徒子徒孫和掌櫃們一直說自己當初沒有看走了眼。

    孫可成的得意是多方面的。首先他過去受澳洲人的恩惠多,回報的少。這次頂著官府的壓力為澳洲人隱蔽人員和物資,還幫著悄悄的運送護衛人員。許多在廣州城裡的善後事情也是他們辦得。雖然花了許多的銀子,但是孫可成覺得很值起威也算是紮紮實實的報答了澳洲人一回。

    其次,澳洲人的獲勝,說明他沒有看走眼。看這模樣,澳洲人遲早是要回到廣州來得。起威在廣東重新抖起來的日子就快到了。別得不說,光澄邁一仗大勝,城裡的官兒的神氣就變了不少。有的官兒還派來了師爺,送來點水禮──這不是擺明了要和澳洲人拉關係留後路麼?

    孫可成高興之餘,關照手下人來者不拒,凡是送禮投帖的一概收下。但是他自己卻絕不露面,只派幾個徒弟去招呼客人。他自己卻喬裝改扮,悄悄的隨著總號裡買米的手推車出了門──他要在一處安全屋內和張信的來使秘談。

    孫可成和澳洲人的聯繫從來沒有中斷過。渾行動結束之後不久。張信就潛回了廣州──這是相當冒險的事情,他雖然在廣州站裡不算露面很多的人物,但是廣州城裡認識他的人很不少。一旦識破,被人告密的可能性很大──總督衙門為他們開出的賞格是郭逸五百兩,裴莉秀三百兩。知名度較低的張信和嚴茂達也值二百兩。

    但是張信不得不冒這個險。廣州站在廣州城裡留下了許多關係、內線和坐探。這些人如果拋下不管,這個情報網絡很快就會自動解散。這對於廣州站,對於元老院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

    廣州站撤退之後,在各衙門內的收買的內線短暫的失去了聯絡半個多月,許多人認為澳洲人即已離開,自己也就不必繼續為澳洲人服務了。張信的出現及時阻止了這種勢頭──他把在起威鏢局內秘密設置的廣州站保衛部的人員派遣出去,適當的警告了些定期拿津貼的內線們。於是各衙門的消息又開始正常的流傳出來。

    至於安排在各處的坐探,他也逐個派人和他們聯絡,穩定每個人的情緒。讓他們知道澳洲人並沒有離開。時時刻刻還在盯著他們。

    安全屋設在一家店舖的後院內。孫可成悄悄的在後門上敲了暗號,門立刻就打開了,他閃了進去。二個守在門口的年輕人將他帶到了裡面的一間廂房裡。

    孫可成大吃一驚。因為他見到的正是張信本人。

    張信雖然已經回到廣州,但是平日裡很少會親自和人會面。孫可成能見到的多半是他的秘使。他現在突然顯身,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在張信身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儘管在屋子裡,卻戴著眼紗坐在暗處,顯然不希望別人看清他的面孔。

    張信沒有客套,將身旁的人向他作了簡短的介紹。

    「這是林掌櫃」張信介紹道,「以後有很多事情,就由他來和你聯繫了」

    「幸會」躲在陰影中的男人說著拱了拱手,亮出一對圖章。

    見章如見人。這是聯絡的信物。張信和孫可成之間很多時候也是這樣互相聯絡的。

    孫可成接了圖章,也拱了拱手:「幸會」他已經習慣了澳洲人行事機密的作風,並不多加打聽來人的事情,只是問張信:

    「怎麼?您要回臨高去?」

    「現在不會回去。」張信說,「還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再說了,紫字號還沒重新開張,我怎麼好走?」

    「自從你們在澄邁打了勝仗,廣州城裡的風向就變了」孫可成笑道,「看著吧,用不了一二個月,紫字號鐵定開張」

    「事情恐怕沒有這樣順利。」張信嘆了口氣說道,「官兒們的心思就和行院的*子一樣,即要你上她,又要顯得莊重不輕浮。事難辦的很」

    「狠狠的給幾個嘴巴,要不就拿銀子砸她。」孫可成笑眯眯的說,「不就是了。」

    「哈哈,你說得好。」張信笑了起來,坐在陰影裡的男人似乎也笑了下。

    孫可成隨後說了護院鏢師們從當官的家宅裡聽來的消息。消息很雜,但是裡面有很多有用的細節。所以張信聽得非常仔細,他一邊聽一邊在本子上記下這些消息的概要。

    從消息上來看,李逢節確實有議和的想法,而且他正在付諸實施。只不過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渠道。

    「他的消息來源很廣泛。」送走孫可成之後,坐在陰影裡的林佰光開口了。

    「護院的鏢師知道的事情很多。不用問,只要看,只要聽就是很好的消息來源。」張信說道,「他是我們很要緊的一個情報渠道。」

    今天的會面,實際上是張信向林佰光移交廣州的情報系統的一個步驟。按照執委會的安排,廣州站的人事將作重大調整。

    林佰光在和江山之間的一次工作談話中已經瞭解到廣州站在年底前後將要重建。儘管具體的人事調整方案還沒有出來。林佰光不認為郭逸會失去這裡的寶座。郭逸在廣州積攢下來的人脈和聲望是無法取代的,他這個人本身還具有很大的象徵意義,元老院也不會輕易的將他調換。另外,作為一個商業和貿易窗口,殖民貿易部的態度也很要緊,司凱德顯然是力挺郭逸的。

    此外,廣州站在契卡組織的賬目審查中沒有嚴重紕漏,也算是為他加了分。

    裴莉秀和鄭尚潔也會繼續留在廣州──前者和郭逸一樣,是公眾人物,不可能輕易取代,後者對紫明樓的經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作為利潤率最高的企業,紫明樓的重建和發展少不了她。但是張信、嚴茂達等人是否還會留在廣州就要存疑了。

    「廣州幫」會遭到拆散。林佰光對此毫不懷疑。張信很可能會調走,他手頭的情報關係和各種具體工作現在已經向林佰光轉移了。至於報務員張宇辰,也不會繼續留在廣東──太浪費人才了。土著報務人員將會取代他的工作。

    「還有一些情報關係,不過在重要程度上都不能和孫可成相比。」張信已經知道自己將很快去職,大概會調往新開發區域──按照計畫,大概就是江南了。所以他對自己即將離開廣州這事並不牴觸。比起廣州,江南對他的吸引力更大。

    不過,眼下他還有一個要緊的任務──處理商業上的一些後續問題,同時為未來廣州站的重建進行評估和分析。

    此外,他還要對戰爭造成的物質上和商業上的損失進行估計──元老院裡有許多人還準備據此索取賠款。

    執行渾行動的時候已經將大部分商業關係作了善後,但是遺留下來的問題依然不少。很多賬冊單據沒有及時處理。特別是有大量的應收賬款沒有收到──其中以高家最多。張信不認為高舉有賴賬的可能──廣州站撤退之後,高舉和他依然保持著一定的秘密聯繫。而高舉也是為澳洲人能夠重返廣州奔走最為起勁的人士。

    至於其他一些欠款的商戶現在也無法付款。張信毫不懷疑只要一恢復紫字號,他們就會來付清欠賬。

    而他們和梁家的合作還要繼續下去。特別是在善堂上的投入,不能白白的丟掉。張信秘密派人和梁存厚進行了接觸,提供了一筆款子。梁家保證會維持好慈惠堂,同時保護好歸屬在慈惠堂名下的龐大的產業──包括規模巨大的淨化營。

    這一次戰爭已經破壞了他們在廣東的商業銷售和原材料網絡,戰後必須加以重建。大量的冶煉工場的倒閉和停產使得未來的生鐵、有色金屬供應將會非常緊張,就算貿易馬上恢復,工場主恐怕也無法立刻籌集到重新開工的資金和招到足夠的匠人。是否要考慮收買這些產業或者為他們提供恢復貸款?

    在這個問題上,鄔德希望聽聽廣州站人員的意見。當然,這個意見必須有實打實的數字和理論依據才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39
第一百六十二節 廣州的活動

    林佰光注意了下外面的院子。天氣已經有些微微涼了,即使在室外也感受不到的夏日的燥熱。和他在舊時空的感受完全不同。

    要知道這還是南國。在舊時空的時候有一次他十一月去深圳開會,中午時候的太陽還能讓人揮汗,外套沒法穿,只能穿著襯衫上街。

    然而這個時空卻要冷得多,幾場下雨一下,氣溫已經直線下降到了三十度以下。他舒展了下身子。注意到在院子門口放哨的陳同一絲不苟的站著,看模樣很是警覺。

    林佰光從瓊山轉移到廣州準備開展在廣州的工作把陳同作為助手也帶來了。

    瓊山那邊,已經不需要太複雜的情報工作了──這個地方的陷落是遲早的事情了。陷落之後就是政治保衛總局的工作了。

    他讓高弟繼續在當地留守,正式管理縱馬本元為首的情報網──直到佔領瓊山後移ji給「鄰居」。至於馬本元情報網內的一些得力人物,林佰光考慮要將他們轉移到廣東地面上任用。

    現在陳同在廣州特務機關的具體職務還沒有宣佈,不過他大體扮演著廣州特務機關總事務長的角一切情報信息的收入,任務的佈置都是通過他在辦理。多數情況下,林佰光只和他還有自己的機要秘書接觸。陳同的事情繁多,而且千頭萬緒。不過林佰光冷眼看來他做得倒也井井有條。

    這孩子的長進越來越大了。林佰光心想,將來或許是個可造之材。

    帶他到廣州之後,為了看看他在這花花世界會不會林佰光故意給了他幾次外勤的機會,讓他充分領略了大城市生活的魅力,然後又突然讓他做內勤工作。連著很多日子不能出門。甚至派給他最無聊卑微的工作,以充分觀察他的表現。

    陳同的表現讓他滿意。林佰光想,這個人的心沉似水,不焦不燥,是個干情報的料子。

    這裡是廣州站的臨時辦公室。嚴格說起來,是廣州站的情報部門的辦公室。他從張信手裡接手這個盤子已經已經三天了。眼下由林佰光領導的廣州特務機關進行的主要是民情、政情和商情蒐集,另外一個就是特殊宣傳。原先由張信負責管理和控制的情報人員、材料基本上都移交到了這裡。

    林佰光順理成章的接手了廣州站的全部情報工作和情報關係。這幾天他忙得不可開ji,除了接收情報系統之外,還接見了特務機關總部工作人員。

    按照江山、李炎等人制訂的情報工作章程,「關係」、「內線」和「坐探」分別歸屬偵察網,每個偵察網有一名指導員對偵察員進行垂直控制。指導員與特務機關總部的聯繫通過ji通站分段進行。一個環節上出現問題就可以輕易掐斷。

    擔任指導員的人,全部是從臨高輪訓回來的或者是由情報局甲班培訓的土著情報學員。林佰光還直接指揮著廣州站保衛部。這個保衛部由四十多人組成。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由於這批人基本來自鏢局,傳統的「武德」思維很重。所以林佰光不要他們幹濕活,主要派他們進行機關和人身保護。

    林佰光坐鎮機關,如同蜘蛛待在蜘蛛網的中央一樣,每個環節上的細微顫動他都能立刻感受的到。

    他受領的任務是盡一切可能促成廣東官場和臨高方面進行議和,恢復雙方的貿易往來。為此。他正積極活動努力打通和當地官紳的聯繫,進行遊說。廣東官場每個官員的態度,縉紳們的態度,他都掌握的七七八八。

    現在,議和已經是大勢所趨,餘下的阻力顯然集中在王尊德和高舜欽兩個人身上。王尊德在肇慶生病,病情時好時壞,就算不死,去職的日子也不遠了。高舜欽的官路還很順利,據說聖眷也算不錯。林佰光認為,議和的最大阻力不是王尊德而是這位廣東巡按。

    王尊德的態度是不戰不和,但是他的幕僚和屬員們,也包括廣東的明軍將領們,全都希望盡快和澳洲人達成議和。避免繼續作戰造成更壞的後果。上次呂易忠的信雖然沒有得到王尊德的響應。原本準備前往澳門的談判使團沒能去成。但是從王尊德幕府中安的「關係」很明確的傳出話來:包括他最親信的幕僚李息覺在內,都希望能和澳洲人接觸──至少能將被困在在瓊山的何如賓等人的殘部營救出來,減少一些對朝野的震。

    有這樣的基礎,林佰光對王尊德方面的工作滿懷信心。

    而高舜欽一貫以態度強硬著稱。不僅因為他的華夷之辨的思想特別濃厚,而且他在廣東的海貿上沒有商業利益,又不負責具體的軍務政務,打仗、封鎖等等的一切成敗後果都和他的利益沒有直接關係。這個人雖然談不上清如水,明如鏡,但是和自己信念理想違背的賄賂是堅決不收的──要不然葡萄牙人早就把他給收買了。所以高舜欽是最難處置的一個人。

    林佰光決定把工作議和工作的重點放在高舜欽身上。

    但是如何入手這個,他到現在還沒有考慮出具體的辦法來。

    「老爺。」陳同在院子裡的窗戶外i聲說道。

    「什麼事?」

    「新得報告送來了。」

    「拿進來」林佰光吩咐。

    一本厚厚的本子拿進了他的辦公室。他翻看著最新的消息彙總,都是最近72小時的廣州本地情報──不甚重要但是可能有參考價值。最要緊的廣州城內的情報遞送到機關的時限一般不超過4個i時。

    他先翻開了巡撫衙門的「關係」傳遞出來的一些消息:李逢節派了一個幕僚去了澳門,去意不明。這個消息讓他來了精神。為什麼要突然派人到澳門去?澳門是香山縣的管轄範圍。公事照例是由具體負責澳門事務的香山縣丞負責的。李逢節作為一省的巡撫,絕沒有ī下派幕僚去接洽公務的道理。

    李逢節在澳門沒有生意──這是廣州特務機關早就掌握了的。他不大可能是為了做生意之類的事情到澳門去得。

    對外情報局在澳門沒有常駐人員,只有張信在當地有若干「關係」報告下當地的一般商情民情。當然無法查清李逢節的密使到底去幹什麼。

    林佰光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李逢節派人去澳門,顯然和他們有關。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想到這裡,他關照陳同進來。

    「你立刻去辦幾件事情。李逢節派人去澳門了。你挑一個人,盯住李逢節的使者到澳門,設法搞清楚他派人去澳門到底準備幹什麼。」

    陳同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還有一件事情,高舜欽周圍有沒有我們的關係?立刻查出來告訴我。」

    「明白。」陳同馬上走了出去。

    林佰光看著陳同離開,又開始翻看最新情報彙總。他挑著最要緊的一些官員的情報先看。一條關於高舜欽拜發關於禁絕葡萄牙人入廣州貿易,禁止商民與葡萄牙人進行貿易的奏摺的情報吸引住了他。

    這裡面一定有關聯林拜光命令立刻派人去打探最近李逢節有沒有提到過和澳門的葡萄牙人有關的話。

    情報員沒花什麼力氣就從李府的下人中打聽到了消息──李逢節曾經關照幕僚們,凡是佛朗機人打聽高舜欽奏摺的事情,一概不予承認。

    這個消息再對照高舜欽拜發的奏摺的大體內容,林佰光有些明白了:李逢節多半是有求於葡萄牙人,才會害怕高舜欽的奏摺的事情傳到他們耳中──大概他也知道這廣州城裡無秘可保,所以關照人來個「死不認賬」。

    他打了鈴,一名特務機關的機要秘書林選走了進來,這是他用女僕福利金購買的少女──是個只要i名沒的窮苦女孩子。林佰光就讓她跟了自己姓。按照根據林佰光的工作質,辦公廳把她送進了政保總局的機要人員培訓班,現在是林佰光的機要秘書。

    「你查找一下,有沒有高舜欽的在八月中旬到目前位置所有拜發的所有關於葡萄牙人或者澳門事務奏摺抄本。」

    林選很快就回來報告:沒有查到他的需求的資料。

    沒有的話,就得派人專門去搞。高舜欽的奏本到了北京就很好──只要皇帝不留中,搞到邸抄就可以。但是在廣州就不那麼好搞了。必須買通起草奏摺的幕僚或者經管奏章文書的親信書僮才行。

    高舜欽府裡恰恰沒有這樣得力的關係存在──這是一個很大的缺憾。原本裴莉秀和高舜欽的寵妾蘇愛是手帕交的好姐妹。以蘇愛在高府裡的地位,私下里把奏摺抄本搞到手應該是辦得到的。

    裴莉秀如今不在廣州,這條路子等於是斷了。要調她回來當然可以,臨高方面也不會反對,但是她名頭太大,廣州城裡認識她的人太多,在局勢模糊不清的時候貿然回來很危險。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43
第一百六十三節 進入珠江

    「永安居」茶居里照例是熙熙攘攘的坐滿了茶客。廣州的茶居和江南、京師的茶館又不一樣,不僅點心講究,而且是茶居更是要空間高敞,多半是二三層的高樓。它的一樓足足有一般樓的二層樓那麼高。現在已近中秋,家家戶戶的茶樓都在一樓茶堂上掛上了一塊七尺半高,四尺半寬的月餅招牌。這塊招牌非常氣派:上面雕刻著全套的古典人物,花鳥蟲魚,不但雕工精美,許多招牌上還貼有金箔。看上去富麗堂皇。

    茶館、茶居一向是各行各業聚會議事的地方,雖然茶廳裡照例貼著大紅的紙條「莫談國事」,但是又許多「國事」不但在這裡談,有的甚至還在這樣的地方決定了。

    按照當時的習慣,身份職業不一樣的人是不坐在一起喝茶的。茶樓裡也按「廳」為單位,分隔成不同的世界。其中一間名叫「聽泉」的茶廳,裡面喝茶的都是青衣i帽之輩──雖然是奴才之類,卻和一般的挨打受氣的奴才不同。這廣州城裡沒有人敢看不起:他們都是各家達官貴人的長隨跟班門房。親信的僕傭管事,個個手握大權,說得話能直到主人的耳畔。許多事情在衙門裡辦不下來的,在這裡找人說說,奉上一筆銀子,興許就能順順當當的辦好。

    現在是上午,正是茶樓生意紅火的時候。不僅一樓的大堂全滿,二樓三樓的也上了一大半。每個茶廳的堂口都是人聲嘈雜,說話聲、小販的叫賣聲、賣唱聲雜在一起,顯得既雜亂又充滿了活力。

    在一派熙熙攘攘又嘈雜的環境中,有個年輕的小伙子,正在一張茶桌上飲茶。桌子上放著幾個的蒸籠。有這茶樓裡最應景的點心。小伙子並不東張西望,但是眼神不時的瞟過大廳的門口

    不一會,從廳門口進來一個i個子中年人,他的眉眼稍一轉動就發現了獨坐的年輕人。便過來一屁股坐下。「企堂」趕緊過來沖水泡茶。

    「喝茶。」i伙子伸手拿起茶壺幫他倒水。

    「不必客氣」來人派頭十足,「錢帶來了沒有?」

    「當然。德隆見票即兌,全省通用的票子。」年輕人i聲說著,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票。複雜的花紋,套板的印刷,禁括的紙張──一看就是德隆的票子。這種票子是根本不能作偽得。

    中年人看了看,明明白白的德隆的全省見票即兌的五十兩票子。嘴角露出笑容來:

    「好,老弟是個痛快人」說著將隨身i包從桌子下面塞給了他,「你要得東西,都在裡面。」

    年輕人點點頭,把包裹解開一角細細的查看了下,裡面是幾本小手折,每個摺子上還貼著的紙簽。年輕人仔細的看了看其中的內容,認為確信無疑才點點了頭,

    「你放心,假不了。」中年人吃了一隻蝦餃笑道,「這東西原也不算什麼稀罕物,不過都存在老爺的內書房裡。等閒人進不去,一路都得花錢……」

    中年人接過票子一把塞在自己的靴掖子裡,絮絮叨叨說這件事情是如何的難辦,似乎是為了表明這包東西賣得不貴。

    「這也是我們交個朋友。以後還有事還要偏勞勞。」年輕人點點頭說道。

    「好說,好說。」中年人匆匆喝了茶走了。

    包裹裡裝得是高舜欽最近一個月來的奏摺和與京城中來往的書信底稿抄件。這對地方大吏來說是十分機密的東西,一般都是嚴密收藏在自己的內書房之類的要緊的地點,不交給師爺保存。但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只要出夠了錢財,他身邊的姬妾僮僕都可以買通了偷抄出來。

    這包抄件很快通過交通站到了林佰光手裡。林佰光仔細的看了一番,剔除了不相干的部分之後很快得出了結論。高舜欽一直在奔走呼籲的驅逐澳門的葡萄牙人的舉動終於正式的啟動了。

    林佰光最感興趣的不是奏摺本身。一件事情要能在朝廷成和定議,變成聖旨,僅僅靠一封奏摺是不行的,事先要做大量的準備工作,要和內閣的大佬,各部的堂官等等各方面的官員做好溝通,爭取他們的支持。有的是政見上的說服,有的牽扯到利益的交換。在晚明,還有黨派的鬥爭。

    相形之下,私下溝通,交換意見,委託辦事的信件有重大的參考價值。通過閱讀來往的書信,大致可以判斷出某件事情的進展如何。

    從這些信件來看,高舜欽大體已經完成了一切準備工作,這封奏摺一上去,獲准的可能很大──首先古人對海貿的重要意義不甚了了;其次葡萄牙人和他們的合作夥伴們也不是善男信女,貿易往往是伴隨著赤裸裸的搶劫、殺人和放火。

    綜合下來,崇禎皇帝明年下旨禁止葡萄牙人貿易多半是要按照歷史原貌發生了。

    問題是為什麼李逢節對此事顯示出來的不同尋常的緊張?葡萄牙人能不能做生意和他根本沒有利益ji集。他這樣上心對葡萄牙人有很大的請求,以至於這個消息一旦被葡萄牙人確認他的請求就會遭到拒絕。

    林佰光想不出到底有什麼事情能讓李逢節這麼在意葡萄牙人的態度,要知道在舊時空,至少在明代,葡萄牙人對廣東的地方官吏都可以算是「恭順」的的香山縣丞都曾經大模大樣的衝進澳門把澳門元老院的葡萄牙人當堂抓起來打屁股。

    新得消息很快傳來了,被派往澳門的李逢節的使者不是他手下的幕僚,而是元老們的老熟人李洛由。

    李洛由從i在澳門生活過,曾經在耶穌會門下學習,與葡萄牙人關聯甚為緊密。又和官場的聯繫緊密,王尊德在廣東鑄炮要借用葡萄牙人的大炮做樣,都是李洛由一手辦的。現在李逢節派他去和葡萄牙人聯絡也在意料之中。

    林佰光決定馬上電告臨高,要江山等人立刻通過顧葆成,安排人去澳門和李洛由接觸,將具體的內幕刺探出來。

    九月二十日,在經過若干天的休整和等待援兵物資到達之後,陳海陽終於發動了進入珠江內河水域的作戰。在「海天」號測量船的帶領下,他率領特遣支隊離開三門錨地,進入珠江內河。

    從珠江口進入珠江內河,直到廣州的航道有兩條。一條是外航線。從澳門的東面上行,穿過虎門,經過兩道沙洲之後,直達黃浦。這是一般商船大船前往廣州的主要航線。這條的航道的航行條件較好。

    另外一條稱作「內航線」,從澳門西部上行,穿越「橫沙淺灘」,隨後抵達香山。再從香山上行穿過虎門抵達黃浦。這條航線因為途中要經過許多淺灘和河汊,一般都是i噸位的船隻航行。

    陳海陽有海天號的航測資料,有當地水手和老船工提供的各種訊息。他決定第一次只走外航線。確保船隻的安全。本次航行的最終的目的地他設在虎門。如果可能,他將在虎門安置一個據點,確保這個戰略要點不需要每次去廣州都要攻打一遍。

    艦隊以海天號雙桅測量船居首,從三門起錨,從澳門的東面海域駛過。這是一個極好的秋日天氣,微風輕拂,在三門錨地擦洗一新的船隻掛著船帆列隊航行。紅色的帝國旗幟綴著金色的飄帶在主桅上升起,眾多的旗幟迎風飄揚。大炮轟鳴,軍號齊奏。一隊蒸汽大發艇噴吐著濃厚的黑煙在船隊兩翼前進。接著是成群結隊的私艇,由大發艇拖曳著前進。海兵隊的軍旗飄揚著。到

    澳門的葡萄牙人知道這是澳洲人的艦隊──幾天前澳門元老院已經派遣人來過港島,雙方還互贈了禮物,交換了意見。澳洲人因為支持耶穌會在臨高傳教和與耶穌會的貿易來往,葡萄牙人對他們並不陌生。他們緊張的是澳洲人突然來到珠江口的目的──他們不但擊潰了這裡的一股海盜,還在港島上修葺了堡壘。

    陳海陽保證:澳洲人的艦隊對澳門沒有任何企圖,葡萄牙人雖然害怕並不完全相信澳洲人的保證,但是雙方實力的懸殊使得他們只能以和平的態度來迎接這支新來的人馬。葡萄牙人甚至允許澳洲人派遣i型船隻進入澳門獲得補給。

    陳海陽注意到,澳門的港灣內停著四艘大型的蓋倫船,還有五六艘稍i些的船隻。論及規模來說,葡萄牙人在東亞的海軍實力的確不弱。要不是己方有新式武器、動力和船隻作為加成,只依靠傳統船隻和武器未必是對方的對手。

    遠處的炮台上冒出一股濃煙,隆隆的炮聲傳來。葡萄牙人正在鳴放禮炮。

    澳門的炮台上鳴放禮炮,隨後停泊在港內的葡萄牙船隻也齊e禮炮。艦隊則以禮炮回敬。整個珠江口海域白煙滾滾,炮聲隆隆。宣告著穿越集團的正式來到大陸…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46
第一百六十四節 虎門前

     船隊在海天號的引航下很快通過了芙蓉沙,一路上行。大多數艦隊的元老還是第一次進入珠江口,航行在珠江水域。陳海陽過去曾經多次駕船航行在珠江上──他在南海艦隊服役的時候,曾經多次指揮軍艦進入黃埔港。但是本時空的珠江和舊時空很不一樣。江面更為寬闊,水天一如海一樣的廣闊。到處是港灣、河汊和的沙洲i島,兩岸眾水匯流的平原使人產生了這是一片點綴著島嶼的內陸海的錯覺。把陸地切割的零零碎碎的河流經常使人難以把它們和環島的水面分開來。到處是i塊的耕地,晚稻已經養花,稻花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村落和集鎮散佈在河岸上,幾乎沒有任何道路,只用船隻來往,大i河流構成了一個複雜的網絡,聯繫著市鎮和鄉村。不時的,可以看到幾隻船隻桅杆和船帆隱隱得出現在稻田的深處。

    這一片美不勝收的熱帶農村風光,在舊時空的珠江三角洲已經近乎消失。艦隊的元老們貪婪著看著這景這不就是活脫脫的「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的意境麼?中國的土地,自古就是這樣美好和豐饒,這美景愈發激起了他們強烈的慾望──一定要把它奪到手

    江面上的有一些正在航行的內河的運輸船,也有漁船。看到這樣一支氣勢洶洶,裝備精良的艦隊正在航行,紛紛向兩邊的港灣河汊躲避,陳海陽命人捕拿了幾艘詢問江面情況。

    根據被俘虜的船民水手的提供的情況,珠江江面上沒有官軍的師船在巡邏,如果說有什麼官方的武裝船隻,就只有紫泥的稅關有幾艘i艇在江面上。

    官兵的戰船大多分散在香山到黃埔之間的大大的港灣內,在虎門有十幾艘官軍戰船。除了水師的船隻之外,大黃埔有許多大型的船隻停泊,總數已經超過2000艘。自從和「髡賊」開仗以來,很多走遠途的商船都不敢開航,特別是前往越南和暹羅的商船,因為要經過瓊州海峽──此時正處於「戰區」,除了少數大膽又消息靈通的船主之外,沒有人敢冒險前往

    至於廣州的防務,據說是官兵已經加強了戒備,江岸上修築了不少沙袋的炮台。虎門的亞娘鞋炮台也增加了炮位,添置了兵力。

    陳海陽掌握了大體的江防情況,認為廣州方面並沒有做太複雜的防備──當然,再複雜的防備按照17世紀的水準也沒多少價值。他指揮的海軍至少也是19世紀初期的水平。要不是特務艇的船型太久,噸位太i,他甚至都用不了發動這麼多的船隻進入珠江。

    陳海陽命令:「把抓到的船民都放了,每人給點紀念品。」

    被捕的船民客商們原以為就算不被虜做肉票,也得船貨兩失。沒想到髡賊很是客氣,問話結束之後就允許他們開船離開,船上的人每人還發了條澳洲洗臉布──毛巾作為禮物。毛巾是臨高工業品中最大眾化最受歡迎的商品。

    船上的人呆呆的看著手裡的毛巾──上面還有血紅的線縫著「澳宋海軍第一次進入珠江留念」的字樣──又望著正在楊帆而去的艦隊,覺得自己簡直是做了一場奇怪的夢。

    艦隊直驅虎門。陳海陽決定第一仗就拿下這個珠江要隘、廣州的門戶。虎門在明清二代和現代都屬於東莞縣,外瀕伶仃洋,內聯獅子洋,是一段長約8公里的珠江江面和兩岸地區。此地是珠江要隘,廣州的門戶。在歷史上虎門的安危對廣州的安全有著重要的心理意義,一旦外敵攻佔虎門就能夠震動整個廣州。所以這裡歷代的設防很是嚴密。儘管虎門要隘從來就沒能抵擋住哪怕一次外敵的正面進攻,不但船堅炮利,有著裝備和戰術優勢的英國人和日本人都曾經突破過這個要隘,連嘉慶時代的中國海盜都曾經輕易的突破過虎門要塞。他知道在1637年英國人威德爾曾經帶著幾條船就摧毀並佔領了虎門的亞娘鞋炮台。以他的兵力來說,佔領此地不會花費多大的力氣。

    珠江特遣艦隊正在前進的時候,虎門地區的防禦已經大大加強了。儘管廣東總兵何如賓被圍在瓊山,王尊德因病不能視事。但是在李逢節、廣東地方官員和明軍將領的努力下,整個虎門地區的防禦已經得到了大大加強了。

    主持虎門防禦的是督理廣州海防參將許廷發、虎門寨海防游擊陳謙和東莞縣令樊文才。虎門在東莞縣境內,樊文才責無旁貸,乾脆自己帶著人搬到了虎門寨前的太平鎮上辦公。征發了數千民工在虎門修築工事。

    許廷發是海防宿將,知道虎門的防禦非常的薄弱,亞娘鞋島上原來自由一處土石結構的炮台,還是從萬曆年間起逐漸修築的,坍塌損壞的地方很多。炮台上安裝的火炮大多是老舊的大佛郎機炮和發熕炮。不但威力不足,而且平日裡露天列放,多有鏽蝕。除了亞娘鞋炮台之外,只在亞娘鞋島對面的上橫檔島上有一處土石炮台,上面安有大佛郎機炮4位。和亞娘鞋炮台形成的交叉火力非常微弱。而這兩處炮台只能勉強控制虎門東水道,西水道沒有任何的設防措施,只在通過上橫檔島之後,在大虎山島南側有一座簡易的大虎炮台可以勉強阻擋通過西水道的船隻。

    這三處炮台,一共只有火炮36位、全是萬曆年間甚至更早的時候鑄造的佛郎機炮和更老的發熕炮。三處炮台的守軍總計不過120人,只是很簡單的看守大炮和炮台而已。

    除去這三座炮台之外,明軍可以用來保衛虎門的就是陳謙率領的虎門寨守軍。虎門寨平日裡的守軍640名,戰船10艘。船炮120位。

    這點兵力攔截客商,嚇阻百姓還差不多。所以真要開戰明軍還要向這裡增援。戰時的總兵力將擴充到2000人。許廷發知道髡賊素以船堅炮利著稱,遠非一般海盜可比。所以一面和樊文才會商著手蒸洗舊炮,修復炮台,一面從佛山等地調運新鑄的紅夷大炮。擴充炮位。

    亞娘鞋炮台上的炮位增加了60位,達到了空前的72位。上橫檔島不但整修了原先的炮台,還準備增修一座朝向西水道的炮台。安置12位大炮。大虎山炮台也擴充了火炮。虎門寨本身增修了土城,準備再安置了18位火炮。

    許廷發、樊文才等人著手加固增修炮台外,還按照孫元化的《西法墩台》的形制,添修築西洋炮台。並且在大角和沙角臨時各修築一處沙袋土壘炮台,每處炮台安置紅夷炮2位,大佛郎機10位。

    按照許廷發等人的計畫最後還要在上橫檔島西面的蘆灣沿岸修築炮台,與上橫檔島西炮台形成炮火夾e之勢,這樣就能嚴密的封鎖住西水道。

    這麼多的炮台需要大量的錢財和人力,沒有一年以上的時間根本修築不完,而髡賊的入侵可能隨時隨地可能發生。許廷發等人商議,先用沙袋堆壘的方式修築臨時炮台,將火炮架設起來再說。起碼也能起到點威懾作用。

    不管是許廷發還是林謙,都不認為這點防禦措施能夠擋住髡賊的大鐵船或者鐵甲快船,不過髡賊這二種船似乎不多,使用的大多還是帆船,對帆船作戰大明水師還是有點信心的──這些年來廣東水師和各路海寇交戰頻繁經驗頗為豐富。

    陳海陽的特遣艦隊一經過大角,大角和沙角的炮台就發現了這只隊形嚴整的艦隊。再加上桅杆上的紅色旗幟和冒著黑煙的大發艇,來者是誰不問可知。

    九月二十日1123,大角炮台的紅夷大炮首次開炮。隨後,大角和沙角炮台的其他火炮也此起彼伏的響徹起來。

    陳海陽命令收縮隊形。這兩處炮台的情報「海天」號早有匯報:大角沙角兩處炮台上面最好的大炮不過是仿製英國艦炮的12磅大炮,攻程充其量不過1000米,根本打不到船隊。這不過是壯壯聲勢罷了。

    他完全可以對炮擊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的直接穿越過去。不過陳海陽這次的任務就要教訓廣東的地方官府,讓他們充分領會穿越集團的實力,這種的挑釁行為自然是要狠狠的報復。

    他舉起望遠鏡觀察了兩處的炮台:非常簡陋的沙袋修築的臨時炮台。而且火炮數量也不多。下達了消滅大角、沙角炮台的命令。

    「先攻擊大角炮台各加農炮中隊自由開火。按單雙序列交替攻擊卡隆炮中隊聽我指揮進入戰鬥」

    這次編入特遣隊的特務艇有分別裝備加農炮和卡隆炮兩種武備形勢的中隊。卡隆炮儘管成本低廉,海戰時近距離效果好,但是有效攻程過近,一般要抵進近到130米左右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53
第一百六十五節 大角、沙角之戰

    考慮到明軍的海戰能力不高,爆發大規模海戰的可能性不大,更多的要執行岸轟和近距離支援任務,炮台上所有的明軍火炮都超過了這個射程。所以只有2個中隊裝備著卡隆炮。陳海陽為了避免造成過大損失,讓裝備24磅加農炮的中隊首先進行炮擊。

    「要不要出動炮擊艇?」有人提議。

    這次前往珠江內河,艦隊還帶來了專門的炮擊艇,這是造船廠為了下一步的大陸攻略行動專門製造的火力船。

    炮擊艇是一種專為為對地攻擊而設計的經過特別加固的單桅小型船隻,特點是吃水淺,可以駛到淺水區實施炮擊。這種船外型猶如半片榛子的硬殼,船舷做的比平常的舢板高很多,這樣即使受到猛烈的搖晃也不容易翻側入水。在緊帖船底的水下部分沿著船的龍骨裝有一塊與船身等長的木製下風板,借此來抵消船身因火炮的後坐力造成的船身左右搖晃,在艇的中間部分有一到兩個加固的炮座。用來安裝10英吋或15英吋口徑臼炮。

    這種炮擊艇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參與過虎門和舟山炮台的攻堅戰。表現出了其極好的對岸目標摧毀效果。

    臨高製造的炮擊艇採用了鐵骨木殼的工藝來簡化生產,加強船身結構。而且做了一定的改進,不僅可以安裝臼炮或者大口徑榴彈炮,還能在安裝發射架之後發射黑爾火箭。一船多用。軍械廠鑄造了20門280mm口徑的臼炮,安裝在10艘炮擊艇上。

    「暫時不用。」陳海陽搖頭。炮擊艇上彈藥儲量有限,海上補給彈藥費時費力,他還要留著炮擊艇來對付亞娘鞋的主炮台。

    施十四的第5特務艇中隊首先出列。施十四在船艉樓上發出命令,全中隊以縱隊隊形靠近沙角。

    就射程而言,特務艇上的火炮並無任何優勢,為了取得較好的射擊效果,必須靠近到400米左右開火。但是在火炮威力和射擊精確度上,差別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了。

    第五中隊的每條船上的槍炮長都舉起了測量儀器,測量著距離,風向、風速、船速。迅速的用計算尺推算著瞄準數據。

    「全中隊裝榴彈!」施十四下著命令,「準備射擊!」

    炮台上的官兵大約沒料到敵人的船隻會沒有盡快穿過航道離開,反而向炮台愈來愈靠近了。按照原先的預想,大角和沙角之間的距離較大,兩個炮台之間不能形成有效的夾射火力,力量單薄的炮台一遇到正面的進攻,少量的守軍立刻就陷入了混亂。開炮的節奏開始紊亂。舊式火炮本身裝填冷卻就慢,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炮手一遇到緊急情況開炮就會手腳忙亂。炮火顯得非常凌亂。

    施十四注意到炮彈濺落起來的水柱大小不一,炮彈的彈道煙跡也很混亂,知道炮台上對船隻能夠形成威脅的紅夷大炮為數很少,大部分大約還是大號佛郎機之類的火炮。

    白色的濃煙籠罩在大角炮台上,炮彈落在離開特務艇很遠的地方,掀起大大小小的水柱──起不說瞄準的問題,敵人甚至還沒有進入射程就胡亂開炮,這是本時空中國土地上的各種武裝運用火器的典型特點。一時間雖然看上去很壯觀,但是很快許多火炮就因為炮身過熱而停歇了。只有一些零星的火炮還在發射,炮彈沒有造成任何的威脅。

    「右舵20度,各艦隨我前進!」施十四看到他的旗艦已經距離炮台不到600米了,這個距離上他船上的24磅加農炮有足夠威力和準確度來轟擊炮台。

    一枚炮彈落在離船舷不遠的地方,第五中隊隨著旗艦的轉向,全體往右轉,將左舷對準了炮台。

    「左舷齊射!」施十四大吼一聲。

    臨特51號爆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左舷的4門大炮加上船頭船尾的2門大炮的齊射,使得整個船身都震動起來,船上的人明顯的感覺到整個船身被火炮的後坐力猛推向右的傾斜過去。船板、桅杆發出吱嘎的聲響。一股辛辣的氣味頓時瀰漫在甲板上。

    6發榴彈拖著火和煙霧落在炮台前的沙灘上,掀起一排高高染成黃色的水柱──旗艦發射的是基準彈。

    「媽的!太近了!」施十四咒罵了一聲,「測距是怎麼幹得?快修正!」

    跟在中隊旗艦後面的另外3艘特務艇迅速修正了距離,第二三輪炮火接二連三的命中了大角炮台。濃煙中升騰隱隱約約的爆炸的黑色火光。整個第五中隊的炮擊結束之後,大角炮台的炮火已經完全停歇了。當三個中隊全部炮擊結束之後,第五中隊的轉向正好完成。航向指向南,將沒有發射過的右舷對準了大角炮台。開始了第二輪炮擊。

    大角炮台原本就是突擊修築起來的,敞開式的炮壘工事根本抵擋不住24磅榴彈的轟擊。很快就被這樣的連續炮擊轟啞了。整個炮台上一片濃煙烈火。完全失去了戰鬥力。

    幾艘舢板運載著海兵登上了大角炮台,沙袋壘成的炮台已經塌毀大半,火炮東倒西歪,地上七零八落的到處是被炮火擊斃的官兵屍體。大多數守台官兵已經逃之夭夭。

    接著,特務艇中隊又轟擊了沙角炮台,沙角的地形較之於大角有利,但是倉促之間官兵只在沙角山下修了一座沙袋炮台而已。在炮火中它也很快失去了戰鬥力。海兵們迅速登上了沙角,不但擄獲所有大炮,還抓到不及逃走的守兵11人。而海軍損失極其輕微:在二小時的戰鬥中,除了有4艘特務艇中彈,7人受傷之外沒有其他損失。中彈的特務艇不過是中了一些小型的彈丸,最嚴重的損懷是臨特75號船被一枚9磅炮彈擊穿了側舷。不過完全不影響航行。

    登上大角和沙角炮台的海兵們將炮台上的大炮全部拆卸下來,裝上舢板帶走。艦隊中有幾艘繳獲的海盜船專門充當戰利品的運輸船。

    消滅兩角炮台之後,陳海陽指揮艦隊繼續逼近虎門的主體防禦地亞娘鞋山。他決定不從東水道直接衝過去──東水道有兩岸的交叉炮火,直接通過必然會有許多船隻中彈,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和損失。

    從偵察情報中陳海陽知道官兵在虎門西水道完全沒有設防,決定率領艦隊進入西水道展開進攻。大虎山炮台的火炮對他的艦隊沒有威脅。官兵對大虎山炮台的運用設想是阻擋突破了東西水道的敵船繼續上行。但是陳海陽的目的是先奪取虎門。

    一個特務艇中隊首先進入了東水道。因為上橫檔島的東炮台還沒有完工,沒有安置大炮。許廷發在炮台工地駐防了三百名士兵若干小型火炮用來掩護上橫檔島,上橫檔島上的官兵守將見髡賊要進入東水道,趕緊點燃狼煙,向虎門寨告警。

    許廷發此時正在武山頂上的中軍大帳上。眼睜睜的看著三四公里外的大角沙角兩炮台的陷落無能為力。原本這兩處炮台他就沒有投放多少兵力和大炮。在許廷發等人的概念中,髡賊會直接駛過航道,直取上橫檔一線突破江面封鎖,沒有料到他們會逐一消滅兩角炮台。

    現在他眼看著敵人取道因為炮台還沒能完工而敞開的東水道。許廷發心中很是焦急──過了東水道,只有大虎山炮台能攔截敵船了,而大虎山炮台的火炮顯然不足。作為事先的預案。他命令陳謙率領虎門寨的水師戰船立刻前往西水道迎擊敵人。

    進入西水道的是李廣髮指揮的第13特務艇中隊。他以縱隊隊形進入水道之後立刻遭到了岸上小炮的轟擊。但是小型火炮完全不能打到船上。李廣發下令開炮還擊。幾輪榴彈很快打啞了土牆後的小型火炮,接著特務艇靠近海岸用「打字機」清理在土堤上集結的官兵步兵。雨點般的鉛彈讓餘下的人橫屍遍野,潰不成軍。上橫檔島西岸的抵抗很快被摧毀。

    陳謙率領的10艘雙桅水師船隻沒有直接衝向西水道,而是列陣在大虎山之南海面。表面上說是只等髡賊船隻出了西水道就給他們迎頭痛擊。實則陳謙知道敵人船堅炮利,不敢進入西水道和對手進行戰鬥,便打算在大虎山炮台的火力掩護下進行戰鬥,但是李廣發不急於和交戰──陳海陽交給他的任務是控制西水道,掩護海兵登陸上橫檔島。

    上橫檔島在虎門防禦體系中屬於門戶的「鑰匙」,防禦一方只要控制住本島,就可以有效的封鎖虎門東西水道。所以陳海陽的虎門的進攻計畫的重點就是拿下這個島。

    由於上橫檔島的西面沒有炮台,設防薄弱,給了陳海陽的直接攻佔該島的機會。隨著李廣發的第13中隊控制西水道的信號發出,大發艇冒出濃濃的黑煙,滿載著海兵和水手陸戰隊向西水道駛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54
第一百六十六節 上橫檔島之戰

    飛濺的水花從船頭不時撲上船來,大發艇上擠滿了海兵隊和水手陸戰隊的士兵。他們一個個默不作聲的坐在船底的甲板上,懷裡抱著步槍──按照規定,都用油紙做得一次性保護袋套著。蒸汽機發出巨大的震動聲。石志奇站在一艘大發艇的艉部。看著愈來愈近的上橫檔島,心情緊張得直舔嘴唇──心想這會要有個口香糖之類的嚼嚼就好了。

    幾艘擔任火力支援的小發艇冒著黑煙走在隊列的前面。這幾艘小發艇安裝了帶有護盾的打字機,艇身上包裹了鐵皮,專門用來抵近海岸掃射掩護部隊。船上的射手頭戴鋼盔,穿著帶著前後鋼製護胸板的防護衣,一個個神情緊張的扶著打字機的平衡桿等待著開火的命令。

    小發艇靠近了海岸線,打字機響亮的吼叫聲立刻充實在空氣中,其實這已經毫無必要。未完工的西炮台陣地上早已空無一人。打字機的發射的鉛彈無非是打斷了許多草木樹枝。

    石志奇身先士卒,第一個從大發艇上跳了下來,海水很淺,他將指揮刀向前揮,高喊:「進攻!」

    一個號手在海水裡吹起了衝鋒號。一船又一船的海兵和武裝水手迅速跳入及膝的海水中,涉水上岸,很快,石志奇就把2個連和2門12磅山地榴彈炮送上了上橫檔島西岸。肅清了全部殘餘的明軍。俘獲大約50人。石志奇下令部隊立刻向島嶼東面的挺進。

    按照情報,在上橫檔島上的官兵有八百人,上橫檔島的東炮台有新添得紅夷大炮12位。炮台也是在萬曆朝開始修築的,比較堅固。有守台兵五百人。如果從正面攻擊,不但要承受東炮台的炮火,還要遭到來自亞娘鞋炮台的側背火力的轟擊。

    由於這座炮台的全部炮口都指向了東面,炮台的背後完全沒有防禦能力。所以當石志奇指揮2個海兵連從側後出現,二門山地榴彈炮發射的炮彈落入炮台的時候,整座炮台的士氣就崩潰了。沉重的紅夷大炮不能輕易的搬動位置,敵人從側後而來。靠著大刀長矛,拿著三眼鳥銃的士兵當然無力也無心抵抗。只有守台把總的親兵進行了一次勇敢的肉搏戰,造成海兵一人死亡,三人受傷的損失,這也是整個上橫檔島戰鬥中海軍的惟一傷亡。

    海兵們很快就將兩倍於他們的守台官兵擊潰,排槍和山地榴的輪番轟擊使得戰鬥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有少數人搭乘小艇逃往對岸的亞娘鞋島之外,餘下的官兵四出流散,很快就就大批大批的投降當了俘虜。

    石志奇在警衛員、勤務兵和通信兵的簇擁下進入了硝煙瀰漫,滿地屍體的炮台。登上了最高處。炮台本身沒有受到什麼損害,看起來修築的相當的堅固,12位紅夷大炮一炮未發的安置在炮位上,對準了敵船應該到來的海面。

    石志奇觀察了下,發覺這座炮台的設計很奇怪,所謂炮台,只是一個土石構造的圓形墩台而已。外面有磚石包砌,台上呈安置了12位紅夷大炮,全部面向大海方向。墩台的側後,只不過環繞著一道簡單的磚牆而已,沒有任何的防禦設施,連一道壕溝都沒有。似乎守衛者沒有考慮敵人從側後登陸進攻的可能性。

    即使在正面展開進攻,因為墩台周圍毫無輔助防禦工事,進攻者只要攻到墩台近距,就進入了墩台的火力死角,可以從容的爬上墩台戰鬥。石志奇估計了下,一個海兵連從正面展開進攻用不了半小時就能攻下這座炮台──當然會有些傷亡。

    「發電!」石志奇志得意滿的將腿踩上了炮台的垛口,望著東水道對面的武山,將指揮刀一劈,「虎門之鑰已在我海軍陸戰隊的手中!」

    在奪取大橫檔島戰鬥的同時,另外一支部隊在上橫檔島西面的江岸上蘆灣炮台陣地登陸,當地看守炮台的兵丁一百人未經接戰就全數逃之夭夭。丟下了修築了一半的炮台和許多建築材料。至此,虎門的第二道防線,也是主要的防線已經被突破,即使不攻擊亞娘鞋山,摧毀上面的炮台。珠江也已經是門戶大開了。

    然而陳海陽要得是徹底奪取虎門,他隨即下令炮擊艇由大發艇牽引進入虎門東水道,準備炮擊亞娘鞋炮台。淺吃水的大發艇和炮擊艇沿著上橫檔島海岸航行,因為超出了射程,對面的亞娘鞋島上各處炮台只能望船興嘆。

    武山上的大營已經是一片慌亂,誰也沒有料到他們花費心思營建的防禦體系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樊文才顫抖著說道:「炮台,炮台怎麼一下就丟了……」

    「髡賊竟然從另一面登陸,從背後攻打,真是卑鄙之極!」從肇慶趕來虎門視察虎門防禦的的李息覺「幸運」的躬逢其盛,此時他的面色慘淡,雖然嘴上說卑鄙,心裡終於明白呂易忠到底是在一種什麼用的心情下才寫下那封書信的。

    「不要緊,髡賊上島之人不多,不過二三百人。」許廷發強作鎮定。其實澳洲人的紅旗和藍白旗在上橫檔島飄揚起來的時候,許廷發的心已經沉到了底。上橫檔一失整個虎門要隘已經失去了封鎖效果。要想重建防禦就必須奪回上橫檔島。

    他叫來一個偏將:「立刻募集死士三百人!每人賞銀五兩,準備渡海反攻上橫檔島!事成之後每人賞十兩!受傷的加賞五兩!死的人賞二十兩!」

    「標下明白!」偏將立刻去了。這邊他又命人準備舢板小艇,準備渡東水道反攻。

    就在他調集人馬準備反擊的時候。10艘已經在上橫檔島東炮台下錨停泊的炮擊艇開始轟擊了。

    隨著280mm臼炮發出雷鳴般的轟擊聲,一個個黑乎乎的鐵球從濃煙中騰空而起。帶著燃燒的尾巴落在炮台上,許廷發,樊文才等人辛辛苦苦,花費了數千民力,上萬銀子擴建整修的亞娘鞋炮台就這樣在280mm臼炮的炮火下顫抖、塌陷下去。碎磚亂石被拋上天空,沉悶的爆炸聲一聲一聲的傳來,整個炮台似乎完全被煙霧所籠罩。

    許廷發策劃的反攻計畫被完全打亂,這樣猛烈的火炮之下,沒有哪個傻瓜會為了五兩銀子跑到海灘上去「反攻」。

    李息覺眼看著炮台被髡賊的開火炮打得四處生煙,處處冒火,牆倒台塌,卻始終沒有一次開炮的跡象,著急道:「我軍的紅夷大炮為何不發炮?」

    「打不到!」許廷發不耐煩道,「這麼遠,只能落在水裡!」

    「什麼?!紅夷大炮也……」李息覺臉色煞白──他一直視紅夷大炮是前所未有的軍國利器,現在居然有比它打得更遠,威力更大的大炮的存在。再加上觀戰至今,官兵只有挨打,沒有一次有效的還擊,愈看愈憋氣,此時只覺得眼前一黑,竟然昏了過去。

    許廷發已經顧不上這位總督衙門的李老爺了。他的反攻計畫不但難以展開,這時候髡賊的船隊居然已經進入到東水道來了。

    要是上橫檔島沒有失守,就能狠狠的將澳洲人的船隻「痛加洗剿」了!許廷發不無遺憾的想到。他還抱著一點希望:被炮火壓制的亞娘鞋各炮台在看到敵船進入射程之後會冒著炮火開炮。

    施十四的第五中隊奉命利用炮擊艇發射的榴彈產生的壓制和煙霧效果,第五中隊一直抵近到距離炮台正面380米處落下船錨固定船位,隨後用側舷火炮加入到炮擊中。

    380米的距離上炮台上的紅夷大炮是有足夠的能力給予這些特務艇重創的,但是被臼炮轟擊三十分鐘之後,所有炮台上的士兵死得死,逃得逃,敞開的炮位上已經沒有放炮的士兵了。只見炮台工事在炮火中成片的坍塌,猶如沙土的城堡一般。時而炮台上的火藥庫被引爆,掀起一團黑火的火焰,直衝雲霄。

    接著又有二個中隊進入東水道抵近炮擊,經過一小時二十五分鐘的炮擊,亞娘鞋島上各炮台全部失去戰鬥力,海兵和水手陸戰隊300人乘坐舢板登陸,從已經瓦礫遍地的圍牆進入炮台。下午1707,所有炮台全部陷落。守台官兵出了丟下二百具屍體之外,還有大約四百人當了俘虜。

    許廷發等人已經是面如土色,眼見著炮台陷落,不要說反攻,眼下繼續留在武山恐怕連自己都要不保。眼下只有立刻退回虎門寨去死守了。許廷發正要調兵遣將安排撤退的事宜,只聽耳畔有人喊道:「不好了!髡賊攻上山了!」

    頓時,整個武山山頂上的中軍大營立刻炸了鍋,觀戰了一下午的官兵們毫無鬥志,頓時如鳥獸散般四散潰逃,除了許廷發的少數親兵還保持著鎮定,護衛中軍之外,整個中軍大營已然亂成一團。

    「大人,我們快走吧!」幾個親將不由分說的將許廷發等人擁上馬去,簇擁著往山下逃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6:54
第一百六十七節 佔領虎門

     準備上山的是一個尖兵班。誰也沒料到當他們穿過硝煙出現在武山腳下的時候引起亞娘鞋島山上的官兵總崩潰。當這支10人偵察隊爬到山頂的時候,原本有六百多人的中軍營已經變得空無一人了。營帳旗幟軍械滿地都是。

    特遣隊佔領亞娘鞋島之後,陳海陽命令暫停攻擊。官兵稍稍獲得一點喘息,潰散的士兵僥倖沒有被捉的,總算都逃到了虎門寨。原有虎門地區駐防的官兵,一部分退到了虎門寨中,水師船隻退到了大虎山島。

    無論是大虎山還是虎門寨,攻佔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陳海陽下令停止戰鬥是因為天馬上要黑了。他不打算在天黑後和明軍陷入混戰,徒然增加不必要的傷亡。

    伏波軍在武山上建立觀察哨,監視山下的虎門寨。虎門寨的位置,此時已經變得極其危險,從武山上可以俯瞰整個虎門寨,架上幾門野戰炮就能讓整個寨子變得無法堅守。這樣有違最基本軍事常識的現象在戰鬥中比比皆是。

    中國的軍事制度、技術、戰術在明末已經出現了明顯的遲滯不前的狀態。在虎門戰鬥中元老們已經有了明顯的體會。

    海軍對自己的軍事力量和技術,經過這次戰鬥有了充分的信心──明政府是談不上有海軍可以使用,現在證明陸地防禦同樣是不堪一擊。

    從山上俯瞰下去,整個虎門寨此時燈火通明,人聲嘈雜。石志奇觀察之後認為寨子裡情況混亂,恐怕不到半夜就會整個全軍潰散。

    「潰散就潰散,省去了明天進攻的麻煩。」陳海陽在剛剛建立起來的帳篷裡看著地圖,「明天一早拿下虎門寨。虎門寨前有個太平墟,儘量不要傷及百姓的生命財產。」

    「明白!」

    「當然,前提是他們老老實實的。要是他們來主動攻擊我們,那就不用客氣。」

    陳海陽計畫第二天將炮擊艇和舢板調到三門水道,支援海兵進攻虎門寨。三門水道在虎門寨和武山之間,武山一失,三門水道成了虎門寨的惟一屏障。許廷發的作戰預案裡,原本要在三門水道的入口也設置一處沙袋炮台的。但是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工,炮台陣地上只有十幾名士兵看守建築材料,此刻已經逃之夭夭。由小型船隻組成的船隊輕易的通過了三門,進入三門水道,直取虎門寨。

    九月二十一日,休整一夜之後的海兵用舢板很快渡過了三門水道。在太平墟前列陣。太平墟中的百姓趕緊派遣幾名老人出來進獻禮物,請大軍不要攻太平墟。

    「大軍所需一切,我等一定竭力備辦。」幾個老頭子在石志奇腳下一個勁的磕頭,「請大王約束手下……」

    「我不是大王。」石志奇想要有幾個美眉跪在腳下磕頭求饒倒也罷了,你們幾個老頭子這麼幹我可吃不消,當即義正詞嚴道,「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伏波軍!來這裡是向廣東的大明官兒討回公道的。放心!只要你們按照我們說得做,絕不會傷及你們一草一木!」

    幾個老頭子又是一陣千恩萬謝。當即石志奇命人把他們護送到陳海陽處。他那裡有專門的民政事務人員來和當地土著進行溝通。

    「報告支隊長!」派去偵察的尖兵回來了,「寨子裡沒人!」他喘了口氣,「是個空寨!」

    「周圍搜索了沒有?」

    「搜索了!沒有任何敵人的跡象。我們抓到了幾個留在寨子裡的傷兵,說大隊人馬從半夜就四散逃走了,許參將也沒攔阻,自己帶著親兵等人就跑了。」

    石志奇撓撓頭:「他倒是爽氣!一走了之了。」

    許廷發煞費苦心修築的修築的虎門寨土城裡已經空無一人,包括許廷發、李息覺、樊文才等人全部連夜逃走,大量的軍械糧草彈藥甲杖旗幟被棄之寨中。連千辛萬苦運來的紅夷大炮也全部棄之不顧。大量的火藥、炮子就這麼丟在原地,連放把火的舉動都沒做。如此毫不在意的丟棄軍用物資的做派讓石志奇咂舌。

    虎門寨後原有一個製造火藥,鑄造炮彈的工場,此時也落入了海兵隊之手。除了繳獲許多成品火藥之外,還有大批硝石、硫磺、木炭等製造火藥的原料,另外繳獲鉛、生鐵等金屬材料二十多萬斤,可謂收穫豐富。

    在工場附近居住的各類工匠和家屬二百多人全部當了俘虜,官兵逃走的時候把他們直接就忘記了。

    大虎山戰鬥持續的更短,陳謙率領的十艘戰船沒有接戰就向上游退去,大虎山炮台在經受了一小時炮擊挺和特務艇的輪番炮擊之後也徹底的癱瘓。海兵登上大虎山島,拆除大炮,搜捕潰兵。虎門地區的軍事行動在9.21日的中午前就全部結束了。官兵傷亡1000人,被俘600人。特遣艦隊僅各種大炮就繳獲140位。另有水師待修船隻和小艇22艘被繳獲。

    特遣隊的全部傷亡是2人死亡,31人受傷。十艘船隻中彈,但是稱得上輕傷的船隻的都沒有。唯獨彈藥消耗巨大,炮擊艇上的大口徑臼炮在兩天的戰鬥中每門炮都發射了五十發炮彈,連儲存在港島的炮彈都算上每門炮也只剩下六枚炮彈了。特務艇上的彈藥消耗也不少。

    「我們快要成本時空的美軍了。高投入,高後勤。」陳海陽看著後勤參謀送來的表格發出了概嘆。

    近代化、熱兵器化軍隊的消耗是中世紀軍隊的十倍以上,陳海陽在珠江口打了兩仗就消耗了全艦隊攜帶彈藥的總載重噸的三分之二。

    陳海陽開始著手建立起一條從港島到虎門的臨時補給線。補給線由繳獲的舢板、長龍和其他小型船隻承擔運輸任務,源源不斷從香港向虎門轉運補給物資。自從海軍肅清了大嶼山的海盜匪伙之後建立起來的珠江口海上巡邏制度,使得整個伶仃洋地區的海上治安大為好轉,高速靈活的巡邏艇的投入使用也使得航行笨拙,武裝低劣的海盜船就此銷聲匿跡。補給線只需要少量的武裝船隻繳獲的的物資也通過這條線路裝船運往香港島等候轉運回臨高──有的則就地使用。至於幾處未竣工的炮台陣地上遺留的各種建築物資也全部運去香港使用。至於其他炮台、軍營之類的建築除了少部分留給艦隊使用之外,大部分讓俘虜予以拆除,拆下的建材同樣送往香港使用。

    「我們用不上的房子全部拆光!」陳海陽如此命令。

    於是石志奇就成了拆遷隊隊長,每天驅趕著俘虜去拆房子。除了少數較好的軍營房屋暫時予以保留消毒後充作臨時營房之外,各處建築全部夷為平地。

    陳海陽打算把虎門作為臨時的基地。為此他整修了武山腳下的棧橋供應艦隊船隻停靠休整。他自己則把司令部遷移到了武山頂上。

    他隨後接見了太平墟的百姓們。戰戰兢兢的百姓送來了禮物──五十兩銀子、二擔蔗糖和十頭光豬。陳海陽命令收下。要百姓們推選聯絡員,同時宣佈了合理負擔──這所謂的合理負擔實際就是一種對百姓的勒索,當然,也可以稱之為稅收。元老院是把它作為稅收的。儘管珠三角地區在短時間內還不能納入他們的直接統治,但是中央政務院認為完全可以從現在起就開徵「合理負擔」。

    鄭芝龍在海上徵收航行稅,而清代的海盜們一直在珠江內收取各種「規費」,這種規費即有向村落徵收的,也有向航行在珠江和沿海的運輸船隻和商行徵收的。誰若是拒絕繳納,就會遭到殘酷的報復。海盜們最猖獗的時候,甚至在廣州設置有半公開的代理收稅機構,專門收取「規費」。穿越集團要做得大致也如此,但是手法和程度要緩和漂亮一點。

    根據合理負擔的規定,穿越集團的人和船隻經過太平墟需要就地征發的勞動力和物資的時候,征發的物資和勞動力均可折價抵充本村的合理負擔應繳款項。如果索取超過了合理負擔的額度,超出的部分穿越集團將照價付款。

    至於合理負擔的額度,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定為每年三十五兩銀子──因為村民們已經送來了五十兩銀子,陳海陽很慷慨允諾本年免繳,從下一年算起。「合理負擔」也可以用稻穀和其他實物按照市場行情抵充。按照太平墟的經濟水平來說這個額度不算大──如果能夠花點錢買個平安,村民們還是願意接受的。

    財政總監部希望通過這次遠征,對珠江沿岸地區的村落形成初級徵稅體制,開闢海南之外的第二個稅源地──特別是珠江三角洲盛產的各種農產品,這是穿越集團十分需要的物資。

    現在的稅收額度當然是微不足道的,卻能時刻提醒珠江三角洲的村民們穿越集團的存在和權力。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1

    主題

  • 1594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br />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