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900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15
第一百八十八節 白鵝潭的炮聲

     太陽升了起來,文德嗣站在特務艇的後艉樓上,負手而立,一層金色的朝陽籠罩在他的身上,渾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眾土著海軍官兵們侍立在旁,一個個恭恭敬敬不敢言聲。只見文總眺望廣州,頗有將「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的豪情。

    「又回到戰鬥過的地方了。」文德嗣低聲道。想到當初自己和王、蕭二人往返蟲洞,籌措資金的事情,不由得感慨萬千──幾年前在白鵝潭上被冉耀等人用幾支小口徑步槍和獵槍解救,一行人狼狽而逃的往事又歷歷在目。

    這會,他率領著艦隊來到這裡,滿城的官吏百姓生命財產安全都要取決於他的一念之間,志得意滿之情溢於言表。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文德嗣忽然哼起了這首他其實並不熟悉的京劇──眼下沒有什麼比這段詞更能表達他的心情了。

    陳海陽原本就在後艉樓下,為了不打擾文總的雅興,他一直沒有走上前去。與文德嗣的感慨萬千不同,他在考慮下一步的該如何進行。

    仗打到這個地步,已經超越了軍事範圍,成了政治仗──特遣艦隊一路攻到廣州不是為了拿下這座東亞大城市,而是要迫使對方供求和。如何能夠施加一定的壓力達到自己的目的,又能夠不至於讓對方乾脆來個魚死網破,分寸拿捏必須非常的準確才行。

    「文總,」陳海陽見文德嗣追憶往昔的勁頭漸漸淡了下去,這才招呼道,「你看下一步怎麼辦?」

    元老院沒有佔領廣州的打算,他們要得是重開貿易,能夠繼續從廣東得到人力物力和市場。為此,他們不能嚇跑了廣州的富商們──根據情報局的報告,已經有許多富商從廣州逃走,如果真得攻下了廣州,整個珠江三角洲就會成為一個「戰區」,商人們不敢再來,這城佔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文德嗣和陳海陽一路上絞盡腦汁,想得就是怎麼搞得轟轟烈烈,卻又不至於讓廣東的官府徹底的關上談判的大門。

    現在戰艦已到白鵝潭,和談工作就要盡快展開──珠江口遠征雖然戰果赫赫,要是達不到議和的效果,在戰略上就是徹底的失敗。

    陳海陽提議:是否立刻派遣人進入廣州遞交照會,要城內官吏出城談判。

    「不,這事情不能搞照會──這不成『兩國論』了?李逢節打死也不敢接這個照會的。」文德嗣連連搖頭,「只有通過私下接觸來傳遞消息!當官的怎麼應付上面他們自有辦法,我們得趕快找到聯繫的渠道。」

    對外情報局在廣州城內有林佰光等人的潛伏,所以廣州城內的狀況特遣艦隊每天都能收到來自臨高總台轉發來得電報。

    「李逢節幾次想與高舉接觸,高舉一直不肯。我看現在可以請情報局的人和高舉接觸,讓他來充當中間人。」文德嗣說,「高舉一直是澳洲貨的代理商,這層皮他脫不掉,由他來出面合情合理。」

    「我們先放幾下空炮,嚇唬嚇唬他們,」陳海陽說,「我就不相信城裡的官老爺們能夠裝聾作啞。」

    高舉閉門謝客,城裡各方無論是誰來相見均稱「不在宅中」。這樣做並非拿架子──實在是他的地位尷尬,難以相對各方的緣故。

    郭逸等人逃走,紫氏產業被相繼查封之後,高舉已經覺得自己大大的損了面子,為此他很是不快的修書一封,將事情的經過稟告了楊公公。當然,楊公公現在在宮裡說不上什麼話,不過總還是百足之蟲,路子寬,只要逮到什麼機會,說不定就能給田家狠狠的上一次眼藥。

    澄邁戰敗之後,一部分士紳官員暗中活動,希望他出面去議和,他一面惱恨官府在紫氏產業上讓他大大的丟了面子和信譽,一面也不知道這事情背後的水深淺如何,不敢隨便出面應承,乾脆來個「不在家」,躲在宅子裡靜觀期變。

    他足不出戶,外面的消息卻靈通的很。特遣艦隊進入珠江之後一路的「事蹟」他全都清楚,這讓他又驚又喜。驚得是澳洲人竟然如此的厲害,不但戰敗了進剿官兵,還一路追殺到了珠江內河。兵鋒直指廣州──萬一雙方在廣州城下大打出手,廣州這片生意人的「樂土」可就要毀於一旦了,喜得是自己總算在這場「絞髡」的考驗中沒有站錯隊,不管是官府還是澳洲人,應付得還說得過去──澳洲人捲土重來之際,高家又可以在澳洲貨上繼續發財。

    澳洲人離廣州越來越近,聲勢愈來愈大,他對澳洲人的想法也就完全瞭然在胸了──他們是要「以戰迫和」。

    既然是要「和」,就得有接觸的渠道。高舉自認為整個廣東,沒有比他更合適充當這個渠道的人物了。不管是官府還是澳洲人,想要媾和都得找他居中。

    所以最近一個月來,他又恢復了正常的「在家」的局面,儘管極少見客,見客也不多談。正是在「待價而沽」,準備狠狠的宰官府和當地的縉紳們一把──要是可能的話,再宰澳洲人一刀。

    高舉密切的注意著外面的一舉一動,在澳洲艦隊步步緊逼,城裡漸漸風聲鶴唳,大戶們開始逃命的時候,他毫無所動──他有預感,澳洲人是不會進攻廣州的,最多在城外擺擺架勢而已。

    他已經打好了主意,得等官府的人再次上門來請他去折衝交涉,他才會出面。當然,必須先答應他的一系列條件。他不但要為自己掙回面子,也得為澳洲人掙回面子──當然,還要出一口惡氣。一想到田達這小子在自己面前的無禮狂悖的模樣,高老爺就忍不下這口氣。

    這天他剛剛起身,一個人獨自吃過早飯,到了辦事的院子裡,先逗鳥取樂──高舉很喜歡養鳥,他和北式養鳥重「音」不同,首先要鳥的樣貌美麗,羽毛五彩繽紛才好。所以從西洋各地蒐羅來許多中國所不見的名貴鳥類,一隻隻五彩斑斕,懸在廊簷下煞是好看。

    正在人鳥相樂,一派和諧場景之際,忽然外面想起了隆隆的炮聲。幾隻小鳥立刻嚇得在籠子裡亂撞。高舉眉頭一皺,循聲望去卻是白鵝潭方向。

    白鵝潭那個地方,除了花艇就是酒樓,哪裡來得大炮?難道是澳洲人已經到了白鵝潭?高舉正在疑惑間,一個家奴匆匆跑進來,向他稟告「澳洲人的船隊已經到了白鵝潭,正在放空炮。」

    「放就讓他們放吧。」高舉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這不過是敲山震虎。

    「老爺。」家人又有些遲疑的說道,「田老爺來拜……」

    「哪個田老爺?」

    「就是田達──」

    高舉哼了一聲:「不在家。」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他才懶得見。

    「他不肯去,非要見您一面,」家人像往日一樣立刻領命而去,而是繼續關說,「說有場大大的富貴要送與老爺。」

    「不見,」高舉淡淡道。說著又嘲諷的看了家人一眼,「你得了他多少銀子?」

    「小的沒有……」家人大驚,趕緊辯白。

    「你去賬房,說我說得,賞你八兩銀子,把田達的四兩銀子給我丟回去!」高舉面無表情的說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家人嚇得魂不附體,趕緊跪下磕頭,「小人知錯了……」

    「去吧。」

    田達死皮白臉的非要見他不可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猜得出來。這次田達在廣州企圖吞併紫氏字號完敗──先是郭東主等人離奇的失蹤,這還算好,因為田達起碼還能搞到紫字號遺留下來的房產,但是官府一味拖著不辦,等到澄邁慘敗的消息傳來,就算是局外人都知道田達更沒有指望了。

    田達到廣州快一年了,原本他是誇下海口,能為東家搞到廣州紫字號的投獻,現在卻一無所獲──如果就這樣回去覆命,他這田家的奴才多半就做不成了。最近這些日子,他四處蒐羅各種澳洲貨和寶貨,大約是為了回去有個搪塞的餘地。

    田達在高舉宅前吃了一個閉門羹。原本接了他銀子滿臉堆笑,一個勁的說「包在身上」的門上家人冷著一張臉回來,直接把銀子丟還給他,說了一句:「不在家」,便再也不開口了。

    田達罵罵咧咧:「奶奶的,一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廣州城真是再也呆不下去了。這伙當官的和縉紳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原本只要他登門拜訪,沒有人敢不見的,至不濟也要出來招呼一聲,送他幾十兩銀子應酬應酬。現今,稍有背景的人物沒有一個肯見他的,就算肯見,說話也極不客氣,更不用說餽贈他些什麼東西了。

    紫字號完全沒了指望──當初那幾個澳洲人逃了之後衙役們查封紫字號的時候,田達沒花多少力氣就讓看門的衙役放他進去「參觀」了一番。結果讓他失望,丟下的貨物生財之類的東西倒是不少,可是全衙役們抄走了。澳洲人的產業裡除了不少常見的匠人用具外也就幾個不知用法的澳洲機械,而且上面的那些精妙的銅製部件和玻璃部件不是被衙役偷走就是在封存時被粗魯的衙役弄壞,沒有澳洲工匠斷然無法修理和使用。之前他也打聽到那些人走的極是從容,沒有留下一點隻言片語的字據。

    別說這幾家字號根本沒落到他手裡,就是真得落到他手裡,也沒有半點用處!除非是有買家願意接盤。可是誰又有本事能重振這幾家字號呢?他們賣得東西,無一不是澳洲貨,最少也是按照澳洲秘方做得。別得不說,光拿喝起來嘴裡發麻,有氣泡的甜水是怎麼做出來得,全廣州就沒有人知道。還有大夏天也能隨時隨地拿出來的冰塊……「高舉這個該死的老狐狸。」田達一邊罵一邊出來。他求見高舉是想訛他幾件少見的澳貨好回去交差,畢竟這次奪取紫明樓的事有已經黃了。而髡賊步步緊逼,田達隱隱約約覺得不妙──早就動了北返的腦筋。

    可是高舉軟硬不吃,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原想把那個能夠大放光明的澳洲油燈弄到手進獻入宮,沒想到對方現在連見都不肯見他,弄的田達自覺很沒面子。

    「去柳家。」座進轎子裡之後田達決定去柳家,這家商人沒勢力又是作往北面的的生意,據說家中有幾樣稀罕的澳洲寶貨。這家人和澳洲人瓜葛不淺,不怕他們不服軟。得手之後,他就立刻離開廣州,白鵝潭的炮聲他也聽見了,乘著現在廣州的城門還有打開著的,趕緊溜之大吉,萬一落在澳洲人手裡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轎子在街道上抬著,田達在轎子裡盤算著如何好好的訛柳家一番的時候突然有人大喊:「牛發瘋了,快跑啊!」

    田達正要探出頭去看看,轎子卻「乒」的一聲落了地,顛得他差點沒從轎子裡甩出來。田達罵道:「你們這伙狗東西!連轎子都不會抬……」

    轎伕已經逃走了。田達剛從窗子裡探出頭,只見一頭壯實無比的水牛,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舉著兩隻碩大無比的牛角直直的向轎子衝來。

    田達尖叫一聲,癱倒在轎子裡。

    「咔碴」一聲輕脆的骨頭碎裂的聲音是田達在人間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田達之死在廣州城裡沒有引起半點漣漪--除了那些知道田達和澳洲人恩怨的人們。當初捧過田達臭腳的人們不免萬分的心虛,吃過他虧得人則暗暗叫好。高舉聽說之後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城裡正在緊鑼密鼓的上演著戲碼,城外的特遣艦隊同樣沒有閒著。伏波軍在白鵝潭登陸,徵用了幾座酒樓作為指揮部和高級軍官宿舍,在原先停泊花艇的棧橋上修起了臨時海軍碼頭。許多火箭發射架和黑爾火箭被卸下了船,在城外架設起來。如果城裡的官兒們對議和依然缺少緊迫感,文德嗣準備用火箭來提醒他們一下。

    為了便於從各個方向炮擊廣州,炮擊艇中隊的所有炮擊艇進行了臨時改裝,拆除了280mm臼炮,改裝上火箭發射架。這樣炮擊艇就能沿著白鵝潭和內河水道機動,從任何方向轟擊廣州城了。

    從香港轉運來的黑爾火箭船隊帶了三百多枚,文德嗣決定給李逢節三天時間,沒有反應就立刻給他們放一次大煙火。

    有元老提議利用城內的情報系統,派「關係」去找高舉出面向李逢節提出媾和。

    「媾和,還是要讓對方先提出來的為好,再說我們去請託了高舉,他未免就要得意起來,以後難免要拿這個表功,向我們索取更大的利益。」文德嗣說,「我們等幾天,再看看他們的反應。」

    為了避免腹背受敵,陳海陽命令海兵和水手混合營攜帶火炮,發起了驅逐廣州城外的西面要點鳳凰崗和東面要點東盛寺上的守軍。只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就肅清了敵人。兩處守軍未經激烈戰鬥就先後潰逃,丟下90具屍體和各種舊雜大炮200多位,伏波軍傷亡10人,其中陣亡3人。

    鳳凰崗和東盛寺的失守,使得廣州的防禦處境愈發被動。李逢節別無選擇,原本扭扭捏捏的求和行款之事也只好下定了決心。

    李逢節想,議和最大的障礙是高舜欽,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會遭到竭力的反對──搞不好還會立刻上奏摺彈劾此事,他是御史,可以「風聞」,道聽途說什麼都往奏摺上一放,京裡的輿論一起來,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考慮再三,決定照例自己不出面,分成兩路進行:廣州這邊的事情直接由廣州知府余葆存出面──反正守土有責這件事上,他余葆存是頭一個,不怕他不肯。

    另外一路,則由李洛由在澳門進行。澳門是葡萄牙人的地方,雙方談起來可以開誠布公,有些在余葆存面前不能說只能暗示的東西,在李洛由那裡就可以明明白白的說個清楚。

    眼下,是讓余葆存和高舉出面盡快說服澳洲人退兵,然後在澳門再談其他條件。澳洲人的戰艦在這裡多停留一日,他就越難以向朝廷交代。

    余葆存到得巡撫衙門,秘議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親自打轎來見高舉。

    「這是撫軍的意思麼?」高舉聽完余葆存請他出馬去喝「髡賊」議和退兵的要求之後,問道。

    「高公你老英明,難道還要學生我說得明明白白不成?」余葆存苦笑道,「守土有責,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此事還要借重高公了。」

    「老公祖哪裡話,」高舉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高某不過是一介商賈而已。此事恐怕是力不從心。」

    余葆存暗罵這老傢伙又在惺惺作態,必然是要漫天開價。眼下有求於他,只好示意只要他肯出畫面,一切都好商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16
第一百八十九節 漫天要價

    城裡的媾和分子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終於達成了一致。計較已畢,高舉命人將閻管事叫來。

    這位閻管事,外號閻小帽,不僅因為他總是戴著一頂.一統帽,其中也包含著其他人對他的為人處事的看法──當然不是正面的。

    閻小帽是高舉的親信之一,當初專門負責監視文德嗣等人,常常用各種藉口出入他們身旁刺探消息,所以算是與澳洲人有舊,對澳洲人的情況比較熟悉,人又相當的機靈。如果當初的文掌櫃等人也在船隊中的話,閻小帽本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另外,閻小帽早就被他出了籍,理論上不是他高家的奴僕了。萬一期間出了什麼岔子,洗刷起來相對簡單些。

    他賞了閻小帽十兩銀子,要他天黑之後縋城出城到澳洲人營中。

    閻小帽有些惶恐,這種通過戰區到敵人營中的事情,只有在書上見過,自己這樣貿貿然的過去,搞不好被人直接砍頭都有份。

    「你不用擔心,髡賊就是澳洲人,是文掌櫃他們的手下,他們都認識你。怎麼會加害於你?」

    「是文老爺?」閻小帽吃驚道,「他們有這麼厲害的火器?」這幾個月髡賊在珠江沿岸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廣州。

    「能造出澳洲奇貨的人,難道就造不出幾門大炮嗎?」高舉哼了一聲,「你放心大膽的去好了,虧待不了你的。你去了之後,見到了人,就這樣說……」

    當下將雙方下一步聯絡會面的事情一一交代了。

    「他們若是不願意這樣辦,你就把澳洲人的口信帶回來。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就是了。不許留有片紙,你可明白?」

    「是,老爺!」閻小帽說,「不過老爺,萬一文掌櫃他們不在軍中──聽說他其實是澳洲丞相什麼的──小人如何自證呢?」

    「你放心好了,澳洲人這會保不定望眼欲穿的等著你去呢。」高舉胸有成竹的說道,「到時候他們自然會問你許多事情,你就一五一十照實回答──別撒謊別編,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他們自然就信了你。」

    「是,小的明白。」閻小帽對高老爺如此自信覺得不靠譜,但是還是一口應承了下來──他也算是半個亡命之徒,知道這事情辦下來絕不是幾十兩銀子的好處,對自己的前程大有好處。

    將近三更時候,由負責守禦南城的撫標游擊親自照料,由幾名士兵將閻小帽縋下城去。城外一片漆黑,但是珠江對面的河南地沿岸卻是燈火通明,這就是澳洲人的軍營所在了。閻小帽由在城下等著的嚮導引路,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江岸邊,這裡早已準備好了一艘漁船。

    漁船劃出之後不久,剛過江心,便被一艘巡邏的小發艇攔住。兩個手持大砍刀,身背短管步槍的澳洲水手一躍而過,他們一個個短小精悍,穿著一樣的藍白兩色的短褂,還戴著圓頂的寬邊草帽,一身裝束雖然古怪卻乾淨利落。幾個漁民趕緊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閻小帽壯著膽子說明了來意。

    「你上我們的船。我們帶你去。」為首的一個澳洲水手說道,這才讓他換乘,「帶什麼東西了?」

    閻小帽趕緊掏出一兩銀子:「給幾位副爺買碗酒喝。」

    「銀子你自己留著,我們用不上。」為首的水手面無表情的一揮手,「你,在這裡坐下!不許亂動。」他指著艇尾的一排座位說道。

    「是,是。」閻小帽趕緊在固定著的木條的長凳上坐下了。居然不收銀子,這還真是稀罕。想來澳洲人有錢的很,拿銀子都把士兵們給喂飽了。小船的船尾掛著一盞玻璃燈,照得通亮。船看上去相當小,最多也就能坐十幾個人,觸手之下似乎是木頭造得,當中有一座黑乎乎的東西,上面矗著根鐵皮的煙囪。像是個爐子一般──一股熱氣襲來讓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開船!」那水手招呼一聲,自己一屁股坐在閻小帽的對面。煙囪裡頓時噴射出一股濃濃的還夾雜著火星的煙霧,閻小帽只覺得整個身體往前一沖,又朝後一頓,小艇發出「突突」的聲音,往前駛去了。

    髡賊有無帆無槳用火驅動的船隻的事情,廣州早就傳開了。閻小帽沒料到自己居然能第一個享受到坐「火輪船」的待遇,惴惴之餘還有幾分好奇,顧不上夜色,四下張望著。船上的水手們似乎對他的好奇習以為常,並不阻攔他觀望。

    閻小帽被送到了司令部所在的酒樓的營區,在這裡先接受了全身檢查,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拿掉,這才被送到文德嗣面前。

    閻小帽已然認出了文德嗣,他向文德嗣等人跪下叩頭,十分恭敬,深怕受到疑惑,不但任務難成,連小命恐怕也不保。

    文德嗣果然記得他,但是不記得他的名字。閻小帽趕緊稟告明白。他又問了高舉的年齡、生意、妻子和手下夥計的情況,閻小帽一一稟告,並無差錯。又命人送來情報局收集編撰的高舉的總卷宗,從中找到了閻小帽的材料和照片,對照之後證明確係高舉的管事。隨即他被帶進另一座帳篷,派幾名士兵看守著。由專門的人員去和他洽談──閻小帽等級很低,來意也不過是商量談判準備工作方面的事情,用不著文德嗣等人親自出馬。

    閻小帽提出了高舉的建議,談判地點設在河南地的一處庵堂當下商定,雙方第二天晚上在河南島一處庵堂名為蓮花精舍中會面。此處離城不遠,來往頗為方便。

    「怎麼?高舉選在尼姑庵裡談判。這高舉有沒有什麼不良企圖。」陳海陽有些不放心。

    「你不知道這裡面的調調,這不是真得尼姑庵。」文德嗣是廣州土著,對廣州歷史上各種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的玩意知道的不少,「這是掛著佛門牌子的服務產業。裡面的尼姑都留髮得女子。」

    「你是說?」陳海陽不知道廣州歷史上還有這樣的調調。

    「沒錯,」文德嗣點點頭,「這行買賣在廣州從前是很興旺的。高舉這樣有錢的闊佬,大約也搞過這樣的調調,說不定還是庵裡的恩客。所以才會讓我們去那裡和他見面。」

    「在妓院談判,真是妙。」

    「不過很安全就是了。裡面的享用應該也是一等一的。」文德嗣說,「只是未必對我們的胃口。」

    當下陳海陽將隨艦隊行動的政治保衛特派員叫來,讓他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去蓮花精舍佈置保衛工作。

    第二天晚上,高舉果然如約前來。雙方在這精舍內展開了秘密談判。

    高舉事前已經和李逢節等人通過氣,官府方面的首要條件就是澳洲人的船隊退出省河,最好是能夠退出珠江口。其他細節都好商量,唯獨這個要盡快辦理。澳洲人的艦隊在白鵝潭待得愈久,他以後上奏就愈發不好自圓其說。

    總得來說,李逢節等人的思路還是認為澳洲人是為了王尊德「擅開邊釁」和田達在廣州弄得紫字號關門大吉才會憤然起兵來攻打廣州的,所以他給高舉開列的允諾的條件不過是:紫字號可以即日復業,所有查封的房產和生財傢伙一律發還;查封之後尚且來得及變賣的貨物一併歸還,已經變賣的貨物,無法追回,官府賠償一萬兩銀子;澳洲人和船隻要頂以本地代理商的名義就可以自由出入廣州進行貿易,官府絕不緝拿禁止。

    這三條是李逢節在幕僚們的參與下共同制定出來的。幕僚們認為,海外的商人,不過是為了求得與大明貿易的權力,只要給予他們這個權力,澳洲人一定會滿意──要知道這種權力迄今為止只有葡萄牙人享受過。

    至於發還房屋,賠償少量的銀子之類,不過是為了表現廣東方面的「誠意」而已。

    這樣的條件,文德嗣當然是不滿意的。不僅他不滿意,元老院也絕不會滿意。按照元老院裡相當一部分的人概念,得簽一個大明版的《南京條約》條約才行,具體來說就是割地賠款,五口通商之類。

    不過,在執委會的工作會議上,大家認為這是不大可能,特別是在明代這樣的特殊的歷史環境之下,不管是李逢節還是王尊德,都沒有膽子來做這樣一件事情。真要強求什麼不平等條約,最後的結果就是一拍兩散,搞出個不戰不和的尷尬局面來。

    經過反覆磋商之後,元老院定下的談判的最低要求是:首先雙方立刻結束戰爭狀態,貿易往來恢復正常──畢竟臨高還是一個對外貿易依存度很高的政權。這是發動珠江戰役的首要目標。其次確認香港島及周邊離島歸屬穿越眾所有,官兵不得對該區域及航行在該區域的船隻進行任何武力威脅。

    至於後一條,可以不明文簽署,只要雙方達成默契即可。要知道這樣的割地條約,就算是崇禎自己都未必敢答應。

    當下文德嗣將這幾條一一提出。顯然,在第一條上雙方沒有異議。但是對於割讓香港島及周邊離島,這就大大的超過了高舉的承受能力了──要知道當年葡萄牙人為了得到濠境澳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至今還時時擔心會遭到大明的驅逐,澳洲人倒好,一開口就要香港全島和周圍幾十個島嶼。光一個大嶼山島就比香港島還大!

    大明對沿海島嶼平日裡並不上心,差不多就是任期自生自滅的態度。包括李逢節在內,大多數廣東的官員們對本省有多少島嶼,島嶼上的民情物產如何都是概不關心的。但是要割地卻是犯了明廷的絕大忌諱。

    高舉根本不敢答應,他沉吟半天,才說道:「文掌櫃!其實現今你們要什麼東西錢財奴婢都容易。只是這割地,撫台大人是萬萬不敢應允的。」

    「這個,你們可以慢慢商議,我們不著急。」文德嗣微笑著,打量了下這間主持的禪房──佈置的十分精潔雅緻,桌子上的點心也精美可口,「這裡這麼舒適,我們上上下下在臨高那小地方蹲了二三年,到這裡不得好好的鬆快幾個月?」

    「是,是,這是自然。」高舉心想看來這條件不是那麼好談的。他只得表示此事要向李逢節請示,不過,在請示之前,希望澳洲人能夠盡快退出省河,以免廣州戒嚴過久,李撫軍不好交待。

    「退出省河亦無不可。只是我們這樣千里迢迢的來了,若只憑著您高公一句話就退兵,我們在元老院面前也沒法交代。」

    高舉知道這是要開出另外的條件來了,不管條件是什麼,李逢節把澳洲人退兵作為第一要務。

    文德嗣提出的條件是:廣州即刻交付贖城費三十萬兩;遣散剩餘的全部水勇;沿途已經被摧毀的炮台不得重建。

    只要款項付清,特遣艦隊即刻退出省河,至於細節性的談判,可以在澳門繼續進行。

    「三十萬兩?!」李逢節差點叫了出來──這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了。他原本以為一個准許自由出入廣州貿易就能撫平一切,沒想到對方張口就要三十萬兩的贖城費,要知道現在廣東藩庫裡全部的現銀才三十七萬兩。別說根本不能給,就算給了也找不到名目來報銷如此巨額的一筆開銷。

    李逢節拍著桌子,憤然道:「不知天高地厚!准他們來廣州貿易就是極大的恩典了!他們還不知足!乾脆不理他們,看他們能怎麼樣!我就不相信他們那幾十條船,千把人能靠著幾門大炮打進廣州來!」

    高舉默然不語,這條件他也覺得苛刻了些。不過,要不是當初往制軍非要去「清剿髡賊」,澳洲人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絕不會打到廣州來;若是李逢節幾個月前能夠在行款議和上果斷一些,而非一味拖延,當時就派人去臨高和談,恐怕也不至於鬧到被人兵臨城下,要結城下之盟了。

    三十萬兩銀子,官府是斷然拿不出來的,高舉想,縱然真得被逼著拿出來,最後還不是落在城裡的富商大戶頭上──為了這髡賊的事情,高家從「樂助軍餉」開始,到前不久的「襄助江防」,前前後後給官府勒索去了不下二萬兩。這三十萬的兩的口子一開,恐怕又得拿出個幾千兩去。

    李逢節不言不語的閉目了許久,方才睜開雙眼道:「髡賊真得說拿了銀子就退兵?」

    「正是。」高舉將文德嗣的條件詳細說了一遍,「他們退出省河之後,其他的條件可以在濠境澳慢慢談。」

    李逢節木著面孔又思索了半晌:「澳洲人說話算話麼?」

    「澳洲人以商立國,誠信是為根本。」

    「可古語有雲,無奸不商。」李逢節喃喃道,似乎忘記了對面這個高大官人就是一個「商」。

    高舉暗自冷笑。李逢節已經是黔驢技窮了,還要擺出一副處變不驚,成竹在胸的模樣。當官的果然都養得一張絕好絕厚的臉皮。

    辦法不是沒有,但是以高舉的身份地位,不管給李逢節出什麼主意都不好,搞不好還會危及自身的利益。他考慮再三,決定暫時什麼也不說,乾脆先告辭回家去了。

    李逢節當然什麼妙計也想不出。三十萬兩這個數字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頭。給銀子,他拿不出來;不給銀子,這伙貪得無厭的澳洲人就絕不會退兵──他們在四鄉勒索到了無數的糧食財物,想在這裡待多久都成。

    他把自己的幾個親信幕僚召集起來,商議如何應對。有人說髡賊不過是虛言恐嚇,絕不搞真得進攻廣州;有的說不如暫時不給回音,先晾一晾看看髡賊的反應再說;也有人提議是不是讓高大官人去還還價。看能不能打個折扣;還有的提議照老規矩,讓大戶們拿錢出來。

    何誠宗一直沒有開口:三十萬兩過去在這廣州城裡不算什麼,只要將城中的大戶商人們集中起來,曉諭一下面臨的危機,籌集起來不算很難。但是現在不同,今年一年之內,前前後後榨了大戶們好幾次,再想逼著他們拿錢出來已經很難──這些大戶可不是資本微薄的小商人,大多在省一級大員和南北兩京裡有大門檻的靠山,真要惹急了他們也是不成的。

    半晌,他開口道:「現今之計,再要向大戶們開口怕是很難了。只有借了!」

    「借?」

    「對。」何誠宗點頭道,「城裡別說三十萬兩,三百萬兩也拿得出來,現今將大戶們召集起來,先曉以利害,再讓各家借款給官府,有官府作保,酌情再給些利息──這是於公於私都有好處的事情,大戶們必然樂意。」

    巡撫衙門出面借錢,這擔保總是十足了。而且也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的隱含警告在內,大戶們不會不懂。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16
第一百九十節 贖城費

    李逢節雖然覺得可行,但是一想到欠下如此的巨款,不由連連搖頭:「借了便要還,再加上利息,這可是一大筆錢!」

    「再過幾日,就是開徵秋賦的日子了。每畝浮收些,就抹平了。」何誠宗道,「若是髡賊不走,這秋賦怕也有很大的麻煩……」

    這最後一句話有些打動李逢節,地方官府得一切一切,全都要圍繞著稅賦這個朝廷最關心的議題。髡賊這會賴在河南島不走,天天派遣人馬去徵糧征銀,十一月開始的秋賦還怎麼征?何誠宗說得沒錯,只要把秋糧征上來,三十萬兩銀子的窟窿還是能補上得。

    然而這三十萬兩畢竟不是小數字。想到平白無故的要背上這筆債務,李逢節的心情很不愉快。

    這種一點好處也沒有的事情為什麼要落到他的頭上!這伙澳洲人胃口也忒大了!想到這裡,他決定還是要和澳洲人討價還價一番,起碼也得砍掉個十萬八萬的。

    當下他對何誠宗的建議不置可否。只讓他先退下。

    何誠宗覺得莫名其妙,第二天,高舉來拜訪,詢問巡撫大人最後是如何做得決斷。他好晚上繼續派遣閻小帽渡河去和澳洲人會談。

    「大人不置可否。」何誠宗道,「大人即未說可,又未說不可。」

    「大約大人還要斟酌一番。」高舉打著哈哈。既然不說「可」,其實就是「不可」。多半巡撫大人心裡還有著要討價還價的心思。他暗中冷笑:這才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果然,隨後幾天裡,李逢節在廣州城裡秣馬利兵,征發民壯,擺放火炮,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來,搞得眾人摸不著頭腦。何誠宗還以為自己得東家真要來個「與城共存亡」,不由得心中大急,幾次勸諫,都被李逢節不咸不淡的擋了回來。

    高舉卻知道巡撫大人是做樣子給城外得髡賊看,讓他們心生怯意,好就這個贖城費的問題上鬆口。

    果然,過了一天,李逢節便又要高舉去蓮花精舍繼續和談。

    「大人,這贖城費的事情若沒有個說法,在下再去恐怕也談不出什麼名堂。」

    「你是經商之人,難不成別人開多少價錢你就用多少價錢買麼?」李逢節對高舉的這種態度很不滿意。

    高舉恭恭敬敬道:「大人,這得看是什麼貨物,若是奇貨可居,當然是他開多少我就買多少。」

    「好了,好了。你去向髡賊說,三十萬銀子的太多了,城裡拿不出來。讓他們減減。」

    「大人以為減到多少合……」

    「這個,不就看要看你的本事了麼?」李逢節冷笑一聲。

    「是,是,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這種態度當然引起了特遣艦隊高層的不滿,原本元老裡就有人要求大規模使用火箭襲擊廣州,大大的殺一殺廣東官僚的威風,但是包括文德嗣在內的一批元老竭力反對,這當然不是出於「保護文化古蹟」之類的目的,而是廣州和當時所有的中國城市一樣,是一個以磚木結構建築為主體的城市,大批的黑爾火箭的無差別轟擊勢必造成大規模的火災。說不定會延燒全城。

    廣州是全中國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可以想像一場全城大火會燒燬多少財富,燒死多少有用的人力資源。許多富商會因此破產敗落,後果不堪設想。穿越者在戰後好幾年之內再也無法利用這個城市。

    現在,李逢節的態度使得炮擊廣州的想法再次浮出水面。好幾名隨隊元老都要求進行這一「武力展示」。

    文德嗣大約也覺得有必要展示下他們的軍事威力──所謂眼見為實,免得躲在城裡的官僚對穿越者的武力缺少直觀印象。當即批准了對廣州南城進行炮擊的計畫。為了避免造成大規模的生命財產損失,炮擊的對象主要是南城的城防設施和正南門附近的驛站、接官廳、碼頭等設施11月7日晚間,伏波軍由預設陣地和炮擊艇上發射黑爾火箭200多發,將正南門附近的許多防禦設施並驛站、接官廳等處完全燒燬。守禦南門的官兵和壯勇陷入了極大的混亂。炮擊艇發射的火箭還集中轟擊了正南門上巍峨壯觀的三層城樓。在近40發黑爾火箭的集中轟擊之下,這座磚木結構的三層城樓很快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燒了整整一夜。

    根據陳海陽的命令,還向廣州城的縱深的官衙集中街區發射了數枚火箭,以顯示其威力。

    李逢節度過了噩夢般的一晚,當密集的火箭向南城開始轟擊,接官廳和驛站紛紛起火,最後連城樓都燒了起來的時候,他以為髡賊就要攻城了。趕緊帶著部分幕僚趕往南城門。然而還沒有到那裡,從南城門潰逃下來的官兵和壯勇就堵塞了道路。他們一個個面色被煙火燎得黝黑,一個個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擠過街道,絲毫也不顧忌在前面攔截的軍官。好容易等到人群過完,他卻再也不敢望前走了──那些可怕的澳洲火流星,不斷的從空中墜落下來,萬一被砸到腦袋上就完了。

    「走,回衙門去!」李逢節趕緊下令。手下的親兵和家人簇擁著他人急急忙忙的趕回巡撫衙門,又調來二百撫標士兵備用。李逢節登上角樓,眺望南門方向──火光熊熊,映紅了半個天際,看起來十分恐懼。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髡賊乘機破城,他就在衙門裡立刻自盡。

    正在這時,十幾發火箭猶如流星不斷般劃破夜空,徑直往城中的縱深區域飛來,不時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轟然一聲冒出火光。

    街上水鑼此起彼伏的敲著,壯勇們和水社的人員四面奔波撲火,幸好射向這裡的火箭很少,火頭隨起隨撲,沒有引起更大的損害。但是這樣的射擊卻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緒。

    李逢節在屋子裡也不是,在外面也不是。從天而降的死神讓他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巨大恐懼──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牆後,外面無論怎樣的金戈鐵馬,血雨腥風都侵擾不到他的頭上,而現在高厚的城牆卻無法像過去那樣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好在髡賊沒有要進攻的跡象,半個多時辰之後,火箭攻擊停下了,走逃一空的官員,軍官和士兵壯勇才壯著擔子返回南城門救火。

    這次攻擊的第二天,高舉就出了城答應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

    至於籌措銀子的事情,李逢節無法可想,只好採用了何誠宗的「借」得方案──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第二天,何誠宗便到高舉的宅裡,將這個辦法與高舉說了一遍。高舉是本城洋商中的頭面人物,他的態度能影響到很多人。

    高舉不置可否。他微微抬起眼皮,想不到這個何誠宗還能想到這個法子。高舉原先為李逢節準備的辦法也是從「借」上面的著手。不過,高舉的借款是成章程的,如何借,如何還,利息多少,他早就在胸中盤算妥當。昨天他不願意當面馬上說出來,是想避一避嫌疑──在商人們看來,官府的信譽一直不怎麼好,萬一哪天這筆借款被賴賬,同業們免不了要罵他「媚上」,讓他名聲大壞。

    高舉一直盤算著怎麼向李逢節開口提這個建議,現在他送上門來,當然再好也沒有。

    「這是三十萬兩。」高舉慢悠悠的拿扇子敲著茶几的幾面,「從來沒人放過這麼大一筆款子。」

    「當然,所以要請高公出力,曉之以理,請諸行商人合力才行。每戶分攤些,就容易了。」

    高舉微微一笑,何誠宗的思路還是和官府「攤派」、「勸募」一樣。其實只要利益夠大,多少錢都能借到。這位何先生還沒參透這個理。他故意拿捏了下態度,說道:「這件事恐怕難。」

    「我也知道難。不過現在還有其他法子籌措這三十萬兩麼?」何誠宗苦笑一聲,「髡賊的戰船天天在省河裡轉,擺明了不給錢就要打廣州的。這也是為了一城的黎庶百姓。」

    高舉點點頭:「我省得。」他又說:「有解必有還。總得有一個章程:如何借,如何還;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說出來,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四十萬──除了贖城費,少不得還要賠償澳洲人字號的損失,起也得二三萬銀子。髡賊一路上殺傷搶掠甚重,撫卹地方也得有些花費──最後便是京裡宮裡,少不了要有些打點花費,以免作難。」何誠宗嘆了口氣,「若是打了勝仗,無非犒賞三軍,地上善後有些費用。打了敗仗,花銷真是源源不斷。」

    從虎門失陷開始,僅從藩庫和各縣的縣庫正額裡就開銷了六萬兩銀子。但是花掉的錢不僅有藩庫裡的撥款,從商人們手中的「助餉」,各府縣徵集的民夫、物料,開銷的鄉勇賞錢……這場「廣州保衛戰」前前後後用去了多少銀子已經是一筆糊塗賬了。而最後還有這麼一筆三十萬的「贖城費」!

    何誠宗雖然不知道「勝利總是比較便宜」這句名言,但是對失敗就是更多的花錢有了極其充分的認識。愈發堅定了他日後作為「主和派」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責的「投降派」的主張。

    高舉想,這四十萬里額外的十萬當然有種種的用途,不過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虛頭」,是各級官吏們分潤的好處。錢還沒開始借,好處賬已做好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很是鄙夷。

    不過,只要有利可圖,到時候能給確保還本付息,他才懶得管這群當官得怎麼巧立名目的搞錢──要是他們個個清如水明如鏡,他高舉還做屁得生意。

    「四十萬,五十萬,先不去說。只是這筆銀子利息如何,期限多久,如何付息,如何還本須得有個明白的說法,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說合此事。」

    何誠宗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年息一分三。為期一年。到期一次還本付息。」

    高舉慢騰騰的說道:「何先生!這個章程,高某是說不來得。」

    何誠宗暗罵「見利忘義的小人」,但是他此時有求於人,只好耐著性子問道:「依高公之見呢?」

    「我沒有什麼『見』,」高舉道,「借錢不是官家徵稅完糧,說怎麼樣就得怎麼樣,借錢得有個你情我願的意思在內。」他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嚨,一個侍候在旁的美貌婢女趕緊上前跪下,雙方將一個琺瑯彩痰盒遞上。

    高舉吐了痰,又接過另一個婢女送上的澳洲彩條小毛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熱茶。

    「……年息一分三,若是有這樣的利息的三十萬兩可借,高某自己也想借了。」

    何誠宗知道這個利息高舉嫌低了,心中暗暗警覺,小心翼翼的問道:「高公以為年息多少方才合適?」

    「不瞞老兄。」高舉說道,「我們同業拆解,淡季的時候,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如今既然是撫軍大人的面子,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

    高舉接著說了他的要求:期限一年,前半年只還息;下半年拔月按本,分六期每月償還。到第12個月還清。

    說是借一年,其實從第七個月開始就要逐期還本付息。實際利息,比到期一次性還本付息還要高得多。

    不過,這個條件倒很適合官府的財政狀態,何誠宗很清楚,要廣東官府到期一次性拿出四十七萬兩白銀是根本不可能的。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

    「這個使得。」何誠宗點頭,「不過此事還要撫軍的首肯」

    「這個自然。」高舉點頭,問道,「到時候拿什麼來還?」

    「當然是在秋賦裡打主意了。每畝浮徵個幾分,也就平了。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們說,難道他們還信不過全省的田賦作保麼?」

    高舉嘆了口氣:「何兄!你真是書生之見。借錢一是白紙黑字要有憑據,二是得有抵押作保。您老一句話,人怎麼肯拿出錢來?」

    何誠宗一時茫然,在他看來巡撫大人的一句話還不夠麼?在這廣東省內,說一句頂一萬句的人可沒有幾個。

    「巡撫衙門的信譽,還不成嗎?」

    「當然成,只是這個憑據呢?」高舉見他一點也不開竅,只好開門見山的說了,「李大人造福全省黎庶,日理萬機,萬一一時事多,把這件事忘了──您說咱們借錢的不得都去上吊?」

    何誠宗無言以對。當官的賴賬,說話不算話,這種事情絕非沒有過。

    「……縱然是有了借據,還得有些當頭才行。」高舉笑道,「哪一天李大人高昇了,錢還沒還倒又另外升調了一位大人來,他老人家說一句:這錢不是我借得,我不管。大夥又得去上吊了。」

    何誠宗知道高舉所言非虛,但是借據抵押。他很是為難了。巡撫衙門出借據,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萬一流落出一二張被哪個御史言官拿到了,李巡撫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

    高舉知道這借據恐怕是拿不出來的,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

    「巡撫衙門的借據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擔保。不過只要有擔保的物件也就夠了。」

    高舉提出的抵押是鹽引。按照本息合計數量,再酌情加一些鹽斤數字作為運銷費用,一次性支付給借款的商人作為抵押。鹽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譽的證券,用這個作擔保商人絕不會不接受。

    「鹽引到手就可使用,亦可私下轉賣,萬一不法奸商乘機轉賣如何?」

    「這個不難。只要在鹽引上加蓋標註:某年某月某日之後才能使用就是了──這個日子就是最終還款到期的日子。」高舉說,「還款的時候,讓大家帶著鹽引來兌換就是。」

    「此法甚好。」何誠宗心悅誠服。這高舉果然有些辦法。何誠宗並非死讀書得腐儒──否則也混不上給巡撫當親信幕僚了,只不過對經商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高舉稍一點播就能舉一反三。雙方密談幾個時辰,終於建成了協議。

    這一協議並未訂成草約,亦未寫下筆錄,但彼此保證,口頭協定決無翻悔。商定的辦法與條件是:

    第一、借款總數為庫平銀四十萬兩;由高舉承頭,招攬商人承貸。

    第二、年息一分八釐,頭六個月只付利息,後六個月逐月還本。一年後本息還清。

    第三、借款由巡撫衙門出具的等額鹽引作為抵押。另加3%貼水。鹽引上加蓋期限。按每月還本償息額度逐月向巡撫衙門繳還。

    這三條辦法,由何誠宗回去後稟告李逢節。李逢節聽說用鹽引做抵押,心道這高舉還真有些鬼主意,當下一一應允。

    籌措銀子要些時間李逢節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轟擊,命令先從藩庫釐暫支十萬兩,由專人解送,趁著夜色送往澳洲人的營地。閻小帽也隨同前往,向文、陳二人要求再寬限三日,以備將餘下的銀子全部籌齊。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19
第一百九十一節 澳門和約

    高舉有了鹽引作為抵押,當下將城中的富商們:洋商、鹽商和潮州商人召集起來按人頭分攤這筆借款,這次借款雖然利息不高,但是有鹽引作為抵押,絕無虧本之虞,四十萬兩的銀子很快就分攤完畢。高舉不免自吹自擂了一番,在廣州商人中的威信也有所提高。

    高舉靠借款湊齊了贖城費的事情,很快通過孟賢的渠道傳遞了出來。德隆作為廣州最大的匯兌錢莊之一,在這次集體貸款中也出借了五千兩「贖城費」。

    高舉收訖了銀子,除了三十萬兩由李逢節派人分批送出城外的澳洲人軍營之外,其餘十萬兩中,高舉按照他的意思,將三萬兩存到德隆,由德隆打一張票子交到李巡撫手裡。

    成箱的銀子在軍營裡查點無誤之後一一裝船──這筆現銀子將大大緩解目前臨高現貴金屬準備金不足的問題。

    高舉又親自到了城外軍營幾次,餽贈了文德嗣等人大批禮物,又送來了許多犒勞三軍之用的羊酒。這一次他對澳洲人的態度愈發恭謹,他們不僅僅是有錢有本事的大財主,也是武裝到牙齒的強盜。還好他們也是重信守諾的商人,作為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來說,澳洲人堪稱模範。

    高舉對自己能和澳洲人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感到高興,除了楊公公之外,澳洲人也可以成為一個不得了的靠山,而且比起貪得無厭的楊公公,澳洲人顯然屬於「有財大家發」的那種利益均霑型的人物。

    高舉餽贈的禮物價值很高,大部分屬於這個時代的奢侈品和享用品,文德嗣看了很是滿意,關照人全部收下,又聽了高舉一堆的恭維話,雙方暢談了今後開展「更大範圍」、「更深深度」的合作。原本高舉一直扭扭捏捏不肯提供的京師的政商渠道他也很暢快的表示願意提供。

    最後一次拜訪,何誠宗也相偕前往,雙方就在澳門展開第二階段談判達成了一致,根據李逢節的意思,澳門的談判將由李洛由具體負責。至於澳洲人本身重返廣州的時間,李逢節要求在十二月中旬──等這次騷動稍稍平息之後。

    隨後文德嗣等人假精舍之地,宴請了高舉、何誠宗一行。雙方推杯換盞,連續祝酒數次,隨後又餽贈了禮物,包括李逢節等人,均有貴重的澳洲貨相送。賓主盡歡而散。

    贖城費即已繳清,特遣艦隊在城外也無繼續逗留的必要。陳海陽等人在城外徵收了一番「合理負擔」,充分宣示威風之後,這才擇日退出省河。

    11月20日,特遣艦隊鳴炮24響。全軍登船離開營地。特遣艦隊於當日晚上抵達虎門。與虎門的留守部隊匯合。這裡的設施已經大部分拆除,物資也已轉運到香港,只留下2個特務艇中隊和1個海兵連繼續屯駐──這是與廣東地方政府下一步談判預留的籌碼。在休整一晚之後,陳海陽等人率領艦隊離開虎門錨地,於21日中午經澳門,磨刀洋,進入維多利亞灣,艦隊最後停泊中環錨地。長達二個月的「珠江流域討伐作戰」宣告結束。

    這二個多月的時間裡,香港的852基地的建設展開迅速──大批俘虜充實了勞工隊伍。陳海陽他們返回852基地的時候,掩護香港周邊水道出入口的幾處哨所和炮台已經相繼竣工。而在中環附近修築的第一條大路正在緊張的施工中。這條大路大致沿著海岸線展開。香港的第一批碼頭、貨棧、貿易行就將沿著這條大路展開。

    因為談判還沒有正式結束,軍務總管庭給特遣艦隊的電令是在香港就地休整,一部分需要整修維護的艦船可以返回臨高,其他艦船人員繼續待命。一待談判破裂就重新進入珠江展開作戰。

    李洛由目睹著澳洲人的艦隊,在冒著黑煙的小艇的護衛下從珠江口駛出,他知道大局已定──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收拾殘局了。果然,隨後從廣州就傳來了立刻開展對澳洲人的談判的命令。

    對這次談判李洛由的心情即牴觸又期待。期待自然是這次談判之後,貿易可以恢復,珠江兩岸的正常生活秩序也會回到正軌,無論從他個人的利益還是百姓的利益來看,與澳洲人締結和平條約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之所以感到牴觸,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這二個月來澳洲人在珠江上橫衝直撞的所作所為。官兵再一次表現出了他們的絕對無能,澳洲人幾十條船,一二千人就在珠江兩岸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肆虐,到處勒索「合理負擔」,還殺害了許多當地的鄉紳,抓走了幾千俘虜,擄走了大量的財物。

    澳洲人的所作所為,宛如又是一個建奴。當然,他們比野獸般的建奴要對待百姓們客氣些,不隨便抓人,也不到處搶劫殺人放火。只是對反抗者特別無情。李洛由敏銳的意識到,澳洲人比建奴要高明得多,也危險得多。

    談判的地點,選擇在黃順隆的私宅內。黃順隆為能同時為李大掌櫃和澳洲人服務感到榮幸,將最好的一處院落騰出來供他們使用。

    臨高方面派來得談判代表是殖民與貿易部的辦公室主任司凱德。這位主和派過去一直主張盡快和大明進行議和甚至接受招安。這次執委會同意他進行議和,但是不允許搞什麼「招安」。

    司凱德對廣東方面開出條件除了在廣州城下已經達成的歸還紫字號所有財產、賠償損失,重開雙邊貿易等之外,還提出了六條要求:

    第一、澳洲人得在自由購買、僱傭人口,並可將人口隨意處置外運,官府不得干涉。

    第二、所有在澳洲人名下的船隻進入廣州貿易均不納稅。船上貨物免抽份,也就是免繳關稅。

    第三、紫字號及其他澳洲工商企業,繼續繳納各種官方規定的商業稅收,但是一應陋規免除。

    第四、澳洲人在廣州享有治外法權,一切涉及澳洲人的拘捕關押審訊,均須得到澳洲人同意。

    第五、澳洲人得在廣州自由購買土地,起蓋房屋。

    第六、香港島及周邊離島,由澳洲人控制。准澳洲人在其上自由行事。

    司凱德將這六條唸完。李洛由心情稍安──沒有可怕的賠款和歲幣之類的事情。因為兩宋的教訓,大明對這類事情有極大的警惕性。但是最後一條引起了他的關注,這個所謂「控制」,不等於就是要割佔香港島麼?

    大明的歷史上,香山澳這個地方遠不如濠境澳來得著名,即使是李洛由這樣長期在廣東沿海做生意的商人對它也不太熟悉,但是不管熟悉不熟悉,割地是萬萬不可的。

    「割讓香山澳一事,絕無可能。」李洛由很清楚,這個不大知名的島嶼現在大概就在澳洲人的掌握之下,他們要求在談判的時候加上這條,不外乎是過下明路,確認自己的權力而已。

    司凱德沒有說話,繼續聽他的陳述。

    「……這一款割讓香港島的要求,別說撫軍大人不敢應允,就是皇上也不敢提『割地』二字。」李洛由道,「再者,這條款撫軍大人也絕不敢上奏朝廷,以達天聽。」

    司凱德繼續默然不語,這些問題當初在擬定談判條件的時候,大圖書館的於鄂水也提到過──就目前的狀態來說,要大明簽署類似《南京條約》之類的條約在體制上是不可能的。沒有一個總督或者巡撫會敢於簽署這樣一個文件。

    「再者,朝廷對海外之人原有極大的戒心,朝堂之上海禁與開禁之爭論從未停歇過。你們還要堂而皇之的打起澳洲人的牌子到廣州來,別說撫軍大人不能一手遮天──這城裡能夠直奏朝廷的官兒就有好幾位──就算他能做到,廣東巡撫一但易人,又當如何?」

    司凱德很是心悅誠服:「依先生所見呢?」

    「此事只能你知我知,決不可昭告天下。」李洛由說道。

    李洛由表示,澳洲人提出的各項條件廣東地方官府只能暗中應允,雙方悶聲大發財,絕不能堂而皇之地的具之以文,而更不能明目張膽的打起澳洲人的旗號來。

    大明政府是禁止一切外國人在廣州居住、經商的,除了葡萄牙人擁有每年二次進入廣州貿易的特權之外,沒有任何外國人能居停在廣州。澳洲人當然也不行。

    如果強行要求這個權力,就算李逢節願意為此上奏,光朝堂上的來回扯皮,沒個三四年功夫是絕不會有結果的。

    「好在澳洲人也是華夏後裔,面目相貌與大明人士並無不同,你們何妨就繼續當個大明百姓?」李洛由出謀劃策,讓他們在廣州冒籍土著就是。

    只要解決了身份問題,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既然是廣州土著,那麼買地、起房、蓋屋,買賣人口、僱傭工人之類就大可隨意,官府絕對不會過問,至於大規模的人口外運,李洛由認為只要是運走的是外地流入的流民人口,官府不僅不會阻撓,還會非常的歡迎──否則他們早在幾年前就可以阻撓澳洲人從廣州輸出人口了。

    至於第二條,船隻納稅的問題,既然是澳洲人算是廣州的土著,船隻航行又是在臨高和廣州之間而已,是地地道道的國內沿海貿易,自然無需繳納海外商船和洋船的所需要的抽份、丈水稅收。

    至於第三條免稅問題,只要能夠和官府達成默契,當然也不成問題──大明的商業稅收原本就不高,只要商人有一定的靠山,地方官吏不敢需索勒索過重,商人們繳稅是沒有多少壓力的。當然一些必要的陋規是免不了的,不過以澳洲人殺人不眨眼的名聲來說,怕也沒哪個不開眼的想拿這個錢。

    治外法權之類要求,李洛由苦笑道:「你們還在乎這個?全廣州也沒哪個人這麼不開眼能夠治你們的罪。你們如今是就是豪紳了,一張片子送進衙門,就是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都保得出來。」

    關於香港島的問題,李洛由的堅決反對他們佔據港島。認為此事巡撫絕不可能同意。

    「此事撫軍只能視而不見,絕不可能許你們如葡萄牙人一般租用此地。」李洛由道,「此事非同小可,葡萄牙人能入居濠境澳,時也運也,不可強求。」

    經過十幾天的討價還價和雙方各自向廣州和臨高書信電報往來,雙方最終在澳門達成了一個原則性的協議。後來史稱《澳門條約》,不過帝國的史學界對這一協議是否屬於真正的條約有著很大的爭議。主流的看法是,這一條約只能算是帝國與大明地方政府之間的一種諒解備忘錄。條約文本並未經過正式的簽署和蓋章,甚至大明留存的文本後來已經找不到。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際條約,這份文件只是靠著帝國的船堅炮利的強大武力才能得以在廣東地方貫徹。

    由於廣東官府是私下締結這一條約,當然不會將其公然存入架檔房。它只是以一分絕密的私人文件的形勢存放在李洛由的宅邸之中留作備考。而這份文本早已失落。根據大圖書館留存的文本,整個《澳門條約》共有十一款一、澳洲人得自由前往廣東巡撫衙門管控下的廣州及周邊若干府縣居住、經商、耕作、並可攜帶家眷、奴僕、夥計。然必冒籍廣東土著,不得公然自稱澳洲人。

    二、澳洲人在廣州的一應事務,均由紫字號大掌櫃負責。凡有商務和民事糾紛者,全權由其出面與官府料理。

    三、澳洲人在廣州的全部產業,按官府規定照常納稅,惟雜派和各種規費均免交。

    四、澳洲人在廣州可以購買土地、房產。

    五、澳洲人的船隻進入廣州貿易,免繳一切水餉、抽份、規費。然必須冒籍大明船隻,不得自稱澳洲船。否則,一應稅費概不免除六、澳洲人得在廣州自由進行任何貿易,並且將貨物、金銀自由運出運入,官府不得干涉。

    七、澳洲人得在廣州僱傭、購買人口。並自由將他們帶往澳洲人希望帶往的任何地點。

    八、澳洲人在香山澳修船居停,廣東官府不予干涉。

    九、凡原澳洲人在廣州之產業、土地、字號,財貨全部予以歸還。因有部分貨物已經變賣,部分生財設備被破壞,現雙方達成一致,由廣東方面一次性支付庫平銀三萬兩予以賠償。

    十、因前搜捕澳洲人所牽連的所有大明百姓,官府不得再加侵害緝拿,凡已被拿獲者,一律予以釋放。其所侵害之財產,由官府一次性支付庫平銀五千兩予以賠償。

    十一、所有賠償、釋放及歸還工作完成之後,澳洲人在虎門的駐軍將全部撤離。

    十一款之外,另外補充條約和若干協議。很多細節都是由仲裁庭的馬甲親自擬定的,行文格式搞得非常隆重。

    總得來說,執委會並不很看重這份條約,因為這份條約總得來說不過是元老院和李逢節達成的一個私人協定而已。對大明官府的約束力僅限於李逢節撫粵期間。李逢節一旦去職,整個協定也就等於是失效了。

    不過,中國官場的傳統特點是陋規傳承極其嚴重,只要這個協定順利的運作幾年,形成了一定環繞在其周圍的利益群體,新換的粵撫也只能無可奈何。再者,按照現在的發展勢頭,大明在廣東的統治還能維持多久,能換幾任粵撫還是個未知數。

    之所以這份等級不高的備忘錄還要搞得條款詳細,體例隆重,馬甲的主要心思還是讓元老院滿意──讓眾元老有一種簽署了不平等條約的滿足感。在馬甲看來,特遣艦隊搞回來的無數財貨、人口和那三十萬兩的贖城費就抵得過所有的條約了。

    儘管這個條約本身意義不大,但是《澳門條約》簽訂的電報傳到臨高之後,元老院依然下令,在博鋪鳴炮24響,汽笛長鳴1分鐘,作為慶賀。

    澳門條約並未涉及被困在瓊山的何如賓殘部的處置問題。李逢節認為此事本來就與自己無干,再者迄今為止,瓊州府也沒有哪個州縣報過失陷,他樂得裝聾作啞。

    就是在慶祝澳門條約簽訂的次日,從廣東傳來消息:兩廣總督王尊德病逝於肇慶任上,總督大印暫時由李逢節護理。

    這樣一來,如何收拾瓊山殘局,解救何如賓所部的任務就落到了李逢節的頭上。當然,他可以繼續裝聾作啞,直到新的兩廣總督來接任讓他去處理。但是李逢節心裡存著一種想法:希望自己能從「護理」變成「署理」,最後乾脆就直接轉正。為此,他一面派人飛馬傳書進京,讓自己的摺子書房的師爺即刻在京活動,一面,再次派出李洛由前往臨高,爭取與澳洲人盡快達成關於解救何如賓殘部的協議。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19
第一百九十二節 勝利歸來

     這一消息並未讓元老院感到意外,按照舊時空的歷史他大致就是在1631年前後因為積勞成疾病逝於任上的。

    按照這一歷史進程,王尊德之後總督兩廣的是熊文燦。他是以招撫鄭芝龍起家的,在他的一生中,對待各路「造反派」都是以「撫」為主。他來總督兩廣,很有可能和穿越者達成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諒解。正如他在福建和鄭芝龍達成的妥協一樣。為此元老們一度很期待熊青天的上任。

    不過這會熊青天來還來不了──按照中古社會得辦事效率,熊文燦到粵視事起碼也得三個月半年以上。穿越者得時間很寶貴,元老院討論,與其望眼欲穿的等著熊青天,不如趕快和李大人把後續得事情料理,造成既成事實再說。一個香港問題就引起了李逢節百般推脫,。最後只換來了一個「視而不見」得承諾,瓊州府到底能不能徹底的「中左所」化是件很難預料的事情。

    儘管局勢尚不明了,但是海軍特遣艦隊從珠江勝利歸來畢竟是一件可喜可賀得事情。在博鋪碼頭舉行了隆重得歡迎儀式。

    這一天,從臨高縣城到博鋪沿途得路燈上彩旗飄揚──如果注意一下得話,會發現大多是在澄邁之戰中繳獲得明軍旗幟。從澄邁戰場上回收來得旗幟堆積如山,大圖書館按照收藏得原則,每一種收藏了二面,然後在大體育場作為裝飾又用去了幾百面。餘下的又有一部分被被分別懸掛在軍務總管庭大樓和海軍部,最後,連臨高大教堂也掛了好些軍旗。

    餘下得,凡是棉麻布得一律清洗回收──哪怕再破爛的也總能造紙,各種絲綢的旗幟反而不好處理,澳洲人是不用絲綢作衣服。除了少量被調撥給工業上使用之外,餘下得根據方非得申請,全部調撥給了文宣部使用。

    方非組織人把這些旗幟挑選了一遍,將大小一致的旗幟選出來分別歸類,然後用外包加工的方式將上面的不需要的內容全部拆除,最後他手裡就有幾百面活動中可以使用的彩旗。

    現在,這些彩旗從臨高縣城沿著臨高-博鋪公路一路飄揚,路上還拉起了若干條橫幅:「熱烈歡迎我珠江特遣艦隊官兵勝利歸來!」、「光榮屬於元老院光輝照耀下戰無不勝的伏波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元老院光輝照耀四方!」……一隊隊的歡迎人群正在往博鋪而去,這些都是文宣部群眾活動處組織起來的歡迎隊伍,有澄邁大捷的例子比著,這次海軍為主導的戰役得勝歸來,在慶祝規格上也不能太差了,免得海軍吃味。再說執委會主席也在返航艦隊中,怎麼也得照著國家元首工作訪問歸來的檔次辦。

    根據方非的命令,文宣部屬下各專業、業餘宣傳團體全部出動。「規模要隆重,氣氛要熱烈」,他給自己說下的土著科長紀登高下達著指示,「……芳草地的學生,至少要抽八個班出來,現在來得才這麼幾個班?一點氣魄也沒有!還有修院的合唱隊,排這麼前面幹什麼?俺們不是天主教國家!」這位前賣卜先生穿著新版的小開領棉布「工作服」,腦袋上一面冒汗,一邊用臨高產的鉛筆在筆記本上快速的紀錄著他的指示。

    見方首長的指示告一段落,紀登高趕緊抓緊時間匯報:

    「胡部長說了,芳草地的教學任務很緊張,學生搞慶祝活動浪……」他趕緊又把話吞了回去。

    「純熟浪費時間對吧?」方非說。紀登高不敢搭話,這誹謗元老的罪名可大可小,萬一成了「挑撥離間」自己多半就要去符有地那裡搞群眾宣傳了。他趕緊重新組織了下:

    「胡部長的意思是,教學任務來不及,學生派遣多了影響學業,沒有說其他……」

    方非擺擺手:「好了,你馬上去一趟芳草地,就說是我說的,護士班和生活秘書班的學員,怎麼也得再各派一個來!快去!騎公車去!」說著方非從隨身的挎包裡撕下一張「公車使用票」在上面寫下了時間和目的地,交給紀登高。為了提高工作效率,現在每個部門、企業和公社一級,都配備公車──農用款28吋自行車,俗稱28大槓的那種。

    這種新鮮的交通工具引起了土著極大的興趣,在跌跌撞撞的學會了自行車之後,騎自行處成了土著幹部們的一種樂趣和驕傲。不過,由於自行車的車胎屬於一級管控物資,各部門對自行車使用限制很嚴格,辦公廳推行公車票這一管理制度使得土著幹部們很少能享用到使用公車的樂趣。

    「明白,我這就去。」紀登高趕緊接了票去了。方非從臨時借用的海關辦公室窗戶裡望瞭望,歡迎的人群還是少了些──而且顏色太過素淡,一色的灰藍螞蟻。如果沒有生活秘書班的女僕裝和護理班的藍色護士裝,氣氛實在是上不來。

    他嘀咕著,「老胡啊老胡,不要以為你在芳草地搞得『教學改革試點』、『素質教育』的真相就沒人知道,要讓元老們知道了,哼哼……」

    窗外,鑼鼓震天,舞獅隊正在搞熱身。而各系統合唱隊也紛紛到場。可惜沒有管絃樂隊──穿越者倒有全套的樂器和教材,甚至各種教材。就是沒有全套的演奏員,只好用播放cd的辦法來湊數,臨高廣播站的現場廣播台在博鋪的海關大樓裡佔據了一個辦公室作為播音室,準備進行現場廣播──當然是有線廣播而不是無線的,而且是有線廣播中最原始的一種:「話喇叭」,土著們如此稱呼已經在臨高的大部分地段豎立起來的高音喇叭廣播系統。

    這會,高音喇叭裡正輪番播放著雄壯的蘇聯時代的進行曲,這是李赤騎的表妹張雨從一堆cd中選出來的一張「蘇聯進行曲」的碟片。這個短髮娃娃臉的女孩子已經從臨高電信無聊的報務員工作中脫出身來了--根據組織部的命令,這類工作將逐漸由專門培養的土著人員接替。張雨交接了工作之後無處可去,除了到臨高之後學得報務之外她沒什麼特殊的技能,作為自封的極左派分子又對到辦公室去幹行政工作毫無興趣,一度成了杜雯招攬的目標,成了她的手下。不過她們相處的很不愉快,杜雯認為張雨的「左派」水平過於膚淺,多次提出要她多看斯大林的著作,並且專門借了一本她自己的讀書筆記供張雨「學習參考」用。

    沒想到張雨對這本「筆記」毫無興趣,而且對斯大林也不感興趣。比起斯大林的著作,她對.小說更有興趣。沒過幾天,杜雯對她的「左派」身份嗤之以鼻,最後兩個女人就爆發了衝突,董薇薇這個時候又懷孕了,無心來協調社會調查辦公室的人際關係。矛盾便愈發激化起來。

    張雨一氣之下跑到組織處要求調職。明郎覺得這年輕女孩子性格活潑,又能說會道,唱唱跳跳也拿手。搞搞文宣總不會有問題,最後就落到了丁丁這裡。當上了廣播站廣播員。

    這會,張雨正趴在窗檯上──這間辦公室作為廣播台的播音室經過了改造,不但安裝了必要的隔音設備,朝向博鋪港的窗戶也被擴大成一扇花房式的大窗戶──便於播音員在進行現場直播的時候便於觀察。張雨一手拿著紅薯干──是李赤騎孝敬得,這位表哥時時刻刻都企圖吃了她;一手拿著魚乾──是張宇辰買得,這位自從從廣州站回來之後,便一門心思的會起了「聊友」──畢竟這聊友身材相貌都很不錯──三天兩頭來找張雨約會,張宇辰183cm,77kg,身材較之於諸多宅男可謂標準,加上他在廣州兩年,各種工資獎金分紅一分沒花,手頭很寬鬆。又從廣州帶回來不少好玩好看的小工藝品,堪稱「財貌雙全」,今天請吃個便飯,明天請喝咖啡,把個涉世不深的小女生哄得團團轉。

    這一切搞得李赤騎醋意大發──當初把表妹勾引參加穿越可是為了「自用」,而不是準備來做某元老的大舅子的。為此他不得不屢次提醒表妹:這個張宇辰在廣州期間的男女問題十分複雜,雖然沒有公然納妾,但是和許多丫鬟發生.關係是習以為常的事情──而他帶回的丫鬟──現在叫生活秘書──現在還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他的公寓裡去了。

    「人家又沒打算和他結婚。」張雨毫不在乎的一撇嘴,「作為朋友交往交往好了。」

    李赤騎心道多少女孩子就是這樣「作為朋友交往交往」最後交往成人妻的,心中大為著急,只好不顧工作勞累,每日加強追求攻勢,務必讓張宇辰來個知難而退。

    張雨對這樣的局面當然毫不在意,有人不斷的供應零食,還能陪著遊玩解悶有什麼不好得?

    她的棒棒糖吃完了,拿起望遠鏡朝著外面眺望著,看有沒有艦隊進港的信號,從香港返回的艦隊今天就要進港了。碼頭上的歡迎人群從早晨等到現在,只等船隻一進港,她就要馬上在廣播裡進行現場直播。

    「大頭目們來了不少。」張雨拿著望遠鏡,朝著碼頭棧橋那邊的休息用的遮陽篷下看去。在臨高的執委會的執委們幾乎都來了,一個個面帶微笑的或站或坐的說著話。她看了下丁丁給她的將要到場迎接的執委、常委和部門首長一級的元老名單。總共有二十五六個之多。丁丁把名單交給她的時候,特意關照她不要唸錯順序,更不能漏念。

    張雨作為一個自稱的極左派,對政治問題多少也有學習瞭解,當然明白這實際上是一份權位排序,事情雖小,其中的文章卻很大,她把名單熟讀了幾遍,又對照著名單看看到底有多少名單上的元老已經到了。

    正在這時候,只聽到一陣鼓號喧天,一隊芳草地國民學校的低年級學生,正在浩浩蕩蕩的進場。

    他們全穿著標準學生制服──縮小版本的小翻領勞動服,惟一的不同是女生穿得是稍稍過膝的裙子──這是胡青白特意要求的,不從小讓女生習慣現代版的裙子,等她們上了中等部就更沒法習慣水手服了。

    學生制服的胸口是「芳草地國民學校」的刺繡校徽和校訓:「知識就是力量」。袖口綴著黑色的袖條,上面是班級名稱和學生個人編號,翻領上縫著領章,用羅馬數字標記學生的年級。

    趙傳一拿著一面紙糊的小旗,規規矩矩的走在隊伍裡。他今年十歲,是芳草地國民學校的二年級學生,他是臨高第一批接受正軌學校教育的土著──按胡清白親手編撰的教育大綱按部就班的學習,以他學習的內容來說,趙傳一在舊時空應該是四年級的學生了。

    趙傳一正是劉大霖家的趙管家的孫子,他父親很早就替澳洲人幹活,現在已經是辦公廳的一個「幹部」了,他的三個孩子全部在國民小學唸書。趙傳一是老大。國民學校的生活是即新奇又艱苦得。穿越者們為國民學校制訂的教育模式是填鴨式,除了保障每天的二小時強制性體育鍛鍊之外,從早7點到晚上5點全部安排有課程。晚上還有晚自習──題海戰術。對小孩子來說,今天能夠停課半天來「歡迎首長」是一次很不錯的娛樂活動。

    「來,你們到這裡來。」負責組織的文宣部的土著幹部們把隊伍帶到了事先用石灰畫好線的地方等待著,又關照了幾個注意事項。學生們似懂非懂的聽著,大致就是等戰船一進港就齊聲歡呼,然後揮動手中的小旗。

    趙傳一好奇的看著碼頭──他們很少有機會到碼頭來,因為這裡是個「危險的地方」,不僅靠海,而且機器多,車輛多。很容易發生傷亡事故,所以不滿16歲的孩子平日裡是不許進入碼頭的。他看著大吊車,看著海面上的大鐵船──老師們叫它「聖船」,郊遊的時候還專門帶他們遠遠的眺望過。

    現在這大鐵船就在港灣的另一側,看起來更加巨大了──就好像一座山!船首懸下來的一根巨大的鐵鏈,比他的大腿還要粗,這種東西是怎麼造出來得?趙傳一經常在頭腦裡思考這個問題。他現在已經不會對鐵做得船能夠浮在水面上而感到驚奇了,因為在物理課上老師已經告訴了他們浮力與質量之間的關係。還用錫紙形象的表演了這個概念。但是趙傳一依然對人能夠製造和駕馭這樣大的船隻而感到驚訝。對「元老」們的崇拜也與日俱增。他聽老師們說過,只要好好學習,有朝一日他們也能製造和駕駛這樣的大鐵船。這讓許多學生心潮澎湃,在心中第一次種下了對科學的嚮往。

    路乙悄悄的捅了捅趙傳一:「你看那大吊車!這麼高,不知道是怎麼裝起來得!要按造塔的做法,不得搭一個老高老高的架子才成?」

    「再高,總也能造起來的,你沒聽老師說過,南京有個報恩寺塔有78米高,幾百年前的東西,不也造出來了?」趙傳一說。

    「那可是造了好多年的,這大吊車,總共才造了幾個月就成了。」

    趙傳一又看了看碼頭上的一排高地大小不同的蒸汽吊機,還有那些堆積如山的貨物,港口裡的雲集的船隻,覺得即熟悉又陌生……他家雖然是外來戶,但是他是生於斯長於斯的臨高土著,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幾年前有一次偶然的隨同劉老爺的到過這裡,這裡只有荒煙漫草,海灘上到處是紅樹林,港灣裡只有些小漁船停泊著。三年的功夫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唉,所謂『科學』嘛。」袁斐插話道,「總有我們不懂的道理在裡面,以後請老師說說吊車吧。那麼重的東西,到底靠什麼吊起來得?還有那繩子,要怎麼結實才能不斷?」

    路乙繼續探詢著不解之謎:「聽說上面的繩子是用鋼做得,我就想不出鋼怎麼能做繩子呢?」

    班長這時候回頭大聲說:「大家不要說話了!元老過來了。」

    丁丁帶著四五個文宣部分的土著辦事員急匆匆的走到學生隊伍前,他忽然想到這種場合照例應該有獻花的儀式。花是現成的──博鋪衛生院旁有一處花圃,裡面種了不少花。臨高這裡氣候偏暖,花是四時不敗的,湊個四五個花束還是沒問題的。獻花的「馬上選6個孩子出來,三男三女,準備給文總他們獻花!」丁丁關照帶隊的土著幹部,接著又關照自己老婆,「獻花的時候注意拍照!」

    「知道了。」潘潘滿臉無所謂的樣子,擺弄著手裡的單反相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20
第一百九十三節 熱烈而隆重

    獻花的少年兒童很快選好了,趙傳一因為皮膚白,個子高入選了──他是極少數不是農家出身的孩子。讓眾少年一陣豔慕。這種榮譽可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與得到的。

    忽然大炮台──烽火台現在大家都如此稱呼了──上冒起一股白煙,一聲禮炮響了起來。在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們一下子安靜起來,艦隊進港了。

    方非掃了一眼剛剛趕來的護士和秘書班的學員,她們剛剛列隊完畢,一個個還氣喘吁吁,看來這段路是小跑著來得。方非過去專管showgirl,對女性如何表現最佳狀態有著敏銳的感知力,他立刻就發覺灰塵和汗水嚴重影響了某些人的面色,特別是嘴唇的顏色──明顯的發暗,沒有表現出一種健康的紅潤。而眉毛、頭髮上的灰塵,在陽光下也顯得特別顯眼。

    「快!拿毛巾!打水。」方非一聲令下,身邊所有的土著辦事員和幹部馬上行動起來了。方非對這種事情是早有準備的,臉盆、毛巾、口紅、梳子、針線……可能有用的東西一應俱全。

    有元老對方非如此的準備覺得多此一舉,方非心想老子帶隊去chinajoy的時候,帶得東西比這個多十倍都不止,光備用的襪子就不知道要多少。

    方非看了眼正在進入的港灣的艦隊,靠岸、搭跳板起碼還要十分鐘,這點時間差不多夠了,他下達著命令:「大家動作快!一個個給女孩子們收拾乾淨!」

    說著他自己先絞了一把毛巾,插了一把梳子在口袋裡,跑進了護士隊伍。一個辦事員趕緊端著臉盆跟了過去。

    方非動作飛快的把一個女孩子的臉和脖子擦了一遍,對方顯然被嚇了一跳,但是她們已經被訓練的絕對服從上級的權威,所以一動不動的繼續站著。方非丟下毛巾,仔細的看了看,用梳子迅速的梳了下女孩子的劉海,接著他把手一伸,旁邊的一個辦事員立刻奉上一盒口紅,他用一次性棉簽挑了一點塗在嘴唇上。

    「自己抹開!」說著他立刻閃到了下一個人的面前。

    這一連串動快快如脫兔,令其他同樣在幫女孩子們修飾的辦事員們心生敬畏之情──方主任果然不凡!不到十分鐘功夫,六十個人都大致收拾了一番正當方非鬆了口氣之際,一輛吉普車忽然趕到,一個急剎停在海關大樓的後面,車上跳下的正是督公。督公穿著一身舊版的立領幹部服,身後還跟著提公文包的侯聞永,一臉嚴肅,穿著同樣的四兜立領幹部服,上衣口袋裡還插著一支戴筆帽的鉛筆。

    馬千矚下車之後掃視了下整個碼頭上的人群,又看了看懸著全旗正向棧橋靠上來的艦隊旗艦。大步的往前走去,負責整個碼頭的歡迎工作的辦公廳的土著幹部趕緊迎了上去在前引路。

    30秒之後,喇叭裡開始播放《團結友誼進行曲》,在休息棚內休息的元老們一個個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一個個擺出凝重的姿態,闊步昂首的緊隨著馬千矚往棧橋而去。

    旗艦上,扶梯跳板已經架好,一名裝束利落的海兵隊禮兵束著專用的禮賓用白色武裝帶,正步從戰艦上下來,一個漂亮的轉身,舉手敬禮。樂曲停,軍號手吹奏軍號。文德嗣幾乎是踏著步點從跳板上下來,他身穿海軍制服,先在扶梯口稍揮手致意,隨後緩步走下扶梯,經過禮兵的時候來了個乾脆簡練的舉手禮。

    馬千矚提前大約五秒來到跳板前,此時倆人正好照面。督公伸出手去:

    倆人有力的握手,後面的元老可以看到他們還說了幾句話,倆人都是滿面春風,面帶微笑,但是說了什麼沒人聽見。

    「……馬國務卿在在碼頭主持儀式,隆重歡迎完成了廣州戰役勝利歸來的文主席,陳部長等一行,並對他們在珠江流域的作戰行動的偉大勝利表示祝賀……」

    張雨結結巴巴,不過普通話還算標準的播音通過電線傳播到臨高的許多地方的高音喇叭上。當然,在百仞城裡的元老們立刻切斷了高音喇叭的開關,繼續幹自己的事情,不過在其他地方,土著們饒有興趣的聚集在高音喇叭下面,津津有味的聽著這個話喇叭裡傳出來的聲音──對他們來說,光這個話喇叭裡能夠傳出聲音就令他們著迷了。

    「……少年兒童向文主席、陳部長和英雄的海軍、陸軍和海兵隊戰士獻上鮮花……」

    趙管家在賬房裡抽著煙,一邊看著賬本一邊聽著縣城裡的高音喇叭的實況轉播。臨高縣城裡的高音喇叭已經逐漸成為縣城裡的一樣具有重要影響力的設施。居民們也從驚訝,好奇到習以為常。大家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五點開始播放的《運動員進行曲》和隨之而來的高山嶺報時台的準點報時。除了臨時插播的緊急通知之外,播音從每天上午的五點到中午十二點,然後從下午四點到晚上的八點。大部分時間是播放音樂和戲曲,其他時間播放新聞、農業節目、供求消息、船隻開航和到港之類的消息,也播放廣告──當然投放的主要是澳洲人自己。

    趙管家已經習慣了耳畔的這種喋喋不休,有時還會跟著音樂哼幾聲。他對正在播放的內容聽不大明白,只知道大約是某個澳洲人的大官回來了,其他人在碼頭迎接之類的。他更感興趣的是隨後的地方戲曲欄目,會播所謂的「粵劇」──也就是所謂的廣東大戲。趙管家不是臨高土著,對用臨高話演唱的木偶劇不甚了了。但是對廣東大戲還是情有獨鍾的。當然澳洲人放得廣東大戲和他聽過得不大一樣:最大的不同就是用的粵語演唱,而不是戲棚官話──這讓他聽起來更覺得順耳愉悅,其次不但曲調唱腔有所不同,而且劇目要多得多,聽起來亦愈加華麗圓潤,比他少年時在廣東聽過的名角不知道好上多少。趙管家一直覺得很奇怪,難道澳洲也有人唱粵劇麼?

    他在賬本上仔細的記下一筆筆的開銷──這是身為管家的重要責任。劉府算不上什麼特別有錢的人家,收租的土地也不算多,一年所得只能算是大概支應門戶開銷罷了。家裡使喚著二三十個大小家奴,劉老爺還要託人從瓊山廣州買書買文房四寶;賙濟貧苦的百姓、士子、族人和親戚;平日裡還平時縣裡的士子、鄉紳來拜訪,必要的招待也少不了,而劉老爺每年還要去瓊山、儋州等地,拜會下過去的師友……林林總總,開銷是相當可觀的。趙管家量入為出,好不容易才能勉強保持收支平衡,有時候免不了寅吃卯糧。直到最近一年,老爺在茉莉軒書院兼任山長,雖然不能常常到書院講學,澳洲人還是每個月支300元流通券作為車馬費。開始劉大霖拒絕這筆收入──這倒不是他要劃清界限,實在是因為他當初聲明過擔任山長只是義務的。最近,在趙管家的一再訴苦家計開銷困難之後才勉強允許收下這筆錢。

    「若是家裡有大事,恐怕就要賣地了。」趙管家把最近延請醫生和抓藥的開銷記入賬本。眉頭緊蹙。這所謂的大事,就是劉老爺的後事。

    最近一個多月來,劉老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漸漸得開始臥床不起了。雖然四處延醫服藥,醫生還是從徐聞那邊重金請來得──臨高本地沒有像樣的醫生,過去縣裡最好的大夫是潤世堂的店東楊世祥,但是最近他去了安國,至於澳洲人開得醫院,儘管聽說過他們醫術精妙,甚至能夠開膛破肚的替人治病,但是這種名聲對不是窮得走投無路或者病得要死,士紳們來說反而使他們望而卻步。大家還是比較相信中醫。

    但是這重金請來的大夫也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說了一通大家聽不明白的話之後開了方子就走了。照著方子抓藥吃了十幾天並不見效,病勢漸漸的重了起來。按照大戶人家的規矩,這就要提前預備起後事了,一則是「沖喜」,二來也怕一旦病故毫無準備,會被別人笑話。為劉大霖辦後事這筆開銷從何而來就成了趙管家最近一直傷腦筋的事情。

    以劉大霖在本縣的聲望地位,這個後事絕不能辦得太寒酸──全縣有頭有臉的人都要來祭弔,太寒酸了沒法交待,起碼也得上一百多銀子才能開銷過去。

    趙管家把賬本上的數字算了又算,盤了又盤,也沒有找到哪裡能找出一筆閒錢來。劉家即沒有有錢的親戚可供借款,而且家訓也絕對不許借錢。思來想去只有賣地了。但是劉家的土地原本就不多,臨高的土地價格也不高。再賣掉一部分土地以後劉家的家計開銷就會愈加吃力了。

    「唉!」趙管家思量了半天,想不出有什麼妙計,嘆了口氣,「只好剜肉補瘡了!」

    但是剜肉補瘡也不好辦,臨高的田地不太值錢,買主更是寥寥。急切之下也不是隨時隨地可以賣出去得。趙管家一時間一籌莫展,最後想到了澳洲人。

    雖然劉老爺不許向澳洲人開口求索,但是賣地給澳洲人,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劉家也沒得什麼澳洲人的好處,落不下任何的口實。想到這裡,他決定這幾天就到百仞城去一趟,見一下兒子,和他商量此事,盡快把這事情落實下來。

    高音喇叭裡隱隱約約的出來了「……今天來到博鋪參加歡迎儀式的有:中央政務院國務卿馬千矚、企劃院院長鄔德、仲裁庭庭長馬甲、執委會辦公廳主任蕭子山、……臨高縣諮議局執事李孫乾,委員黃稟坤、張有福、林全安、符柏文……等出席了歡迎儀式……文主席親切的和與委員們談了話。李孫乾委員說:文主席您辛苦了。文主席說:我不辛苦,你的身體看上去很健康,要多注意休息……」

    縣諮議局的委員們也在歡迎的人群中,甚至臨高縣衙也派出了王兆敏來充當代表,文德嗣專門和縣諮議局的委員握了手。一時間鑼鼓喧天,他和其他人一起接著接受了臨高各界群眾的歡迎。最後,鑼鼓停歇,臨高修院合唱團合唱了由吳院長作詞作曲的《耶路撒冷》。

    最後,由芳草地的學生們一起高唱《光榮與希望的土地》。文德嗣等人面帶微笑的聽完了演唱,對合唱團、學生和出席歡迎儀式的所有人表示了感謝,隨後他和陳海陽等元老們在分別上了馬車,一輛又一輛的黑色的紅旗馬車,在特偵隊司令部隊員騎著的電動車的護衛下往百仞城而去。

    方非目送著車隊離開,送了一口氣。整個歡迎儀式沒有出大問題。他一面和冉耀溝通,開始疏散人員,一面關照記登高等人收拾一應歡迎用的裝備器具,逐件點收入庫。特別是那些橫幅,都是棉布的,申請到手很不容易,要給偷去了就麻煩了。

    為了這個場面,他忙了整整一個星期了。在17世紀玩這套比21世紀難100倍都不止。21世紀的人起碼見過這種場面,這裡的土著一點概念也沒有,只能幹些機械執行的工作。連一點小事也必須親力親為。而方非腦門子前還有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年會。

    原本準備和中秋合辦的祝捷年會因為「珠江出陣」被延後了,一直延到十一月份。這次元老院常委會決定不再延期,以慶祝「海陸雙重勝利」的名義單獨舉辦一次大規模的慶功宴會。當然,這次慶功大會之所以被這麼快的提上了議事日程,和北美分舵的一干人積極活動有著重要的聯繫。這批人中有好幾個選上了元老院的常委。而他們對現行政治狀態的不滿和急於想通過年會的方式擴大北美系的影響力的企圖都使得他們竭力促成此事。

    方非不知道為什麼錢水廷等人對開這個年會如此的熱衷,特別是鄭尚潔從廣州撤回來之後,除了每天和李梅商量搞臨高版紫明樓的事情之外,就在籌劃這個年會。她還提出了一整套的年會的方案──完全是美式的風格。比原先方非的方案複雜十倍。

    不過,鄭尚潔的方案在元老院得到了廣泛的支持──大家都希望乘著這次大捷的機會鬆快鬆快緊張的心情。找個藉口吃喝玩樂一番。不少人已經買了「生活秘書」,也急於向這些女孩子炫耀一下「澳洲式生活方式」。

    這幾種因素混合起來,最終辦公廳終於批准了鄭尚潔的搞個「大party」的方案。

    當然,方非主要是對某些事情不太在意才會搞不清為什麼。只要對穿越集團內部的結社活動稍有留意的人就知道北美分舵的企圖是什麼。

    自從杜雯在全體大會上爭取到元老的自由結社權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部完整的結社法案。這部法案大致是抄奧地利的,不過根據穿越集團的具體情況又作了改變,其中最主要的二條是:社團只准接受元老作為社員,其次是社團的經費採用定額制度,即每個社員繳納的經費必須是一致的,會費額度必須報辦公廳批准。未經許可不得向社團捐助大筆獻金,也不得將產業給予社團。

    馬甲很清楚:結社的最終結果是在穿越集團內部形成不同政治訴求的小團體。這個前景恐怕是無可避免的。即使沒有所謂的結社權,派系和山頭也會自己形成。有沒有結社都不會有多少改變。而某些派系根本就沒有結成社團。只許元老加入的條款主要是為了防備有元老利用土著勢力來壓迫元老院的其他派系。而會費的限制是防止有社團濫用資源。

    總得來說,元老們對結社本身興趣不大──大多數人對政治的興趣不高,更對在工作之餘還要參加社團活動提不起興趣來,至於要管理社團,那更是許多人敬謝不敏的事情──管理平等的元老哪裡有管理畢恭畢敬的土著人員來得爽氣。所以社團法通過差不多一年來在辦公廳登記成立的社團只有:斯巴達克團、婦女聯合會、土著權利保護協會、法學俱樂部、比例模型俱樂部、蒸汽朋克團和宅黨。

    其中斯巴達克團和婦女聯合會的發起人和主席都是杜雯。前者是當然是所謂的「左翼政治派別」,後者是是「婦女權益保護組織」。不過迄今為止,前者幾乎就是杜雯一個人的社團,後者,經過她的積極活動,差不多把所有的女元老們都拉了進來,還開展過一些活動。除此之外,最為熱鬧的就是宅黨了。

    宅黨是在第二次全體大會結束之後不久成立的。對第二次全體大會確立起來的政治體系趕到憂心忡忡的北美分舵的人員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聚集在博鋪的飛雲號遊艇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21
第一百九十四節 宅黨的發端

     時間是1630年的2月底。第二次全體大會結束沒有多久。反圍剿還沒有開始,遠征珠江更是遙遠的事情。共同綱領頒布,機構調整,獨孤案落幕。加上女僕養成計畫,在1630年舊曆新年前穿越集團完成了一系列舉措。結果雖談不上皆大歡喜,至少讓大部分人滿意了。在辭舊迎新的時候到來之際,似乎穿越集團已經放下了背上的包袱準備輕裝前進了。

    然而,在錢水廷看來這一系列的變動隱含的是更大的危機。用他危言聳聽的話說:當權派有可能在法制的名義下,使集權統治制度化,合法長期化。照此下去有可能造成.集團的出現和集團的內亂和分裂。

    「這是新得土星共同體嗎?」錢水廷在走向飛雲號停泊的碼頭的時候暗暗想道。他站在黝黑的水邊,煩躁不安的點了一支菸。第一批武裝帆船艦隊已經組織起來了。可以看到船上值更的水兵。港灣遠處的工地上燈火通明,打樁機轟鳴,拖拉機的不時的發出柴油機的突突聲。著是海軍兵工廠的工地正在施工。

    過去,看到這一切只會讓錢水廷感到興奮和愉快。此時此刻,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卻籠罩著他──這愈來愈強大的國家機器正在構建起來,誰能擔保它落在一小部分人手裡,作為來壓迫他們的工具?

    他對第二次全體大會是不滿的,在他看來,這二次全體大會只是一派當權派鬥倒了另一派當權派,隨後雙方在妥協中又吸收了某些野心家。形成一個新得利益分配格局而已。表面上看似乎群眾感到要求和利益都得到了滿足,但是在深層次上權力不但沒有被分散,反而有集中化,.化的傾向。

    他定了定神,把吸到快要燒到海綿頭的菸頭丟近了蕩漾的海水中,隨後快步朝著飛雲號走去。

    博鋪的碼頭上,「澳洲人」帶來的船隻中,飛雲號是第二搶眼的船隻──聖船是以它的龐大無比而使人歎服,飛雲號卻是以它的漂亮的流線型艇身,閃閃發亮的華麗塗裝而引人注目。

    飛雲號原本是一條供出租遊玩的豪華帆船,自從錢家兄弟把它搞到手之後就改成了這個名字──用的是歷史上那條著名帆船的名字。帆裝是雙桅四個三角帆。艇身長三十米,標準排水量一百噸。靠風帆或備用柴油發動機都可以達到十二節的航速。這個速度差不多就是聖船和漁船的經濟航速了。用來充當巡邏艇其實也毫不遜色。

    飛雲號的上層是半敞開的大艙,配有酒吧。下層船中是廚房,前後分別是餐廳和起居室。主臥房在前,後面有三個客房,兩個艙是雙人床,一個艙是上下單人床。配雙人床的三個艙都有兩個可以從艙頂放下的單人床,而所有的床都可以收進艙壁或地板下。所以整條船最多有十四個床位,而四個艙房也都可以變成普通接待室。另外船內還有一個辦公室兼圖書室,一個儲藏室,三個帶浴室的全衛,一個半衛,還見縫插針的佈置了很多儲物壁櫥。最底層除發動機房,油箱,水箱,煤氣罐,發電機,海水淡化設備還有由船外太陽能電池板充電的ups備用電池組。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空閒的儲藏空間。當初偷運來的軍火就是作為壓艙物裝在最底層的。

    飛雲號的整個空間雖然不大,但結構緊湊合理。如果用作聚會場所的話,最多的同時接待百十人。而將上層大艙前後的玻璃門全打開,和前後甲板連通,可以開五六十人的大派對。精製豪華的內裝修,考究的燈具,再加上艙壁各處鑲嵌的大尺寸led屏幕,遍佈全船的麗聲音響系統。即使在穿越眾離開的時空也是只有少數富人才能接觸的奢華場所。

    錢家兄弟當時之所以願意花大價錢租下這條遊艇,除了便於偷運軍火之外,還有考慮到了另一個時空條件艱苦,生活設施缺乏下這條船可以充作一個浮動的生活基地--他們對一開始的生活設施不抱任何希望。

    穿越之後,執委會為了表彰他們的帶來大批軍火的傑出貢獻,將這條船留給北美分舵繼續使用--於是飛雲號就成了錢家兄弟兩家人和周韋森的住宅了。

    錢水廷走到飛雲號的棧橋旁,天已經黑了,但是跳板還架設著──自從博鋪遭遇過夜襲之後,李迪對所有夜間有人值班的船隻都發出的告知,要他們在天黑之後收起跳板,關閉艙門,如果有條件的話,應該徹夜安排人員放哨。

    飛雲號當然沒法安排人值班,但是它的泊位離港務辦公室很近,差不多就在哨兵的眼皮下。在船尾的馬燈照耀下,可以看到船上層的半敞開大艙的前後的玻璃門上已經裝上了鐵板──那次夜襲中這些玻璃門一部分被打碎,重新配上玻璃之後就在外層加了可拆卸鐵製護板。夜襲的痕跡現在飛雲號上還能看到許多:被炮子打癟得外殼,被羽箭蹭掉的油漆……一些易損又暴露在外的部件已經被拆卸下儲存起來──包括船帆和纜繩。

    他幾步上了船,門開了,露出了鄭尚潔的半個面孔:「來吧!就等你了!」

    錢水廷點點頭,迅速的閃入了門內。

    上層沒有開燈,黑乎乎的。鄭尚潔鎖上了門,打開了手裡的應急燈。

    「大家都在餐廳裡。你腳下小心。」她提醒了一聲。

    「為什麼不開燈,黑乎乎的弄得鬼鬼祟祟的。」錢水廷覺得有點象地下黨集會一樣。

    「不是你說得麼?大家的生活水平都不高,宿舍還限電,我們堂而皇之的燈火通明影響不好。」

    「哦。」錢水廷跟著鄭尚潔小心翼翼的下到了二層。餐廳裡,北美分舵的核心人員正等著他。

    「大哥!」「老錢!」餐廳裡的人打著招呼,裡面就座的,正是錢水廷的老婆,百仞總醫院的病理科兼婦產科主任艾貝貝;錢水協──錢水廷的兄弟,目前屬於「基本勞動力」──主要干開車修車的活計,這也是他拿手的;鄭尚潔,他的老婆,生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婦女合作社國有化之後就在李梅的合作社裡任職。

    最後一個是周韋森,他是生物學博士,現在在生物試驗室裡工作,主攻方向是疫苗。

    「貝貝呢?」錢水廷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女兒。

    「睡下了──今天瘋玩了一天。」

    周韋森拐騙來的門多薩小姐也在──門多薩小姐的漢語水平依然乏善可陳,又談不上有什麼實用性技能,這使得她在臨高基本上無處可去,完全淪為了操持家務的家庭婦女。飛雲號上的三家人的飯菜、打掃衛生全部都是由她這位英語言和拉丁語的雙料碩士負責。所以北美分舵的三家人基本內上天天吃奇怪風味的中國菜。

    除了操持家務之外,門多薩小姐在穿越集團裡基本就是個混飯的,這次大會上一風吹之後也把她算成了元老,錢水廷和周韋森都覺得挺僥倖的。

    餐廳裡的燈光很暗,這是為了節約用電──船上的用電除了太陽能電池板提供一部分之外,大部分是從岸上的電力系統裡接來得,為了在電力嚴重匱乏的時候為了避免人說閒話,大家都很自覺的儘量少用電器。

    錢水廷說:「我們開會吧。」

    這時候門多薩小姐用英語說:「我回房間去看電視了。」

    她不懂中文,當然無法加入討論。周韋森這時候說,「我們用英語開會怎麼樣?這樣迪亞娜也能參加討論。她是我老婆,應該有知情權。」

    「好吧。那我們就用英語討論。」錢水廷點頭,「就咱們這幾個人開會吧,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象親兄弟一樣信得過。」錢水廷喝了一杯水。

    所謂的北美分舵,理論上包括所有來自北美的元老,但是實際上這個分舵的主要核心只有錢家兄弟兩家和周韋森。其中又以錢水廷活動最為積極。

    從外表上看,錢水廷長的很不起眼。個子不高的胖子,一副有親和力的大眾化的相貌。他是個讓人感到安全而又不易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加上他平時低調,深居簡出,在元老院不認識他的人很多。而知道他的人也多半隻知道他是艾主任的老公。有些槍械愛好者知道他玩槍很棒,對槍械知識所知甚多。當然,凡是在美國長期生活過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他──畢竟大家有一定的共同語言。

    錢水廷二十年前畢業於帝都的大學,帶著社會使命感破滅後的憤世嫉俗,在一個和自己專業有點關係的農業研究部門開始了第一份工作。平日裡他接觸了上下級官僚和真實社會中的各類人等。儘管他很快悟出了遊戲的規則,卻不願加入遊戲,只是在混日子。時間和經驗漸漸的磨去了他的浮躁,使他變得逐漸現實起來。他最終選擇了遠遁到了另一個大陸。工作幾年以後他來到了曾經夢想的地方,這時他卻不再是從前那般對周圍的一切充滿激情。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自然,不溫不火,波瀾不驚。他遇到了剛從一個校門踏入另一個校門的艾貝貝。然後是結婚,工作,生下他們的寶貝。

    隨後這些年外界社會風風雨雨對他們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影響。他似乎可以一直這樣平淡的走下去。錢水協的到來讓他的生活多彩一些。這個小他近十歲的弟弟和錢水廷從外表到性格都截然不同。高大健壯的錢水協給人的印象就是「方」。他擁有充滿棱角的容貌,體格和性格。錢水協帶著他同樣充滿活力的老婆打落地起就在折騰中快樂的生活著。

    這兩夫妻雖然也都上過大學,卻既不想繼續深造,不安於找一個平穩的工作。錢水協開始是開著一輛破箱車四處裝修,後來又開著皮卡給人修理水電鍋爐空調,最後乾脆當了大貨車司機,開著十八輪遊蕩在北美大地上,日益變的像一個美國紅脖子。而他老婆鄭尚潔把她擅長推銷宣傳的天賦帶到了美國,幹上了無數的代理工作,經常一身數職,整天從早到晚忙碌著。

    錢家哥倆的共同愛好就是玩槍。他們先是在網上與人紙上談槍,周韋森這時候出現了。帶著他們開始真的玩槍。周韋森比錢水協稍大,也是學生物的。他在一個紅脖州上學的時候就開始買槍,玩槍,他的大部分積蓄都用到了玩槍上。後來在工作中遇到了錢家兄弟。帶他們去靶場、槍展,把他們一一拉下水。

    他們的另一個共同愛好就是在一起神侃屎打到廢土時代該怎麼辦的問題,琢磨著自造堡壘,自開農莊,深挖洞,廣積糧。從槍黨漸漸的過渡到生存黨。也許是嫌生活過於平淡,當從周韋森那裡聽說穿越這碼事後,錢水廷居然變得十分熱衷,說服了老婆孩子,賣掉房子,用光積蓄,購買了大批穿越的槍支彈藥和各種物資裝備。學習帆船的駕駛,花大價錢租借了排水量100噸的雙桅豪華帆船來運送軍火。

    也許在最初困難的日子裡幾個人奢華的居住條件太脫離大眾,在大批宅男還都沒有妹子的時候,這夥人又都有自己的女眷,使眾人備感羨慕嫉妒恨──特別是周韋森還十分禽獸的佔有了引人注目的南美美女。

    儘管這幾個人運輸軍火的功勞受到了組織的大力表彰,享受到了許多優待,他們的個人技能和經驗似乎並沒有得到承認,幾個人都沒有被賦予太多的責任,全部被打發去幹了具體的技術性工作。錢水廷原本想在調查統計方面發揮作用,結果卻和周韋森在生物試驗室擺弄試管。至於錢水協兩口子乾脆什麼也不是的當了基本勞動力。

    為了不至進一步和大夥疏遠,在錢水廷的勸說和提醒下,幾個人都在個自的崗位上默默的努力工作,與大家的關係日益融洽。同時加緊和原先有美國生活背景的元老們進行接觸,擴大自己的基本交往面。

    女僕革命和獨孤求婚事件喚起了錢水廷內心身處對集權最大的恐懼與警惕。而第二次全體大會之前,百仞城中各種暗流的湧動讓他對這次被執委會和元老院鼓吹將是一次「民主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感到擔憂。

    他馬上把自己的擔心以及集團可能演化的方向和這幾個最親近的人說了。大家一起仔細的研究了穿越集團的現行制度,並分頭去瞭解這些制度的實際實施情況。同時,對原本並不在意的法學俱樂部做了初步的瞭解──包括這次女僕革命的前後,錢水協也做了暗中的調查。

    第二次全體代表大會期間,他們有了更好的瞭解穿越眾以及已知團體對各項議題的態度的機會,每天不開會的時候,幾個人在一起交流自己的所見所聞,相應的對策和可能引起得各方面的反映。

    他們意識到現在執委會因為開始階段的高效工作仍具有極高的威望。他們所希望的限制行政權力的法案可能會被理解成對現在位上的具體執行人的不滿,容易與廣大的穿越眾的思想脫節。

    在草創階段,集權體制必然發揮出較高的工作效率,這點是錢水廷無法否認的。所以對現有集權體制的攻擊只會遭到實用主義至上的大部分元老的反對--畢竟現階段是解決有和無的時候,談太多的未來規劃只會被人抨擊假大空。

    而馬甲主導的法學會則以他們專業背景的光環活躍在會議的各個角落。他們的理念暢通無阻,他們的詭辯技巧又足以矇蔽許多人。錢水廷知道,馬甲的這個法學俱樂部,表面上高唱「依法治國」,不斷的抨擊執委會的在行政上的許多缺點錯誤,看上去對立,實際上是「小罵大幫忙」的體現。

    錢水廷很快判斷出來,馬甲的這個所謂法學會和自己這幫人的政治訴求不是一回事。他意識到,在宣傳政治理念這方面,法學會有著優勢:多數元老對議案的內容缺少深度的理解,很多人可能只是被表面華麗與複雜的辭藻所迷惑,沒有理解其潛在的危險性。如果現在他們貿然對這些法案發難,因為缺乏充分的廣泛的認同必然失敗。而他們的訴求很可能是在位者不願看到的,有可能造成反彈使他們陷於孤立。加上集團剛經歷了一次動盪,人心思定。過於堅持己見勢必要加深內部的分歧,使他們為廣大中間派所不容,結果是適得其反。

    大家反覆討論了這個問題,發現內部的共識非常一致,而與多數穿越者的異見也同樣明顯。在反覆思考之後,徵求了大家得意見後,幾個人決定嘗試做集團內部的議會反對派,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將自己的理念推向整個集團。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22
第一百九十五節 飛雲號上的密謀

    錢水廷說道:「大會的搞出來得新政體結構,我就不評論了。無非是一個小型的土星共同體。所謂九執委不過是九長老的翻版。表面上說屬於三權分立,司法權和立法權還是落到了行政部門手裡。至於元老院這個機構,說白了就是口頭上的最高權力機構,無非又是一個舉手院,全體通過院。」

    「裡面的細節問題多得是。」周韋森咳嗽了一聲,「元老院的這個常委制度,資格限制太多了。執委可以連干八年,歇一屆還可以繼續幹,而議員卻要干一年等三年,而且還要常在臨高,不能總出差,不能太忙。這要在算上那些執委,部門主管之類的,拋去不願參政,或者是當權派的親友團,對這些當權的人還能有多少約束。」

    錢水協表示贊同:「說是三權分立,仲裁庭庭長和和元老院議長都屬於執委會,完全沒有獨立性可言。等於全歸執委管。執委這幫人兼作法官,誰能管到他們?『「這次的獨孤求婚事件就是典型。」鄭尚潔說,「獨孤這事說起來多嚴重,想起來就後怕。一個普通的元老就調動武裝,要真得進了城,裡面那些人就要吃大虧了。居然審判的時候就這麼過去了。背後操縱的成分很明顯!」

    「獨孤事件,說白了就是政治鬥爭在背後作祟。」錢水廷說,「姬信的材料我看過了。其實真相是什麼,已經不要緊了。關鍵是這種趨勢很不好。幾個執委已經在公然玩弄權謀,再這樣下去,所謂政治就成了現在的行政幹部們玩得遊戲了──他們會藉著手上的行政資源不斷的鞏固自己的權勢,最後我們普通的元老只能當醬油眾。」

    「這個執委制一定要取消。」鄭尚潔說。

    「現在不行。」錢水協擺手,「執委制是剛剛經過全體大會確立的制度,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明顯的弊病,所謂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現在要提出取消根本不會被人重視──鬧不好我們自己先『自絕於人民』。」

    「唉──」除了門多薩小姐之外所有人都嘆了口氣。討論雖然是用英語進行得,但是其中很多「黑話」卻不是她能理解的。聽到現在,門多薩小姐只知道這幾家當初把她拐騙來得人似乎對這個穿越者的政體不滿。

    「我看還得自己有槍才能心裡不慌。」周韋森說,「幸好這次林傳清提出了持槍權,總算是加到了穿越眾的基本權力裡。不然這個權力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加入憲法裡去得!」

    「可見共同生活背景的重要性。」錢水廷點點點頭說,「儘管我們希望能打成一片,但是在很多事情上──特別是在理念上,我們這伙海龜和國內的分歧還是很大的。」

    「有槍也是現在有,」錢水協說,「過幾年還不知怎麼樣呢。等局面穩定了,還不是找個藉口說收就收了?別得不說,工業都在行政體系下,他把彈藥供應一掐斷,你有機關槍都沒用。」

    「所以說還不夠,」周韋森說道,「我看啊,我們可以學一點英國人的制度,在軍隊中搞附庸制或者庇護制,土著軍官可以各自屬於某個元老名下,這樣每個元老在軍隊中等於都掌握了一部分土著軍事力量……」

    「不可能。你這個提案一上去就被槍斃。」錢水廷搖頭,「而且他們打壓起來簡簡單單,一個『開歷史倒車』就夠了。」

    周韋森說:「那讓每個穿越者都以預備役軍官的名義定期參加軍訓,再給我們每個人配上些民兵預備役的手下。如果有人想靠手裡的軍隊鎮壓我們,我們就帶著手下的人跟他們幹。」

    「那不全亂套了!」艾貝貝擔心地說,「我覺得這個人人有私兵不太對頭,弄不好就成大家用來互相pk的工具了。你能擔保每個元老控制的一部分武裝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正當權益?要是有人想用這武裝來搞政變呢?加強對軍隊的控制是必要的,但是這種私兵化的設置絕對不是好事。長遠看後患更大。」

    錢水廷想了想說:「這主要還是度的問題,我總覺得幾百民兵即使有了裝備,也打不過成建制的土著軍隊。所以要靠幾個民兵造反太難了,可是要是逼急了,可以增加軍隊鎮壓的這種事的運作成本,減少發生的可能性。可以對每個人掌握的這種暫時私兵的數量和質量進行限制……」

    「既然根本抵抗不了,元老要這樣的私兵除了互相pk之外還有什麼用呢?一二百用米尼步槍的民兵,正規軍把大炮拖來放幾炮就好了──能增加什麼成本?」艾貝貝對丈夫的提議還是反對,「別弄到最後成了波蘭共和國!元老院就是個擺設,貴族願意幹什麼就干什麼,搞得支離破碎的──我們畢竟還是一個集團呀!」

    幾個人仔細一想也是,管理控制私兵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就算元老院能夠通過,心懷不滿的行政體系完全有一千種辦法來反撲。元老們水平不一樣,道德素質更是千差萬別,只要有幾個元老手下的私兵若惹出點事情來或者互相真人pk一二次的,這髒水一潑,不但私兵制度保不住,倡議人鬧得身敗名裂都有份。

    艾貝貝說:「我覺得你們有點極端了,想得也太黑暗。現在是國體的草創階段。我們不是討論的時候說好了嗎?要潛移默化的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現在我們自己先搞出一個極端維護個人利益的私兵制度的提案,太激進了。」

    周韋森考慮之後說道:「嫂子說得對,這事情不能操之過急,軍隊控制還是先從加強『國家化』的思路入手──這是所有元老都贊成的。大帽子下去,絕對沒人敢反對。」

    「軍隊國家化這回事我覺得我們應該在細節上做貢獻。軍隊國家化,怎麼個國家化,如何限制個人對軍隊的影響力。軍隊的調動、使用,武器控制……等等,都是有例可循的。我多在這上面提案,通過的幾率很大。」

    「我們的基本盤太小了。票倉不夠。」他們中雖然艾貝貝和周韋森已經當選了常委,但是環顧常委和整個元老院,才發覺自己的基本盤少得可憐。作為一個政治派別,北美分舵的影響力幾乎是零。錢水廷思考再三說道:

    「既然沒有人來扳這件事,我們想到了,就只好我們來了。我們北美分舵並沒有自己的私人目標。我們只是想幫助集團建立或採用我們認為更合理的組織模式和管理措施及法律。將少數人的意見,即使是正確的,變成多數人的共識是一個漫長艱巨的過程,我們要盡力而為,但又不能太脫離現實,我們要一步步地推進我們的理念。我們在搞政治,而政治是政治家的生命。大家要明白:我們要的是一個合理制度,而對別人來說是在要他們的政治生命,這意味著這種理念的爭鬥即使本意是建設性的,也可能變得非常殘酷。」錢水廷用他有限的政治經驗分析著。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實際上是在說一篇政治宣言。

    其他幾個人一起點頭。門多薩小姐睜大了眼睛,這篇宣言讓她感覺到一種令人不安的成分。

    「政治無誠實可言,所以我們要講究策略,並準備應對另一方的各種陰謀詭計。即使他們依然是我們同一集團內的同志。至於要結成死黨我們已經有了。現在要做的是儘量擴大我們的核心,基本盤,同盟軍和同情者。」

    「我們的基本盤太小了。」周韋森說。嚴格說的,北美分舵只有在座的這幾個人算是真正的核心。

    「所以說我們脫離群眾太厲害了。」錢水廷說道,「這艘飛雲號太安逸了,成了我們的小安樂窩。你們沒發覺就從來沒有人到飛雲號上來做客嗎?」

    「的確,不過我們也從來沒有邀請過別人來,都很忙。」

    「從現在起這種局面應該改變。」錢水廷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們要走出去,請進來,廣泛的多交朋友。另外,我們也不能顯得太特殊化了。飛雲號我們不宜再保留了。應該盡快交出去,大家搬上岸去住。這船太惹眼,只要我們住在這船上更惹眼──太脫離集體了。」

    「那可真捨不得。」

    「就是啊,捐了船我住哪兒啊。」女人們還是很捨不得的。

    「洗澡都不方便,得去公共浴室了。大庭廣眾的洗澡真不習慣。」

    「讓朵朵去睡宿舍嗎?」艾貝貝不捨得孩子,「宿舍全是簡易房。」

    「還有做飯的問題怎麼辦呢?」門多薩小姐忽然來了一句,「我看他們都是吃食堂的。」這三個女人對做飯都很有興趣。

    「我們那些裝備怎麼辦?還得找個地方安置──總不能放在宿舍裡。」錢水協捨不得底艙的寶貝。

    「那就出讓使用權,這樣沒準那天我們還用得上的。」

    「別瞎說啊,不論叛逃還是被人趕走我都不喜歡。」

    關於繳出飛雲號的建議最後不了了之。不過大家一直認為可以利用飛雲號做一些其他事情來擴大北美集團的影響。

    「那幾個外國人應該和我們的觀念比較接近,他們現在雖然是元老了,但是在集團內部屬於靠邊站的角色,應該很容易拉過來。這就是好幾票。」錢水協想到了。「薩琳娜和薛子良都可以。還有潘潘。」

    幾個人開始盤算自己的同盟者。有留學或海外生活經驗的人也是擴大基本盤的主要對象。

    「林傳清我覺得可以,還有陳思根,他們都喜歡航海、玩槍,即瞭解國內的情況,又在美國生活過很久。應該算是我們的基本盤,拉過來比幾個外國人更有用──大家對外國人本能的不信任,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外國人不能作為我們的核心力量,只能算是同盟軍。」錢水廷說,「元老裡有好幾個極端民族主義分子,如果我們和外國人走得太近,會被他們瘋咬得。會變成我們的把柄。」

    作為沉默的大多數沒有官職的人是他們的重點工作方向。特別是在女僕革命中暫露頭角的街頭活動家們更是需要拉攏的。他們已經隱隱約約的組成了一股勢力。

    「我們不是廣義的普世派,至少現在不是,但我們和廣義的普世派是可以合作的,關鍵是要看議題是什麼。極左的和極右的都可能對現政不滿,我們可以策略的和他們同盟。但極端主義和我們早晚也會打起來。」

    「極端派我們不能靠得太近。」周韋森皺眉說道,「我大致觀察了下周邊的元老,大多數人是實用主義分子,對極端派其實也看不上眼。」

    「嫂子,杜雯不是一直要拉你加入婦聯嗎?我看你就加入她那個婦聯好了。」錢水協一拍大腿,「你是女人,加入婦聯是堂堂正正的事情。女元老也是幾十個,如果能夠凝聚起來也是很大的票倉。」

    「我們要講究策略,每次只會提出比較現實的個別的要求。」

    幾個人又研究了工作展開的側重點和主要原則。

    周韋森說:「如果某個或某幾個人被認為是我們實現目標的障礙,我們會試圖中和其影響的。現在馬甲和他主導的法學會是造成現狀的主導力量,我們現在要與其展開合法鬥爭,控制其影響,設法建立獨立的法官體系,並儘量推選我們認為更有公信力或者我們的同情者做法官,促成司法獨立,客觀上從執委會及仲裁庭代表手裡分權。」

    錢水廷說:「師傅,你這個太急了。我認為一開始不能做這些──執委會裡的那夥人完全猜得到我們打算幹什麼。所以一開始我們只能做些小動作避免他們的猛烈反撲。首先我們爭取改變議員常委的規則,否則一年的時間對政策的影響力太小,然後就得等三年,做什麼都沒有延續性。這一點要盡快予以解決。」

    眾人表示同意。

    「其次,現階段不搞實質性的內容──」錢水廷頓了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我們這一年以大樹特樹元老院的權威作為切入口,在很多方面要不斷的提醒元老們,元老院才是最大的權威。很多小事上多利用元老院做文章。經常搞搞質詢和聽證,抓住一切機會敲打行政幹部……讓行政幹部們對元老院有一個尊重的態度──知道不是元老院不時好隨便糊弄的橡皮圖章,其次也提醒打醬油的元老,他們有多少權威。我想沒人會不喜歡自己擁有權威吧?這種做法肯定會得到許多元老的支持。」

    周韋森點頭:「你說得對,只要沒有混上官職的元老,肯定都希望自己說話更有份量!」

    「還有就是我們要抓權。」錢水廷說,「師傅你要是能挑出實驗室就好了,等你的疫苗有點眉目後,至少要轉到實業界。這樣才能掌握更多的資源。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一時半會恐怕很難。」周韋森聳了下肩,「再者穿越集團全是大國企,哪來得實業界?」

    「我看,我可以進廣州站去工作。」鄭尚潔說,「司凱德前幾天就問過我的意見,說廣州站需要派遣一個懂營銷和內部管理的人去負責紫明樓的後台。」

    「去啊,當然要去。」錢水協說,「你沒和我說過麼。」

    「我去了廣州,放你在這裡泡妞嗎?」

    「我保證不泡妞──再說這裡的妞我都瞧不上……」

    錢水廷想這倒是個打入實業部門的好機會,廣州站的地位非同小可,進去擔任一個重要職務,在權位上會有極大的提升。另外,他想到了最近廣州站和雷州站之間的攜手為外派集團公關,造勢,使他們隱然成為一個新的利益團體。外派集團可以同時利用臨高和大明的資源,在現在的環境下,人身危險已經降的很低,而利益卻可以很大。如果他們利用集團對他們監控不嚴的情況,私下裡和各方搞什麼交易是完全可行的。從長遠上看很有可能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這樣說來,實際上執委會是在準備往廣州站裡摻沙子了!錢水廷頓時興奮起來了。鄭尚潔作為「沙子」進入廣州站系統,很可能以後會在廣州站裡佔據很高的位置。

    周韋森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是希望你夫妻分居啊,不過這的確是個好機會!弟妹要是能去得話,對將來可是大有好處!」

    「我沒意見!絕對支持。」錢水協說道,「小潔原本就說在本地悶壞了。這次想進合作社工作呢。廣州站比合作社強得多了。」

    「好,那我就去了!」鄭尚潔不是托三拖四之人,去廣州做「大買賣」當然比留在臨高搞什麼合作社更稱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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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節 飛雲社俱樂部

    當下就決定由鄭尚潔到廣州工作。盡快把紫明樓的工作抓起來。至於錢水協,眾人認為與其這樣待在基本勞動力隊伍裡當臨高的「紅脖子」,不如到軍隊裡去任職。憑錢水協的體能和武器使用水平,比陸軍中的很多元老軍官都要強得多。

    錢水廷開始佈置:「兄弟你想法進到軍隊系統裡去,我估摸著,現在只要在軍隊系統裡當軍官的元老,過三五年起碼也得是個少將,而且都是實際帶兵的人,掌握起一支隊伍來心裡有底。」

    「好。」錢水協點點頭。

    「師傅,你要幫門多薩小姐學學中文啊。門多薩小姐也是元老了。要讓她發揮更大的作用,不能總跟在家裡當家庭婦女……」

    「你看不起家庭婦女?」門多薩小姐悻悻道,「我的職業理想就是當家庭婦女……」她感情複雜的看了下這艘船。

    錢水廷知道老外婦女有志於當家庭婦女的不在少數,只好打個哈哈混過去了。不過學漢語這事情,門多薩自己也認為是有必要的──畢竟她現在周邊全是中國人。

    至於周韋森,大家認為他現在的「技術專家」的身份標籤太濃重,立刻轉型恐怕很難。現階段只能和艾貝貝一樣,以常委的身份在元老院多多發言,搞政治活動。

    「師傅,你用槍的本事還有潛水都是元老裡數一數二的,多給大家搞搞培訓,可以拉住很大一部分人。而且軍隊和那些執法機構都會來求教你培訓,到時候你就是桃李滿天下……哈哈哈……」錢水廷愈發覺得自己的主意很妙論到潛水,穿越集團裡有專職潛水教練執照的大約只有周韋森一個了──更別說他還帶來了大量的專用裝備。

    周韋森點頭:「我們哥幾個別得不說,論到玩槍和玩帆船,五百元老裡能比我們強得沒幾個,這是我們的強項,我們在這上面多用點功夫──我看不如搞個潛水槍械俱樂部,再聯合黃爪子他們搞搞野營訓練,bbq之類的活動,大部分元老肯定有興趣──執委會也不會有意見,技能培訓麼,他們總不至於反對。」

    「就以這個俱樂部作為互動平台!」錢水廷來了興趣,「用豐富多彩的戶外活動來吸引醬油眾元老們,潛移默化的將我們的理念傳達給大家!」

    為了避免讓外界覺得這個團體的排他性過強,幾個人覺得應該給團體起個名字。最好政治色彩不太明顯。最後選定的名字是宅俱樂部──簡稱宅黨。因為團體的發展方向主要是廣大宅男,去掉「男」字,可以吸引一部分女士。

    「當我們的影響力大起來,師傅你可以出來競選元老院議長。把這個最高權力機構抓到手裡!」錢水廷說,「這個位置現在是空缺,暫時也看不出有人願意出來競選得意思。」

    「好!這事我願意出馬。」周韋森摩拳擦掌。

    宅黨的工作方針是,以豐富多次的互動活動來吸引大多數元老,宣傳政治思想。在具體實施上講究策略,每次只提比較現實的具體的要求,而不是提出全面的體制改革。改革的對象主要是具體的政策,而不是針具體的人。

    宅黨的終極訴求是在集團內部建立起分權、制衡、流動、透明的體制,保護廣大元老,特別是在現有體制下不掌權的穿越者的利益。而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與其他穿越眾建立起廣泛的聯繫,並根據新的共同綱領所明確規定的元老基本權力範圍內,廣開言路。

    充分討論現行體制內的問題。作為具體措施,錢水廷提出要利用他們的私人資產,包括服務器,路由器和軟件等開辦不受執委會直接轄制的獨立網站。

    「你這樣做沒什麼意義。第一、有人認為你浪費資源──雖然東西都是我們自己的,但是肯定會有人認為這是浪費有限的電腦硬件。一個只有五百個id使用的官網論壇根本不佔用多少服務器資源,你再開設第二個,爭奪輿論陣地的意圖太明顯了。」周韋森說,「第二,內容上,現在官網論壇就氣氛來說堪稱自由:上面的論點說什麼都有,至於罵執委,罵執委會,罵行政官員的帖子也多得是。只要不搞人身攻擊的都留著。我們沒法用『更大的討論尺度』、『言論自由』這種宣傳口徑來吸引宅男們轉移討論陣地。要知道他們討論的很大一部分是給執委會的當權派看得,來一個私人論壇發牢騷,對他們來說屁用也沒有。」

    錢水廷一想也是,他不甘心這個爭奪輿論陣地的計畫破產,於是又說道:「我們用提供資源來吸引宅男們……」

    「我們就更不是官網的對手了。」艾貝貝皺著眉插話說,「上次我想給朵朵找找沒看過卡通,沒想到視頻點播和下載的卡通分類下面18x和21x的就有上千g,連美國都不敢公開傳播的東西都有!」

    周韋森繼續表示悲觀:「官網搞食色性也的這套可比土星共同體豁達開放得多,幾乎就是徹底的放任自流──甚至是鼓勵。想用這個來消磨醬油眾的思想和意志。我們不大可能在資源上和他們比拚的,官網服務器上可是五百宅男的全部收藏品。想想看你要找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你都找得到。」

    同時在具體實施細節上存在疑問,比如網絡管轄權歸誰,集團內部私人的財產、時間的支配權等問題。最後大家決定採用折衷的方案:即推動在官網開放更多的言論系統,不僅要在bbs打口水仗,也要通過個人博客、微博等形式讓大家都能發揮言論。

    商議已定,大家各自回艙房休息。錢水廷從私下裡特別叮囑他的弟弟:進了軍隊要好好幹,和同事儘量保持良好的關係,對屬下要建立其自己的威望。和大家搞好關係。對軍隊要有足夠的掌握,對軍隊內部的思想動向要有足夠的瞭解,但不要拉幫結派。對於政治話題,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但不要參與爭論,也不要勸說別人認同自己的觀點。

    「執委會那幫人已經建立了特務機構──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搞黑材料。政治保衛總局是個黑窩子。」錢水廷說道,「我們現在還沒有能力揭他們的黑蓋子,你一定要注意平日裡的言行,別給人整了黑材料。」錢水廷這代人對這種事情是相當敏感的。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這裡畢竟不是舊時空,沒有人可以一手遮天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北美分舵按照既定方針積極的活動起來了。鄭尚潔進入了廣州站,很快掌握了紫明樓的後台經營權;而錢水協通過拉攏薛子良一起玩槍,不但順利的和北煒結交了私人關係,還在薛子良的推薦下順利的進入了特偵隊,擔任了三亞分隊的分隊長。

    周韋森為了準備日後參選元老院議長,從現在就做出「親民」形象,搬到了農莊去住──生物實驗室就設在南海農莊裡,搞生物研究的,不管是哪一類的,基本都住那裡:一是上班很近,二是便於交流,第三是在農莊,不管是周邊環境還是伙食供應都比住在百仞城的集體宿舍裡強。為此周韋森費了老大的力氣才說服了門多薩搬家──還得答應門多薩願意什麼時候回船上住幾天就住幾天。

    錢水廷眼見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心中暗暗喜悅。他原想自己和家人也搬到百仞城去住,把遊艇上交,但是遭到了艾貝貝的堅決反對:她自己沒什麼,但是讓朵朵去住簡易房,她堅決不同意。再者錢水協夫妻倆也沒同意要搬走。遊艇上非常完善的廚衛設備是她最捨不得的──在她看來交出去之後無非就是給白白的浪費了資源而已。

    「再說你不是要拿這個遊艇做俱樂部嗎?門多薩有時候也要回來住。俱樂部反正也得有人管理啊,我們就算是管理員好了。反正我們也就佔幾間臥室罷了。不礙事。」

    錢水廷拗不過老婆,只好答應把船留著只作為俱樂部使用。將船的上半部分的遊樂社區改成一個面向全體穿越者的公共場所。這種遊艇的配置,即使在穿越眾離開的時空也是只有少數富人才能接觸的奢華場所。如果開辦,應該比現在的城內的咖啡館更受歡迎。

    錢水廷去找了蕭子山,表示希望用這條船在百仞城外的文瀾河碼頭邊開一個非盈利性的俱樂部之家。他們的給蕭子山說辭是:既然現在允許穿越者結社成立俱樂部,就把這條船變成俱樂部之家名字就叫「飛雲社」。平時優先借給俱樂部活動用。也可以作為穿越眾的私人聚會和休閒場所──接受預訂。為了使大家都有使用的機會,將限制任何社團或者個人連續預定佔用場地。

    船隻依然由錢水廷等人負責管理維護,他表示不會把這裡變成一個盈利性場所,平時由錢水廷夫妻倆和門多薩主管。除了俱樂部本身的活動之外,其他社團和個人使用,酌情收取使用費。

    至於所用的消費品,由元老自掏腰包外支付相應費用──這些消費品由飛雲社平價代購併收取部分損耗,除此之外不收取差價作為盈利。

    北美集團的盤算是:變相出讓飛雲號的部分使用權,可以甩下北美分舵脫離群眾的包袱。又不至於失去飛雲號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給大家更多遊樂休閒的場所,吸引元老們來這裡聚會。使之成為一個言論發佈和溝通的平台,是發動群眾,進行議會改革的輔助工具。

    另外錢水廷還希望通過這個公共場所,可以更好的瞭解集團內部的思想動態。

    錢水廷盤算完畢,去了執委會的大院,他準備面對面的和蕭子山談談這個問題。他認為蕭子山不會否決這個提議──他沒有理由否決,這是有益於全體元老的事情。如果他反對,他就把這事在bbs上先捅出去,先質疑下辦公廳為元老服務的意識水平。

    經過登記排號,他很順利的見到了蕭子山。

    「我就是蕭子山,你是──錢……錢水……有事找我?」

    錢水廷當然知道蕭子山,顯然對方對他不是特別的熟悉。他連忙自我介紹:「我是計委的錢水廷,啊,現在叫企劃院。蕭執委,有件事我想跟您請示一下……」

    「叫我蕭子山好了。」此人面帶一種柔和的微笑,忙站起來招呼著,「坐,坐。或者叫同志都好。」

    「好吧,蕭同志……」錢水廷怎麼說怎麼彆扭,他已經習慣了華語圈子把同志的語義改造了。於是他就把飛雲號辦俱樂部的事情說了一下。

    「……這船一直我們三家人佔據著也不大好,獨樂樂不若眾樂樂嘛!也可以豐富下群眾的業餘文化生活……」

    蕭子山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等他有沒有什麼補充的,這才開口說道:「飛雲號,當初就說過,是確定屬於你們北美三戶人家的財產──這樣拿出來公用似乎不大妥當。」

    「這是我們自願拿出來作為公共娛樂場所,產權還是我們的。」錢水廷預料到了蕭子山會拿保護私有產權說事,早就準備好了應對的話。

    蕭子山最後同意了他的要求。不過,地點不能在文瀾河上。

    「這100多噸的船到不了百仞灘碼頭,」蕭子山說,「而且文瀾河現在在做分段的水利工程,航行不大便利,我看飛雲號就移到臨高角吧。」

    於是飛雲號就移動到了臨高角靠近鄔德別墅的地方。鄔德在二次大會全面的「清算特權」的氣氛下立刻將別墅上交給辦公廳使用了。蕭子山知道鄔德別墅附近環境優美,又比較安全,決定以這裡為核心做一個休閒娛樂區,供元老們使用。

    現在飛雲號也要辦俱樂部,蕭子山沒多考慮,乾脆來個公私合辦,讓飛雲號停泊到鄔德別墅前的港灣裡。這裡已經修了棧橋和親水平台。還準備在別墅周圍修築一些度假小木屋。

    正當飛雲社開張的準備活在緊張的籌備中的時候,官軍發起圍剿的消息傳到了臨高。隨後就是開始局部的動員,所有的非必須建設項目全部停止,接著是元老集中軍訓,大規模軍事化動員。隨著鄭尚潔隨廣州站撤回臨高,大陸和臨高之間的貿易也隨之全部中斷,錢家兄弟和周韋森再也弄不到需要的東西來開辦飛雲社了。

    經歷了貿易封鎖、澄邁戰役、祝捷慶祝活動等一系列的事情。雖然錢水廷、鄭尚潔等人走了李梅和方非的路子,通過了搞個「年會」的決議,但是勝利之後貿易中斷,物資匱乏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隨之而來又開始了「珠江戰役」,事情就被再一次拖延下來。

    總算這次通過珠江戰役獲得了重開貿易等一系列的權益。上至執委下到普通元老,也總算有了一個慶祝的心情。在錢水廷的活動之下,繼續開年會的決議在元老院得到了通過。不僅廣州、雷州的許多元老都會回臨高參加年會,連三亞的一部分的元老也將返回臨高。錢水廷覺得事不宜遲,抓住這次機會把飛雲號的名聲打出去!

    他立馬積極活動起來。自己的老婆沒有多少時間──衛生部門是穿越集團最為忙碌的部門;他自己好不到哪裡去,企劃院在戰後忙得要命,大量的統計報表湧入。各式各樣的數字堆滿了案頭,幾乎每個人都忙到深夜才能處理完今日的報表。但是弟媳從廣州回到臨高之後,除了參加了述職、出席聽證會之外就一直賦閒,這個戰力可以有效的利用起來。

    鄭尚潔也不負他的希望,她在臨高賦閒期間,和李梅過從甚密,倆人就如何做生意有許多可以交流的內容,特別是李梅寄予厚望的臨高版紫明樓的問題,雙方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李梅自從合作社收歸國有之後,做買賣的興趣並未減少──這大約是她的一種興趣愛好了。她覺得穿越集團這種全面國有化的勢頭不會延續很久的,遲早要搞「體制改革」,就算沒有分國有企業的大餅這碼事,允許元老自主經商總是可能的──到時候湊點資本搞個產業起來不難。鄭尚潔便允諾在以後元老院開會的時候讓錢水廷來提案此事。李梅不由得對她的好感度大為上升。而對於搞年會這碼事,李梅的興趣也非常的大。她答應在年會上大力支持飛雲社的活動。

    鄭尚潔又去遊說方非,表示飛雲社願意全力承擔這次年會活動,包括全程策劃、部分場地提供,提供部分娛樂活動等等。方非正覺得自己忙得太過,有人願意出來贊助當然很是樂意。當下雙方一拍即合,確定了合作關係。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0 17:23
一百九十七節 造船計畫

     蕭子山和方非商量下來,認為眼下已經是十一月的下旬了,艦隊回來之後還有許多的事情要作,包括文總一天到晚反覆提倡的「計作查改」,整套流程下來起碼也得要半個月的時間了。還得向香港的852基地運輸基建材料和必要的軍火,確保香港支隊能夠在當地抵擋住一切敵人的反攻。

    這樣計算下來,蕭子山認為不如將年會推遲到十二月底進行──和1631年的公曆新年一起慶祝。

    「你知道,遭遇了大半年的貿易封鎖,不少物資都缺貨,正好這一個月時間先緩緩氣,讓物資充裕起來,辦年會才方便。」

    於是年會最終就決定在12月26日前後進行──根據高山嶺氣象台差不多三年來的觀測,本時空冬季臨高的最低氣溫在9~10攝氏度左右,一般要出現在1月份中旬。12月下旬的平均氣溫還有17、18度,有時候還會出現21度的左右的氣溫,在海邊露天聚會正好冷熱相宜。

    執委會內部,此時正就珠江行動之後的戰果、後續問題和明年的戰略規劃進行著緊張的磋商。劉香從珠江口的消失讓執委會十分的意外──沒想到這個和鄭芝龍對抗到最後的大掌櫃竟然會如此乾脆的在丟下傳統地盤避戰。執委會對此十分擔心,深恐劉香會選擇時機對香港的基地發起大規模的反攻作戰。香港基地迄今還是草創的階段,不過是分艦隊還是駐軍,力量都很微弱。急需大規模的加強。

    從臨高運去的增援物資不僅包括火炮、士兵和建築材料,還需要大量熟練的建築工人為明年的香港開埠進行基礎建設。碼頭、棧橋、貨棧、商舖。司凱德每天都在執委會工作會議上竭力爭取運往香港的物資和載重噸──除了部分物資從廣東可以就近採購之外,大部分香港所需要的物資依然需要使用船隻從臨高發運。

    從臨高到香港700多公里的航海線路使得大規模的船團和護航隊體制建設被提上了議事日程。過去使用的高廣船行這樣純民間性質的船運企業如今已經不能起到掩護作用──劉香和鄭芝龍隨時可能對這條航線上的所有船隻發起無差別攻擊。

    海南島上,除了瓊山之外,北部各縣已經相繼落入澳宋之手,但是隨之而來在各縣進行政權建設需要的大量人員、物資的流通都需要大量的海上運力。而三亞開發對物資和人力的需求依然源源不絕,這使得船隻的運力緊張起來。除了在進行反圍剿的幾個月時間裡因為對外貿易中斷,船隻運力寬裕之外,從澄邁大捷之後,整個海上運力的呈現需求旺盛的局面,以至於到了十月,原先不作任何限制的近海運輸載重噸分配也劃歸企劃院統籌管理。

    運力緊張是得依靠原先海軍的中小型船隻進行貨運已經變得愈發困難。出海航行過於頻繁使得船隻和水手的工作狀態變差,海損情況開始上升。

    擴大船隊成為執委會的一個共識,但是整個1630年,因為戰爭和開發三亞的關係,財政總監部對基礎建設、陸海軍、軍備設施的投資佔去了全年預算的一半以上。而直接用於造船的開銷幾乎為零。臨高的航運業,幾乎完全靠對舊有船隻的進行維修改造來支持的。儘管從規模來說,臨高的船隊也相當可觀,舊式帆船中的雙桅/百噸以上級別的船隻保有量有126艘,另有30~70噸的單桅船92艘。

    這些船隻全部歸海軍管理控制,一部分船隻經過改裝作為漁船使用,一部分安裝了多少不等的火炮和打字機成為專業的作戰用特務艇,另外一部分安裝了少量的火炮,專門用來充當各種海上雜務,包括運輸、巡邏和捕魚。命名也很簡單,只是簡單的用註冊港+用途+編號。諸如:「臨特」、「臨漁」、「臨運」這樣的名字。

    21艘載重噸在200~500噸的船隻──類似「瓊海煤」這樣的大型帆船,被授予了獨立的船名──作為專用運輸船集中使用,特別是前往越南的運糧船和前往三亞、香港的物資輸送船,全部是由這些「大型船」負擔。這些船隻也有少量的武裝,並且留有擴充武裝的餘地,必要的時候可以投入戰鬥。

    除了這些由海軍控制的船隻之外,在廣州-雷州-臨高的航線上,過去還有高廣船行和海安船行兩家船行的船隻在航行,這些船隻由殖民及貿易部控制,分別由廣州站和雷州站進行管理。高廣船行有12艘三桅大福船,分別以「廣+天干」和「高+地支」的方式來命名,這些船隻在廣州-臨高之間開辦客貨混裝的定期航線,在第二次反圍剿之前業務十分興旺,二次反圍剿作戰開始前,一部分船隻逃往臨高,一部分被官府扣押沒收。暫時還沒有恢復起來業務。

    至於海安船行的船隻,全部是噸位較小的沿海用的鹽船,原本主要是用來運輸雷州糖到廣州等地銷售,除了運輸糖之外,平時還將雷州的煤、木材和農產品運往臨高等短途的海上運輸。

    儘管大部分的船隻都由海軍管理使用,在運輸的方面的載重噸分配上實際由企劃院具體控制。企劃院的運輸辦公室裡有專門的配載圖和表格,精確到小時的記載各種貨物的物流情況。

    海軍執行珠江口戰役之後,大量船隻被調走充當戰艦和運輸艦,使得整個臨高的航運運力愈加匱乏。而兩個中隊的特務艇長駐香港使得原本已經不堪重負的海軍船隊運力進一步縮減。

    他們的迅鯨號自航甲板駁船在運量上非常的驚人,但是該船隻能在海況較好的沿海區域活動,而且它的動力系統是柴油機,執行了幾次三亞運輸任務之後已經消耗了大量的柴油。作為一艘惟一能夠運輸超大、超重、超長貨物的現代船隻,企劃院實在無法下定決心繼續讓它執行常規性的貨運任務。

    這一嚴峻的形勢,使得在執委會的工作會議上,緊急造船的動議被再一次的提出來。造船不僅要滿足運輸的需要,還要用來擴大海軍的作戰艦艇,陳海陽在會議上明確指出,現有的武裝特務艦在噸位上過小,限制了安裝的火炮數量和口徑。特別是在部分特務艇上安裝的24磅卡隆炮,陳海陽認為這種小型短射程的火炮意義不大。

    「24磅卡隆炮的有效射程只有100~200米,如果遭遇西方戰艦,射程上吃虧,如果遇到劉香一類的大海盜的船隊,一次炮火射擊如果不能摧毀敵人的船隻,並且立刻完成裝彈,會在接舷戰中被淹沒。」陳海陽提到,在虎門和廣東內河戰鬥中,裝備卡隆炮的特務艇中隊在作戰中為了避免在近距離內被明軍的紅夷大炮毀傷,不得不多次先等待加農炮中隊從遠距離毀傷火力之後再加入戰鬥。

    「卡隆炮中隊只在大嶼山之戰中,對付火力非常貧弱,而且數量也不佔優勢的小股海盜時才發揮出其摧毀性較強的優勢。長遠看,卡隆炮中隊只能充當巡邏或者護航使用。」

    另外,特務艇中隊的特務艇大多噸位偏小,很難進行持續性的作戰──一些船隻建造質量不佳,而且這些船隻全部沒有在船底包銅皮,鑿船蟲和海生物附著情況已經變得極其嚴重,陳海陽估計,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船隻必須立刻進行維護。

    「繼續使用特務船進行繁重的運輸和護航任務的話,很快我們就要面臨在到1631年的上半年有一半以上船隻維護的尷尬局面。」陳海陽警告道,「造船,特別是建造能夠長時間使用的大噸位船隻迫在眉睫!」

    「我們現在這樣運輸船和戰艦不分家的局面不合適。表面上看起了是綜合利用,實際上船隻改造也好,分配也好,都弄得四不像。」海軍軍令部長明秋發言了。

    澳宋海軍真正按照軍艦改造或者建造的,只有鎮海和伏波兩艘雙桅炮艦和鐵肋木殼三角帆巡邏艇,但是它們的噸位均不超過200噸,是小得不能在再小的船隻,海軍軍令部在圖上兵棋演習中得出結論,如果四艘8154巡洋艦不出動,澳宋海軍只有在小規模的戰鬥中才有能保持絕對優勢,一旦遭遇到劉香或者鄭芝龍這樣隨時可以動用上百艘大船的大型海上勢力,海軍就難以確保勝算了。

    海軍希望得到若干艘大噸位,風帆或者蒸汽動力的大型戰艦。在武裝、航速和續航力上至少要有19世紀初期的巡航艦的水平。

    最後海軍提出要求:至少在1630財政年度內用追加撥款的方式開工建造2艘千噸級的三桅風帆巡航艦,1631年財政年度內,再開工6~10艘500噸級的武裝輔助船隻。

    「顯然,這有點倉促了。」馬千矚等陳海陽發言結束之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大型戰艦,當然很有用。不過,即使不談我們的技術能力和物資儲備夠不夠建造這種19世紀水平的巡航艦,這條千噸級的船建造週期起碼要1年吧?」他說著回頭看了下展無涯。

    「三百噸的木船,如果材料足夠,人手也足夠,突擊建造大約要六個月。」展無涯說道,「不過現在我們能夠建造鐵肋船,建造週期可以進一步縮短。三到四個月吧。」

    「顯然,我們現在需要建造的不是這樣大船──因為我們是船能夠在短時間內投入使用,比如二三個月之內。」馬千矚說,「因為現有的海軍船隻,在半年內都會面臨大修和維護的問題,開工建造要一年之後才能投入使用的船隻只會造成海軍力量的空檔期。」

    這是旗幟鮮明的反對海軍提出的造艦計畫。一時間執委會的會議室裡有些冷場。陳海陽想反駁,但是馬千矚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又得到了工業部門的證實。

    鄔德說:「建造大型戰艦來不及了,我看還是從根本上先解決運力的問題。」

    根子上來說,海軍的任務太多,擔負的運輸任務過重,使得船隻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維護保養。鄔德建議,突擊建造一批專用的運輸船隻來取代現在被使用的特務艇,使它們能夠從繁重的運輸任務中解放出來。

    「我不懂造船,不過,我們可以參照美國人建造自由輪的概念,標準化設計建造一批帶武裝的運輸船。現階段為了快速建造,把船隻的噸位限制在300~500噸,採用風帆動力。」鄔德闡述著他的思路,「當然,可以為將來安裝蒸汽機留下改裝的空間。」

    「蒸汽機要裝,可以先安裝一台較小型的,有個50馬力的就夠了。」文德嗣插話道,「作為操帆的輔助動力。有蒸汽機動力輔助操帆,會大大降低對水手的操帆能力,而且還能節約很多的人力。」

    展無涯說:「使用鐵肋木殼結構的話,四個月左右可以完工。」

    馬千矚說:「還是慢了點,最好能夠在二三個月內投入使用。」

    鄔德說:「我的另外一個提案是建造駁船。」

    鄔德表示,他進行了運輸狀況的調研活動,發覺佔用運力很大一部分是近海的沿岸運輸,包括從馬裊向博鋪運鹽這樣的短途大宗運輸。雖然採用了編隊的體制,但是實際上每艘船都是獨立使用風帆航行的。

    鄔德提議,將技術上已經比較成熟的蒸汽大發艇作為拖船使用,快速建造一批無動力的駁船擔負沿海的運輸任務。

    「全鋼的駁船,運量可達千噸以上。」鄔德說,「我們沒有這麼多的鋼材,就造鐵骨木殼的駁船,連甲板都用不著。運量每艘200噸左右,一個編隊10艘駁船。」

    「這樣的話,蒸汽大發艇是牽引不動的。」文德嗣說。

    「那就建造蒸汽機的拖船!」鄔德說,「我們現在能自制500馬力的蒸汽機,建造或者改造幾艘近海使用的拖船應該不成問題。」

    大家認為這個方案可行。建造500馬力的蒸汽機對機械部門來說已經是比較熟練的工作了,至於拖船本身,如果對海況要求不高的話,小型的拖船建造難度也不大,工期用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至於海軍提出的擴大戰力的問題,文德嗣提議:可以將擱淺的854工程重新上馬,這艘原本準備作為帝國第一艘鐵甲艦的大船在因為擠佔過多的鋼鐵而被迫下馬前已經完成了龍骨的鋪設和肋材的安裝。自此以後,854工程就如同史前恐龍的骨骼一般,在造船廠的船台上供人瞻仰。

    實話說,就算龍骨和肋材,這艘船的氣勢已經震撼了無數的土著。他們想不出這些巨大的鐵骨是如何被製造出來的,也不能想像能用人力組裝結合起來。

    854的下馬和鋼鐵材料不敷使用有很大的關係。而更重要的是,當時合格的鉚工實在少得可憐。周比利帶得幾個徒工,製造鍋爐還算勉勉強強,要大規模的在鉚接船殼,不管是在工藝難度還是人工數量上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儘管文德嗣對854工程的下馬耿耿於懷,但是造船畢竟不是只靠圖紙,工人的技術水平和加工能力也是重要部分,所以他只好默認了這個現實。

    現在周比利的徒子徒孫們在大規模的製造被稱為「炸彈鍋爐」的墨家系列鍋爐之後,已經積累了相當多的經驗──儘管還不敢用來鉚接如此巨大的船殼,但是在一些船體部件和船用鍋爐上已經算是有了相當的把握。

    文德嗣根據工人們的技術水平,提出了全新的854改方案。

    所謂的854改方案是立足於利用854工程已經完成的部分。船型和構造沒有變化,只是在技術上簡化建造過程,將原先的全鐵殼船改為鐵骨木殼船。木殼船在保養上較之於鐵殼船要容易些。在建造上無需依賴土著工人不甚可靠的鉚接工藝了。對鋼鐵的需求量也大大下降了。

    854改的正式的型號名稱為1630級鐵肋木殼飛剪首蒸汽輔助動力風帆巡洋艦,設計指標為:排水量1160噸,長70米,寬9.9米,吃水6.25米。安裝一台200馬力蒸氣發動機,航速八節(使用蒸氣動力),十六節(風帆動力),載員109人。全橫帆(fullrigged)佈局。蒸汽機不僅提供航行動力,也可以提供操作風帆的動力,大大節約了水手的數量。

    這種船是以1860年代的蒸汽-風帆混合動力巡洋艦為藍本的。這種噸位的戰艦,在當時的美國海軍中被劃為三級巡洋艦。作為破襲船,在美國內戰中使用非常廣泛,足跡遍佈世界各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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